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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1.6 印象和感想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Jan 2 18:19:15 2003) , 转信
印象和感想
作者:霭理斯
四月十日(一九一三)。我有时候觉得很奇怪,人们常常认为,如果一个人不能赞
同他们的意见,那就一定是反对这种意见。我想起几年前,弗洛伊德在给我的信里说,
要是他能够克服我对他的理论的敌对态度,他将感到莫大的愉快。我赶快回他的信,我
对他的理论并不持敌对态度,虽然他的理论不是所有细节都能为我所赞同。如果我看见
一个人在一条危险的山路上往前奔,而我不能一直跟在他后头,这并不表示我反对他。
相反,我可能唤起人们对这位探险者的注意,我可能赞赏他的勇气和技巧,甚至欢呼他
的努力取得成果,至少是赞赏他的伟大的理想。总之,我跟他不是意见一致,但是我不
反对他。
一个人为什么要敌视别人呢?敌视是多么无聊啊!敌视是一把利剑,谁拿起它来,
它就刺伤谁的手。握剑的人死在剑下,这是耶稣的教导,可是他自己一直记不住。这位
谴责大师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用言语作利剑,谴责“文士”和“法利赛人”,以致后
世把这两个名词当作伪君子的同义词。然而耶稣的教会却变成古往今来的文士和法利赛
人的最大的产生地,直到今天他们还构成它的坚强堡垒。再看路德。天主教正在那儿一
点儿一点儿死去,轻柔地,甚至可以说是雅静地。忽然来了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
浑身力气没处使,对着那垂死的教会拳打脚踢,把它打醒了,把它踢出精神来了,延长
它的生命一千年。那个志在消灭天主教的人却成了天主教有史以来的最大的恩人。
世界上的事情老是这样阴差阳错。我们的朋友也许是坏我们大事的人,而最后反而
是我们的敌人搭救了我们。
3月30日(1916)。一位女士给我看一封很不像话的信,是一位我原来以为是个彬彬
有礼的人写给她的。这位先生为自己辩护,说是常言道,“对于洁净的人,一切都是洁
净的。”这也许不是罕见的经验。
“对于洁净的人,一切都是洁净的。”这也许是真理。可是我有时候悔恨圣保罗当
初没有把这个危险的真理用另一个方式表达:“对于肮脏的人,一切都是肮脏的。”
海洋以它的广大胸怀接纳许许多多垃圾,在太阳和风的大力作用和海水的盐性消毒
作用之下,一切都转化成有用的美好而使人振奋的臭氧。可是有些狭隘的、关闭的心胸
,不是像海洋而是像阴沟。我反对那些阴沟冒充具有只有大海才具有的美德。
11月30日(1916)。听说H.马克沁爵士死了。这条新闻唤起我对这位名人的惟一的
印象,是他给了我们所有致命的武器之中最最致命的武器,这种武器正在毁灭欧洲的居
民。
30多年以前的一天,我们站在马克沁周围听他解说他的枪的机构,看他表演它的惊
人的性能。我现在还似乎看见那常常显示有发明的天才的人的温和的、天真的神情,还
似乎看见那谦虚然而得意的微笑,当他轻巧地、抚爱地盘弄他那美丽的玩具的时候。我
们正在观看的时候,我们之中有一位若有所思地问他:“这东西不是要把打仗弄得更可
怕吗?”马克沁很有信心地回答:“不会!它将使战争成为不可能!”
千万年以来的梦想者们,天才的赤子们,一直在人们的耳朵边悄悄地灌输那骗人的
幻想:如果你要和平,你就得为打仗做好准备。连铜器时代开始时候第一个想到把短刀
拉长成为宝剑的天才发明家也一定相信他已经使战争成为不可能。
11月14日(1922)。“像鸵鸟一样把脑袋钻进沙堆里,”好像再没有比这个比喻更
常常被人们用来互相嘲笑了。谁有兴趣翻翻近二三百年的通俗杂志之类的东西,准会不
一会儿就看见这个比喻,就像每隔几分钟就听见教堂里响起丧钟一样。
我们差不多不用思索就会知道鸵鸟不会干这种蠢事。为了弄清楚这一点,我特地问
过我的一位恰巧是研究鸵鸟生活习性的权威的朋友——因为在他的著作里他简直不屑一
提这个迷信——他告诉我,鸵鸟是有一种容易引起这种迷信的举动,那就是把它的脑袋
往下一搭拉,避免引起注意。只有人才是惟一把脑袋钻进沙堆、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
周围事实的两只脚的动物。没有一种鸟敢这样做。世界没有为它们提供如此生存的条件
。就是人类也没有胆量敢这样做,如果不是他在早先就给他自己建造起一堵保护他的大
墙,可以容他躲在里边胡思乱想而不受到惩罚。
(吕叔湘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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