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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jliu (秋天的萝卜), 信区: Science
标  题: 第三章 文艺复兴 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Aug  6 21:12:08 2003)

文艺复兴的起源——到奥纳多·达·芬奇——宗教改革——哥白尼——自然史、医学与化

学——解剖学与生理学——植物学——科尔彻斯特的吉尔伯特——弗兰西斯·培根——刻

卜勒——伽利略——从笛卡尔到波义耳——帕斯卡尔与气压计——妖术——数学——科学

的起源

文艺复兴的起源

    十三世纪以后,西欧的学术发展有一段停顿时期。黑死病与百年战争带来了经济与社

会紊乱,安定的生活与平静的研究都不可能,把经院哲学带到顶峰的心灵活动,好象也有

衰竭之势。

    虽然如此,人类的学术观点,仍处在不断改变的过程中。在整个这个过渡时期,我们

可以找出各种思想的细流,这些细流汹涌地汇合起来的时候,就形成文艺复兴的洪流。前

章已经讲过,由于邓斯·司各脱和威廉·奥卡姆的哲学的影响,经院哲学的思想已有逐渐

解体之势,而奥卡姆由教皇的监狱脱逃,依附于巴瓦里亚的路易皇帝,尤足表现教会的权

力遇到重大的反抗,而民族的权力不管好歹已经不顾教会当局的大一统主义的传统确立起

来。

    文艺复兴的精神首先出现在早先受到摧残现在又逐渐恢复元气的意大利。也许在罗马

建筑遗迹中生活的人们很容易重新对古籍发生热爱。一个强悍的北方种族已经在意大利北

部建立了殖民地,变成了上层阶级。这个阶级没有因为意大利各城邦的内战而灭绝,虽然

当时及后来内战都使得贵族大伤元气。但在别的国度,北方种族还要更纯粹一些,所以意

大利在学术上先进的原因,应该到别的地方去寻找。十三世纪的方济各会修士巴马的塞利

姆本(Salimbene of Parma)提供了一个线索。他指出,意大利与其他国家有一个重要的

不同的地方。他说,在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地区,只有城市的人在城里居住,“武士与贵妇

们”则住在他们的庄园上,以便管理他们的闭关自守的封建领地;但是,在意大利,上层

阶级却在城里拥有住宅,大部时间是在城里度过的。

    土地的主人常住在他们的领地上固然可以使乡村得到一些好处,可是在交通不便的时

代,乡居生活使人们没有多少机会交流思想,推动智慧的发展与创造。另一方面,在意大

利北部,有闲的智识阶级的城居生活,却为文艺复兴的诞生提供了一个理想的环境。

    文艺复兴绝不限于文学。有许多因素结合起来造成了一次空前未有的智识发酵,虽然

文学是最早而且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文艺复兴的前驱者是彼特拉克(Petrarch, 1304-1
3
74年)。在他身上我们看见一种与构成但丁诗歌基础的中世纪经院哲学迥然不同的精神。

彼特拉克首先倡导恢复良好的古典拉丁语,以代替经院哲学派的非正规拉丁语;更重要的

是,他竭力要恢复要求理想自由的古典思想的真精神。

    彼特拉克的调子走在他的时代的前面,但十五世纪初年由于人们对古典文献的兴趣不

断增加,有许多希腊人从东方来到意大利,他们能用现代语教授古语。1453年,土耳其人

占领君士坦丁堡后,加速了这个过程,于是许多好教师带着手稿,来到他们新建的家里。

手稿的搜求成了时髦的风尚;意大利和北欧的礼拜堂与修道院的图书馆都被搜掠一空,豪

商贵族则命令他们东方的代理人不惜重资来收买藏在东方或君士坦丁堡陷落时散失了的希

腊书籍。这样,古代哲学和科学的语言,经过八九百年之后,就重为西方学者所熟悉。


    比这种语言更重要的是它里面所包藏的自由探讨的精神以及“古典学问”在几百年的

中古精神以后给欧洲重新带来的从事各种各样的研究的动力。虽然由于当时的思想方式习

惯于宗教的权威,人们在世俗文献方面也容易接受权威,而且过度看重希腊哲学家的学说

也是有危险的,但人文主义者毕竟为科学的未来的振兴铺平了道路,并且在开扩人们的心

胸方面起了主要作用。只有心胸开阔了,才有可能建立科学。假使没有他们,具有科学头

脑的人就很难摆脱神学成见的学术束缚;没有他们,外界的阻碍也许竟无法克服。

    人文主义由在意大利跟随新学大师们学习的人带到北欧。最早的一位是约翰·弥勒(
J
ohann Muller,1436-1476年),他生于哥尼斯堡(Konigsberg),以后被人称为雷纪奥

