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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pcwth (独翅鸟),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弈林奇情》--(九)月夜智取玄妙图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03日17:58:02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就在飞龙和尚、凌虚道人、欧阳天浩与穿山龙、飞天虎、独眼豹混战厮杀,难分难解的
时候,甄府里另有一桩事儿几乎与此同时发生。
  廉云峰初进青峰寨时,在大街上所见到的那一耍猴的老者和唱戏的姑娘,说起来大
有来历。老者名叫孙家鼎,原来是塞上望族子弟,年轻时曾经中过举人。他自小酷爱下
象棋,七岁时就棋艺不凡,被称为神棋童。孙家鼎年轻时生性淡泊,兼之家道殷实,席
丰履厚,在弈林界从不到江湖上行走。后来家境衰败,孙家鼎流落江湖,专以摆棋摊谋
生,因他肯于在棋盘上用心,没要几年,棋艺精进,很快成为一流高手,向有“北方棋
王”之誉,人称弈林仙,并与廉珂、何超成为枰场上的把兄弟,被誉为棋坛上的“三剑
客”,弈林人物见了无不敬畏有加。
  那世道,棋艺被视为三教九流之道,棋手常常被人欺侮。弈林仙赌气致力于武事,
去宁夏贺兰山拜武林高手塞上飞为师。弈林仙本来就是武举出身,在名师指点下潜心学
艺,练就了一身震世骇俗的武艺,以侠义著称江湖,武林同钦。
  太平军初起,弈林仙挟技加入了义军,倒也干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太平天国运
动失败后,弈林仙隐姓埋名,带上女儿孙明珠又落拓江湖,撂摊卖艺,不过是遮人耳目
而已。
  这次,弈林仙和女儿孙明珠到青峰寨来,是为了过去与镇北山甄福通的一段“过节
”,不料在大街上看到了悬赏告示,知道廉珂一家被害,并从甄府的一名家丁口中打听
到廉云峰和《弈阵玄妙图》皆落在镇北山手里。可当他得知廉云峰被镇北山招为东床快
婿的消息时,却又迷惑不解,心下不由得暗道:“怎可认贼作父呢?”
  为了把事情弄清楚,弈林仙决定要夜探甄府。
  甄府大办喜事这天,当夜色渐合,父女二人在店中用罢晚饭,弈林仙到柜上找到帐
房先生,说是明天要赶早离开这里,把店钱算清,然后又到飞龙和尚和凌虚道人所住宿
的房间谈了一会什么,这才回到自己房中,见女儿明珠正在逗着那只小猴玩得开心。明
珠伸出了一只拳头,小猴也顿时握紧了两只小拳头,双拳频频出击,向明珠的拳上击去
。小猴作势拉架,憨态可掬的样子,委实可爱,弈林仙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俯身将小猴
捉了,用左手揽抱在胸前,抬起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小猴的脊背。孙明珠忙起身,想让爹
爹坐在椅子上,弈林仙却突然收敛了笑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像是在沉思什么,眼光
紧紧盯在了小猴身上,一时看得出神。
  少顷,弈林仙又把目光移在了女儿身上,沉思的眼神使得孙明珠疑惑不解,心中思
忖:“爹爹是怎么了?”
  弈林仙转动了一下眼珠,朝女儿抿嘴笑了笑,道:“看来今晚的事情,要落在你和
它的身上了。”说着,他又在小猴的脊背上频频抚摸了起来。
  青峰寨沉浸在阴霾般的浓重夜色里,仿佛黑暗随着夜气同时从四面八方汇流而来。
当最后一家铺子的关门声响过后,四周的一切很快寂静了下来,只有夜鸟偶然发出了清
脆的鸣叫,星星在无际的天宇上闪烁着清光。
  弈林仙父女扎束停当,身边带了兵器,也给小猴穿了一件小衣裳,戴了瓜皮小帽,
悄悄溜出店房,踅来踅去,来到了甄府后院的院墙外。
  弈林仙朝女儿使了个眼神,两人迅即潜身于一片树丛里。
  弈林仙俯耳对女儿低语了几句,带了小猴,便施展起壁虎游墙的绝技,“噌噌噌”
爬上墙头,游目四顾,见后院内灯火俱已熄灭,只在一簇高大杨树掩映中露出楼房一角
,隐约射出一线灯光。弈林仙附身墙头,心中暗下想道:“看这甄家院落内,层楼重叠
,回廊曲折,茫茫一片,《弈林玄妙图》会藏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中,一弯新月早已高挂东山,在幽暗的山区投下淡淡的银辉,甄府大院内
的一切清晰可见。亭台楼阁、假山石壁、桃柳成行、花丛苗圃,各有各的颜色和形态,
月光下似乎都含着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弈林仙提气轻轻跃下墙头,隐身潜步来到一株冲天大杨树下。这株大杨树正处在那
座透着灯光的楼窗前,弈林仙心中暗道:“我何不爬上树去,看一看房中的情景呢?”

