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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pcwth (独翅鸟),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弈林奇情》--(七)李代桃僵脱牢笼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29日14:23:24 星期五), 站内信件

楼上的断喝声尚未停住,紧随着一阵脚踏楼梯板的“咚咚”声,从楼上走下一人来,正
是青峰寨寨主镇北山。
  镇北山六旬开外的年纪,胖胖的身躯,肥头大耳,扫帚眉下一双恶煞神般的眼睛,
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大辫子。他身穿一袭团花缎袍,外套一件黑呢马褂,左手端着水烟
袋,右手捋着八字胡,威风凛凛地在楼梯中间停住了,两道凶恶的目光射在廉云峰身上

  霎时,从里屋拥出了三名家丁,一个个耀武扬威,这个抓膀子,那个拧胳臂,不容
分说,上来就把廉云峰扯走了。
  青峰楼实则是甄家大院的前门,廉云峰被拉拉扯扯地进了大院,一路上亭台楼阁,
奇花异树无心细看,不多会来到一座坐东朝西的偏楼前。楼门上方挂了一块“弈趣斋”
的匾额,廉云峰料知是下棋的地方。他被拉扯进了厅堂,见里面窗明几净,桌上有棋盘
,棋盘内外棋子散乱,好像有人刚在这里下过棋。正面墙上挂了好大一幅“八仙醉弈图
”,画的两侧有一副对联,上写:
  棋艺超卓盖四海
  武艺长久震九洲
  三名家丁俱各松了手,腆胸叠肚地站在一旁,廉云峰昂首而立。镇北山随后也进了
弈趣斋,他倒背了手,仔细地打量着廉云峰,好像要从他身上搜寻出什么东西似的。镇
北山侧目斜睨,脚步慢慢移动,绕廉云峰转了一圈,这才走向红木方桌旁的一把太师椅
坐了。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大声喝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奶娃子,从实讲来!”
  廉云峰虎目圆睁,怒骂道;“输了棋不给钱,还要随便抓人,简直是强盗!”
  镇北山被激怒了,他像一只发了狂的狮子吼叫了起来;“打,打!绑起来给我狠狠
地打,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三名家丁又是“呼啦”而上,紧紧地把廉云峰揪住了。“强盗!强盗!”廉云峰嘴
里骂不绝声,竭力想挣脱。岂料,怀里揣着的那本《弈阵玄妙图》被蹭了出来,“巴嗒
”一声落在了地上。
  镇北山一双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地上的书,当他看清封面上写着《弈阵玄妙图》几个
字时,不由得心喜若狂,像被弹簧猛然弹起来似的,飞身来到了廉云峰面前,把书拣了
起来。他贪婪地连翻数页一看,喜形于色地说道:“啊,久违了,果然是它!”
  突然他脸色一沉,喝问道:“你这盗贼,什么时候将我家藏的宝书盗窃而去?从实
讲来!我镇北山决不是吃素的,否则休怪我不恭了!”
  廉云峰气得七窍生烟,眼中喷火。他知道,在强盗窝子里有理也是不能讲的。便怒
声骂道:“要打要杀由你,跟你们这些无理之徒没有什么好讲的!”
  镇北山震怒之极,大声命令家丁们道:“把他绑了,用皮鞭撬开他的嘴巴!”
  家丁们像捆粽子也似把廉云峰绑了,又牢牢地绑在了厅堂里的一根柱子上。一名家
丁扬起了手中的皮鞭,正要向廉云峰身上抽去,只听娇声娇气地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爹爹息怒!”