蒙塔拉斯(Regio-montanus)。他首先把科学和人文主义结合起来。他把托勒密和其他希

腊人的著作翻译成拉丁语,1471年在纽伦堡(Nurnberg)建立了一座现象台,他制造了靠

重力推动的钟和几具天文仪器。他的天文年历是现代航海年鉴的前驱,曾为西班牙及葡萄

牙探险家所使用。至今在英国,威尔斯和奥特里·圣马利(Wells andottery St Mary)教

堂里还保存有几具中世纪的计时钟。

    但德国文艺复兴的主流却通过研究圣经,促成了宗教改革。德国在学术上有了新的精

力与兴趣,但没有采纳意大利人的自我修养的理想,也没有采纳意大利人的高雅的异教精

神。在法国,意大利的精神比较契合,所以那里的运动,比在条顿国家更富于人文主义和

审美色彩。

    北欧文艺复兴的重要人物是爱拉斯谟(Desiderius Erasmus,1467-1536年)。他生

于鹿特丹(Rotterdam)而名闻各国。在他看来,人文主义主要是用知识的教养影响去和当

代的恶习作斗争的手段:修道院的文盲、教会的不法行为、经院派的炫学以及公共道德和

私人道德的堕落等,都在他所谓主要恶习之列。经院派的神学家任意曲解片断经文,爱拉

斯谟却起来把圣经的真义和早期教父们的教训,传授给人。

    在一个短暂的光明时期里,梵蒂冈竟成了推动人们研究古代文化的中心。这种局面在

教皇列奥十世(Leo X, 1513-1521年)时达到最高峰。1527年,帝国军队占领了罗马,

这个学术和艺术生活的新世界就遭到毁坏,不久教庭就改变从前的开明领导的政策,在它

不能理解或控制的时候就盲目地加以反对,以致成为现代学术道路上的障碍。

    大约在公元一世纪末,中国已经发明了纸,据说这是蔡伦的功绩,而木板印刷则出现

于八世纪。造纸的技术随着后期十字军输入欧洲,约一百年后活字版的发明就使旧式模板

印刷变成了实际而有用的技术,因而代替了在羊皮纸上抄写的笨拙方法,使书籍得以广泛

流传。

    同时,人们对地理的发现又再一次发生了热烈兴趣。一位军事工程师达·丰塔纳(Gi
o
vanni da Fontana),在描写十五世纪中叶的“自然界的万物”的时候叙述了许多地理事

实与奇谈。尽管当时的航海技术还处于原始状态,欧洲所认识的地球的面积仍然很快地增

加起来。使用十字标竿或圆形星盘来测量太阳中天的高度,可以粗略地算出观测地点的纬

度,但对经度还无法作满意的测定。英国的第一幅海道图,据说是1489年的地图。

    葡萄牙人,在阿拉伯和犹太天文学的指导下,首先开始探险。由于航海家亨利王子的

倡导,他们在1419年发现了亚迪尔岛(Azo-res),以后又发现非洲西海洋,先是要感化

异教徒,并寻找一条不受穆斯林干扰的通往印度的道路,后来是为了猎取奴隶与黄金。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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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达·伽马(Vasco da Gama)绕过好望角首先到达了印度。亨利王子在圣·维森提角

(Cape St Vincent)附近的萨格雷斯(Sagres)建立了一所观象台,以便编制更精确的太

阳赤纬表。葡萄牙人获得成功以后,其他国家的人也都纷纷起来竞争。希腊人关于大地是

球形的学说,几世纪以来为天体演化说学者所熟知,现在更成了公认的信念。从这个信念

出发,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一个想法:由大西洋向西行驶便可到达亚洲东岸,印度和中

