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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ainy (青瓜), 信区: Science
标 题: 也谈科学与人文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8月11日11:21:23 星期天), 站内信件
2002年7月10日中华读书报发表了记者访谈《吴国盛纵论科学与人文》,在文
中吴国盛教授对于科学与人文发表了他一贯的看法,但语气颇有保留,通篇有不少
“我们都直觉到——虽然还说不十分清楚”的但书,令人感到等他说清楚再来评论
也不迟。但是最近田松博士对此文赞赏有加,声称“吴国盛刚刚在《中华读书报》
上《纵论科学与人文》,追根溯源,高屋建瓴,以我之见,是近年来关于此问题的
一篇思路最清晰,思想最深刻的文章。有大师风范。是‘反科学文化人’的‘反科
学主义’的优秀思想成果。”而且《编者按》也认为“吴国盛对正在轰轰烈烈进行
的现代化进程始终保持着一份学者特有的冷静。这份冷静在时下浮躁的氛围中弥显
可贵,也使得他的观点在别具一格之时往往更具穿透力。”由此看来,针对这篇访
谈进行商榷就不是没有价值的了。
吴文一开始就要“澄清”“概念”,这对于讨论任何问题都是必要的。遗憾的
是“概念”在这里不但没有被“澄清”,反而越发的糊涂起来。吴教授给我们留下
的就是“‘科学与人文’这个话题看起来简单,可一旦深究起来却有一种找不到头
绪的感觉,不知从何说起。很显然,如果从规定什么是‘科学’、什么是‘人文’
开始,我们碰到的困难将是很大的,以致于人们很少这么做。可是,如果你不一开
始就把科学与人文的区别说清楚,你又如何沟通它们、弥合它们呢?今天不少人喜
欢谈论这个话题,但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复杂性和困难,结果说来说去自己也
给绕糊涂了,不知道自己想反驳谁、想说服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张到底是什么。
”概念不清本是论证的大敌,但吴教授的文章历来有此特色,他把自己“绕糊涂了
”,读者不必跟着他一起糊涂,自可以保持“技术理性”,从他后面的论述中提取
“概念”。
文章第二段关于“斯诺问题”,吴教授指出科学与人文之争不是以人群或职业
划分,不能靠“科学家或人文学者个体的宽宏大量和高尚品德来缓解这种冲突。”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似乎没有必要特别说明。还要看下面才能进入实质性问题。
第三段在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总算进入了正题。吴教授主张“一切知识首先是
人文知识”,并且对人文给出了一个重要的说明:“之所以把‘人文’作为共同的
基础,是因为我觉得这个词里包含着‘终极的关怀’和‘最高的价值’的意思。从
中文来看,人文可拆分成‘人’和‘文’两部分,前一部分讲的是理想的人、理想
的人性,最好的存在方式,就是我刚才说的终极关怀和最高价值,后一部分讲的是
达到这种理想人性的方式,即文而化之的培养方案。我们通常讲人文学科的时候,
主要指的是后一部分的意思。英文的Humanities来自拉丁文Humanitas,而后者又
继承了希腊文paideia的意思,即对理想人性(Humanity)的培养和训练。从这个
意义上说,人类的一切文化形式,科学也好,艺术也好,都是服务于这个目标的,
区别只在于,你认同什么样的理想人性?你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文而化之’(培养
)? "
这个“区别”非同小可。如果人文就是设定一个“理想人性”、“终极关怀”
和“最高价值”,然后来个“培养方案”“文而化之”,那也就难怪科学与人文之
间总是“冲突”,就是不谈科学,仅仅在人文领域内,冲突也不可避免。如果每个
人都可以自由设定“最高价值”,并不强求一致,那么这些“最高价值”充其量也
就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大垃圾堆,尚无大害。遗憾的是总有人以为自己的“最高价值
”是真理,其他都是异端,这样的“理想人性”、“终极关怀”和“最高价值”就
成了挥向异教徒的双刃剑,从此天下多事矣。根据“最高价值”,塔利班可以炸毁
巴米杨大佛;根据“最高价值”,美国参议院以99:0的票数表决确认“上帝保佑美
国”不违反宪法的政教分离原则;根据“最高价值”,巴勒斯坦的哈玛斯有权派遣
人肉炸弹攻击以色列;根据“最高价值”,红卫兵也可以打死黑五类;也是根据“
最高价值”,教皇可以烧死布鲁诺,神创论者可以造谣攻击进化论,生命权利论者
可以枪杀堕胎医生。站在这个“区别”面前,吴教授不可逃避,至少也应该指出是
要大垃圾堆还是要双刃剑。或许吴教授已经胸有成竹,设计了可以一统江湖的“最
高价值”,那就赶快拿出来,以解天下苍生倒悬之苦。
在第四段里,吴教授指出“科学”本来就是西方的“人文”,科学的最高价值
就是“自由”。然而,“自由”在哲学层面上却是具有多种解释的,有时候指不受