  言犹未了,只听得厅堂后面脚步琐碎,环佩叮当,人还未到,幽香先至,一阵兰馨
之气直冲鼻观,众人目不转睛,但见屏风后面转出两个女子来,一个丫环手搀着一位小
姐,宛如一对仙女降临在厅堂里。看那丫环,衣着艳丽,体态轻盈,美目流盼,已是十
分动人了。再看丫环搀着的小姐,更是打扮得明艳照人。她身穿玫瑰红蜀锦缎衣裳,鹅
蛋脸儿,嘴绽樱桃,星眼流波,楚楚动人,委实是少见的丽人儿。
  这位小姐本姓周,芳名丽萍,原是一位佃户的女儿,并已许配了表哥欧阳天浩。三
年前,周丽萍的爹爹因交不起租子,被镇北山抢了来。欧阳天浩气愤难平,到县衙告状
。怎奈县太爷和镇北山一个鼻孔眼出气,接受了镇北山的贿赂,反将欧阳天浩打进监牢
,买通看守,暗中将其害死。周丽萍得知表哥被害的消息后,痛不欲生,本来想寻死,
可又一想大仇未报,何必轻生。
  镇北山抢了周丽萍后,本想给小儿子甄豹做一偏房,却一时玩小妾的欲望陡起,定
要自己纳妾。周丽萍再聪明不过了,见自己深陷魔窟,很难逃脱镇北山父子之手。她灵
机一动想出了一条权宜之计,偷偷跑到镇北山妇人姜氏房中,跪在姜氏面前口口声声叫
起义母来。
  镇北山的前妻早已亡故,娶了姜氏做为续房。姜氏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比镇北山
小了许多,尽管过得是富贵日子,怎奈年纪相差太大,姜氏嫌老头子“满树梨花压海棠
”,怎会是心中可意的人儿?别看姜氏嫌老头子老,却是有名的醋坛子,而镇北山虽已
是一把年纪的人,却专爱偷鸡摸狗,每每做下了那见不得人的事,又怕姜氏。世上一物
降一物,镇北山是何等的霸道,却是出了名的“怕老婆”。
  镇北山前妻只生了甄龙、甄虎、甄豹三个儿子,没有女儿。而姜氏过门后既没生儿
,又没育女,仗着自己的绮年玉貌,却很得镇北山的宠爱。当下,姜氏见周丽萍跪在面
前连叫了几声,早已是欢喜得心喜难支,忙伸手将周丽萍拉了起来,笑道:“想不到,
我也有了这样一个好女儿!”
  当得知镇北山要纳周丽萍为妾时,姜氏顿时气得花枝乱颤,浑身哆嗦。她杏眼圆睁
,粉脸盛怒,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见了那有头面的女人,就象馋猫儿见了荤腥,
却怎么也改不了!”话到这里,姜氏杏眼一转,续道:“我的好女儿,这么着吧,待那
老东西回来,你叫他一声义父,我看他还敢把你吃了。”
  恰在这时,镇北山挑帘进了屋,机灵的周丽萍忙迎上前去跪倒道:“女儿拜见义父
。”
  镇北山一时摸不着头脑,正愣在那里。只听得姜氏说道:“从今以后,周丽萍是我
的女儿了,府上人人都要好生看待,我看你们父子谁敢胡为动她一根毫毛!”
  镇北山作声不得,只呆呆地站在那里。由于有了这层“父女”关系,镇北山纳妾之
念只好作罢。周丽萍作了镇北山的干女儿,并在甄府住了下来,改名甄玉姣。姑娘聪颖
过人,琴棋书画、词诗歌赋处处留心,到甄府虽只有三年多的时间,倒也成了一位百伶
百俐的才女。甄玉姣更是精于棋艺,各种棋书、棋谱浏览甚广,开、中、残局各有研究
,成为甄府上下无人敌的“棋王”。镇北山视为掌上明珠,无不听之任之。镇北山常说
,义女有帝妃之相,总想能碰上那先妃纳嫔的好时机,将女儿纳进宫去,到时自己足可
以黄袍加身,荣耀门第了。因此,甄玉姣虽已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却还是待字闺中。

  甄玉姣不但聪明伶俐,且又十分贤慧。她本是佃户的女儿,对受苦受难的穷人多有
同情心。而平时对镇北山和甄龙兄弟的所作所为,她又怎会看得惯呢?
  这天,甄玉姣和丫环春燕在弈趣斋下棋,忽见家丁们拉扯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向东
偏楼走来,便将棋盘一推急忙躲藏在屏风之后。对刚才厅堂里发生的一切,她既听了个
清楚,也偷偷看了个明白。她眼见家丁们要打那书生,这才喊了声;“爹爹息怒!”
