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咫尺天涯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Jun 8 11:34:33 2000) , 转信
石田正一折叠好相机，合上机套，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大家都盯着终端，没注意他的举动。只有石井侧脸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正一
，
上哪儿去？”
石田随手向外指指，没有回答。石井也就没再多问。
走廊里紧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走动。石田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朝外走。一直走出了棋
院大门，忽然站住。他正好看到叶彤阳钻进一辆出租车，吩咐道：“去金棋座。”
石田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亮光，右手摸了摸渐秃的后脑勺，得意地笑了。
虽然终端摄影的角度从未变化，但他凭着三十年职业摄影生涯的经验，在叶彤阳起身
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对局者有人出去。
从方位上看，他知道那人是叶彤阳。开始他没太在意，因为一局棋通常要下十几二十
个小时，棋士们不可能老是坐在原地不动。也许上洗手间去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感到不大对劲。半个小时过去了，竟然始终没有人返回
对局室。
难道叶彤阳怪毛病又发作了？
石田不是职业围棋记者，他所在的《京都摄影报》虽然是一家大报，但对下属人员极
其苛刻，常常要求一个人要当几个人用。因此体育、文化也好，金融、时尚也罢，不论那
个方面，他都去采访过。在围棋报道方面，他只能算是二流记者。不过，他也听说过叶彤
阳有几个怪癖。
其中之一就是有时正在对弈时，他会突然离开对局室，跑出去散步。而且时间很长。
不过这通常是在他占据绝对上风的时候。
和下着下着忽然流出眼泪的习惯一样，这是他另一种胜利的宣言。
可是，现在他还没落一粒子啊！
石田看看表，九点三十七分。
他决定出去撞撞运气。
老板经常敲着桌子教训他们：最好的新闻经常都是撞上的，从别人准备好的发言中得
到的消息全都毫无价值。如果你们没有一个紧绷敏感的神经，事先不做好一切准备，随时
随地决心发现新闻，那你们就成不了一个好记者！
老板语录中，这是他认为唯一有道理的一条！
他一招手，也叫来一辆计程车，拉开车门挤了进去，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今天到的
摄影记者不多。有经验的更只有我一个。”
这个时候，他反而对郝赫大生感激之念。
如果不是智傲公司严密封锁对局消息，像自己这种二流围棋记者，哪里会有这么好的
机会？
****** ****** ******
“叶老弟难得光临！欢迎，欢迎！”赵怀古惊奇地看了站在稍后处的姚明灯一眼，用力
拍了拍叶彤阳的后背：“老弟，你眼光不错啊！居然能请到这么有味道的女孩子到这里作
客。”
叶彤阳嗤地笑了一声，回头对姚明灯道：“老赵虽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可从来没有
这么称赞过一个顾客。”
赵怀古大笑，道：“我这地方叫金棋座，一开始就显得俗气了。所以十多年来有品味的
女孩子根本就不肯上这儿来。我就算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言说？”
姚明灯脸上微红，扫了赵怀古一眼，心想：“听说他是二十年前日本最厉害的棋士，怎
么一点看不出来？这个胖劲儿和智傲公司的苏安苍倒不相上下。”
赵怀古从她眼神中体会出一股凛冽自信的冷气，微微一怔，皱皱眉，问叶彤阳：“老弟
，
我们日本没有这么厉害的女棋士吧？”
叶彤阳道：“你十五年来远离棋界，眼光倒还没退化。这位姚明灯小姐，是从中国来的
。”
赵怀古大吃一惊：“姚……小姐？”
叶彤阳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我和姚小姐对局的事，你也知道了？”
赵怀古道：“这些天到这儿来吃饭的棋士不少，他们嘴里的话题，全都离不开你们两位
。
我怎么会不知道？”
叶彤阳道：“好啊，你知道，那我就不用多说了。”贴近他耳旁，低声道：“今天是我
和
她的对局日，你也知道么？”
赵怀古更是目瞪口呆：“喂，老弟，你再胡闹，也别牵涉别人啊！”
叶彤阳奇怪道：“关你什么事？”
赵怀古看看姚明灯。
叶彤阳恍然大悟，心想：“要不是为了她，我才懒得到你这里呢！”
姚明灯道：“赵前辈，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这句问得恰到好处，赵怀古明白了：“这两位是臭味相投。”忙道：“有，有，如烟竹
