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ss_Bridg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ad (andy),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天外有天(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l  2 12:17:48 1999), 转信

父亲的教导

父亲为了让我们三个男孩接受文官考试,很早就为我们聘请了家庭
教师,不让我们上小学,对我们施行了严格的单独教育。学习的内
容与过去只为进京赶考的科举考试的内容完全相同。从最初步开始,
尽是些三字经、于字文、大学、中庸、唐诗选、古文选、左传这样
的书,都是必须死记硬背的。

到四岁,我也与二位兄长一起被按在书桌前坐下,从早到晚,每天
勤学苦读。父亲对我们的教育非常严厉,若是每天叫背的书背不下
来,手就会挨板子打。到了深夜,书背不下来不让睡觉。记得母亲
为此常常心疼地劝父亲说:“已经晚了,别让他们背了行不行?”可
是,父亲还是不肯罢休。甚至本应是休息的星期日,由于父亲布置
的课程有耽误的部分,必须补课,因而实际上我们连星期日都不得
休息。不管怎样说,我最年幼,可是读书的份量与二兄毫无两样,
何况我身体虚弱,可真是岁月难熬。那阵子,我胸肺有疾,每日都
吐痰不止,不过好歹自然地全愈了。父亲这种刻板的教育方法,日
复一日地持续到我七岁半为止。

我七岁时,不知刮的是哪阵风,父亲信了道教。于是,只见他每日
往来悟善社,盘腿打坐。看来父亲像是对尽职官署感到绝望,经亲
戚的入教劝说而动了真心。父亲生就是个好着迷的性格,热衷于书
法时,立即买来千大堆字贴摹本;迷上了小说时,书库里顿时增添
了一大批小说。这次也同样,没多久就成为道教的虔诚信徒。

后来,父亲终于觉察到在这种前途难测的混乱时代里,强制地对孩
子们施行仿古式教育恐怕是毫无意义了。于是,辞去了汉学教师,
给我的长兄聘请了英语、数学家庭教师,责令他为考中学做好准备。
至于我,即便什么也不学,父亲也不管不问了。这件事可以说是父
亲性好着迷的缘故,才造成了如此突然的大转变。现在回想起来,
若无父亲的这次大转变,我肯定不会作为棋士来到日本的。

父亲自从往来悟善社后,每天回到家也要在下午三点和晚十点,各
盘腿打坐一小时,另外,从那时开始,时常与孩子们一起玩军棋。
官署那里,即便去上班也无甚要紧的工作,所以父亲那阵子想去就
去,想不去就在家里玩。特别是父亲钻研起军棋来,并且编排出许
多新的玩法。当时他编的新玩法曾照成相片登载在《北京晨报》的
画报刊物上,因而博得了许多读者的喜爱。后来不知不觉中,父亲
也教孩子们玩起围棋来了。并且,当父亲了解到兄弟当中我学棋最
快,便渐渐地着重对我一个人用力施教。

父亲首先教我们掌握了围棋规则,然后将收藏已久的围棋书翻腾出
来,让我们每天摆棋书中的棋谱。当我觉得围棋非常有趣的时候,自
己便主动地想学棋了。那时,父亲腾出更多的时间在我身边寸步不
离地守着,指点我研究棋谱。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恩议,我对于围
棋的记性特别好,只要是摆过一次的定式,再复杂也能记住不忘。
那阵子,我每天从早上九点起开始摆棋谱,直摆到夜里十二点左右。
由于学棋过于着迷,惹得母亲心疼起来,有几次竟狠心地把棋盘藏
了起来。

父亲起初既让我看中国的对局谱,同时还让我学他从日本带回来的
日本棋谱。后来,又为我订购了由日本方圆社发行的月刊杂志《围
棋新报》的合订本。那书一到手,我便如饥似渴地捧住不放了。《围
棋新报》合订本分为三册,合计有六百局的对局谱,并附带有村懒
秀甫的简单评论。合订本是相当沉重的书,尤其是第二册、第三册
最重。因为我每天只手擎书学摆棋谱,所以,左右两手支撑重量最
吃力的中指,现在仍然是弯曲着的。

然而,父亲仅仅是将大量的棋谱给我看,并未像现在的先生那样热
心细致地教过我。只是有时他自己先看看棋谱的解释,然后让我猜
测下一手走在哪。或在学摆日本的棋谱时,将日文的解释译成易懂
的语言来教我;再就是实战对局时,除了父亲自己作我的对手外,
还让他的棋友也来当我的对手。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只要一学起棋来,从来都是忘我痴迷、不知
疲倦。从学棋开始到第二年我九岁时,便可与父亲势均力敌地平摆
了。父亲的棋并不那么高超,可能比过去的业余初段还稍微弱些。

到我十岁时,父亲为了让我们见见世面,开始带我们兄弟三人到当
时北京唯一的“棋会所”——“海丰轩”去下棋。其实那里与日本
的“棋会所”不同,问面上是个小吃店,店的里面才是个下棋的场
所。当时北京的围棋迷们云集那里,并时常下赌博棋。客人从赌金
中抽出一成作为入席费付与店家。父亲好像也是那里的常客之一。
另外,当时北京有名的棋手如顾水如、汗云峰、刘隶怀等常常出入
于此,父亲请他们与我弈棋,记得首次对局好像是让五子左右,不
过当时的胜败都已忘记。

顺便一提,中国的棋盘与日本的不同,大都是用布制做,比日本的
稍微大一点儿,另外,棋子的底部是平的,形状像是将一个小球切
去三分之一,可以想象成一个小馒头的样子。因此,说起下棋时的
“投子”,实际上是将棋子摆于盘上,或是将棋子推放到某一点上,
并不像日本的棋石落盘时能发出“啪”、“啪”的那种惬意的声音。
另外,中国最上等的棋子是云南石,棋盒属紫檀木的最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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