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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d (andy),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十座擂台十个传奇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ul 20 15:03:52 1999), 转信

时光到了1983年,中日围棋一年一度的友谊赛日益激烈起
来,日方派出的已全部是九段棋手,中方的胜率不断上升。中日围
棋的实力差距究竟如何,能否办一个决战性的比赛?当时中国唯一
举办新闻棋战“新体育杯”赛的《新体育》杂志社总编辑郝克强这
样思索,并得到当时国家围棋队领队陈祖德的同意。有关人员在去
日本时,多次带去了这个信息。没想到,日方也在酝酿此事,大家
不谋而合。当时日本棋院《围棋俱乐部》编辑长酒卷忠雄在其办公
室和同仁们进行过一次信马由缰的神侃,内容是办一次中日棋手的
趣味性对抗赛。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轻松的奇思异想,竟然不谋
而合,演变成一场轰轰烈烈,旷日持久的围棋“事件”。

日本NEC电气公司,与日本棋院联手办起了日本快棋赛,两家
过往甚密。当公司得知要办这个比赛时,立即表示支持。1984年
7月,日方“五人代表团”直奔北京而来,与中方一拍即合。日方提
出比赛形式并取名“日中超级围棋赛”,郝克强与陈祖德等商量认为,
“超级”二字很不习惯。这比赛如同过去的比武擂台,不如叫擂台赛。
日本方面表示同意。最文雅的棋士,最犷猛的擂台,一种巨大的反差。
上边是天堂,下边是地狱。荣辱别如天壤,擂台正处于天堂和地狱之
间。两路棋手若想到达胜利彼岸,必须浴血杀过擂台。尽管陈祖德,
聂卫平在两国棋手对抗战中已有胜绩,但双方实力悬殊,“恐日症”
成了普遍流行病。人们担心中国棋手败得太惨,海外华人听说此事,
也不禁要问:“打擂台是不是太早了?”但日本棋院已经把日方的阵
容通知了北京。

《新体育》杂志当时进行过一次读者预测,认为中方能获胜的
只占20%,其中不少人把话挑明了:“我希望如此”。日本《围棋
俱乐部》也进行了相同的读者预测,几千人投了票,仅有八人猜中
方胜,而且其中7人是中国留学生!按日本棋院的说法,比赛到依
田纪基五段和小林觉八段面前为止。当初酒卷忠雄也好,郝克强也
好,陈祖德也好,均不知擂台赛能战到几届,也不知结果如何。弹
指十年过去,正是:有心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十年擂台
赛,中国是最大的赢家,当属无疑。

1985年7月,聂卫平和六连胜的小林光一在日本热海的一
座山庄进行了力挽狂澜的一战,被日本棋界称为“滴血的名局”。
这局棋拉开了聂卫平11连胜的大幕,不仅改变了他本人的命运,而
且改变了中国围棋的命运。之后是中方连胜三届,随后比分交错上
升,前九届中方胜五负四,第十届赛事中方仍然领先。(1996年
3月30日,在北京中国棋院,马晓春九段执黑中盘战胜日方主帅
大竹英雄九段。至此,中方取得了第10届中日擂台赛的胜利。)之
前聂卫平对小林光一,加藤正夫,武宫正树等均无胜绩,11连胜
中这些超一流棋手一一做了“刀下鬼”。这无疑给中国棋手极大的鼓
舞,无疑推动了刘小光,张文东,钱宇平等人在擂台上的成熟。

擂台赛问世后几年,仍是至尊至上的赛事。国内头衔战只有“新
体育杯”和“国手战”,而国际大赛独数擂台赛最刺激。参加擂台赛
是每个棋手的愿望,在擂台赛上立功,则是每个棋手的梦想。选拔少
年棋手及选拔女子棋手参赛的竞争场面,就足见擂台赛无以匹敌的分
量,擂台赛几乎成了棋手成功必过的台阶。

擂台旋风,刮出了“名人战”,“天元战”,“棋王战”等名目繁多
的棋赛。其中“中日名人对抗战”“中日天元对抗战”随之应运而生,
战线拉长是中国围棋升格的一大契机。马晓春另辟蹊径,以“中日名
人对抗战”为主战场,完成了围棋的“复兴运动“。

