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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pcwth (独翅鸟),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弈林奇情》--(十三)布奇阵三难新郎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09日21:22:40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廉云峰正在夸赞江南之际,忽听得楼梯板上有人喊叫了一声,不由得吃了一惊,众人不
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霎时,一位年七十,家人打扮的老人走上楼来。老人来到石天云面前,神色焦急,
声音颤抖地道:“石少爷,你让我找得好苦。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丢在脑后头了呢?

  石天云忙解释道;“我这里陪几位朋友下棋,喝酒脱不得身。”
  老人满脸怒气道:“下棋,喝酒我都不管,可你不能把这件大事耽了呀。人家那头
的人大清早就来了,等了一在,可就不见你的身影,真急死人。”说着,老人上前拉住
石天云的衣袖,续道:“走,快跟我回家,人家还在那里等着呢。”
  两人的一番对话,使众人如同掉进闷葫芦。廉云峰不由得心下暗道:“他们家到底
出了什么事了呢?”
  说起这件事来,委实有些荒唐。
  人有所好,必为其迷,这话是一些儿也不差。就说象棋这玩艺儿吧,别看是一块一
块的圆木头儿,却是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无穷的魅力。有人一旦迷上了象棋,就象着了
魔,往往被弄得神魂颠倒,想甩也甩不掉。时下,石天云就被象棋迷上,缠住了。那三
十二枚棋子象影子似的在时刻追逐着他,脑子里整天想的就是象棋,今天找这个对弈,
明天找那个厮杀,成天不着家,另的事儿可就不怎么往心上去了,甚至连自己的婚姻大
事也都忘了。
  石天云家住石崖镇,是镇上有名的富户,其父亡故后由老家人石操持家务,尽管家
底厚实,却那里经得了石天云挥霍折腾,没要几年,那火红的日子就渐渐衰落下来。石
天云父母在世上,就已娶了妻室,怎奈红颜薄命,五年前一病夭亡,丢下了石天云光棍
一条,虽说孤独凄凉,但因整天陶醉在对弈、饮酒之中,却也有自己的乐趣。
  石崖镇一带,石天云的棋艺颇有些名声,与亦清道长、皇甫彦同称三大高手。
  当时下棋被称为“贩夫走卒之戏”,棋手被列为三教九流,谁个瞧得起?因此,有
不少棋手找不到媳妇,只好打光棍。要不棋盘上怎么会有光杆老将之说呢?
  事情总是这样,有人不爱下棋,有人却又偏偏爱上了下棋的。皆因石天云的棋艺在
当地出了些名声,他的车马炮打开了一个姑娘的心扉。
  距石崖镇不远处有一上官屯,是有名的象棋村,屯上百来户人家,可以说家家会对
弈,人人爱厮杀,虽说棋艺上高,然而棋艺之兴却蔚然成风,逢年过节,工余饭后,到
处有人在摆盘对垒,就是遇那红白喜事,也多以象棋为乐。在上官屯,弈棋高明之士,
无疑已成为人们钦敬的人物。
  山川之秀,钟于一人。屯上有位复姓上官芳名婉霞的小姐,论人品长相,是百里挑
一,自幼饱读子史经书,遍阅唐诗、宋词、元曲、对着窗户吹唢呐,早已成为名声在外
的一位才女了。方圆百里之内,哪个不知,谁个不晓,这位上官小姐不但才貌无双,而
且资质过人。真是个闻一知二,问十答十。上官婉霞还有一手绝艺,就是象棋下得特别
好,整个上官屯哪有人会是对手?堪称女中棋王。
  在文才上,上官婉霞尤其精于歌词诗赋,虽说不能和李杜争强,却常以蔡琰,李易
字、朱淑贞这班女流翰苑之才相比。她常常自思自叹,把历史上这些才女--数来,论
起相女配夫,也该对个聪明才子。怎奈月下老人错注了婚籍,都嫁了无才无学之人,岂
不可惜!难怪她们的怨恨之情,每每流露于字里行间。
  上官婉霞蓄意要超过前人,定要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尽管提亲说媒的不计
其数,却概莫有中意人。为选佳婿,可以说上官小姐是拿着针尖到处挑,挑来挑去,全
县上下哪有合眼的?这一挑花了眼不当紧,不想豆蔻年华晃眼过去,自己终身大事可就
耽了下来。这不是,时下这位小姐已是囫囵二十八的老姑娘了,尚待字闺中。
  在苦恼之中,上官婉霞选婿之事,不得不降低了条件。好暗自思付:“要说文才上
一定要找个比我强的,这事看来难了,有没有象棋比我下得好的呢?”想到这里,上官
婉霞一张粉脸上一阵羞润一阵喜。于是下了这样的决心:“只要有人棋艺比我高,我便
委身与此人。”
  事情偏偏难以凑巧,寻来找去,到哪里找寻棋艺高超之人?