  他身躯灵如猿,轻似燕,悄悄爬上了杨树,竟是一些儿声息也没有。
  弈林仙居高临下,隐身于杨树上的繁枝密叶间,放目望去,见外面的护窗高高撑起
,内窗全以玻璃镶嵌,烛光透过玻璃射在了窗前。
  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弈林仙看得清楚,见一挺肥胖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也似,正直挺
挺地躺在双人床中,却把一张床占去了一大半,头朝里侧放在枕头上,脸面看不清。
  肥躯旁侧身坐了一少女,看那打扮似是一丫环。少女愁容满面,一只手半握正不紧
不慢地往那挺肥躯的大腿上捶打着,另一只手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床的另一头靠近墙壁处,坐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正醋火
中烧,蹬大两眼直瞅着那挺肥胖的身躯。
  原来那肥胖身躯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把少女的手握了,却又扬起右手在她的嫩脸蛋儿
上轻轻捏了一下,嘻笑道:“嘿嘿,小粉脸蛋真惹人喜爱。”
  少女羞红了脸,却又不敢言声,只把那只粗胖得像火腿也似的手臂推开,背过脸去
频频抹眼泪。只听那中年妇人一旁醋气地道:“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多大年纪了,玩
过的妻妾也不知有多少,见了女人还像那猫儿见了腥!”
  那肥胖身躯发出了声响:“夫人,你放心,我绝对没喝醉。”
  妇人斥道:“没喝醉回来躺下就发酒疯?再这样,就休想上我的床。”
  肥胖身躯喃喃道:“大喜的日子,多喝两杯又怎么了?不让上你的床就不上,我…
…我上别人的床上去睡。”
  听那说话的声音,肥胖的身躯仍酒气十足,委实是醉得不轻。
  中年妇人顿时气极怒极,先是照准肥胖身躯狠狠拍了一巴掌,接着伸手揪了耳朵,
楞是把那挺小山也似的身躯揪了起来,只听得连声告饶道:“唉呀,唉呀,疼!我的好
夫人,快放手,别揪了。”
  肥胖身躯坐起后,正面对了灯光,杨树上的弈林仙看得明白,不是镇北山甄福通,
又是谁?不要说,那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定必是他的续房姜氏了。弈林仙心下思忖道:
“且听听他们讲说些什么,然后再做道理。”
  只听得姜氏骂道:“多喝几杯酒也还罢了。以后不准你再贪花恋草,学着干点正经
事儿好不好?”
  镇北山扫帚眉一扬,瞪大了一双肉泡眼,辩道:“谁说我不干正经事了?眼下就有
一桩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事业要干。事成之后,我是朝廷的命官,你嘛,可就是一品
夫人了。”
  姜氏转身不理,狠狠瞪了一眼那位少女,骂了声“小狐媚子”,却一脚将少女踹下
床去。少时,嘤然的哭泣之声飞出了窗外。
  就在姜氏一脚把丫环踹下床去的霎忽之间,趁屋里人不注意的当儿,弈林仙一个“
平沙落雁”从树上飞跃了下来,闪身躲在窗前的假山石后。他落地悄然无声,任凭镇北
山武功高强,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弈林仙敛气屏声继续往里面听去,忽听镇北山道:“夫人息怒,有件事儿我要跟你
说。你说今天与玉姣成亲的新郎是谁?”
  姜氏薄怒微嗔道:“这还用问,不是住在咱们留客斋里的庄魁吗?”
  镇北山嘻嘻笑道:“夫人,我不说谅你也不会知道。这位新郎,哪里是什么庄魁?