国的丰富的商品便可由海道直接到达欧洲。事实上,希腊人自己早就提出过这个见解,其

中就有波赛东尼奥。经过多次失败之后,成功的人物与时机终于到来。克里斯托弗尔·哥

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生于意大利北部利古里亚(Ligurian)海岸的科戈勒托(
C
ogoletto)港。他克服了许多障碍之后,终于得到斐迪南(Ferdinand)和伊萨伯拉(Isa
b
ella)的赞助,从安达卢西亚(Andalusia)的帕洛斯(Palos)港出发,于1492年10月12

日到达了巴哈马(Bahamas)群岛。二十四年之后,麦哲伦(Magalhaes即Magellan)的船

只费时三年转来,环绕地球航行一周,证明了大地实在是球形的。早期环游地球的航行家

不幸总是由东到西,因而总是遇到逆风。如由西到东那就容易多了。

    这些发现新地的伟大航行,开扩了当时人们的心胸。这虽然是最直接的效果而却不是

唯一的效果。由于与新地贸易的扩展,本国的工商业得到很大的刺激,于是欧洲的物资和

人民的总财富都增加了。这种增加由两方面而来。首先是新市场与新的供应来源所造成的

显著的财富增长及其直接间接的经济影响。其次,从新近的经验来看这里也牵涉到货币的

因素。货币是一种筹码,它本身不是财富;但流通货币的总数的变动,常会影响物价,而

造成重大经济变化。贸易与工业的发展,常常因为通货和信用不能随之扩大,而受到阻碍

。通货缺乏可以造成总的物价水平的下降,这种情况与通过改进制造方法造成的物价的真

正低廉不同,它使工业不景气因而阻遏文化与学术的发展。但是,自从新大陆开发以后,

由于新大陆盛产黄金和白银(各国都是选定其中一种作为货币的本位),通货数量就远远

超过扩大贸易所必需的程度。货币因多而贱,于是物价上升。当物价上升时,工商两业都

能获利。不但如此,工业上的固定费用(按货币计算的费用)就不那么大了;例如在十六

世纪时,随着例行地皮租金按货物和劳务计算的实际价值的不断下降,这种租金已经变得

微乎其微。因此,制造与贸易变得同样有利可图。财富与随着财富而来的研究学问的闲暇

时间也就扩大到在中古时代物资有限的情况下所不能达到的更大的社会范围内。

    值得指出的是,人类历史上有三个学术发展最惊人的时期:即希腊的极盛期、文艺复

兴时期与我们这个世纪。这三个时期都是地理上经济上发展的时期,因而也是财富增多及

过闲暇生活的机会增多的时期。在希腊,这种生活建立在奴隶制度基础之上,文艺复兴时

期,这种生活是靠了得自印度群岛的资源,十九世纪时,这种生活是靠了工业革命。在希

腊,学术全盛时期来临以后不久就出现了政治的解体,而且这个民族的人数相对来说,始

终是很少的。近代文艺复兴之后,有四百年时间,欧洲各国的力量大大增长,人口也增加

不已,于是才智之士参加学术事业的人数也日益增多,因此,研究科学的人就比古代希腊

哲学家多得难以数计。我们在称赞现代科学的成就时,记住这个事实也许是有好处的。不

但如此,我们很难断定这一知识增进的过程是不是可以继续不断;事实上我们很难说,在

可能出现的社会和经济条件之下,是不是会有充足的聪明才智之士涌现出来,来使这个过

程继续下去。

    常有人说,在我们把我们所了解的、促成文艺复兴的几种倾向找出来,并且给予应有

的评价之后,我们仍然不能不感到,用几个明显的原因去解释心理态度在这样短的时间内

的惊人变化,实在不能算是完全成功。克雷顿(Creighton)主教就这样说过:

    “把促成这种变化的一切因素与见解聚拢在一起,观察者仍然觉得在这一切背后,还

有一种生气活泼的精神,这种精神我们只能很不完全地捕捉住。它有力量把其余的因素掺

和在一起,使其突然成为一个整体。这种现代精神以可惊的速度形成,我们还不能充分地

解释其过程。”