  甄玉姣忧郁的脸色,大家闺秀的风度,沉静而又似蕴藏着心事的目光,一时使人难
以捉摸,正轻移莲步,朝镇北山缓缓行来。她杏眼流盼,环视了一下厅堂里的人,先是
见三个家丁狐假虎威地站在那里,接着又把目光移在廉云峰身上。恰在这时,廉云峰抬
头看了甄玉姣一眼,两的目光碰个正着。
  甄玉姣不看犹可,这一看廉云峰,不由得大吃一惊,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忽然想起
一个人来,几乎拿捏不住喊了出来,好在话到了噪子眼又控制住了,心中暗道:“怎的
厅柱上绑的这人竟像是表哥欧阳天浩再世?可他已经被暗害了呀,怎么又会在这里呢?

  甄玉姣呆呆地望着廉云峰,见他修长的身躯,穿一件学士蓝袍,发向上梳,束了黄
巾,面如冠玉,眉清目秀,那眼神,那面庞,越看越像欧阳天浩。甄玉姣经过仔细回忆
,这才觉察出厅柱绑的这人,身材比表哥稍矮一点,面庞比表哥更清秀一些,这才意识
到自己认错了人,何况表哥早已离开人世三年多了。
  甄玉姣羞红了脸,却也引起了思念欧阳天浩之情,心中暗道:“厅柱上这人要是表
哥那该多好!”
  甄玉姣走到镇北山身旁,马上换了副笑容,款款行了一礼,道了声:“爹爹万福”
,然后伸出了玉指抓住了镇北山的衣肩,忸怩作态地轻轻推晃了几下,娇滴滴地说道:
“爹爹,女儿有话跟您讲。”
  镇北山满肚子的怒气早已在甄玉姣的娇声娇气中云消雾散了,他笑容满面地说道:
“有什么话,我儿尽管讲来。”
  甄玉姣道:“爹,这里讲话多不……”
  “噢,噢!”甄玉姣的话还未说完,镇北山心中已是明白,他理解女儿的意思,在
厅堂里当着众人的面说话不方便,便随着女儿到了屏风后。甄玉姣道:“爹,我看那书
生必有些来历。年纪轻轻,棋艺那么高超,别人解不了的棋局,他能解得了,不是官宦
人家的子弟,也是某王公府邸里举足轻重的人物。爹,弄不好,这祸可就闯大了。”
  “是啊。”听了女儿的话,镇北山不由得吓得面容失色,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
一点。我儿,你说怎么办?”
  甄玉姣秀眉微皱,俊目一转道:“不如先把他关在留客斋,待弄清他的真实来历再
作道理。”
  镇北山频频摇了摇胖脑袋,道:“留客斋是接待贵客亲朋的地方,怎可让一来历不
明的人住在那里?”
  甄玉姣仍是娇声娇气地道:“爹,只有把他关在那里最合适。待咱们打听清楚他的
来历后,那就更好说话了。如果他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我们也没亏待了他,居身留客斋
也对得起他了。如若他是歹人,外门不是上了锁吗?要不放心,再放上两名家丁看着,
一个懦弱书生,谅他插翅也飞不出青峰寨。再说,既然他棋艺如此高超,说不定还是咱
们用得着的人呢。爹,到那时咱们摆象棋擂台,真的就天下无敌了。”
  镇北山把拖在胸前的一条长辫子用手往后一甩,道:“就怕他跟咱们不一条心。”

  甄玉姣又忸怩撒娇道:“爹!有道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咱们好生款待他,时间
长了,还怕他不跟咱们一条心?”
  “哈哈……”镇北山放声大笑了起来,赞道:“到底是我儿聪明,足顶得十个诸葛
亮!”
  父女谈就,镇北山转身又回到厅堂,说道:“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快将这位
相公松绑,送往留客斋,置饭相待。”
  廉云峰更不答话,随三位家丁进了留客斋,见里面陈设讲究,决非一般客舍所比。
他不由得暗想:“镇北山这老贼不知搞的什么鬼,要抓要杀由你,何必要这些鬼花招呢
?”