  姜氏迫不及待地问道:“不是庄魁又会是谁?”
  镇北山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答道:“他哪里是庄魁,他就是朝廷要捉拿的廉云
峰。”
  姜氏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道:“这事是真的?”
  镇北山肃容道:“你我是夫妻,有什么知心话儿不掏给你?”话到这里,镇北山把
胖脑袋往姜氏耳旁探了探,续道:“这廉云峰就是昌平州开茶馆的廉珂的儿子。他叔叔
在宫中做事,犯上惹恼了老太后,全家被满门抄斩,不料法场上被武林高手劫走两人,
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前些日子,朝廷到处贴了悬赏告示,告示上说:如果有人将廉氏
兄妹捉拿归案,赏纹银五千。告示上还说,兄妹俩手中有太后所喜爱的两本珍贵棋书,
如果找到这两本书,不但可以得赏银一万,皇上还要加封正五品顶戴花翎呢?”
  姜氏截口道:“这五品官哪里就那么好得?”
  镇北山嘻嘻笑道:“头发长,见识短,要不为什么说你们是妇道人家之见?……”

  没待镇北山把话说完,姜氏嗔道:“油腔滑调,老没正经的!”说罢,姜氏猛地背
过脸去,作状不理。
  镇北山陪笑道:“恕在下说话没遮拦,夫人莫恼。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嘛。”
  镇北山酒渴难忍,伸手从茶几上端起一杯温茶,仰脖“咕咚咕咚”灌将下去,然后
喜行于色地道;“于今,不但廉云峰在我手里,且有一本棋书《弈阵玄妙图》也在我手
里。有了这一人一书,不但一万五千两赏银我已得了一半,就是那五品官,我已是半个
乌纱帽戴在头上了。”
  屋里镇北山把话说到这里,窗外的弈林仙不由得心头一震,敛气屏声继续听下去。

  姜氏怨声怨气地又问道:“既然明知廉云峰是朝廷悬赏要捉拿的命犯,为什么要把
玉姣许配给他呢?并且迫不及待地就成了亲,这不是明明害了她吗?”
  镇北山软语道:“夫人你别生气,且听我说。现下我已得了半份赏银和半个正五品
,你也半个一品夫人到手了。有了这一半,就要想办法把那一半也搞到手。”镇北山右
手食指弯曲成一个钩钩,在姜氏樱唇前一晃,续道:“这叫做放长线钓大鱼,懂吗?廉
云峰的妹妹一听说她哥哥在咱们这里成了亲,即使千里万里也会找上门来。到那时,人
齐了,书也齐了,去献给朝廷,还愁一万五千两赏银和五品官儿不到手?”
  听到这里,弈林仙几乎明白了一切,在窗外暗自骂道:“太也心狠毒辣了。”
  只听得姜氏又道:“只是这样做可就太对不起咱们的女儿了。”
  镇北山道:“什么女儿不女儿,只要能当上官,还顾得了她。再说,玉姣又不是从
你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和亲生亲养的总归不是一会事儿。”
  姜氏有些难过,嗟叹一声道:“这些年里,我总觉得玉姣这孩子还是不错的。”
  镇北山两只眸子露出凶光,却很快又平和了下来,道:“夫人,这有什么难过的。
等我把廉云峰和他妹妹一起打进囚车,献给朝廷,到时还你的女儿不就得了。”
  姜氏骂道:“虽说是干爹,可也没有像你这么缺德的。”
  镇北山怕老婆怕惯了,谩骂之声更是听之成自然,听了姜氏的话只是“嘿嘿”一笑
。姜氏又道:“那本书你放在哪里了?”
  镇北山指指床头立着的铁柜,说道:“夫人你怎么这么好忘事,你不是早已放在了
这铁柜里的小铁匣里吗?那可是最最机密的地方,即便是吕洞宾、何仙姑、这些八仙人
物来了,也休想从我的眼皮底下盗走!”
  镇北山“嘭”的一声拍了一下胖肚皮,然后竖起了大拇指,得意洋洋,道;“做官
发财的时机就要到了。夫人,你就看我甄某的手段好啦。难道这不叫做干正经事儿吗?