要答复这些论点,也许可以指出三点。第一,黄金的流入,和由此造成的总的物价水平的

不断上升,对于文化的刺激影响,还不曾被人充分了解。第二,我们必须记着我们所掌握

的记录,实在只是当代极小的一部分学术活动的记录。那时把自己的思想写在纸上的人已

经很少,而他们的著作能够传到我们手中的更是不多。在意大利城市生活中,知识及由知

识带来的观点的改变,必定是得之于口授,而非得之于书籍的阅读,人与人之间直接交际

的影响必然非常之大。第三,当几个因素共同作用的时候,最初总的效果只是各个因素的

效果的总和。但是,到后来,各个因素的效果就互相重叠,互相加强;因与果彼此作用和

反作用。造成十六世纪的变化的物质、道德、学术等各种因素便是这样的,它们有些突然

地经过了临界阶段。财富的增加增进了知识,新知识又转而增加财富。整个这个过程产生

累积效果,并且加速度地前进,终于形成不可抗拒的文艺复兴的洪流。

列奥纳多·达·芬奇

    在意大利城市的全部生活中,人格的影响无疑是特别大的,但要从历史上加以探讨却

很困难。我们对出色人物的力量大半只能有一些零星片断的了解。但是,多才多艺的巨人

式的天才列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的不完全的札记已经有一部分出版,

公之于世,因此,其中一位人物的全部才华就展现我们面前了。列奥纳多也许打算把他的

札记收集起来,整理成书,但即使他有这个意愿,他的寿命也不允许他这样做;因此他在

哲学上的成就直到近年为止,一直被他作为艺术家的名声所掩盖。

    列奥纳多是一位精力充沛、相当有名的律师塞尔·皮埃罗·达·芬奇(Ser Piero da
 
Vinci)和一位名叫卡塔玲娜(Catarina)的可爱的农家女郎的私生子。他于1452年生于佛

罗伦萨利比萨之间的芬奇。他受他父亲的教育。他接连在佛罗伦萨、米兰与罗马宫庭服务

,1519年死于法国。那时他是弗朗西斯一世(FrancisⅠ)的臣仆和朋友。幼年时他已经表

现异常的才智,使他的同辈与后辈都觉得他的确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他的秀美的人材

,优雅的态度,更是锦上添花,增进了他的思想与品格的力量。他对各种知识无不研究,

对于各种艺术无不擅长。他是画家、雕塑家、工程师、建筑师、物理学家、生物学家、哲

学家,而且在每一学科里他都登峰造极。在世界历史上可能没有人有过这样的纪录。他的

成就虽已非常,但与他所开拓的新领域,他对于基本原理的把握,以及他对每一学科中的

真正研究方法的洞察力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如果说彼特拉克是文艺复兴时代文学方面