  廉云峰正在想这想那,只听得一阵铁锁的“哗啦”声响,斋门打开了,见刚才在厅
堂里陪小姐的那位丫环,双手捧了一个木盘,快步进了屋。丫环把木盘放在八仙桌上,
朝廉云峰笑笑,急嘴快舌地说道:“我们小姐让我向你问候,并让我送了饭来,快吃吧
。”接着丫环又自我介绍道:“我叫春燕,我们小姐叫甄玉姣。小姐还说,以后有什么
事尽管找她。”春燕说完,又是朝廉云峰嫣然一笑,转身走出了斋门,门前看守的两个
家丁随手又将门上了锁。
  阵阵香气扑鼻,廉云峰忍不住走到八仙桌前一看,见木盘里放了四个细瓷蓝花碗,
一碗香酥鸡,一碗鱼香肉片,一碗蘑菇炖豆腐,一碗木须汤。另有一个瓷盘里面盛了满
满一盘鸡蛋炒米饭。廉云峰不看倒也罢了,只这一看不由得馋涎欲滴,饥火难忍,巴不
得立刻就把这些好饭菜统统招呼到肚子里去。然而,严酷的现实,使他脑子里不能不多
转了一道弯。他想:敢莫是这老贼施的美人计,为什么单让小姐打发丫环来送饭呢?又
会不会饭菜里放了毒,设计加害于我呢?可转而又一想:镇北山要害我却也容易,在厅
堂里当场就可以指挥家丁将我打死,又何必来这一套呢?
  廉云峰百思不得其解。几天没吃饭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药死总比饿死强,赚一个
饱死鬼,先吃饱了再说。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拿起筷子就吃,狼吞虎咽,
不一会就把三菜一汤和那一盘鸡蛋炒米饭一扫而光。呆了一会,觉得肚子里没有事,这
才放下心来,钻进帐子里,放倒身子就睡了。
  自此,每天三顿饭,都是春燕按时送来。一天,吃午饭的时候刚到,春燕又按时把
饭送进了留客斋。她刚把木盘放在八仙桌上,廉云峰朝春燕笑了笑,问道:“春燕姐,
你们家寨主要抽我的筋,剥我的皮,可甄小姐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每天让你给我送吃的
来?”
  春燕答道:“这我也说不清。不过,我们家小姐一直十分同情那些落难之人。”
  廉云峰道:“如此说来,甄小姐倒是一位好心人。”
  春燕秀眉微蹙,直言道:“我们寨主把你关在这里不放,我们小姐也是无有办法,
只好委屈你了。”话到这里,春燕灵机一动,续道:“我说相公,我们小姐真心对你。
可直到现在,你家在何方,姓字名谁还没告诉我们呐。”
  “问我家住何方,自然是有地方的了。这姓字名谁嘛,也是有的哟。”廉云峰知道
这吱唔之词难以使春燕置信,可又不便说出自己真实的姓名,便随口编造其辞,说道:
“在下姓庄名魁,乃甘肃陇西人氏。进京探望姑母,迷失了路途,不想来到了青峰寨。

  春燕笑靥如花,说道:“庄相公是象棋高手。我们小姐要拜你为师,跟你学棋呢。

  廉云峰谦辞道:“在下棋艺浅薄,不敢为人师表。不过,只要你家小姐有兴趣,不
妨可以互相切磋棋艺。”
  果然,送晚饭的时候,春燕随身带来了一棋局,那棋局画在了一张薛涛笺上。春燕
把棋局递给廉云峰,道:“我们小姐有一棋局,一直未能解得开,特请庄相公赐教。”

  廉云峰打开薛涛笺,见上面画了一个棋局,端的是怪异,红方有一车一相,相已正
飞起,车占肋道,已深入对方上二路;黑方不但有双象一士,且有一炮一卒,乍看上去
红方很难守和。棋局下面写有四句诗,字体娟秀,诗意颇深:
  君识此图意,
  可知吾之心;
  解得局中语,
  方始能脱身。
  廉云峰手拿薛涛笺,仔细审度那棋局。良顷,他终于找出了车退一步的制胜关键之
着。再看其他着法,虽有攻势,均难以取胜。廉云峰又仔细一琢磨,看出以下黑方的两
种应法,都难免一败。他打开了桌上的文房四宝,饱润狼毫,挥笔把两种着法写在了棋
图的一边。
  棋局是解出来了,那四句诗又是什么含意呢?廉云峰思来想去,其中的奥妙却一时
难以理解。