你可千万要把钥匙保存好,切不可丢失了。”
  姜氏不以为然地道:“就是那天你让我放的那本书吗?我以为什么好东西,里面棋
子画了一个又一个,棋盘画了一方又一方,就凭这么本破棋书就能得一万两赏银?”
  镇北山眉飞色舞道:“能得,能得。且莫小看这本书,乃是世上无价之宝。要不,
老太后怎么会撒下人到处找呢?这找这两本书,听说朝廷里的八大侍卫都出动了。所以
你千万要把钥匙保存好。”
  姜氏不耐烦地道:“念来叨去,整天就是忘不了钥匙,书,真烦死人。要不放心就
还给你。”说着,姜氏从腰间解下了钥匙,“哗啦啦”一声响,睹气扔给了镇北山,假
怒道:“把钥匙给你,书你自己保管,就是让那耗子咬了,猫叼走了,也休得怪我!”

  镇北山“嘿嘿”笑道:“夫人,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我是一介武夫,容易粗心大
意。你们妇道人家心细,钥匙还是你保存着好。”
  镇北山双手托了钥匙,恭恭敬敬递到姜氏手里,姜氏“噗嗤”一笑,伸手接过钥匙
,重又系在腰间。
  屋里,镇北山夫妻二人的对话,窗外的弈林仙听了个一清二楚,了解了明明白白,
心中暗暗欢喜。他从衣襟袋里抱出了小猴,小猴瞪大一双明亮的眼睛机警地看着主人。

  弈林仙做了一个手势,把小猴的目光引向了窗户上,又给小猴指了指楼顶,然后伸
手抚摸了摸小猴,将小猴放在地上。
  小猴速攀上了窗台,身影一晃,又跃到了撑起的护窗板上,继而窜上了楼顶。
  论武功,镇北山委实不弱,在武林界也是数得着的高手。他猛见一条黑影从窗前闪
过,那一挺肥胖身躯顿时像一架弹簧蓦地腾身从床上跃起,随手抓了一把贺兰石子,在
喝一声:“谁?”
  几乎和喊声响起的同时,镇北山那肥胖的身躯却异常迅捷的穿窗飞追了出来。
  镇北山落身窗外,稳住身形急忙抬头望去,见楼顶上有一矮小的“人影”,短衣装
束,头戴瓜皮帽,正窜来跳去,便朗声道:“楼顶上来的是那一路朋友,深夜到此有何
贵干?便请下来一叙如何?”
  那“人影”更不答话,却在瓦棱间,疾掠轻跳,捷如飞鸟。镇北山瞅准“人影”,
扬起右手刚要将一枚贺兰石子投去,只听得楼顶上“吱吱吱”一阵惊叫,那“人影”疾
跑而去,动作轻巧灵活,迅捷而怪异。
  镇北山听声辨形,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着了装的猴子,扬起的右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他心念电转,不由得暗道:“谁人的猴子夜间偷跑了出来?可为什么又着了装呢?”

  镇北山心中疑云顿起。
  楼顶上的“人影”正是弈林仙带来的那只小猴子,夜间见了生人扬手要打状,故而
发出了“吱吱”的叫声。惊疑之间,镇北山发力朝小猴跑去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小猴
跑到了楼顶的尽头,蹲在那里正四下里观瞧,楼下的镇北山也停住了脚步,心想:“看
你往哪里跑?”
  正在这时,从院墙外传来了几声夜莺的清脆鸣叫声,小猴纵楼攀树,很快爬上了院
墙,向着夜莺鸣叫的方向飞跳了下去。下面紧追的镇北山也迅疾攀上了院墙,纵身飞跳
了下去。
  就在镇北山从窗户里跃出,去追赶小猴的时候,躲在假山石后的弈林仙,一个“猛
虎钻洞”,穿窗跃身于房中,将随身所带的棉花包核桃圆球,紧紧塞进姜氏嘴里,用绳
将双手反绑了,又抽出佩剑指向姜氏的喉头,道:“你要嚷出声来,我就一剑宰了你!

