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ss_Bridg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qpcwth (独翅鸟),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弈林奇情》--(二十二)溶溶月色良宵夜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27日10:26:2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骚动拥挤的人群里,青年公子正在拼命挣扎的当儿,那只飞来的绣球,穿过密密层层的
臂林,不偏不正恰恰击中了他的前胸。而他半举在胸前,用来推挡拥挤人群的右手,无
意中将绣球拦住了。
  有道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行。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既巧得很,
却又怪得很。有人越是竭力想得到的东西,却偏偏得不到;而有人不想得到的东西,却
偏偏得到了。彩楼下,可有多少人把双臂举得高高的,如疯似狂竭力想把绣球抢到自己
手里,然而他们失望了,激动的狂潮过后,随之而来的是颓丧。而这位青年公子,一时
只顾了在拥挤的人群里挣扎,别的事已无暇他顾。彩楼上那位“天仙”,他根本没来得
及看上一眼是什么样儿,更没看见那位“天仙”手里的绣球是怎样飞下彩楼的。然而那
只绣球却偏偏打中了他的前胸。
  当青年公子刚把绣球抱在怀里,彩楼下沸反盈天,拥挤的人群经过一阵激烈的大动
荡后,一瞬间青年公子身前闪开了一隙之地。他的身躯有松动,蓦然间低头一看,这才
发现自己胸前居然抱着个鲜艳夺目的大彩球,不由得心头鹿撞,白皙的脸膛顿时涌起了
红云,禁不住心中奇道:“噫,这只球怎么会到得我的手里呢?”
  正在此时,十几位穿青缎武士服的精壮大汉,嘴里一个劲地喊着:“闪开!闪开!
”冲开拥挤的人群,已来到了青年公子的身边,不容分说,前呼后拥将青年公子拥持到
彩楼上。
  武青梅欠身向青年公子道了声“公子万福”,却也早把一张粉脸羞红了。尽管她把
头半低了,却是目不转睛地在打量着对方。见站在面前的青年公子面如冠玉,唇若涂朱
,眉清目秀,发尘可鉴,身材适中,但显得挺拔、潇洒,属于那种走在路上能不时赢得
姑娘们悄然一顾的美男子。
  武青梅只悄悄打量了对方这么一眼,已由不住为之肃然起敬,进而芳心大慰,暗自
忖道:“感谢老天爷有眼,赐给我一位绝世美男子。”
  青年公子的确是美极,美的是那么动人,美的是那么神秘。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
似润朝阳,实在太美了。一时,武青梅呼吸沉重,意态恍惚,难以自已,一种难以克制
的冲动涌上心头,直恨不能一下子扑上前去和那青年公子热乎一番,只碍当着彩楼下众
人的面,她仅余的一点理智不允许她这样做。
  那一绿衣官打扮的少女,拿架作势,摇摇摆摆地走向楼前,对着楼下宣告道:“新
贵人一选选中,需待通过二选方能最后决定婚姻大事。”
  绿衣女官宣告甫毕,彩楼下又哄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武家的东床快婿委实难当!”
  “这二选不知有何花样?”
  彩楼下议论之声正自沸沸扬扬,只见绿衣女官轻启樱唇,又宣告道:“现在开始二
选,武小姐要亲试新贵人的棋艺。”
  武青梅在棋艺上也是练家子,虽算不上是弈林高手,然而在女人行里应是上上之选
了。是以把较量棋艺作为选婿的条件之一。平时她常想:如若能得配一个会下棋的如意
郎君,夫妻们纹枰手谈,岂不是一生一大乐事?
  武青梅又悄悄看了青年公子一眼,嘴角掩不住欣慰的微笑,忖道:“面前这位公子
,是再理想不过了的意中人,但不知他的棋艺如何?”
  当绿衣女官自宣告完毕,一位紫衣丫环已在武青梅面前的彩桌上摆下了棋盘,并请
青年公子在武青梅的对面就了座。
  武青梅春风满面,默默含笑,伸出春葱也似的纤纤玉手,从棋盒里挑了几枚棋子,
可就摆好了一个棋势。
   她眼波温柔如水,莺声轻吐,道:“这一棋局该红方先走,请公子示着。”
  也就在这当儿,绿衣女官已将一方大棋盘张挂在了彩楼门前,武青梅所摆的棋局赫
然映入楼下众人的眼帘。楼下先是哄然一阵大笑,继而又是一片议论之声:
  “这样的棋局太容易了,怎么可以做为试题呢?”