陈祖德说过,擂台赛的一大功绩,是提升了棋手的地位。郝克强
则说,擂台赛的轰动效应,促使年轻人接受了围棋。他认为中国有
1000多万棋迷,而陈祖德说,有两千多万棋迷是没有问题的。第
5届擂台赛钱宇平和武宫正树在南京五台山体育馆决赛,观众近万人,
两位棋手弈后被警察保护了两个小时,才得以脱身。

第七届郑弘和小松英树在武汉对局,当日大雨滂沱,但湖北政协
礼堂,仍有千万棋迷扑来。中国的领导人也纷纷被擂台赛吸引。第二
届中方处于劣势时,邓小平说:”哀兵必胜。“聂卫平对大竹英雄的擂
主之战,再次吸引了邓小平的视线,他与家人在电视机旁等待战况。
聂卫平班师回京,就被邓小平请到府上,樽杯相祝。”擂台赛打得好!
“邓小平说。胡耀邦自60年代就多次观看陈祖德下棋,此时又成了
聂卫平的”棋友“,屡次过问擂台战事。他去世前枕边有两本围棋书
籍做伴,一本是吴清源的《以棋会友》,另一本是陈祖德的《超越自我》,
并插有一张批注。擂台赛风风雨雨,在1992年以中国棋院的竣工
而固定为碑石。正是: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第一届擂台赛,藤泽秀行作为日方擂主,曾立下誓言:如果不
胜,就将削发谢罪。这或许只是老人当时的轻松戏言,负于聂卫平
之后,尽管日方数将为之”请罪“,但他还是剃发自咎,加藤正夫,
小林光一也剃掉了一头密发。削发在日本属“灭顶之罪”,在日本大
赛中罕见。日本棋院第二届排阵,拉大竹英雄坐镇主帅之位,大竹
久久不予答复,竟耽误了两个月。后来中方有人问他何故,他直叹:
“责任太大”,足见他对擂台赛的看重。

第四届比赛的一大花絮,是依田纪基一路过关斩将,从先锋直
杀到中方主帅聂卫平阵前。倘若依田拿下聂卫平,可抵前三届日方
皆负的劣势,当惊世界殊。日本棋院破例安排了全球性的电视直播,
破先例一挽回颜面,可是那盘棋依田也败下阵来。日本对擂台赛之
重视,可见一斑。同是依田,在第七届在杭州负俞斌后,在西湖泛
舟,喝得酩酊大醉,回东京后也削去了一头秀发。

日本棋手是否重视擂台赛,自己最清楚。日本有个作家叫江琦
诚致,曾告诫日本棋界,要出动最强棋手出战,甚至包括外籍棋手。
第十届日本棋院排出了中国台湾棋手林海峰,韩国棋手柳时薰,就
可见其非常用心。小林光一对马晓春说过,擂台赛奖金不多,责任
不小,看来是不能下了。

藤泽秀行曾鼓动日本棋手研究聂卫平,马晓春等,也鼓动日本
棋界及时扶持新人,这些,无不事出擂台。1988年,中国棋界
代表访日,在千叶就见到了一所围棋学校。以前类似的学校层次不
高,也很闲散,但这所学校如同军校,并聘秀行,武宫等高手执鞭
督学。

  日本棋手长期处于棋艺高层,不见敌手,难免英雄寂寞。

对中国,对中国台湾,对韩国的围棋交流,属“文化交流”,谈
不上“对抗”。日本棋院有一套全球性的围棋推广计划,在美国,欧
洲均见其行踪。岩本薰九段曾捐资6亿日元,在巴西建起了日本棋
院巴西分院但仍只是“文化交流”,何谈竞争?当年的日本棋院只能
如同寺院一座。但中日擂台赛,尤其是中方的三连胜,将日本棋手
拉回了“俗世”。可谓:山外青山楼外楼,还有高人在外头。

然而有趣的是,小林光一在日方棋手中,正是擂台赛的最大受
益者。第一届他负于聂卫平后,在棋盘前呆坐。主持人请他到现场
与棋迷见面,也被他拒绝。之后,剃了光头的小林光一与因车祸坐
在轮椅上的赵治勋进行了“棋圣战”的七番棋大战,并一手结束了
赵治勋的“统治”,开创十年霸业之始。随后,“名人战”等头衔相
继被小林光一带上。

在擂台赛上“发迹”的还有依田纪基,羽根泰正。羽根泰正在
棋界亦无“帽子”,但在第四届战胜聂卫平之后,一回日本他就摘取
了“王座战”的头衔。用郝克强的话来说,擂台赛是“炼金炉”,是
“加速器”,对中国棋手如此,对日本棋手亦然。