  上官婉霞只晓得全县有三大象棋高手,一个是深山隐居的皇甫彦,已是耄耋之年的
老翁,自然是不会议及亲事;一个是玉玄观的亦清道长,出家家人与婚姻二字无缘;第
三个便是石天云,听说他结发之妻之新丧,恐怕也是曾经江河难为水了。上官婉霞数来
数去,全县再没有棋艺上比自己高超的人,怎个不苦恼。
  眼见得这一条件也不成了。上官婉霞心里一时觉到凄凉,便把自己所写的一些伤春
诗词,一篇篇翻出来看。翻来翻去,觉得没有一首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
情,倒是李清照所写的“调寄声声慢--伤秋”一首词刚好合了自己的情意。她认为易
安居士最能体味在此等时刻女人的心情,那首“伤秋”好像是单为她上官婉霞而写。于
是,便取下尾琴来,调弦按徽,铿铿锵锵地弹将起来。刚弹罢过门,又轻扬歌喉,慢扯
声不地唱将起来: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
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
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
正伤心,
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
憔悴损,
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
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
到黄昏,
点点滴滴。
这次第,
怎一个愁字了得!
  上官婉霞自弹自唱,弦翻真情,她的百无聊赖的心情尽在那凄凉婉转的歌声中表达
出来。当唱到最后一句“怎一个愁字了得”时,她本想再重复一遍,但伤心之极,难过
之极,歌声被抽噎之声所代替,再也唱不下去了。
  合当该上官婉霞得配佳偶。皆因她这一轻弹慢唱,却嫁得了一个棋艺高超的丈夫,
夫妻一唱一合,遂变出若干的话文来。
  不知是巧合,还是月老有意把两位棋迷愣是用红线拴在了一起。这天,上官屯来了
一位象棋高手,使上官婉霞芳心喜慰,终于如愿以偿。
  你道此人是谁?就是被棋迷们称为全县三大象棋高手之一的石天云。
  有人说,石天云见了象棋比老婆还亲,这话委实是不差。自从他的妻室亡故后,虽
有续弦之意,却无选美之心。
  一次,有人给石天云说了一门亲事,门当户对,相貌般配,约好时间地点,人家女
方来相亲。岂料,石天云只顾了与棋友纹枰对弈,一坐就是一整天,把相亲的事儿早就
忘了个一干二净,让人家一等不来,二等不到,白白等了一天,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消发
,美美的一桩亲事也就到此告吹。这事也便传扬开来,难怪人家议论说:“石天云宁可
不要老婆,也离开不象棋。”
  石天云在上官屯有一位棋友,就是上官婉霞的堂房哥哥上官文亮。一天,石天云外
出路过上官屯,顺便看望上官文亮,两人没说上个三言五语,便展枰厮杀了起来。对弈
间,上官文亮谈及石天云续娶之事,刚谈得入港,恰恰隔壁传来了悠扬的琴声,继之而
起的是凄凉的歌唱声。石天云虽不怎么解音律,却也听出了个中情味。于是他问上官文
亮道:“是谁在弹琴歌唱?”