  “合当这位青年公子有艳福!”
  “这一试题,只要稍谙棋艺的人,皆可以解,岂不是人人可以做武家的东床快婿吗
?”
  “哈哈哈哈……”
  武青梅所摆的这一棋局,委实是再简单不过了,大凡懂一点棋艺的人,大概都可以
解拆得出来,而凡是看过棋谱棋书的人,也都知道其出处。双方统共五个子儿:红方老
帅坐阵六路,双马在中路和四路成连环之势;黑方老将蹲居原位没动,车镇中路,虽一
子捉双,但却一只马儿也不能吃,双马和单车已成定局。
  青年公子红着脸儿,哪敢瞧对面的那位“仙女”一眼?只管把头低了,却是不言声
。当武青梅刚把棋局摆好,让他走子时,略微抬了抬头,只斜目看了一眼棋盘,毅然想
起了棋局的出处。心中忖道:“这不是《适情雅趣》中的‘鸳鸯交颈”局吗?” 想到这
里,那张红润的俊脸益发红得像舞台上的关老爷。
  恰在这时,只听武青梅又轻声催促道:“请公子速赐佳着。”
  在对方的一再催促下,青年公子这才轻声言道:“此局红方双马连环,帅走闭着。

  一语中的,答案正确。
  武青梅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双剪水瞳子在青年公子身上一转,却又故意催促道:“
那就请公子走走看嘛。”
  青年公子伸手捉起了红帅往后退了一步,道:“老帅只如此上下走动,此局必和无
疑。”
  武青梅面带春风,浅笑盈盈道:“公子走着正确,看来棋艺必定是身手不凡了。”

  这虽然是对弈中极为平常的一句赞语,但此时此刻出自武青梅的口,好像每一个字
都有了感情,是那般的优美,又是那般的动听,使人十分受用。
  然而,青年公子却木然无表情,只是望着彩桌上的棋盘呆呆地出神。他在想什么呢

  武青梅目光一转,向那一绿衣少女官道:“搀新姑爷下楼!”
  月亮升起来了,夜色变得苍白而发暗。
  整个蒲州城好像已经沉睡了,冷落的街道寂静无声,普遍的静默被远近的犬吠声所
打破,走在大街上未免使人有些恐惧。
  当廉云峰离开“十里香”酒楼时,已是很晚了。这天,他先后要了五瓶“十里香”
好酒,已是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酒楼关门时,他不得不离开酒厅。
  楼外好一派月色,又新鲜,又明亮。月下的楼房,树木是那般清晰,然而在廉云峰
眼里,却都围绕着他旋转了起来。
  廉云峰委实是醉得不轻,此时酒劲正涌,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如同被燃烧着一般,
清淡的月光下可以看到他通红的面孔上有几根被酒力所激发着的青筋在凸动,粗黑的眉
毛下乜斜着一双带血的眼睛,两条腿如同扭秧歌似的在大街上往前迈动着。
  他本想找一家客店住宿,见家家关门闭户,却上哪里去寻找。
  月下廉云峰独自一人在大街上踉踉跄跄往前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大街拐弯的
一条胡同口,突见有微弱的亮光晃动着。他虽然酒力难支,但此时心中尚且明白,忖道
:“也许会是一家客店。”
  廉云峰摇摇晃晃地朝那亮光走去。
  门前高挂着的两盏纸风灯,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着,风灯上各写了“福星客栈”四个
字,两扇黑漆大门洞开,上有一副对联,委实是写得好:
   红日坠西行客身倦堪至步
   群鸦噪晚离人马疲可停骖
  果然是一家客栈。廉云峰心中暗喜,迈步走了进去。
  廉云峰刚进得了大门,猛可里身旁响起了斥问声:“什么人?敢莫是来住店吗?”

  廉云峰心中为之一凛,见黑漆大门后靠墙的一把木椅子上坐了位老者,双手将一陶
泥小茶壶抱在胸前,正靠在木椅子上,虽见有人进来,身子却是纹丝不未动,只把两只
眸子瞪大了,暗影中炯炯有光。
  廉云峰心知是位守门人,本待向那一老者抱拳施礼,但此时酒力正猛,两手哆哆嗦
嗦,却哪里做得上个抱拳拱手动作来,话语也有些不连贯了:“请……请老伯……行个
方便……我要……睡……睡在你们这里!”
