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我的老师赵南哲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y 31 15:34:36 2000) , 转信
(七)
入段休假后没多久，赵南哲再次渡海返回日本。虽然离开的时间不长，但日本已是物是
人非，一切都变样了。街上很少见到行人。寂静的农村像是被冲洗过一样，更加寂静。
这种平静不是和平的象征，而是战争所带来的令人不安的“恐怖的寂静”。
时值日本所谓的“大东亚战争”的最后阶段。日本的年轻人都被应征入伍了。棋手们也
不例外，木谷门下的弟子芦叶膀美首当其冲。他走后，“木谷会”伊东分部教练的空缺
就由赵南哲来继任。
赵南哲在那里主持每周的围棋聚会，并在当地受到了较好的待遇。这是入段后第一个职
衔，所以赵南哲非常看重，事事都尽心尽力。
“木谷会”伊东分部教练一职是赵南哲在日本的最后经历。
伊东半岛位于日本本州的南端。那里以温泉多而闻名于世，有一条铁路一直延伸到那里。
伊东的气候温和，盛产蜜桔。一年四季，游人云集。但由于爆发战争，这里已成为游人
罕至的深山幽谷了。
在这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年富力强的赵南哲在那里更是待不下去。日子一天一天非常
难熬，赵南哲甚至怀念起当初当院生时候的那些苦日子。人整个就懈怠下来，这是棋艺
提高的大敌。
每天24小时的自由时间，就那样毫无意义地流失过去，别说研棋，就连一页棋谱都看不
下去。除了不得已参加升段大赛外，他什么都不愿做。4次参加升段赛，战绩非常糟糕。
没有每日的功课和周围的竞争者，赵南哲也就没有了紧迫感，这也令他的棋艺停滞不前
了。
人们给吴清源先生冠以“现代棋圣”、“活棋圣”的美誉，是表示对他的敬仰。他和木
谷先生共同研究的“新布局”开创了一代新棋风，两人因此而闻名天下。他们向旧时代
的布局挑战，取得了惊人的战绩，给日本棋界注入了巨大的活力。
然而“胜负世界”的法则就是冷酷无情的。创造天下无敌的新布局，开辟一个新时代的
两位英雄式人物之间也不可避免的成为对手，这大概就是围棋的“宿命论”吧。
吴、木两人之间有许多著名的“对抗战”，其中最令棋迷们观注的就是“十番胜负战”。
十番棋的赌注是任何一方取得4连胜或4连胜以上的战绩，对方就将被降低棋份（诸如
被让先，甚至让子）。
高手对秤，遭败绩已是没有颜面，如果再被降了棋份，对专业棋手而言，简直就是奇耻
大辱。要想免受耻辱，只有放手一搏。
两位超凡棋手如此血斗，几近残忍，惊心动魄的魅力，也引起了棋迷极大的兴趣。木
谷先生从第一盘起就显得不在状态，前5局1胜4败。第二天下了一天的大雪，木谷
先生又输掉了第6局。
棋迷们非常失望，木谷府上下死气沉沉的。但具有非凡大度人品的木谷先生不几日自己
就安定了下来。清醒后的木谷先生剃了光头以此明志。这个情形也让赵南哲深刻体会到
了胜负世界的残酷无情。
在“十番棋”胜负战中受辱的当然不只是木谷先生一人，日本棋界的高手们都一一臣服
中国天才棋手吴清源手下，一时间日本棋界如临末日。
于是有人说：“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主要是我们贪图安逸，疏忽对后辈们的培养的
缘故。”“那么，从现在起我们开始培养后生晚辈，这是我们找回自尊的唯一的路。”
他们选拔了5位新秀，依次向吴清源挑战，由于他们棋力较弱，所以显得力不从心。5
位新秀的主将是坂田荣男。坂田一旦抓住机会，就会不遗余力地作战，但最终还是一盘
未胜。值得安慰的是每盘棋都以3目半、1目半的微小差距输给对方。
吴清源以其强劲的实力，使整个日本棋界变成一片焦土。有些人忍不下这口气。日本极
右派发来几百封恐吓信，威胁说：“如果不马上离开日本，就杀死你。”吴清源幸亏得
到了恩师、日本棋界元老之一的濑越宪作为首的棋手的大力保护才免遭不幸。