  上官文亮答道:“是我的一位堂妹。”他走了一步棋,续道:“说起我这位妹妹来
,倒也百伶百俐,不但文章写得好,篇篇锦绣,字字珠玑,而且善知音乐,能抚七弦之
琴,知晓六艺之事,词呀曲呀的,唱得腔是腔,调是调。只是,已老大不少了,却尚没
得配人家。”
  事情虽是由石天云问:“谁在弹琴歌唱”引起,然而适才上官文亮的一席谈话,石
天云像是闻而不听也似,两眼仍是全神贯注地在凝视棋盘上的车马炮的巧妙变化。尽管
他的棋艺比上官文亮的棋艺高,棋盘上的形势也比上官文亮的好,但仍是一丝不苟,认
真思考。
  上官文亮又走了一步棋,见石天云对他的一席话毫无反应,便又续道:“要说我这
位妹妹,这好那好,其实最为人们称道的还是棋下得好。我这水平,自然是无法与其相
比,要真正厮杀起来,少说她也得让我一匹马。全屯男女老幼谁敢与之对弈?就是在咱
们全县之中,能与之相对抗的人恐怕也十分难找。”
  一听说棋下得好,猛得像触及了石天云的敏感神经,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道:“噢
,竟有这等棋艺高超的女子?”
  上官文亮端起身边的茶杯呷了一口茶道:“我这位妹妹,棋艺委实是历害,恐怕天
云史也不是对手。”
  其实,上官文亮怎会不知道,论棋艺,石天云应当比上官婉霞强,也许是出于某种
目的,他故意这么说罢了。可以听得出,这是一种激种法。
  石天云大感兴趣地道:“既然棋艺功底如此深厚,在下到要领教一番。”
  嗜弈者十有八九好胜心强,一听说别人的棋艺比自己的棋艺强,不见个高低是不会
心悦诚服的。听了上官文亮的话后,石天云故有此说。
  上官文亮巴不得石天云能与妹妹较量一番。于是说道:“天云兄少候,我马上去与
堂妹说一下,不妨你们两人杀一盘。”
  上官文亮起身去了隔壁。
  上官婉霞呢?听说石天云就在隔壁堂兄家,并要与自己下棋,顿时心中乐开了花,
暗处思忖道:“都说石天云的棋艺好生了得,今天我到要试试看,他的棋艺到底如何。
”于是她对上官文亮嘤然笑道:“既然是石天云这位高手来了,我马上就跟他摆盘对垒
。”
  经上官文亮两边一沟通,石天云与上官婉霞对弈的事,很快就达成了“协议”。然
而,男女受授不亲,一双不相识的青年男女,怎可对坐弈棋呢?
  还是上官文亮点子多,想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即上官婉霞不出自己的闺房,石天
云也不离开原来的客位。每人面前放一棋盘,把双方三十二个棋子按位就线摆好,隔墙
传着。
  下棋总有先后手,到底谁先走子呢?石天云说让上官婉霞说让石天云先走。两人虽
说还一直未见面,但通过上官文亮的来回传话,互相推辞谦让,相持不下。最后又是上
官文亮想出了主意。他一手握了一只红帅,另一只手握了一黑将,爬在院墙上喊道:“
既然你们两位互相推辞谦让不下,只好‘猜先’了。我一手握了红子,一手握了黑子,
猜中红子的先走棋。好,现在开始猜先。”
  上官文亮语声甫毕,隔壁两屋里几乎同时传出了“猜先”的话语。
  上官婉霞抢先一步道:“我要左手。”
  石天云道:“那我只好要右手了。”
  只听得墙头上的上官文亮喊道:“我左手握的红帅,右手握得是黑将。该婉霞妹妹
先走棋。”
  一场别致而又十分有趣的对弈,在一对素不相识的男女青年间开始了。
  这边,上官婉霞每走一着棋,就记在一张纸条上,然后由她的妹妹上官婉珠拿到院
里,举手递过院墙交给上官文亮,上官文亮再把纸条拿进屋去交给石天云。那边,石天
云每走一着棋,便也记在纸条上交给上官文亮,然后递过院墙,由上官婉珠拿进屋去。

  这一场对弈,堪称棋逢对手。石天云的棋艺虽比上官婉霞略高一些,但也是差距甚
微,何况上官婉霞又执先手之利。因此,对弈中双方各都十分谨慎小心。
  两人厮杀正酣,眼见得一个时辰过去,双方已走了40个回合,兀是不分胜负。
  上官婉霞着法又变,几个大子同时展开,全是进攻的招数。