  姜氏早已吓得瘫软在床上,哪里还作声得。被姜氏一脚踹下床去的丫环,兀自坐在
床下泣不止声,突然见有人从窗户飞窜了进来,吓得浑身哆嗦,也早已说不出话来。弈
林仙道:“姑娘,对不起,先委屈你一下吧。”说着,也把一个核桃棉花塞进了丫环的
嘴里,将双手反绑了。弈林仙从姜氏腰间解下钥匙,打开了床头的铁柜,翻腾了一阵,
果见里面有一长约尺余的乌金小铁匣,另用一把小锁锁了。以防疏漏,弈林仙蓄力将小
锁拧开,打开铁匣一看,那本《弈阵玄妙图》正平平稳稳地放在匣里。他见书已到手,
便撮唇将烛火吹灭,抱了铁匣,一个“飞燕出巢”掠出窗外。
  镇北山越出院墙后,落地刚将身形收住,猛见前面不远处站了一人,便喝一声道:
“什么歹人?”
  朗月下只见那人披一件斗篷,遮过头面,背向镇北山站了,一声不答,一动不动,
肩头上蹲着的一只小猴,正惊恐万状,虎视眈眈地看着镇北山。
  不要说,这人正是孙明珠。当她听到小猴的“吱吱”叫声后,知道爹爹已经动手,
便学了几声夜莺的鸣叫声(这也是她呼唤小猴经常使用的信号),把小猴引出来,从而
也把人引出来。这原是父女二人事先已商量好的“调虎离山计”。
  镇北山缓缓走近孙明珠,猛地一声吼,伸手向她的头部抓去。
  眨眼间,只听“嘭”的一声,镇北山的胳臂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隔开,人也被震出
了一丈开外。
  镇北山大吃一惊,正要开口喝问,只见一人向前拱手抱拳道声:“福通师兄,久违
了,一向可好?”
  镇北山一眼就认了出来,向自己抱拳的正是师弟孙家鼎。冷声问道:“你是家鼎,
到此做什么来了?”
  弈林仙语带讥讽地答道:“难道真的‘侯门深似海,不许故人敲’吗?小弟此来,
一来看望师兄,二来为死去的老棋友特地取一件东西。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你刚才出
来追猴子时,我已把《弈阵玄妙图》取了出来,现就在我身上。没给师兄打个招呼,小
弟失礼了。”说罢,弈林仙腰间的衣袋里掏出了小铁匣。
  镇北山低头一瞧,不瞧犹可,只这一瞧,瞧得两眼出火,双手发抖,知道中了孙家
鼎的调虎离山计,蓄势刚要发作,只听得弈林仙又道:“师兄暂息雷霆之怒。还有第三
件事要跟你商量。”月光下,孙家鼎的两只眼睛含蓄着炯炯光彩。他略有所思,停顿了
一下,续道:“关于那把贺兰宝剑,如果你肯割爱,就把它还给三弟。师兄高人雅致,
胸襟自非他人所及。三弟虽已早不在人间,他的孩子却已长大成人了。”
  镇北山心头为之一惊,可很快又镇静下来。
  弈林仙指了指孙明珠,道:“喏,侄女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珠儿,上前见过你师伯
。”
  孙明珠既不转身,也不吭声,仍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蓦地只听“噌”的一声,长剑出鞘,寒光四射,孙明珠出手就是狠辣的贺兰剑法,
一个“回头望月”向镇北山胸前猛劲刺去。
  镇北山跃身躲过了这一剑,移形换步,欺身抢进,出手便是生平绝技“贺兰掌”,
用足了十成功力,挥掌向孙明珠的脑门劈来。这一掌若被劈中,即刻就会毙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弈林仙飞身抢进,双掌猝发,与镇北山的“贺兰掌”碰个正着
。只听得“蓬”的一声,镇北山被推出了十步开外,弈林仙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冷
笑了笑,道:“师兄,三师弟已丧生在你的贺兰剑下,难道你还要把他唯一的遗孤毙于
贺兰掌下吗?有道是,与小辈相较,壮夫之所不为,有话你就对我说好了!“
  弈林仙孙家鼎一席话,道出了他们过去的一段“过节”。事情还得从他们的师傅塞
上飞说起。
  宁夏武林高手塞上飞,吸取各家各派之长,创建了“贺兰派”。“贺兰派”虽不能
与少林、武当、峨嵋等各大名派抗衡,却也有自己独到之处,尤其是“贺兰剑”和“贺
兰掌”,更是为许多武林人物望而生畏。
  塞上飞立宗开派后,共收有三个徒弟,其一是甄福通,其二是孙家鼎,其三是他的
义子塞继飞。塞继飞爱妻早年亡故,撇下一女,就是后来的孙明珠。塞继飞长期和义父
塞上飞一起过活,视如亲父。
  塞上飞的三个徒弟皆成为名震武林的高手,人称塞上三大金刚。当时尤以甄福通武
功最为了得,成为“贺兰派”的掌门大弟子。只是此人多有逆谋,居心叵测,塞上飞怎
个不伤心?