  老者坐直了身子,一手握陶泥茶壶,腾出另一手向廉云峰一摆,道:“快走开,快
走开!少举有令,今晚不但不能留客人,原先住下的客人也都得走开!”
  廉云峰向那一老者乜斜着眼睛,道:“少……少举是谁?今晚上……让我在……这
里住……也得……住,不让我……在这里住,也得……住!”
  “哈哈,好大的口气!”老者从木椅上霍然站了起来,声色俱厉地道:“这话若被
我们少举听见了,不剥你的皮才怪哩。快走开,快走开!”
  老汉见是一醉汉,伸手正想将对方推出门外。岂料,廉云峰已是自己倒了下去,倒
把老者吓了一跳,忙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啊,相公,原
来是你?怎么醉成这等模样?”
  这一老者原来就是白天在“十里香”酒楼饮酒时,廉云峰代为付酒钱的灰长衫的老
人,是这家福星客栈的看门人。当他认出对方是谁时,一双眸子由惊奇变为感激,由感
激变为爱惜,口中喃喃道:“怎么醉成这样子,酒喝多了会伤身体的!”
  狂烈的酒力已使廉云峰全身软绵绵,且头脑已经不清醒,鼻孔中发出了鼾声。对蓝
灰长衫老人的话语,他哪里听得了半句。
  蓝灰长衫老人虽一时面现为难之色,却鼓足力气把廉云峰拖扶到后院二楼的一间屋
里,把他扶在一张床上平躺了,盖好被子,转身又走出了房间。这一切动作虽都是摸黑
进行,但蓝灰长衫老人动作是那么熟悉,看上去他对屋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不多会儿,蓝灰长衫老人手里端了一大杯温热的浓茶,又悄悄回到了房间,俯身将
廉云峰半扶了起来,把茶杯对上廉云峰的嘴,轻声道:“相公,快将这杯茶杯喝下去,
浓茶是会解酒的。”
  廉云峰虽喉间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却是一些儿没有知觉。
  待廉云峰将一杯浓茶喝下,蓝灰长衫老人又将他轻轻放下,呐呐道:“相公,好好
睡一觉吧。”
  刹那间,廉云峰又发出了鼾声,蓝灰长衫老人却迟迟不忍离去,他站在床前好久好
久,最后轻声嘱咐道:“相公,待你睡醒后且莫出去走动,也别出声,这床上睡的也是
位相公,待他回来我再给你另作安排。”
  这一席话,尽管廉云峰全然听不见,但蓝灰长衫老人已放心地悄悄离开了房间。
  月色空明,疏星闪灼,整个“福星客栈”里一让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廉云峰一觉醒来。月光透过后墙上的窗户照进屋里,屋里的一切
隐约可见。此时,廉云峰的酒力虽然未全解,但头脑显然已清醒得多了。
  他揉了揉眼睛,惊奇地观瞧着。
  房间坐南朝北,里面靠墙放置了三张床。一张床上整齐地摞满了被褥,一张床上放
了几摞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枕套以及水壶、茶杯之类的什物,唯有自己睡觉的一张床
空着,似象有什么人在此睡过。前边的窗户用纸遮得严严的,透不进一点儿亮光。窗下
靠墙安置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放了一套茶具和烛台,一方梳妆镜反射着阴森的亮光。房
间里放置的东西虽然多,却是有条不乱。
  显然,这是客栈的一间库房。
  廉云峰心里明白,自己是昨夜晚间来到这家客栈的,但只记得门前高高挂的风灯、
木椅上的长衫老人,至于为什么会睡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可就不得而知了。
  待廉云峰一翻身,似有一股脂粉的香气浸入鼻端。仔细一闻,这股香气正是发自自
己铺盖的被褥和脑袋下的枕巾。
  廉云峰益发惊奇了起来,心中禁不住忖道:“噫,是什么人在这张床上睡过呢?”