  石天云车马炮联袂反击,迫退了上官婉霞的猛烈攻势后,重又调整棋型,待已方的
阵势加固后,突出奇兵,向对方的营垒内杀去。
  上官婉霞芳心窃喜,暗自赞道:“名不虚传,石相公的棋艺好生了得。
  要知道,上官婉霞这还是第一次称石天云为“石相公”,虽是心中的赞语,却正说
明随着棋盘上形势的变化,她的内心里也在起着相应的变化。这种变化十分奥妙,不但
别人说不上来,就连上官婉霞自己也说不上来,更是无法告人。
  石天云呢?交手前,在他心里根本没把上官婉霞当作一个强硬的对手来看待,只认
为自己很快就会取得胜利。岂料,全不那么容易,行棋中他见上官婉霞有章有法,全是
弈林高手的风范。而前十个回合,自己的棋一直被对方压着,全是防过的招数。面对上
官婉霞的凌厉棋风,石天云暗下里称奇道:“上官小姐真是弈林中的奇女子。”
  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人大斗马炮残局,上官婉霞各子占位较佳,石天云多一
个边卒,枰上局势兀是优劣难分,和棋的成份甚浓。石天云心中有些着急,暗道:“对
弈中,要是输给男的,尚有情可原;要是输给女子,传扬开来,以后让我如何见众棋友
?这盘棋不但不能输,就是下成和棋,脸面上也无上光。”
  一种强烈男尊女卑感促使着石天云奋力拼杀。
  他先是把自己的子力调回,固防王城,然后在与对方的周旋中,边卒衔枚疾走,悄
悄渡河。当这只边卒带近对方九宫,上官婉霞识破意图时,要想回马相救,已然不及。
最后石天云驱使小卒“坐大堂”,马后炮构成绝杀,总算取得了胜利。
  仔细算来,两人总共对弈了80个回合,足足用了两个半时辰,把传着递条的上官文
亮和上官婉珠累得腿痛腰酸,直喘粗气。
  棋下半日,天色渐晚。石天云因有急事要赶回家,便匆匆离开了上官文亮家。
  上官文亮送走石天云后,踅身进了堂妹家的大院。
  当对弈刚结束,上官婉霞在极力赞佩石天云的同时,却不由得粉脸通红,心头鹿撞
。这到不是为自己输了棋面子上过不去,多半还是心中有别的想法。恰在这时,上官文
亮人还未进屋,话语却已传了进来:“妹妹,这盘棋下得可有些什么体会?”
  上官婉霞忙挑帘把堂兄请进屋,道:“这盘棋虽然我输了,但输得太值了。想不到
石相公的棋艺如此高超,小妹我真个是从内心里佩服,”话这里,上官婉霞秀眉一扬,
偷偷看了一眼上官文亮,试控性的问道:“石相公棋下得好,但不知他这人……”
  上官婉霞正要问石天云“品貌如何”,后四字尚未说得出口,上官文亮忙把话茬接
过去,道:“要说这个人的品貌,在咱们全县,恐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听了堂兄的话,上官婉霞面色微显红润抿嘴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上官文亮话中有话地道:“石天云虽然结过婚,但算将起来年龄并不大,满打满算
也只有三十三岁,比妹妹仅大五岁。”
  上官婉霞佯怒假嗔道:“我又不是户籍先生,谁来问你问这个?”说罢,把樱唇一
撅,故意装做生起气来。
  上官文亮编了个调皮话,故意逗着妹妹一笑,却又直言不讳地问道:“妹妹,我是
个直心人,可不愿说那长虫跟王八打架,故意绕脖子的话。妹妹,这人你中意不中意?

  上官婉霞“噗嗤”一笑道:“中意怎么了,不中意又怎么了?反正人家的棋比我下
得好。”
 
  上官文亮默笑不语微微点了点头。
  上官婉霞忽然想了以前曾经跟堂兄说过的一句话,故意问道:“哥哥,一年前我曾
跟你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吧?”
  上官文亮摇了摇头,道:“你我兄妹,几乎天天见面说话,一年前说过的话,哪能
还记得住。”
  上官婉霞换了副甜甜的笑脸,道:“哥,你想想看,有一次咱们下棋,当谈起我的
婚姻大事时,我说的那句话,难道你就忘了吗?”