的前驱,列奥纳多就是其他部门的开路先锋。他和许多文艺复兴时代的人不同,既不是经

院哲学家,也不是古典作家的盲目信徒。在他看来,对于自然界的观察与实验,是科学的

独一无二的真方法。古代著作家的知识,作为研究的起点是有益的,但绝不能作为最后的

定论。

    列奥纳多是从实用方面接近科学的。正是由于这个幸运的情况,他的治学态度才那样

的富于现代精神。为了要满足他的各种技艺的需要,他才去做实验,晚年时他对知识的渴

求竟胜过对艺术的爱好,他作为画家,因而不能不研究光学的定律,眼睛的构造,人体解

剖的细节以及雀鸟的飞翔。他作为民用及军事工程师,因而不能不正视一些只有了解动力

学和静力学的原理才能解决的问题。亚里斯多德的意见,对于修改一幅不合画法的绘画,

引水灌溉或攻取设防城市是没有多大帮助的。在这些问题上,事物的实际情况,比无所不

知的希腊人对于事物的实际情况应该怎样的意见,要重要得多。

    但列奥纳多也是哲学家,我们把他的思想方式和前一代的人比较一下,就可以看见有

显著的不同,那就是他差不多完全摆脱了神学的成见。罗吉尔·培根虽然爱好研究,也仍

然以为神学是一切知识的真正顶点与归宿,并且毫不怀疑一切学术如果了解得正确,必定

不会与当时的主要教义发生抵触。但列奥纳多却用完全不存成见的态度去推理。在他偶然

论及神学的时候,他也对于教会制度中的恶习与不合理的地方坦白地、轻松地加以攻击。

他自己的哲学好象是唯心主义的泛神论。从这个观点出发,他到处都看见宇宙的活生生的

精神。但他又抱着伟大思想家的持平态度,看到不相干的恶下面的善,接受了基本的基督

教义,作为他的内在的精神生活的可见的外在形式。他说,“我把圣经放在手边,因为它

是最高的真理。”他是君子,也是伟人,他绝没有破坏偶像论者的狂热。他生在教庭既开

明又讲人道的那个短短的时期里。当时一切迹象好象都说明就要出现一个新的无所不包的

天主教,既准许人们虚诚地信仰基本信条,也准许人们保持思想自由。这个梦想不久便成

泡影,罗马教会日益反动,思想自由不能不通过路德所开创的不足取的粗暴方法缓慢而艰

苦地争夺回来。列奥纳多死后五十年,再要保持他那样的态度,就不可能了。

    列奥纳多虽然伟大,但我们决不能以为他所表现的科学精神是他所开创的。阿尔贝提

(Alberti,1404-1472年)在他以前研究过数学,并作过物理实验。他在佛罗伦萨遇见过

鼓励哥伦布航行的天文学家托斯堪内里(Paolo Toscanelli,卒于1482年);亚美利果·

韦斯普西(Amerigo Vespucci)给过他一本几何学;他认识数学家帕西奥里(Luca 
Pacioli)。在解剖学的研究上他得到了安东尼奥·德拉·托尔(Antonio della Torre)

的帮助。透视学和解剖学也有布伦内希(Brunelleschi)、波提舍里(Botticelli)、迪

雷尔(Durer)等人研究。列奥纳多同这些人共同创立了艺术上的自然主义。从列奥纳多的

札记和别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在伽利略出生以前一个世纪在意大利已经有一小批志同道合的