  姑娘的心思,正象那复杂的棋局,即便是再高明的棋手,一时也是难以猜得透的。

  原来这棋局,是甄玉姣用心良苦,亲手所作。就因为廉云峰长得太像欧阳天浩了,
所以甄玉姣把同情廉云峰之心,把思念欧阳天浩之意,全都凝聚在棋局和四句诗里。此
时在她看来,廉云峰就是欧阳天浩,欧阳天浩就是廉云峰。一方面她要试一试廉云峰的
棋艺如何,另一方面她想通过棋局告诉廉云峰,准备设法帮助他脱身。就棋图来看,确
也表现出了一颗芳心的用意。黑方的老将好比她义父镇北山,正身居大堂,指挥他的人
马要出击,双象代表她大哥穿山龙和二哥飞天成,一门独炮代表她三哥独眼豹,老将身
旁的那只士就是护寨军师庞智,还有一只小卒是家丁。红帅代表的是廉云峰,镇北山正
指挥着人马要攻击他。那只孤相自然代表的是甄玉姣自己。棋局暗示,这只红相只能起
保护老帅的作用。廉云峰要想脱身,需要有另外的人救他。不要说,那只已深入敌阵的
红车,就是救他的人了。
  廉云峰虽解得了棋局,又怎能猜得出一位失去情侣者的用心所在呢?自然,他也就
无法理解诗句中的深刻含意了。
  光阴荏冉,时如流水。镇北山把廉云峰软禁在留客斋,不觉过了月余。一天,初始
在青峰茶楼与廉云峰对弈的护寨军师庞智,突然神色慌张地走进弈趣斋,见镇北山正在
摆棋,忙说道:“启禀寨主,前些日子青峰寨大街上到处贴了告示,画影图形,要捉拿
兄妹二人归案伏法。告示上所画的哥哥,我越看越觉得很像咱们府上关着的庄魁。不信
你看,有位朋友从大街上揭了一张告示,一直保存着,今天让我献给寨主。”
  说罢,庞智将一张折叠了的告示从怀中掏将出来,双手递给镇北山,道:“请寨主
过目。”
  镇北山忙打开告示,从头至尾急忙看了一遍,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道:“
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你道镇北山为何发笑?那告示上写得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有人能捉拿廉氏兄妹归案
,赏银五千两,找到《弈阵玄妙图》和《棋门阵法》两本书者,赏银一万两,两人两书
都得手者,皇上加封正五品顶戴花翎。镇北山怎个不欢喜呢?
  护寨军师庞智怕镇北山对事情的始末不清楚,便又解释道:“告示上悬赏要捉拿的
廉氏兄妹。就是昌平州廉家的一双儿女。看来,咱们府上这位庄魁,正是廉云峰,只不
知告示上说的妹妹廉红英如今却在哪里。”护寨军师庞智喜形于色,从坐椅上站起来,
倒背着手踱了几步,续道:“廉珂棋艺颇为了得,开了一座茶馆,以棋谋生,联络四方
棋手,在棋界的影响也颇大。廉珂有个兄弟在宫中做事,因下棋冒犯了当今太后,被以
犯上之罪抄斩满门。正在行刑时,有两位高人劫了法场,逃出了兄妹俩。太后喜欢下棋
,听说廉家有《弈阵玄妙图》和《棋门阵法》两本秘本棋书,指名要这两本书。可在抄
家时,唯独没有找到这两本书。如此看来,这两本书倒比两个人值钱得多。”
  护寨军师庞智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镇北山听得津津有味,心里美滋滋的。庞
智又说道:“传闻,法场被劫后,监斩的两位武师受到了重重的责罚,太后下了懿旨,
限期将廉家兄妹捉拿归案,并指派宫中八大侍卫中的两位最高手铁木滚和哈刺虎具体承
办这一案子。看来这事关系十分重大。寨主,荣升在此一举了。”
  镇北山喜不自抑地笑道:“那我明天就把廉家那小子打入囚车,押进京城。”
  护寨军师庞智眉头一皱,献计说道:“有道是放长线钓大鱼,有一就有二,既然哥
哥在咱们手里,还怕妹妹不来找?说不定那本《棋门阵法》就在妹妹身上。到时,连人
带书一齐送往京城。寨主,还愁您不朱衣紫绶。这台戏为什么不往大里唱呢?”
