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我的老师赵南哲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y 31 15:31:53 2000) , 转信
(三)
日本统治时期，韩相龙是围棋界最有力的支持者。他是亲日卖国贼李完用代总理的外
甥，官至朝鲜总联盟会会长。据说他曾假装下棋，避开日本警察的耳目，帮助把独立
军的军费偷偷运了过去。他的棋力有现在的业余四段水平。
赵南哲去日本得到了韩相龙的鼎力相助。那时釜山至下野港是日韩两国唯一的一条
航线，船票相当难买。日本为了防止朝鲜独立军潜入日本，对乘客监视、盘查的非
常严格，必须有“确认身份”的入境身份证。这些事情都是由韩相龙帮助办理的。
日本有一个传统，在任何一个领域里都非常重视精神教育，围棋也是如此。过去要
想成为职业棋手，7、8岁时就得找一个有名的老师入门当弟子。
拜师对局结束后，到正式学棋之前，必须经历三年的磨难。打扫卫生、跑腿办事、
给浴室生火、帮老师家看孩子。只有承受得住这三年的磨难，才有资格学棋。这样
的生活让赵南哲有些吃不消，有一次他遭到了老师的严厉训斥：“你真是个没用的家
伙，像你这样的人别在我这里学棋了，你走吧。”赵南哲年纪虽然较小，但他意识到
这三年的磨炼，可以培养一个专业棋手的韧劲、斗志和傲骨，所以他并没有赌气一
走了之。第二天早晨，木谷实的心情非常好，就原谅了他。木谷实先生还要求他在
寒冷的冬季洗冷水浴，锻炼他的意志。
赵南哲和他的同窗以及前辈们都经受过这种磨炼，要想成为他的弟子就必须接受这
种磨炼。
木谷先生非常喜欢用网捕鱼，借此了而消除身体疲劳和精神紧张。但他的技术不熟
练，鱼没捉到多少，倒是捞了不少空罐头盒和旧皮鞋。所以鱼网经常弄破，补鱼网
的活就落在了赵南哲的头上。他常常在20瓦的昏暗灯光下拖着疲惫的手躯加班加
点把它补好，然后用熟柿子汁浸泡后晾干。木谷实先生到是得到了解脱，而赵南哲
却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他成为职业棋手。他常常想，我不远万里
到日本是来学棋的，怎么一天到晚把我当苦役差使，也不教我下棋，所以内心十分
后悔，好几次都产生了要回家的念头。但他始终没那样做，相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
信念。
赵南哲起初以为自己是木谷实的第一个内弟子，心里有些洋洋得意。后来才知道并
不是那么回事。实际上，木谷实当时还收了三个内弟子，两个走读弟子；赵南哲共
有五个师兄弟。一年左右的时间，回家休假的师兄们都回来了。这个原本安静的家
庭，一下子热闹起来。整天闹闹嚷嚷的生活气息非常浓。后来木谷实又收了五个弟
子，家里的人口就更多了。寄读弟子中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名叫本田寿子，在
其他弟子没来之前，她是唯一一个和赵南哲下棋的对手。本田寿子小赵南哲3岁，
棋力也低一级，她和赵南哲的对局成绩不太理想。当时赵南哲的潜意识里不愿意输
给一个女孩子，所以下棋特别专注，非要赢棋才觉得痛快。
门内弟子时代生活方方面面的管理方式像部队一样，要求非常严格。晚上睡得很晚，
天一亮就得赶快起床，打扫卫生，中午饭后听差干杂事。稍有空闲，就抓紧时间洗衣
服。晚饭后回到房间研究名局，或是师兄弟之间对局。门内弟子之间有许多不成文的
规定，其中师兄弟之间的先后关系特别严。但他们相互之间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欺负
别人。“大师兄”的棋力高，大家都要绝对服从他，跟他学。他轻易不和别的师兄弟
下棋。小师弟们下棋时，他在旁边监督，发生争执时，他出面调停。小师弟们都很敬
佩他。
赵南哲在木谷实门下五个月时，已满16岁；就被送到日本棋院当研究生。那天早饭时赵
南哲穿上日本传统的和服、裙裤。师母面带微笑为他斟上一杯酒，以示鼓励、庆贺。平
生第一次穿日本传统服装觉得非常繁琐，脚踏木屐就像光着脚似的。这套礼服是师母花
几天时间亲手缝制的，他十分感激。再加上他成为一名日本棋院的研究生，心情非常激
动。在告别木谷实家的时候，师母给他一个饭盒，嘱咐他经常回来看看。