  廉云峰思来想去,想了好长一阵子,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身上酒力虽已大消,
但醉意却未全解,仍有些困倦和迷糊,自语道:“管它呢,天亮还早,且再睡上一觉再
说。”
  就在廉云峰刚刚合上眼睛的刹那间,突然似是房间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声。尽管
声音是那么轻微,但毕竟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廉云峰蓦地睁大了眼睛,向房间门处望去。
  他不望犹可,这一望当真是吃惊不小。他本待从床上跳起来,却硬是强制着自己一
动也没动,只把一双惊恐的眸子紧紧盯视在房间门上。
  房间门悄悄开了一隙,透进了一线长长的微弱亮光。
  随着这条隙线的逐渐加宽,一条人影从门隙中悄然闪了进来,动作虽算不上快捷,
却是轻盈之极,灵便之极。
  来人纤纤细腰,窈窕而修长的身躯,黑暗中廉云峰虽瞧不清其面貌,但分明是一女
子的身材。然而,身上那袭长衫,头上戴的书生巾,又明明说明,来人是一位倜傥的公
子。
  廉云峰惊心稍定,怯意略消,心中忖道:“想必是睡在这床上的人回来了。”
  来人举止是那般的端庄,又是那般的轻盈,一举一动几乎是毫无声息。当他的整个
身躯进得门来以后,又转身将门轻轻地掩上,而且上了插闩。
  来人进入房间后,并没有东张西望,而且转身悄悄走向了窗下那张八仙桌,并摸起
了桌面上的火镳、火石和火摺,随着“嚓”的一声响,火星飞溅,火摺被打着了。
  来人摇亮火摺,点燃了蜡烛。烛焰上窜,房间里顿时烛光大亮。
  来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蓦地一见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人,几乎要惊叫出来。
  来人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若不是后背依靠在八仙桌上,显然要倒了下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床上躺着的廉云峰猛可里扬手撩开被子,腾地坐了起来,虽仅仅
是看了那么一眼,先不说那张俊秀的面孔,就只是那副修长的身材,已使他觉得似曾相
识。
  他丝毫没有恐惧的表示,只把一双惊奇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注视在来人的脸上。
  烛影摇红,烛光照着来人如明月般的剪水双瞳,使得那张惊恐而苍白的面孔,看上
去似是蒙上了一层圣洁而又神秘的光辉。
  那张面孔虽然有说不出的神秘,但对廉云峰来说,何只是“似曾相识”,说得清楚
一些,那是一张多么熟悉的面孔啊!
  就是这张如梦般晶莹的面靥,在廉云峰的心里何曾离开过一时一刻?也不能不使人
犯猜疑。
  “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这是做梦吗?廉云峰在猜疑的同时,可就将对方从头到脚仔
细打量了一番,心中十分自信地道:“没有错,绝对没有错!”
  来人一双俊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床上的廉云峰,脸面上的惊恐之色猝然消失,一时欣
喜之情难以自己。
  “是你?”来人只吐出这么两个字,两汪泪水再也无法忍住,禁不住夺眶而出。继
而衫袖轻拂,人已到了床前,张开双臂向廉云峰扑来。
  显然,双方已互相认了出来。
  廉云峰一时激情难抑,那里还顾得上穿衣服,光赤着两足跳下床来,张开双臂将来
人抱住。
  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此时此刻,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住两人奔放
的感情。
  “你可把我想死了!”廉云峰嘴里只简单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便狂烈地亲吻起对方
来。
  待得廉云峰姿意地将来人的脸面和脖颈亲吻了个遍,最后将两片火热的唇按在了对
方的嘴上。
  在一阵天旋地转中两人倒在了床上,抱着,滚着,喘着,挣扎着。然后两人的肉体
和灵魂,在痛苦和喜悦的狂欢之中一同融化了。   
  月亮挂在天上,好圆,好圆。
  圆月下有对星儿,好亮,好亮,像微笑着的仙女的眼睛,笑得是那么神秘。
  八仙桌上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熄灭了,清亮的月光显得特别温柔,透过玻璃窗
把一些弱光悄悄送进幽静的房间,洒向了甜蜜的床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一对青年人高度兴奋的心情俱都平静了下来。
  这对青年人面对面地把头摆在了同一枕头上。一个是廉云峰,另一个再也不是来人
方巾书生,而是一位妙龄女郎。她那散乱的黑发如同流云披散在枕头上,遮去了大半个
枕头。
  她的四肢百骸绵软无力,慵倦的身躯躺在那里虽说一些儿也没劲,但却未能入睡,
而是在偷偷地流眼泪。
  扑朔迷离,无限惆怅,委屈难过,相思得偿,一时竟说不上是什么味儿来。她更说
不上自己为什么要哭,泪珠儿一直在不停在往下流着,腮下的枕巾已滴湿了一大片。
  理智又回到了廉云峰的躯体。
  他感到了后悔、愧疚、难过,一时竟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对方才好,默然半晌方始
说道:“我喝醉了,我禽兽不如,你恨我吧,打我吧!”