  “哈哈……”镇北山又是一阵大笑,他不住地捋着八字胡,道:“有道理,有道理
!该当我甄某时来运转。”
  镇北山得意之极。突然他眼珠一转,说道“传我的命令,院内院外加强巡逻看守。
给廉云峰这个小子戴上手铐脚镣,别让他跑了!”
  护寨军师庞智忙道:“寨主,我看没那必要。想廉云峰只会下棋不懂武事,是一介
弱夫,不需要戴什么手铐脚镣,只要加强巡逻防护,谅他插翅也飞不出这甄家大院。”
话到这里,庞智略有所思,然后献计道:“既然要放长线钓大鱼,寨主就要舍得投放鱼
饵。”
  镇北山忙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庞智凝眉沉思一番,道:“把廉云峰当贵客对待,这鱼饵嘛,就在寨主的千金小姐
甄玉姣身上。单看这块鱼饵寨主舍不舍得投放了。”
  镇北山一双眼睛瞪得圆球一般,道:“你是说……”
  没待镇北山把话说完,庞智忙接过话茬,道:“舍不得老婆逮不住和尚。把廉云峰
招为东床快媚,办事时张扬一番,既可把廉云峰留住,又可以引廉红英就范。她得知哥
哥做了这里的娇客后,必然要寻上门来。”庞智先是伸出了两个指头,继而紧紧握成了
拳头,续道:“到那时,我们书有两本,人有一双,一并押解进京,还愁寨主不高官厚
禄。”
  镇北山忙截口道:“计倒是好计,只是这样做太苦了我干女儿了。”
  庞智狠劲咬动着牙齿,道:“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干女儿毕竟只沾了个“干”字,
又不是亲生亲养从自己腿肚子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说跟你也是不一心。”
  镇北山猛拍一下大腿,笑道:“不愧是军师,真有你的。”
  三天以后,甄府里真大办起喜事来。张灯结彩,鼓乐喧天,贺客拥门,委实热闹极
了。新郎新娘拜完天地后被送入洞房坐了帐,新郎就要给新娘揭红盖头。从那紧张的神
情中可以看出,新郎有点胆怯,伸出的手有些颤抖,但也只得把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揭了
,一阵脂粉香气扑入鼻端。
  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新郎抬起眼来偷偷地看了新娘一眼,他的心怦怦跳动。恰在
这时,新娘也偷眼仔细看了看新郎,不由得吃了一惊。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一个声音:
“啊?原来是你!”
  毫无疑问,新娘就是甄玉姣,新郎却不是廉云峰,而是欧阳天浩,这是怎么回事呢

  烛影摇红,金辉透帐,难以忘却的记忆仍然折磨着两位年轻人的心,往事再一次在
心头上翻腾,新郎和新娘各自讲了自己的一段经历。
  原来,三年前周丽萍(即时下的甄玉姣)被抢进甄府,未婚夫欧阳天浩到县衙告状
,县太爷受贿而将其打进监牢。镇北山偷偷买通看守,深夜将欧阳天浩拉出荒郊野外,
一阵乱棍打死,最后只留一名老看守将其掩埋。第二天传扬开来,欧阳天浩在监中暴病
身亡。
  作恶者只以为如愿以偿,岂料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说起这事委实是奇巧得很。欧阳天浩是一孤儿,从小就投拜名师练武,颇能吃得皮
肉之苦,当时只被打晕了过去。待老看守挖好坑,给欧阳天浩解去捆绑的绳索,拖进坑
中,拿起铁锹刚要铲土掩埋,不想欧阳天浩醒转了过来。老看守了解欧阳天浩受害的经
过,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老看守见欧阳天浩活了过来,只让他脱下了一件外衣,偷偷把
他放走。老看守把欧阳天浩的一套外衣放在坑内,然后拿铁锹将土坑填平,堆成了一个
土堆堆,一座新坟立地而起,这才回去交差。当周丽萍得知欧阳天浩暴病身亡的消息后
,还偷偷跑到那座新坟上大哭了一场呢。
  欧阳天浩逃走后,发誓要报这深仇大恨。他远走高飞,去祁连山拜武林高手虚然道
人为师,矢志学艺练武。三年后,欧阳天浩学得了满身武艺,行侠仗义,专打抱不平,