人。他们对事物比对书本的兴趣大,对实验的研究比对亚里斯多德的意见看得更重。毫无

疑问,经院哲学由于告诉人们宇宙是可以了解的,的确使人们在思想上有所准备。但是一

到人们开始去观察和实验时,它所提出的解决方法便不中用了。那时需要有一个知识的新

基础:亚里斯多德或托马斯·阿奎那的演绎,必须代之以从自然界而来的归纳,而这个基

础最初是在意大利的数学家、天文学家与解剖学家那里找到的。

    但在这些人实际上仍然和希腊思想有着联系,这就是和阿塞米得的联系。当时,阿基

米得的著作还没有印行,好的手抄本也很稀少。列奥纳多在札记里提到过可以给他找几个

抄本的朋友和赞助人的姓名。他对于这位叙拉古人的天才表示钦佩。人们对于阿基米得的

兴趣很快地就增加起来;1543年,数学家塔尔塔利亚(Tartaglia)印行了阿塞米得的一部

分著作的拉丁译本,其他的版本也相继出现。所以在伽利略的时代,阿基米得的著作已经

为人熟悉,而伽利略更仔细地研究过它。近代物理学大师们的真正希腊始祖并不是百科全

书式哲学家的亚里斯多德,而是几何学家和实验家的阿基米得。在有著作流传到今天的古

典时代的著作家中,只有阿基米得最明显地具有真正的科学精神。

    在弗兰西斯·培根把正确的实验方法加以不充分的哲学解释,和伽利略实行这种方法

之前一个世纪,列奥纳多已经凭着直觉领会到,并且有效地运用过这种方法了。列奥纳多

没有写过有关方法论的论文,但是从他的札记里可以附带地找到他对这个问题的见解。他

说数学、算术与几何学在它们自己的范围内给人以绝对的确实性;它们是与普遍有效的理

想的心理概念发生关系的。但是他认为真正的科学是从观察开始的;那时,如果能运用数

学的推理,的确可以达到更大的确实性,但是“科学如果不是从实验中产生并以一种清晰

实验结束,便是毫无用处的,充满谬误的,因为实验乃是确实性之母”。科学给人以确实

性,也给人以力量。只依靠实践而不依靠科学的人,就象行船人不用舵与罗盘一样。

    当我们从列奥纳多的方法转到他的实际成果时,我们对他的见识不能不表示惊异。他

预见到后来由伽利略加以实验证明的惯性原理。列奥纳多写道:“凡是感官可以觉察的东

西都不能自己运动……每一物体在其运动的方向上都有一个重量。”他知道落体的速度随

时间而增加,虽然他没有找出落过的空间与时间之间的确切关系。

    他很清楚地了解把“永恒运动”作为动力来源在实验中是不可能的。在这方面,他走

在布鲁杰斯的史特维纳斯(Stevinus of Bruges,1586年)的前面。他根据永恒运动不可

能的知识,用虚速度的方法去证明杠杆的定律,这个原理,亚里斯多德早已知道,后来乌

巴迪(Ubaldi)和伽利略也应用过。当一长度为L的长臂被一个较小的重量。迅速地以速度

V拉向下时,另一端短臂l就缓慢地以速度u把较大的重量W向上举起;这里没有能量的得或

失,每一端的能量都是重量和速度的乘积。于是:

Wv=wV.

而两端的速度又与其杆臂的长度成正比例,因此

Wl=wL   或W/w=L/l,

即重量与臂长成反比例。列奥纳多认为杠杆是基本的机械,其他机械都是杠杆变化与复杂

化的结果。

    他还重新发现了阿塞米得的液体压力的概念;他证明在连通器中液体面有相同的高度

,如以不同的液体装入两管之内,其高度与液体的密度成反比例。他还研究过流体力学;

水通过注孔的射流,沟道内的水流,以及波浪在水面的传播等。他从水上波谈到空气里的

波以及声音的定律,并且认识到光也有许多类似的现象,因而波的理论也可应用于光。像

的反射很象声音的反射;反射角等于入射角,同把球掷向墙壁时所发生的情况一样。

    在天文学方面,列奥纳多认为天体是一架服从确定的自然法则的机器。这比当时流行

的亚里斯多德的见解是大大前进了一步;亚里斯多德认为天体是神圣不朽的,与经常在改

变与毁坏的我们的世界有本质上的不同。列奥纳多把地球叫做星,与其他的星星一样,并

且打算在他计划要写的著作中说明地球也能象月球那样反射日光。列奥纳多的天文学虽然

在细节上不免错误,但在精神上是正确的。

    他认为事物早于文字,所以在有书籍记录以前,地球身上已经带有它的历史的痕迹。

在现今内陆高山上发现的化石,原来本生长在海水中,它们不可能在诺亚洪水的四十天中

跑到现在的地位去;事实上把世界上全部海和云的水合起来,也不能淹没地球上高山的顶

。他说,一定有过地壳的变动,因此山岳就升高到新的地位。但这并不需要灾难性的变化

:“时间久了,波河(Po)就会在亚得里亚海中造出新的陆地,正如它过去淀积了伦巴第

(Lombardy)大部分土地一样。”这里我们看见地质学上天律不变学说的要点,在赫顿(
H
utton)提出以前三百年已经出现了。

    画家与雕塑师的列奥纳多,感到需要对人体构造有精确知识。他不顾教会传统,弄到

许多尸体,加以解剖。他的解剖图不但精细正确,且是真正的美术作品。有许多张还保存

在温莎尔(Windsor)宫所藏的达·芬奇手稿之内。他说,“你们说你们宁肯看解剖表演而

不肯看解剖图。如果真有可能在一个人体上看到这几幅解剖图所描写的所有细节的话,那

你们是对的。但是,实际上,你们对一个人体尽力观察,也只能看到寥寥几条血管或得到

这几条血管的知识。而为了对这些血管得到准确完备的知识,我已经解剖过十个以上的尸

体了。”

    从解剖学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生理学。在这一方面,列奥纳多也远远走在他的时代的