  女郎止住泪水,心里略觉宽慰,忖道:“我把什么都给人家了,还哭个啥劲,早晚
也是他的人。”
  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干,道:“不。你喝醉了,我却没喝醉,是我心甘情愿。”
  廉云峰转愧为喜道:“这么说,颖妹,你原谅我了?”
  女郎假嗔道:“我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到这里,女郎伸出
食指,向廉云峰的额头狠狠戳了一下,续道:“没的就这样便宜了你。”
  廉云峰伸手将女郎的手指紧紧握住,道:“颖妹你真好。”
  女郎正色道:“我乃千金之躯,一旦弃之。此身皆托于你,勿以他日见弃,使我有
白头之叹。”
  “我廉云峰一言难尽,寸心相报,惟天可表。”廉云峰话语微顿,续道:“他日我
若变心,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快别这么说!”女郎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紧紧将廉云峰的嘴唇捂住了。   
  这位易钗而弃,和廉云峰同衾共枕的秀发女郎,会是谁呢?
  不要说,正是廉云峰日思夜想的李颖。
  那天夜晚,在玉玄观的客舍里,皆因廉云峰陪拜嫂周丽萍下了一盘棋,不想使得李
颖心中疑云陡起,误会重重。茫茫夜色中,置后面苦苦追赶的廉云峰于不顾,打马急驰
而去。
  坠入情网的青年男女,往往是爱之愈深,疑之愈重,恨之愈切。而世上最最纠缠不
清,难以分解的两件事,就是爱和恨!
  几个月来,李颖一直处于爱恨混淆的矛盾之中,爱到极处则恨生,恨到无奈爱再来
,就这样爱爱恨恨,她深深地被苦恼着。她也常常感到有一种难遣的苦恼在折磨着自己
。尽管她也竭力想摆脱这种折磨,但却无力自拔。
  李颖是那么爱廉云峰,就因为玉玄观一场误会,她又是那么恨廉云峰,每当想到那
伤心处,简直恨之入骨,直恨不得见了廉云峰扑上前去狠狠地咬他两口。她暗下里恨恨
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姓廉的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常常是没有理由的。如果这种情感一旦发展成刻骨的爱情,更
非人力所能化解挽回。正如李颖对廉云峰,恨归恨,但那刻骨的爱,使她既无法清除,
更无力解脱。爱的情网已把她紧紧地捆住了。
  在泪水挂腮,数不清的漫漫长夜里,李颖曾多次信誓旦旦地道:“把他忘掉,从今
以后我永远不找他,不见他了!”
  然而,说归这么说,不论她做多大的努力,却何曾一时一刻忘掉廉云峰?
  正当廉云峰被爱与恨折磨得难以消受,一颗极端痛苦而又矛盾的心眼见得要崩裂的
时候,她心中的疑云一下子被遣散,误会完全消失。
  那是李颖一次外出的途中,无意中碰上了从蝇面老者江长流水中逃脱的江南,两人
默不相识,李颖一时见江南鹑衣百结,面黄肌瘦,一副小叫化子模样,怜悯之情油然而
生,便把自己随身所带的吃的分了一半给江南。两人言谈时,江南无意中说了这样一句
话:“廉云峰是天下第一好人,我在到处找他。”
  “廉云峰”三字刚从江南嘴里吐出,李颖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湖,如同猛地被投进一
块大石头,益发地波翻浪涌,一颗芳心剧烈地跳动着,急不可待地问道:“你在找谁?

  江南瞪大一双稚气的眸子答道:“找我大哥廉云峰,他是我的结拜兄长。”
  李颖心头又是重重一震,忙问道:“你说的廉云峰是何方人氏?”
  江南答道:“我大哥乃昌平州人氏,出自一象棋世家,棋下得可好哩!”
  李颖忙又问道:“这话你说的可真?”
  江南瞪大眼睛,似怒非怒地道:“难道我骗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颖心里略有平静,盈盈道:“我再来问你,你这位大哥长
得什么样子?”
  “天下少有的美男子。”江南略有所思,眨动着一双大眼睛道:“我大哥魁梧的身
躯,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英气勃勃,走在大街上哪个姑娘不悄然多看上两眼。”
  江南一席话,说的李颖心头鹿撞,一颗芳心几乎要跳出腔子。她强自抑制住自己,
声近自语地道:“看来这位小弟弟要找的大哥必定是他了。”
  尽管李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极轻,但仍被江南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斜歪了脑
袋,一双惊奇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李颖,问道:“这么说来,你认识我大哥?”
  李颖不胜感慨地道:“岂止是认识!”