约束,有时候却指掌握知识,按规律办事,不知吴教授所说的“自由”指的是哪一
种。如果是指不受约束,那么“自由”就未必产生科学,艺术是比科学更加不受约
束的文化现象;如果指的是获得知识,那么现代科学与古希腊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不
同。
吴教授在这里对“科学”这一概念作了充分的扩展:“但是我要强调的是,还
有一些人不肯承认中国没有科学,可是却并不接受西方的价值体系。在他们看来,
科学是一种中性的、不依赖文化价值体系的、全人类普遍从事的事业。这个看法不
对。属于不同文化传统的人群,通常把他们的聪明才智以不同的方式用在不同的地
方。希腊-西方人创造了‘科学’这种方式来展示他们最优秀的智力活动,这里的
科学就不光是数学和自然科学了,他们的哲学、伦理学、美学都属于科学,而且‘
哲学’应该是最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在古希腊,科学与其他学问确实曾经是
浑然一体的,但那时的哲学、伦理学、美学乃至一些“科学”,以今天的标准看,
都不是科学。如果有人发怀古之幽情,去攻读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即使学业有成
,人们或许称他为科学史家,却绝对成不了物理学家。科学发源于西方,但并不妨
碍科学成为“全人类普遍从事的事业”,这个看法没有什么“不对”。科学确实不
依赖文化价值体系,但也不是价值中立的,科学依赖的是自己独立的一套价值体系
,这套价值体系之所以不受西方文化价值体系的制约,是由于它符合生物学价值体
系,世界上的各种文化千差万别,但是在生物学上人都是同一物种,这就使得科学
有理由不依赖文化价值体系,成为全人类普遍从事的事业。更通俗的说,文化之间
的“区别”或“冲突”,原因就是其“终极关怀”或“最高价值”不同,但科学的
关怀偏偏不那么“终极”,也不“最高”,更不“理想”,科学不问神圣的事,只
管世俗的事,拒绝一切超自然的解释,其基本价值是人必须吃饭,这个价值很容易
被人文学者所蔑视,却是任何学者都无法驳倒的。科学所追求的不是虚无飘渺的“
自由”,而是货真价实管用的知识。
在第五段里,吴教授对于“自由”给出了说明:“科学或者理性科学的根本特
征在于它的内在性,即自已替自己做主,自己决定自己,这当然就是‘自由’的本
来意思。我们经常听到科学家们说,自然科学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方法、自己的
纠错机制等等,其实说的就是内在性。发现一个理性的世界,一个自己为自己立法
的世界,这是西方人对人类文明的一个重大的贡献。”“内在性的科学崇尚非功利
,为科学而科学,为知识而知识。这是科学之为自由的科学的一个突出的特征。”
吴教授在这里对科学做了最严重的歪曲,完全抛弃了科学之所以成为科学的最重要
的条件。诚如爱因斯坦所言:“科学是人类精神的自由创造。”但这只是说科学理
论并不是原来就藏在自然界背后有待被发现的“真理”,而是人类智慧的自由发明
。但是这种发明与其他理论(例如神学理论)相比又是最不“自由”的,受到科学
价值观的严格约束。这种约束表现为科学理论追求深刻性、统一性和预测能力,也
表现在科学理论要求合乎逻辑和实证支持。科学的发展需要自由的环境,拒绝神学
、伦理学或其他意识形态“最高价值”的干预,这是科学“自己替自己做主”的实
际形态。因此科学才能不依赖任何特定文化背景而符合任何人的需要。但是如果科
学真的像吴教授所说的那样只有自由没有约束,科学将不再是科学,而成为一个包
罗万象的大垃圾堆。吴教授虽然也提到了科学是“理性的世界”、“为自己立法”
但是偏偏不说明理性和立法的内容,就为他继续曲解科学留下了充分的空间。科学
家都知道科学研究不是一种“机械地知识产出活动”,科学创造过程充满灵感、审
美、苦恼、快乐、激动不已乃至于“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
处”的感受。但是这只是科学研究过程中的心理体验,如果只强调这种体验,科学
与艺术就没有区别了。科学有别于艺术,不在于创造过程中的心理感受,而在于其
成果受到严格约束。正因为有了严格的标准,使我们可以很容易识别伪科学,而在
艺术领域,只要不是剽窃,不存在原创的“伪艺术”。科学当然不是“道德中立”
或“价值无涉”的,科学以人类的基本生存价值为价值,科学可以成为道德的稳定
基础。而所谓科学“所追求的是这种追求本身”则是一句热昏的胡话,我倒真想让
吴教授演示一下怎样追求“这种追求本身”,亲自实践一下“完全的内在性和健全
的理性”。“追求这种追求本身”这种连同性恋者也办不到的事情反倒成了“健全
的理性”,难怪吴教授要把“可预测、可控制、有效率”这种“技术理性的基本逻
辑”贬斥为“实证主义片面的理性”。按照吴教授的救世方案,我们应该抛弃现代
科学,回到古希腊,重温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认为苹果落地是因为地上的东西都
有堕落的倾向,而月亮不掉下来是因为天神所在的世界一切都作完美的圆运动。这
样人类虽然永远不会登上月球,却不会有科学的“异化”和“危机”。
在第六段里,吴教授虚构了一个“整个西方文明的危机”,其症状就是“科学
与人文的分裂”。虚构各种“危机”或“灾难”是神学家骗人的惯用手法,无论是