前面。他谈到血液怎样继续不断地建造整个人体,怎样把材料带到各部分,又把废料带走

,好象火炉必须添柴与除灰一样。他研究过心脏的肌肉并画出了心脏瓣膜图。这些图似乎

可以说明他了解心脏瓣膜的功能。他用水的循环来比血的运行。水由山流到河,由河流到

海,再由海变成云,由云成为雨而回到山上。在哈维发现血液循环以前一百余年列奥纳多

似乎就已经懂得血液循环的一般原理了。他的艺术还把他带到另一个科学问题,即眼睛的

构造与其活动的方式。他制造了一个眼睛的视觉部分的摸型,并说明像如何在视网膜上形

成。他抛弃了当代流行的见解:所谓眼睛发出的光线落在它所要看的东西上面。

    他鄙视炼金术、占星术与降神术的愚蠢行为。在他眼中,自然是有规律的,非魔术的

,受支配于不可改变的必然性。

    以上所说已经足够表现列奥纳多·达·芬奇在科学史上的地位了。如果他当初发表了

他的著作的活,科学本来一定会一下就跳到一百年以后的局面。猜测这种情况对人类的学

术与社会进步的影响,当然是毫无用处的,但是,我们可以万无一失地说,如果真有这种

情况发生的话,人类的学术和社会演变一定都会大不相同了。

列奥纳多没有按照他的原定计划把他在各种学科方面的研究成果整理成书,但是他个人的

影响显然是很大的。他是王公政客的朋友,也认识当时学术界的主要人物。他的许多思想

无疑地由他们保留下来,后来帮助促进了科学的新发展。如果我们要在古今人物中选择一

位来代表文艺复兴的真精神的话,我们一定会指出列奥纳多·达·芬奇这位巨人。

宗教改革

    在一个有着多方面的学术兴趣的社会中,心理环境自然与一百年以前大不相同。事事

都本着压倒一切的得救动机去观察的神学气氛已经被一个凡事都可用理性眼光去自由讨论

的比较独立的观点所取代了。世界仍然是正统派的;在各时代里出现的许多异端都遭到了

有效的武力镇压,更正确地说是,占了上风的学说被承认为正统教义。但在十六世纪的初

年,正统派自身也惊醒过来,一度扩大了自己的范围:如果当初环境有利的话,爱拉斯谟

所领导的宗教人文主义派本来很可以从内部对罗马教会加以改革,使之开明化。

    宗教改革的发展与意义,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不容易加以归纳,但科学思想史对于这

样一个大变动的影响是不能不加以考虑的。宗教改革家有三个主要目标。第一,整顿由于

有人滥用罗马会议,由于许多僧侣们生活放荡而遭到破坏的教律。第二,按照先前遭到镇

压的某些运动的方针改革教义,并返回原始的质朴状态。第三,放松教义控制,准许个人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由地根据圣经作出自己的判断。

    在三个目标当中,第一个目标深受人民的欢迎。因为它是针对着罗马教会自己也承认

的公开腐败现象而发的。第二个目标也同样重要,因为中古时代的思想方式仍然有很大力

量,而改变与发展的观念在中世纪还是陌生的。仪式与教义的改革,只有在人们相信这种

改革有先例,而且有比罗马教皇更高的权威(原始基督教会的信仰与实践)做根据的时候

,才能得到人们的拥护。就是在现在,也还不止一次地有人把“头四个世纪”拿来做根据

,可是从这些人的著作看来,他们对于这几个世纪并没什么了解。

同我们有关系的主要是宗教改革者的第三个目标。它所以同我们有关系,是因为这是文艺

复兴的后果,也是这个运动中的人文主义因素的真正推动力。但和在革命里常见的情况一

样,学术问题被搁在一边。如果真有人在这方面做一些工作的话,也只有宗教狂热者或具

有政治动机的日耳曼王公才可以做一点粗浅的工作,加尔文(Calvin)对于自由思想的迫

害并不亚于罗马的宗教法庭。幸而他没有中世纪教会的权力做后盾;而宗教改革所造成的

基督教界的分崩离析的局面,虽从许多方面看来是一件可悲的事,但到头来还是间接帮助

了思想自由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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