颇也有些名声。
  一天,欧阳天浩拜别师傅虚然道人,他要回来找镇北山报仇,并打听一下表妹周丽
萍的下落。
  欧阳天浩在青峰寨逗留的日子里,曾几次夜进甄府,不但刺杀镇北山一时无法得手
,就连周丽萍的消息也没打听到。他暗下里问了甄府中的几名仆人,不但在女仆中没有
周丽萍,就是在镇北山以及他的三个儿子的妻妾中也没有周丽萍。除此还得知镇北山有
个女儿叫甄玉姣和丫环春燕。于是,欧阳天浩心下猜道:“表妹很可能被害了。”
  廉云峰解棋局误入青峰楼,被软禁在留客斋的消息很快为欧阳天浩所得知,他决心
要救廉云峰脱离魔掌。就在护寨军师庞智向镇北山巧献美人计的那天夜里,欧阳天浩凭
着一身超卓的武艺,飞檐走壁再次潜入甄府。
  银河明净,夜空皎洁,一轮皓月将近中天。这时分,已是万籁俱寂,周围的一切是
那样宁静,只有风吹着梨树叶子,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月光下,留客斋门前的两
个看守不时地来回走动着。
  留客斋内,廉云峰睡着了,睡得是那样香甜。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飞身窜上了窗前的一株梨树,梨树微微摇曳了几下不动了。轻
风吹拂着浓密的树叶,仍不断地发出了“沙啦沙啦”的声响。
  这条黑影,不是欧阳天浩又会是何人?他隐身在梨树的繁枝密叶间,四周观察了番
,见毫无动静,于是便作起手段来,悄悄点燃了鸡鸣五鼓香。
  欧阳天浩所隐身的大梨树,恰在两名看守的上风头,缕缕香烟直往两人身上吹去,
不多时候便熏倒了一双。欧阳天浩十多岁的时候,为了谋生活曾跟一位修锁师傅学过手
艺,深谙各种门锁的性能。他见两名看守俱已被鸡鸣五鼓香所熏倒,飞身跃下梨树,来
到了留客斋门前,拿出了随身带的万能钥匙,顺利将锁打开,悄然进入留客斋。
  欧阳天浩走到床边,将熟睡中的廉云峰一把推醒,道:“廉家兄弟不要害怕,我是
来救你的,快跟我走。”
  廉云峰急忙穿好衣服,没等得问个明白,已被欧阳天浩背了走出了留客斋。欧阳天
浩回身又将斋门锁了,只见两位看守仍倒在门前睡迷不醒,便背了廉云峰,翻跃出甄家
大院。
  欧阳天浩拉着廉云峰,离开青峰寨沿山坡行了约二、三里路,他突然停住脚步,转
身对廉云峰道:“就此分别,后会有期。你一人沿这条山路快快逃走吧。”
  廉云峰深深一揖,道:“在下廉云峰承蒙恩人相救,请问高姓大名,以后好答报。

  欧阳天浩道:“有道是大恩不言报,我只是把你救出魔掌,根本谈不上恩德,更算
不得恩人。至于我的姓名嘛,本不值一告。因以后自有见面的机会,也好互相有个了解
,欧阳天浩便是我。”
  月照天中,银辉满地,明朗的月光下,廉云峰仔细地端详着欧阳天浩的面庞,欧阳
天浩也在仔细地端详着廉云峰的面庞。两人互相端详了一会,几乎同时心下暗道:“他
的长相怎么这么像我?”
  不容迟疑,欧阳天浩灵机一转,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道:“请廉家兄弟快快把
你的衣服脱下来,咱们换穿,我还有事情要办。”
  廉云峰只好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交给了欧阳天浩。两人换穿了衣服,廉云峰正要问
欧阳天浩还有何事要办,尚未来得及开口,只见欧阳天浩转身往回奔去,不一会便消失
在溶溶月色中。
  皎皎月光下,廉云峰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欧阳天浩的身影不见了,方始转回身来
,沿山路一步步慢慢往前走去,心下不觉嗟叹道:“我该往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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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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