  经妹妹一提示,上官文亮果然回亿起来了。他学着当时上官婉霞的腔调,道:“如
若有人棋下得比我好,我便以身相许。”
  待上官文亮把话儿说破,却把个上官婉霞羞得脸似桃花,红云密布,只是“哧哧”
笑个不休,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语来。
  上官文亮看个明白,怎会不理解“一笑千金,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的意味。他笑
道:“妹妹,这么说你已看中这个二茬光棍了?”
  上官婉霞忙接过话去,急嘴快舌地道:“只要棋下得好,管他是二茬子还是三茬子
。”
  上官文亮咧嘴笑出声来,道:“看来,妹妹已经有意了。下面的戏该让我这个红娘
出场了。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上官婉霞故敛笑容,道:“我有什么意了?我有意跟他下棋,将他的军。我这就写
几句话儿,约石相公‘下棋’,烦请哥哥抽空给传过去。”
  上官文亮故意作了个架势,道:“有道是,一不做中,二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
。我个红娘嘛,是不会传书递简的,这事我不管。”
  上官婉霞软语相求道:“哥,你就做做好事吧。事成之后,妹妹我忘不了你。”
  兄妹俩谈笑间,上官婉霞磨墨挥毫,霎时一首五言“将军”诗已跃然纸上。上官文
亮人拿起诗轻声念道:
未 去 交 争 意 ,
难 忘 胜 负 心 ;
汉 界 用 心 武 ,
楚 河 同 舟 人 。
  上官文亮文学功底不怎么深,四句诗字儿虽都认识,却不理解诗中的含意。再三请
求妹妹解释一下,上官婉霞只说是下棋的诗,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好作罢,将诗句揣
在怀里。
  第二天,上官文亮去了石崖镇,来到了石天云家。他把上官婉霞的诗句递给了石天
云,道:“堂妹写得小诗一首,特约天云兄对弈。”
  石天云看罢诗句,不由得心中大喜,道:“好诗,好诗!语意双关,真是妙不可言
。从字意上看,上官小姐是约我下棋,实则与我有婚约,愿结百年之好。”
  上官文亮语近呢喃地道:“婉霞有话不直接跟我讲,却偏偏要卖文弄词,作诗打哑
谜。真是姑娘家的心事难猜。”
  石天云欣然应允,当下挥笔写了“仅如所约,敢不从命”八个字,请上官文亮带回
交给上官婉霞。
  经上官文亮传书递简,牵线搭桥,成就了一桩美满姻缘。双方约定了结婚的日子,
眼见得来到了。
  话还得回到醉仙楼。正当廉云峰夸赞江南之际,上楼找石天云的正是老家人石旺。
你道石旺说石天云把什么大事丢脑后头?
  原来,明天就是石天云与上官婉霞大喜的日子。事先已与上官家约好,今天在石家
商量迎送嫁娶的诸多事情。然而,这位让车马炮塞满脑袋的石相公,偏偏又是不经心。

  石天云一早起来,本想去醉仙楼挑选些好酒,应酬婚事,却不知不觉间踏上了去玉
玄观的路。
  待石天云进了玉玄观,见廉云峰愁眉不展,便约他出来散心,这才一同去了醉仙楼
。下棋,品酿,斗酒,一天的大好时光不觉悄悄溜走。石旺找来时,金乌已是坠下西山
,让上官家的来人白白等了一天。当石天云和石旺赶回家时,人家早已怏怏不乐离开了
石家。
  石天云走后,众人也都相继离开醉仙楼,最后只剩下了廉云峰和江南。江南见众人
都走了,不由得落下泪来,道:“廉大哥,你也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既没有家,又没
有安身之地,只好到处流浪。”
  廉云峰动了怜悯之心,自己虽客居玉玄观,但怎忍心让一个少年流浪吃苦,说道:
“你若乐意的话,就与我为伴吧,走,咱们一同回玉玄观。”
  廉云峰的话,像融融春日,暖透了江南的心,感激的泪水簌簌而下,发自内心的一
句话再次流出唇边:“廉大哥你真好!”