  几年以后,塞上飞撒手西归。临死前,别无所遗,只将一把贺兰宝剑留给了义子塞
继飞。这把贺兰宝剑乃是用贺兰山里特有的一种乌金铁铸造而成,天下无双,是一件稀
世之宝。最先为唐王李渊的护身佩剑,后经历朝历代的流传易主,最后落在了塞上飞手
里。塞上飞所以成为名重武林的高手,并开宗立派,其一靠的是自己震世骇俗的武艺,
其二靠的就是这把宝剑。
  人,一旦被利欲熏黑了心,是什么样歹毒的事儿也能干得出来的。一天夜里,趁孙
家鼎外出不在家的机会,甄福通潜身于塞继飞的房中,盗取了贺兰宝剑,并一剑将自己
的同门师弟塞继飞刺死,带上塞继飞的女儿偷偷下了山。后来,甄福通又把塞继飞的女
儿卖进戏班,老板给起了个艺名叫艺明珠,成为一名色艺双绝的女伶人。
  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弈林仙孙家鼎离开军中,浪迹江湖十余载,终于找到了艺明
珠,花重金赎了出来。孙家鼎一生没结过婚,把艺明珠视若亲生女儿,自己满身武艺尽
心向其传授。艺明珠也把孙家鼎当做亲生父亲,尽心照顾,并改名孙明珠。父女相依为
命,浪迹江湖,义行天下,武林同人无不钦仰。
  院墙外当弈林仙揭穿镇北山以贺兰剑刺死塞继飞,又想以贺兰掌毙命他的女儿孙明
珠时,镇北山脸色铁青,大吼一声,道:“气死我也!”
  镇北山正运劲蓄势要向弈林仙扑去,报杀父之仇心殷的孙明珠娇叱一声道:“狼心
狗肺的贼子,看剑!”倏地长剑一挥,“刷刷刷”连向镇北山刺去。镇北山后退了几步
,右手一扬,一枚贺兰石子迅疾朝孙明珠击去。眼看贺兰石子就要击中孙明珠的面门,
岂料弈林仙跃身一把接在手里,冷笑道:“师兄,你也知道,贺兰石子暗器虽是师傅所
创,但在他老人家手里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只在初进门的徒弟中作为课业练习用。师
兄,对本门本派用这种玩艺伤人,难道不觉得汗颜?”他转身对孙明珠假嗔道:“珠儿
,不准动手,只许站在一旁看热闹,我来接你师你几招。”
  镇北山气撞顶梁,双手发抖,浑身直打哆嗦,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弈林仙,只拉架作
势,却迟迟发不出招来。
  原来,人在气极盛怒之下,心神往往难以摄住,劲儿运转不到一处,致使镇北山一
时难以出手。弈林仙挺身一站,立好门户,向镇北山又是一抱拳道:“请师兄赐招吧!

  弈林仙冷言相讥道:“在师兄面前,小弟怎敢相欺?再说,我这几手半瓶子醋的功
夫,自是不值一笑,又怎敢在师兄面前献丑呢?我已有言在先,只接招不出招,不必客
气,快快亮招吧!”