由平塚乘车1小时10分钟在东京前面的一个小站下车，走15分钟的路再换乘电车，5
分钟后到达日本棋院。这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日本式二层楼。一层的右边有间50坪的榻
榻米房，是研究生们的训练室。每排5副棋盘，共有3排，按级别依次排座。每天9点
准时开始下棋。下棋前30多名儿童在一间屋里吵吵闹闹的，但一旦对局开始，室内一
片寂静，气氛严肃，连一声咳嗽都没有。研究生们每周一、六两次集会，举行重要比
赛。每天一盘，每周两盘，三个月比赛平均胜率达到75%就可晋升一级，所以每次比
赛，小棋手们互不相让，竞争得非常激烈。
午饭封盘暂停比赛，小棋手们一片欢呼涌向食堂，一通狼吞虎咽，10分钟解决战斗后，
他们又回复到那天真烂漫的玩童脾性。剩下的50分钟他们就跑到后山的天王寺玩打仗
游戏。中午1点，他们又回到教室，继续上午的比赛。当时盛行下慢棋，一盘棋一般
进行5-10个小时左右。比赛结束后，立即进行复盘研究。小院生们都直言不讳，展开
激烈的讨论。
当时日本棋院分“初级班”、“研究生班”，差别非常的大。5级——1级为初级班，级
别可升可降，只有“常胜将军”才能晋升到“研究生班”。“研究生班”的1级水平分
为A、B两组；初段水平的也分为A、B两组。赵南哲最初被定为初级班3级，须过
6关才能参加入段比赛。更何况有几十名院生一起展开激烈的竞争，要想取得优异成
绩，超越他们，谈何容易。俗语说：“七分棋力，三分棋运”，一年要通过两个阶段比
赛，没有棋运，恐怕是很难的。当然如果没有实力，也就谈不上什么棋运了。在日本
有个公认的说法，16岁入段被称为天才棋手；18岁入段就算普普通通的了；到了20
岁应该有5段的水平。
所以院生们都非常希望能早日入段。30多名院生的年龄大致在8——20岁之间，而赵
南哲16岁时只有初级班3级水平，他很后悔当初没有听木谷先生的话随他到日本学棋，
白白浪费了这几年的好时光。
到日本棋院后，每周的两盘对局都得绞尽脑汁、用心苦思，是很累的，一点也没有从木
谷老师家解脱出可的感觉。在日本棋院里，赵南哲和日本棋友，不分国界，友好相处。
不论是研究生，还是日本棋院的指导老师对他都给予了无私的关心和帮助。这份深情厚
谊历经60年风风雨雨，也未褪色。渐渐适应棋院生活后，赵南哲的棋艺开始突飞猛进。
木谷实闲暇时，常和赵南哲一起对他在日本棋院的对局进行复盘指导，每月三次，这也
是他引以为荣的事。平常无论木谷先生是否与他复盘，他都照例把棋谱记在心中。
木谷实圆圆的脸上配着一副圆眼镜，有一种独特的风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月亮，给人
一种健康的美感。他对局时喜欢成考，所以体力消耗非常大，木谷先生喜欢以打麻将，
下将棋的方式来解除疲劳，并且非常热衷于身体锻炼，培养良好的心境。身体锻炼主要
是用网捕鱼；培养心境的方式以参禅、念佛为主。前面已讲过木谷先生捕鱼的趣事。参
禅念佛也是木谷和学生们每日的必修课。
木谷先生起床后到入寝前，都要以虔诚的资态参禅、念佛，一生从未间断过。他师承
一位名叫西圆寺的老僧，他教木谷实参禅、念佛，闲暇时也传授一些健身民事秘诀。
木谷都一一接收，身体力行。他毫不讳言“要提高棋力，就像我这样参禅、念佛”。
赵南哲也遵照老师的吩咐参禅、念佛。有时候开小差、精神不集中，木谷先生都要责
备他，所以赵南哲也就十二分地用心参禅、念佛。每天忙家务、陪木谷实打鱼累得精
疲力尽之后，他照例还得盘腿打坐，念上一百遍“南无妙法莲花经”，每次双腿坐得
像断了似的。他忿恨地想“参禅、念佛这么苦，到底跟围棋有什么关系呢？”后来，
下12小时的棋时，他才真正体会到参禅、念佛的益处，打心眼里感谢木谷实先生。
过多体力消耗，往往后发生贫血症，分散精力。参禅、念佛就是为了使精神集中，用
心参修就能达到物我两忘的最高境界。赵南哲就有这样深刻的体会，没有必胜的欲
念，没有失败的担忧，没有了对手，就连自己也不复存在了，这就是物我两忘的最
高境界，也是寺僧、佛徒的最高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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