  当廉云峰和江南回到玉玄观,天色已大黑,见亦清道长正在客厅与欧阳浩夫妻闲聊
,便把江南给他们作了介绍,听说江南棋下得好,大家无不高兴。
  石天云有约,让大家都去参加他的婚礼。亦清道长见江南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便
找来了自己的一件旧道袍,连夜让周丽萍给改做了一身衣服。经一番梳洗打扮,江南已
变成一位体面漂亮的少年,众人益发觉得可爱。
  石天云头天误了大事,自觉心亏,第二天早早起了床,把一切准备就绪,自己也认
认真真地打扮了一番。当太阳刚冒红的时候,便骑上高头大马,率领着花轿和乐队,前
往上官屯迎娶新娘子。
  石崖镇距上官屯本来不远,只需个把时辰就到了。花轿就上官婉霞家门口,鼓乐只
管吹奏个不停,却是没有上官家的人出来接待。待迎亲队折腾了一阵子,里面文始传出
话来,说新娘子尚在睡觉还没起床,让石姑爷在外面候着。
  石天云抬头看看太阳,见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不由得心中纳闷,暗道:“今天是
大喜的日子,天到这般时候,上官小姐怎么还在睡觉呢?”
  此地的风俗,新娘来迎亲,是不能进屋的,石天云只好在外面等着,只叫乐队把鼓
儿狠劲敲,唢呐吹得“呜呜”响。
  不知不觉中,日上中天,午时已到,里面又传出话来,说新娘子正在用早餐,请石
姑爷继续候着。石天云暗道;“莫非上官屯这里把时日土颠倒了,现时该是吃午饭的时
候,却怎的正在吃早饭呢?”
  按风俗规定,迎样要在上午,午时之前必须把新娘子迎娶到家,方为大吉大利,否
则就不吉利了。
  石天云又抬头望了望太阳,焦急地踱来踱去,心里倒也明白,知道上官小姐必是在
故意出难题。皆因昨天自己误事,理亏在前,虽心中有话,却作声不得。
  这一天,石天云等得好苦。
  眼见得红日就要落山,石天云和他的迎亲队,人人折腾了个人马乏,这才听得里边
传出话来,说上官小姐就要上轿了。
  不多时,新娘子由两名少女搀着,款步从屋里走了出来。到底是个甚等样的天仙,
因有红盖头遮住脸,石天云一时无法看清,只好披鞍上马,见新娘上了轿,这才轻勒马
僵缓缓走在前面。
  夜幕四合,星斗满天。当石天云把新娘子迎娶到家,天色已是大黑了。
  明烛高烧,喜气盈盈。石天云与上官婉霞双双拜堂,成就了百年姻眷。
  月上柳梢,夜色深沉。
  石天云与前来贺喜的宾客饮宴已毕,喜冲冲方欲进洞房,猛可里见门儿锁着不开。
门前摆了个茶几,茶几上放了文房四宝,一个红纸封,一把大白铁壶,壶旁放了只粗黑
瓷海碗。茶几旁的文凳上坐了位眉清目秀的红衣少女。石天云正自纳闷,少女忙起身道
:“新娘子有令在此,三试俱中,方许新郎入洞房。这里有个题目,石姑爷若答得对了
,一试通过,铁壶内有温白开水,请饮一海碗。若一试不中,罚石姑爷今晚不得入洞房
。”
  红衣少女嫣然一笑,把红纸封递给石天云,石天云打开纸封,抽出一张纸条来,只
见上面写了这样一行字:请把飞相局起手法解说清楚
  石天云微笑不语,却必中暗道:“原来上官小姐要伸量一下我的棋艺,这有何难。

  皆因上官婉霞生得人才出众,又颇有些文才,也便养成了自觉腹饱万言,目空一切
的个性,挑来挑去方选得一个如意郎君,却不想对婚姻大事如此不重视。头天家里人去
商定迎娶之事,居然一天不着面,心想我不给你些教训,谅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既然
要我娶我做媳妇,以后诸事就得听我的。上官婉霞满肚子无处发消,白天一拖再拖,故
意迟迟不肯上轿,把石天云和他的迎亲队折腾得疲惫不堪,仍不解气,却又盘算出了别
的主意。
  白天,当花轿停在门前时,屋里的上官婉霞却像没事人一般。你道她在干些什么?