中日棋手进行擂台酣战时,韩国的高手们异常寂寞。他们不时
打电话到北京,东京,询问战况并索取对局棋谱。韩国棋院至今保
持着这种习惯。处于相同境地的还有台湾应昌期。此人是台湾应氏
围棋基金会的主人,围棋的爱好者。他财力丰裕,对围棋的投入巨
大。他也关注着擂台赛,常常电话追寻于北京,东京之间。他有个
意愿,即举办世界职业围棋赛。在聂卫平11连胜前,他就认为时机
成熟了。

1987年秋,六运会在广州举行,香港泛太平洋围棋会长孔
庆隆,日本棋院的大枝雄介常务理事莅临,应昌期托他们捎来了举
办应氏杯世界大赛的意向。郝克强与他们进行了洽谈。李梦华,何
振梁在宴请时,答复“可行”。应昌期闻迅大悦,不久就敲定了大
赛的筹备事宜。他认为条件已经成熟,冠军人选大概首推聂卫平,
林海峰也在其列,可谓“双保险”。他说:“中国棋手得不了冠军,
我出几百万美元办比赛干什么?”凿凿实实一个“龙的传人”。

然而嗅觉更灵敏,行动更迅速的是日本富士通公司。得知“应
氏杯”职业大赛即将举办,该公司提出:必须抢先一步推出“富士
通杯”职业比赛。而且他们筹划的是两年一届,应昌期是4年一届。
1987年底,富士通公司宣传部长成田正到北京,与陈祖德等商
议比赛事宜。到了1988年4月,大赛即拉开战幕。“应氏杯”赛
到8月才正式开幕。

中日韩三方在举办大赛的竞争上争先恐后,如同“读秒”。
1988年10月,“应氏杯”第二轮,应昌期把赛事办在了汉城,
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据说许多韩国财团大亨都是围棋高手,大宇,
东洋证卷等公司的老板,陈祖德只让其两三子!所以到1990年,
“东洋证卷杯”出台毫不奇怪。当年陈祖德访问汉城时,汉城的下
棋人数,据说达500万人。陈祖德后来再去,据说已达到1000
万人,占韩国总人数的四分之一,虽非官方数字,但汉城的所见所
闻,也使陈祖德大为震惊了。除“东洋证券杯”,韩国三星集团也
不甘人后,正酝酿一项大赛,欲执世界大赛之牛耳。

1995年上海举办了“绅士杯”职业棋赛,虽然奖金只有
两万美元,参赛棋手也只有小林觉,徐奉洙,马晓春,常昊四位,
但它标志着中国商界在围棋界迈出一步。抚今追昔,正是:忽如
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一届擂台赛,聂卫平战胜藤泽秀行的当晚,被市长陈昊苏亲
手拉进了北京大学,掌声一浪高过一浪,聂卫平成了“抗日英雄”。
随后,聂卫平又到了八宝山公墓拜碣了陈毅的“在天之灵”。放在骨
灰盒上的,正是与藤泽秀行对弈的棋谱。

当初的民族热情,激活了棋艺的增长。如今,中国棋手的棋谱
已洗褪了铅华,能够以一个职业棋手的“本手”姿态上台打擂台。
用华以刚的话来说:“现在棋手是匠人了。”俯仰自如,宠辱不惊,
何尝不是一种成熟?

比起当年的轰动,现在擂台的声势是不如往常了,但人们仍在
关注着擂台赛。不少城市仍在争办擂台赛,重庆申请了多年的举办
权。但1987年重庆机场发生空难,5位日本游客丧生,日本棋
手忌讳重庆,但重庆棋院仍不断申请。广州也在不断申请,除去一
切费用,宁可再出20万元回报。可见擂台赛仍大有市场。第十届
常昊与大竹英雄决战,不仅吸引了北京,上海两家的有线电视台的
实况转播,而且招徕了“超满员”的棋迷。门票80元一张,一售
而空,以至于中国棋院不得不“拒绝加印”了。

多少是是非非已化解,多少恩恩怨怨也已了却。但擂台赛对中
国围棋来说有着不可替代的意味。再回首时,正是:两岸猿声啼不
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注:本文摘自《新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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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www-post@bbs.hit.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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