  镇北山此时已经醒悟,高手比武,尤如名家临枰对弈,全凭气沉心静的镇定功夫。
他调整呼吸,重摄心神,将全身的劲力凝聚到掌上,狠下杀手,以一招贺兰掌法中最险
辣的“饿雕扑食”,直向弈林仙胸部拍去。单见他先是运掌如绵,似柳絮飞飘,连绵不
断,掌势去向使人捉摸不定,继而挥掌骤下,意在必得。
  弈林仙深知这一掌的厉害,若被拍中,不死即伤。他虽知形势危险,却仍是气定神
闲,不慌不忙从容地施出一招“童子拜观音”,两手一合,护住前胸,然后两掌倏地分
开,伸臂用力一格,轻描淡写地将镇北山凶猛至极的来掌化解了。
  在塞上飞的三个徒弟中,本来以镇北山的功力最为了得,弈林仙何以出手就将他的
来掌轻轻化解了呢?一方面固然是对本门派的掌法熟悉路数,另一方面却是出于功力进
退有别。
  贺兰派本是塞上飞集各派之大成而创建的一个武林派别。弈林仙自出道之后,更是
摒弃门户之见,吸取众家之所长,进一步发展了贺兰派,自己的功行也日趋精进,达到
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加之他年轻时就不近女色,常以汉时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名言“匈奴
未灭,何以家为”自勉,一直未婚娶,虽已年近六十,却仍气沛力足,人所莫及。
  镇北山呢?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他自从做了青峰寨的寨主后,生活条件好了,再
也懒得练功学武,眼见得原来的武功底子日渐消退。再者,武林之中,向以色戒为重,
最忌的是一个“淫”字,倘若犯了这个“淫”字,不但为同道中人所不齿,且身体也要
受到损失。镇北山整天沉溺于酒色之中,身体怎个不虚垮了下来。鉴于有这种原因,是
以弈林仙的功力自然是要远在镇北山之上了。
  当下,镇北山见自己的招式被破,不由得恼羞成怒,把贺兰掌中精华所在的招式连
连施展了出来,然而具被弈林仙巧妙地一一化解了。
  镇北山气得浑身哆嗦了起来,大吼一声,向弈林仙连发数掌,怎奈不但掌法凌乱,
且已没有什么劲力了。
  弈林仙冷声道:“师兄,我已经领教过了,到此为止吧。”他正色道:“与其残民
以逞,不如曳尾于泥涂耳。师兄,听我良言相劝,从今以后,弃恶从善,尚可重新做人
,如若继续怙恶不悛,想用别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红顶子,必自食其果。正所谓:‘自
作孽,不可活’。今天我来,不是和你较技,也不是算旧帐,是为前不久遇难的老友特
来取这本《弈阵玄妙图》,我走了。”
  弈林仙刚转身要走,只听得镇北山又是大声吼道:“把书给我留下!”
  弈林仙嘿嘿冷笑了几声道:“好吧,有本事你自己取走!”说罢,他把那个小铁匣
“铛”的一声扔在了距镇北山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
  镇北山却没马一去拿小铁匣,他两眼死死盯着弈林仙,两道凶恶的目光恰和弈林仙
的严厉目光碰个正着。镇北山心头不由得一寒,刚转身要去拿小铁匣,不料那只伶俐的
小猴突然跳到了大石头上,抱起了铁匣,又敏捷地窜到了弈林仙身上。
   霎忽之间,孙明珠再一次猛扑了上来,刷刷刷又是几剑,连连向镇北山刺去。弈林
仙却制止道:“珠儿住手,两人打一人为武林同道中人所耻笑。”
  孙明珠停止进剑,怒骂道:“老贼,看在爹爹的面上,权且把你的项上人头寄下,
有朝一日找你算帐。”
  弈林仙凛然道:“还有,那把贺兰宝剑这次我就不带走了,也暂时寄存在你家。”
他双拳一抱,续道:“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弈林仙和女儿刚转身要走,只听得镇北山又气急败坏地说道:“书你们抢走了,人
你可抢不走。我回去就把廉家那小子宰了!”
  “哈哈……”弈林仙一双鄙夷的眸子,在镇北山身上转了转,道:“廉云峰会有人
照顾的,此时恐怕早已离开了你的府中,就用不着师兄再费手脚了。”
  话声刚落,父女二人已飘然而去。
  原来,弈林仙与飞龙和尚、凌虚道人是武林中的挚友。夜晚,三人商量好分工合作
,弈林仙取《弈阵玄妙图》,飞龙和尚和凌虚道人设法把廉云峰救出甄府。三人早有安
排,故而弈林仙对镇北山有此一说。
  残月西沉,曙色欲现。镇北山心里明白,欲待去追吧,自知功力不敌,已不是弈林
仙的对手,欲待不追吧,这口气又怎能咽得下去?由于一时气急攻心,他浑身像筛糠也
似地哆嗦了起来。
  镇北山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两眼呆呆望着弈林仙父女身影消失的方向,在那里站
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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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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