  李颖对江南讲说了自己与廉云峰相识的经过和关系。
  江南也对李颖讲说了自己与廉云峰相识的经过和关系。
  两颗陌生的心,坦诚相见。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为寻找廉云峰而走到了一起
来了。
  李颖一把拉住江南的手,亲切地叫了声:“江南小弟!”
  江南也亲切地叫了声:“李颖大姐!”
  李颖与江南姐弟相称,两人晓行夜宿,到处寻找廉云峰。
  途中,李颖觉得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便易钗而弁,打扮成一位书生相公
模样,并让江南作书童打扮,倒也遮过了人们的耳目。
  这日,两人来到蒲州城,刚在福星客栈落店,恰恰碰上店家清理店房,把所有的客
人都轰赶了出去。
  李颖和江南都各包了一个房间,江南已被轰赶了出去,看门的蓝灰长衫老人见李颖
是一位懦弱书生,便偷偷将她安排在一间库房里,让她暂时安歇两天。
  李颖在这间库房里只呆了一个夜晚,第二天起床后,梳洗完毕,一个人独自在房中
坐了一会,觉得百无聊赖,便悄悄溜出了福星客栈。她要寻找江南,顺便看一下蒲州城
的风土民情。
  李颖正漫步在蒲州城的大街上,见人们三五成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地向一个方向
奔去。
  她好奇之心陡起,便也加快脚步,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走去,这才来到了武青
梅的彩楼前,并被绣球击中,选为佳婿。   
  库房里的睡床上,李颖与廉云峰手拉手并肩而坐,在窃窃私语着。
  当谈到昨日彩楼下发生的事,李颖仍心有余悸,同时也觉得不解,道:“云哥,你
说事情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彩楼下的人成千上万,那只绣球为什么会偏偏击中在我身上
呢?”
  对李颖的提问,廉云峰一时实是无法回答,他笑笑道:“那是颖妹的艳福大呗!”

  李颖猛地甩掉廉云峰的手,娇嗔道:“人家问你正经事,你却没有正经的,不理你
了。”
  廉云峰嘻嘻地笑了起来,重又将李颖那只纤纤玉手握住,道:“你不理我,我理你
。”他略有所顿,故意编了句好听的话,想逗着李颖一笑,便故作端详李颖面膛的样子
,道:“巧合固然是巧合,那只绣球为什么会击中在颖妹身上,要我说嘛,原因只有一
个。”
  李颖急嘴快舌地道:“你说,你说,原因是什么?”
  廉云峰不紧不慢地道:“这原因嘛,皆因为颖妹长得太漂亮了,不但男子喜欢你,
就连这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也爱上你了。”
  岂知,廉云峰此言一出,李颖不但没有笑,一张晶莹玉面顿时变得恼怒起来,握拳
连连朝廉云峰的大腿上捶去:“油嘴滑舌,我再让你说!”
  廉云峰大腿上连着挨了三拳,不但没有觉出有疼痛之感,反而觉得十分受用,嘴里
仍是不停地说着玩笑话:“颖妹好厉害,还未过门就打起丈夫来了。”
  一阵玩笑过后,廉云峰突然收敛了笑脸,一本正经地问道:“颖妹,那么你是怎样
离开武府的呢?”
  李颖长叹一声道:“事出无奈,我只好逃婚。”
  李颖讲说了她“逃婚”的经过。
  武青梅的彩楼下,拥挤的人丛中,李颖被绣球击中后,当即被十几名精壮大汉拥持
到彩楼上,经过试棋,她被武青梅选中,当下由两位使女搀扶着下了彩楼,进了武府。

  武府的一间大厅里,喜堂早已准备得万事就绪,身不由己,当下李颖与武青梅拜了
花堂,双双被送入洞房,一对雌凤成就百年之好。
  洞房花烛之夜,痴情的武青梅,尽管她把“夫君”二字一遍遍叫得甜甜的,百般地
挑逗,李颖却木然没有什么动作。最后,当武青梅定要帮助“夫君”宽衣睡觉时,李颖
借故要外出解手,这才随着贺客们悄悄溜出了武家大门。
  廉云峰听得津津有味,却故意开玩笑道:“岂知逃的了那婚,逃不了这婚。昨日晚
上颖妹不是也结婚了吗?”
  李颖顿时羞得脸儿绯红,抡起一双粉拳直向廉云峰的大腿上轮番捶去:“我叫你说
!我叫你说!”
--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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