原来这位小姐正在看冯梦龙的《醒世恒言》。事情真是个巧得很,上官婉霞恰恰看到“
苏小妹三难亲郎”一卷。苏小妹的才华,上官小姐自然是十分钦佩,连声赞道:“真乃
世间罕有之才女也。”而对苏小妹的心计更是羡慕之极。上官婉霞心道:“秦少游是何
等有才,又是何等的狂傲。然而,洞房花烛夜,几为苏小妹所难倒。最后小妹出的‘闭
门推出窗前月’之对联,要不是苏东坡救了‘大驾’,以瓦片投入水中溅起的水花给予
启发,怎会有‘投石冲开水底天’之应对。我何不学那苏小妹,也给石相公出三个难题
呢?”
  上官婉霞本想也以写诗,联对的形式出三个试题。可转而一想,这样做岂不是落入
前人俗套吗?但到底以什么为试题呢?想来想去,一时却又想不出好的办法。
  正在这时,妹妹上官婉珠手捧一棋盒,走了进来,道:“姐姐,这是你最心爱的那
副玉石棋子,上轿时带上吧,以后闲暇无事摆摆棋,也可消愁解闷。”
  上官婉霞是再聪明不过了,见这副棋子,顿时有了主意,心中暗道:“我何不以象
棋为试题呢?看看你石天云的棋艺到底有多高。”
  她把自己的想法对妹妹一一讲了,上官婉珠正在破瓜的年华,乃是一顽皮的少女,
听了姐姐的话乐个不休,怎个不言听计从。
  当石天云与贺喜的宾客饮宴完毕要进洞房时,在门前挡驾的红衣少女正是上官婉珠
。因石天云与上官婉霞对弈那天,上官婉珠只是隔着院墙来回传递着,石天云没见过,
故不认识。
  当下,上官婉珠见石天云只是微笑,不肯作答,忙催促道:“石姑爷,现在开始答
题吧。”
  石天云仔细看了看那纸条,仍是微笑不语,却心中暗道:“这样的题目怎会难倒我
。”于是,拿起笔来,把有关飞相局手法的一些问题,在一张空白纸笺上写了个尽详。
只见他写道:“飞相局,以先上右相而论,意在先守而后攻。局势布置,宜于“担子炮
”、“缠角马”、“单提马”、“屏风马”、“巡河炮”等。对方应法以二跑炮架当头
,攻取中路为正。
  上官婉珠接过纸笺,叠成一个方块,从窗缝中塞进,道一声:“第一题答完,新郎
交卷。”
  屋里的上官婉霞接过纸笺一看,连连点了点头,悄声说道:“他答对了。”
  上官婉珠转身提起大白铁壶来,只听“哗哗”一阵响,已是倒了满满一大海碗白开
水,双手捧起,端到石天云面前,道:“石姑爷请饮此一碗水,提提神,准备应试第二
题。”
  虽是白开水,石天云却也不作理会,恰好自己有些酒渴,接过海碗,“咕咚咕咚”
喝将下去,顿时觉得体内清爽,十分受用。上官婉珠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门道:“石
姑爷请进屋,准备答第二试题。”
  皆因石天云以前家大业大,院落房屋比较宽绰,他们结婚的用房是一幢一进三的房
子,洞房设在最里边的一间,要连进两间房方能到达。虽是通房,每一间却都安有比较
讲究的木门,算起来共有三道门。石天云哪会想到,花烛之夜竟变成了严紧的考场。
  石天云进屋后来到第二道门前,见门上同样上了锁。门旁也放了张茶几,茶几上放
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摆了一个棋局。棋盘的一边放了一套汝窑细瓷茶具,同样也有一红
纸封。上官婉珠把红纸封递给石天云,道:“这一纸封里,也有个题目,算作二试。若
二试中了,请饮香茶一杯。若二试不中,石姑爷不但今晚不能入洞房,就是明天晚上也
不得入。”
  石天云打开纸封,见上面写道:
  请说出此棋局红方的几种应对方案,最佳着法是什么?