冰
轩怎么样？”
叶彤阳道：“那不是你赵老板自己呆的地方吗？我等岂敢鸩占鹊巢，打扰清静？”
赵怀古道：“得了吧老弟。别人不行，你叶彤阳自然可以了。请！”
如烟竹冰轩地方其实很小，实用面积不到三十个平方。但室内室外的墙壁全以细黄竹
整饰，显得分外幽静。
赵怀古一推开精致的竹帘，一股淡淡的寒气立刻涌到面前。叶、姚二人同时觉到脸上
一凉，耳目顿时清新许多。姚明灯道：“是冰室？”
叶彤阳走进去，四下看几眼，道：“难得的是这份均匀！你这墙上竹筒里，塞的都是冰
罢？”
赵怀古道：“错了一点。是今年三月初八凌晨下的自然雪，不是冰。”
叶彤阳啧啧两声：“你可真舍得下工夫，也真会享受。”
赵怀古笑道：“这是电脑的功劳。由电脑人设计师设计，又由电脑人服务公司运料安装
，
我只是多出点钱罢了。”拍拍手，两名电脑侍者端过饮料点心。
叶彤阳忽然沉默下来，静静坐下，低头不语。
姚明灯也轻轻坐下，心想：“他触景生情，大概想起了他的那位电脑人妻子。”
赵怀古摇摇头，径自出去了。
姚明灯伸手取过一杯冰水，喝了一口，冷冷道：“你请我来，就是要请我吃无言咒？”
叶彤阳抬起头：“姚小姐，享受一下无言的乐趣不好吗？”
姚明灯道：“我觉得不好。如果为了这种清静，我不如回对局室。”
叶彤阳道：“看来我没看错，你是一个寂寞的女孩。”
姚明灯反唇相讥：“我想，您的太太一定是个唠叨的人。”
两个人四目对视，目光炯炯，都是毫不退让。
过了片刻，叶彤阳眼神率先软化，他侧过头，感慨道：“郝赫又选对了人！”
姚明灯眨眨眼，用手扶扶眼镜，道：“你跟他很熟？”
叶彤阳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可不敢跟他很熟。如果我跟他很熟，现在可能连
内裤都输给他了。”他转过头，道：“你知道中国棋坛的三杰吗？”
姚明灯道：“我怎会不知道？藤虬、丁裳、詹战，他们三位，原来和你齐名中国棋坛。
”
叶彤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感情，想想又笑了：“他们三位可算是中国最有智慧的人
了，可是去年和郝赫打赌，却每人都输了一条内裤给他。”
姚明灯也笑了：“是吗？那是为了刑如月挑战太极星的事了？”
叶彤阳道：“是啊，当时他们三个人都觉得刑先生挑战太极星是件荒诞之极的事情，所
以毫不迟疑地和郝赫定下赌注。如果我当时还在中国，我想我也会输！”
姚明灯道：“这件事媒体好像没有进行报道。”
叶彤阳微笑：“你认为这是件很体面的事情么？如果是你……”忽然察觉失口，脸一热
，
立刻住口。
姚明灯神色自若，淡淡看着他。
叶彤阳看她一眼，也恢复了自然，笑道：“和你聊天真舒服，一点都不感到拘束。我都
忘记你是个女孩子了。”
姚明灯道：“女孩子和男孩子有什么不同吗？”
叶彤阳哈哈一笑：“本来应该有所不同。可是你一问，我倒觉得真是没有什么不同。不
然的话，今天你也不会坐在我面前了。”
姚明灯点点头：“不错，尤其在智力上。”
叶彤阳感到自己有点落在下风的感觉，但他并不以为意，反而笑问道：“那么我请问一
句，如果你赢了我，你有把握击败刑如月和太极星吗？”
姚明灯道：“我现在想的是赢你。”
叶彤阳道：“那么你赢得了我吗？”
姚明灯盯着他：“我一定能赢你。”
叶彤阳回望她，停了好一会儿，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如果你赢了我，……”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哗啦啦竹帘响动内陷，一个人缓
缓摔跌了进来。
叶彤阳脸色一变，心想：“怎么回事，有人在外窃听？”
竹冰轩内的两名电脑侍者几乎同时迅速地扑到前面，一边用身体挡住叶、姚二人，一
边发出一种奇异的呼叫声，向饭店保安总部发出警报。
叶彤阳和姚明灯都没有动弹。姚明灯只是看着叶彤阳，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她的声音里隐隐含有一种急切，难道她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叶彤阳这么想着，嘴上
却道：“这种呼救的声音倒很好听。”
那人是个死人！
赵怀古居然认识他：“是石田正一。他怎么会在这里？”
匆匆赶到的警官大雄本清看看叶彤阳，又看看姚明灯，居然也没有按惯例请他们去警
视厅询问口供，只道：“两位受惊了！”便自去处理现场。得到暗示的赵怀古急忙引着叶、
姚二人从侧门溜了出去。
再等一会儿，记者蜂拥而至，那就有好戏看了。
坐上出租车，叶彤阳苦笑一声：“真是，本来想清静清静，想不到反而又闹出人命。现
在我们去哪里？”
姚明灯想了想：“如果方便，我想到你家里去坐坐，欢迎吗？”
叶彤阳心中一愣，道：“好哇，非常欢迎。”
姚明灯看看表，十点差三分。
“就坐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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