“围棋就是一场悲剧。”坂田荣男认为：“围棋就是人生的缩影，充满着悲剧色彩。与
人生只有一个轮回相比而言，能多下几盘棋真是万幸。”坂田九段坦率地说：“我不认
为吴清源是永远不可战胜的。即使一时受到失败、挫折，我也绝不会一蹶不振。”如果
把围棋高手比作剑客，他们第一次和吴清源交锋，都不堪一击。但这是围棋比赛，失败
了仍然可以向他挑战，所以他们都非常自信，相信有朝一日能够战胜吴清源。
后来坂田以其华丽的棋风开创了一个时代，博得了“剃刀坂田”之美誉。
虽说是战争年代，日本棋手仍以日本棋院为中心，不间断地推动围棋事业的发展。许多
年轻棋手都被征召入伍，派往战场，剩下的高段棋手们一如既往地参加新闻单位举办的
棋战。这些职业棋手们还经常搞一些巡回慰问比赛。他们都有资格到日本占领的“满洲
国”进行亲善、慰问比赛。
木谷先生也有这样的资格。他被邀请到蒙古、北京、南京、京城（现在的汉城）进行旅
游比赛，行程为一个月，于是木谷先生就邀赵南哲一同前往。
赵南哲在入段前曾得到过去中国上海、南京、北京以及汉城旅游的护照，但由于那里是
战场，所以他的那次行程最终成为泡影。赵南哲极力婉拒木谷先生的邀请。理由是，第
一怕给老师增加负担，第二自己还年轻，以后去的机会多。
赵南哲未能去蒙古和中国大陆，他与木谷先生相约他将在汉城迎接他们。这样木谷一行
出发后，赵南哲也只身回到了祖国。这一次回国，对赵南哲来讲，是他一生中的重大专
心转折点。
虽然离开了乱哄哄的日本，但此时自己的祖国也不安稳。日本及其走狗恣意践踏朝鲜国
土，但仍不能改变其行将末日的惨象。就连人们避难帝偏远山村也是如此。整个民族丧
权辱国的苦楚凄凉无法用语言表达。
日本帝国主义者恣意征用善良的白衣民族做苦工和慰安妇。对他们进行泯灭人性的奴
役、虐待。不仅如此，在关东大地震时，他们以“朝鲜人发动暴乱、进行大肆掠夺”
为借口，见到朝鲜人格杀勿论，这就是历史上令人震惊的“关东大屠杀”。
在这血雨腥风、暗无天日的国土上，每一位父母都想把孩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对于
赵南哲来讲，最好的出路就是回到日本参加手段大会，那里是最安全的。但是赵南哲再
也不愿回到激起自己民族仇恨的日本。
此时，距离木谷先生途经汉城的日子不远了。赵南哲一家为了迎接木谷先生，把一切事
情都搁到一边了。
经过多方准备，终于迎来了木谷先生。虽然民族间的感情恶化，但这并没有影响围棋爱
好者的热情，他们仍然以极大的热情欢迎木谷先生。
木谷先生在汉城共停留了5天。棋界人士举行各种盛大的欢迎会，不仅因为木谷先生的
名声高，更重要的是感谢木谷先生为朝鲜培养出第一个职业棋手。木谷先生欢迎会在美
术馆、朝鲜棋院、铁路局、银行会议所以及著名人士的私宅等地一一举行。
木谷先生和老国手们下授二子棋，虽然大家都不把胜负当回事，但最终的结果不出人们
所料，都一一败下阵来。只有卢史楚执白战胜了女棋手本田寿子，才多少挽回些面子。
当时，已有不少日本棋手到过朝鲜。木谷实、吴清源两次到过朝鲜。关西棋院的第一把
好手桥本宇太郎也先后两次到过朝鲜，其它一些有名无名的棋手也相继到过朝鲜进行访
问。但是极少人能够享受到给予木谷先生的那种礼遇、款待。
木谷先生一行在朝鲜停留的时间不多，没能按原计划去金刚山观光，便匆匆离开了朝鲜。
赵南哲以身体有病为由，请求木谷先生允许他在家疗养。木谷先生不情愿地答应了他。
和木谷先生离别后，赵南哲就向父母所在的智利山出发，途中到全州买了一些中药，于
是他就不问世事，在那里静养。21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的他，天天和山山水水打交
道，怎么也待不下去。
赵南哲常常以全州为中继站，到位于汉城安国洞十安街的汉城棋院去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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