“世界末日”或“地球爆炸”都无非是让人恐惧以便推销他的“拯救”方案。吴教
授对病根的分析是:“科学自觉不自觉地放弃了人文关怀,放弃了对最高价值的追
求和持守。”而其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文艺复兴以来的“唯人主义”(Humanism)
和“求力意志”(will to power)以及在此基础上的“技术理性”。遗憾的是吴
教授在找到病根之后却没有开出药方来,只是说中医治不了洋病,在第七段声明中
国人文难以拯救现代科学,然后留下一个悬念“我的思路还是用西方的人文来拯救
西方的科学,特别是,用希腊开端处的健全理性来制约已一再跌落的现代西方科学
技术。”可惜这个思路还是不管用,科学不是儒学,没有“述而不做,信而好古”
的传统,况且科学的现实也并不像吴教授所说的那样“一再跌落”,而是仍在一日
千里的发展之中。而且幸亏“技术理性”十分坚挺,不是那疲软的“体”、“用”
之说所能“克服”得了的。“希腊开端处的健全理性”如果就是追求“追求本身”
,那是谁也做不到的,如果是用“唯神主义”代替“唯人主义”,西方的中世纪已
经有人大大的试过了,现在也还有人在试,但并未见到成功的可能性。
吴教授对“唯人主义”的精彩批判是:“导致科学与人文相分裂的唯人主义和
技术理性实际上正在陷入一个自我拆台的怪圈之中。唯人主义显然属于西方追求自
由的人文传统,它强调‘人的自我创造’这个主题,显示了它对自由这个最高价值
的持守,但是,它在强调人的自我本质化的同时却破坏了人与世界之间的自由的关
系,因为自由的人既不是世界的创造者,也不是世界的利用者和消费者,而是一个
听之任之的“看护者”和欣赏者。然而,唯人主义把世界置于一个以人为原点的坐
标系之中,把一切存在者都置于以人为阿基米德点的价值天平中,从而最终把世界
变成利用和消费的对象。消费和利用的关系一旦成型,无论以理性的名义还是以科
学技术的名义来规定这种本质,人都会沦落为一个被动的角色,他只须按照所谓理
性或科学的方式去反应就行。这样,唯人主义最终必定损害人的自由。我们已经看
到了唯人主义如何遭遇技术的异化:本来是用以确立人之地位的,最终却被用来贬
低人类自己。技术发达了,人类却丧失了劳动的乐趣,甚至劳动的权利(所谓技术
失业);科学发展了,人类却越来越不知道生命和存在的意义。这是唯人主义深刻
的困境。”
在吴教授的论述中,“唯人主义”的罪状是“破坏了人与世界之间的自由的关
系”,论据就是“因为自由的人既不是世界的创造者,也不是世界的利用者和消费
者,而是一个听之任之的‘看护者’和欣赏者。”这个论据让我感到我不愿意也不
可能成为这种“自由的人”,就是吴教授本人也不可能不吃不喝而活着。不仅我们
每个人都摆脱不了成为“世界的利用者和消费者”的命运,任何其它生物也都摆脱
不了,而人类和其他生物的区别,也就在于对世界多了些“创造”,但是比起把地
球大气由还原性变成氧化性的植物们,比起制造岛屿的小小珊瑚虫们,在规模上人
类还差得远。至于科学技术是否“贬低人类自己”,还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主要
是对“抬高”和“贬低”的定义不同,认为人越愚昧越有信仰就越“高”,而有知
识懂技术则是有“机心”,是低人一等的,这样看当然人类就被“贬低”了。但是
这不是科学技术不对,而是持这种“最高价值”的人有问题。无论技术发达还是不
发达,都会有人“丧失了劳动的乐趣”,这些人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抱怨技
术进步。“技术失业”的同时技术也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大量职业。至于“人类却越
来越不知道生命和存在的意义”更不知从何说起,我倒想请教吴教授,智为哲学教
授你又知道不知道“生命和存在的意义”?沦落到拿这种伪问题来唬人,才是哲学
家深刻的困境。
有人说哲学家是把简单的东西弄复杂,科学家是把复杂的东西弄简单。科学与
人文的问题并不复杂,科学要求说话要有道理(逻辑),要有事实根据(实证),
就是摆事实,讲道理,不许胡说,人文则允许胡说。二者的分歧也就在这里,不必
强求统一,也没有什么“危机”可言。所谓“危机”的说法,只是一些人为了显示
自己的重要性而虚构出来的“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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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 .oooO Oooo.
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 ) ( )
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芦荟味道, \ ( ) /
静静中体味被爱的味道. \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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