  他低头向那棋盘上看去,见是一实战中局的形势,双方三十二个棋子,一个无伤,
而所有大子都已出动,正处在僵持纠缠的激烈对攻阶段,局势十分复杂。
  石天云略加凝思,经过审局度势后,毅然找出了答案,提笔一一注明,写出了红方
三路马跃上四路、六路肋车进入对方卒林、八路炮巡河等几种变化,又从窗缝中递了进
去。不一会,答案又从窗缝中传了回来。石天云一看,卷首批写了四字:“回答甚佳!

  上官婉珠倒了一杯香茶,石天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上官婉珠打开第二道门,来到了第三道门前。这也是洞房的门,没有上锁,里面却
关得紧紧的。门旁照样放了茶几,一副棋盘上三十二个棋子胡乱放着,棋盘旁放了一把
白锡小酒壶和两个酒杯。石天云仔细一看棋盘的棋子,却是非同一般,皆用清一色的玉
石所做,个个都很精致。他口虽不语,心下想道:“前面两个题,一个考我的开局,一
个考我的中局实战能力,眼见都被我答中,想来这第三个题目也难我不倒。”
  上官婉珠把红纸封递给石天云,道:“第三个题目若答对了,石姑爷三试连中,喝
美酒一杯,请入洞房。若答不中,三天之内不得入洞房。”
  石天云缓缓点了点头,微笑着打开纸封,见上面写了两个题目:
  (一)请创作一排局(若自己不愿创作,背抄他人名局也可以)。
  (二)解拆我的排局。
  
  房内烛光摇红,外面夜色更深,约莫已是二更时分。白天,石天云迎娶新娘子时就
累了个不亦乐乎,晚上陪饮宴以至进入“考场”,早已是体力难支。折腾了多半宿仍是
不准进洞房,心中既着急,又有些烦恼。他暗自思忖:“别人家娶媳妇,哪有先考试再
入洞房的?偏偏我娶了个会下棋的老婆,变着法生出许多枝节来。
  石天云哪里还有心思创作排局?一时灵机一动,便把四大名局之一的“蚯蚓降龙”
,连图带着法一古脑儿抄写在纸笺上,让上官婉珠递进去。
  洞房里的上官婉霞看完棋局后,怎会不熟识这一排局,心下想道:“噢,原来你把
洞房外三试比做了蚯蚓降龙,把我比做蚯蚓,自己比做龙,真是别出心裁,好大的口气
。”
  对此,她心里并不介意,当下在答卷上写了批语,连同另一张试卷,从门缝中递了
出去。
  石天云见答卷的卷首批写了“背记得倒也正确”一行字,卷尾却写了这样两句诗:

  谁是蚯蚓谁是龙?
  楚河汉界见分明。
  石天云后悔莫及,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失慎,在新婚之夜以此棋局作比。他打开
新的试题,见也是一排局图,图下写得明白:红先胜。
  石天云把纸上的棋图照样画戎葫芦地在棋盘上摆好,初看觉得容易,双方各一步叫
杀;既然红方先走,胜来有何难?仔细思来,却远不那么容易。
  原来,这一棋局出得十分奇巧,奥妙无穷。红方有车马炮,一只孤相正面飞起,前
方一小兵已坐了对方的“大堂”。
  黑方有车双炮卒双象,老将被逼于六路底线,正被红方四路底炮所瞄准,二路底马
跃上四路虽可叫将,但黑方可以九路炮平六路解将。再看看另一边,黑方一路炮和二路
车俱已沉底,那只小卒已从四路线冲到了红方下二路,端的是厉害之极,只要平车砍掉
红方七路底车,一步棋即可成绝杀。
  石天云本来早已疲惫不堪,面对这一疑难棋局却哪里敢懈怠。不由得精神大振,全
力以赴在寻求破解之法。
  然而,尽管他左思右想,却始终不得其解。眼见得又过了半个时辰,破解无门,愈
加慌迫,急得满头大汗。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爆豆也似的“劈啪”声响,和“咴咴”的惊马嘶
鸣声,石天云和上官婉珠不由得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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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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