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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超越自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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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苦斗[木尾]原

    在人生的道路上,有时是那么的顺利,就如健壮的小伙子轻松自如地
在跑步;有时又是那么艰难,好比体弱老年人筋疲力竭地在怕爬坡;有时
会遭横祸,有时又会交好运....

    1964年,3年灾害的乌云已从天空中散开、逝去,大地又充满了生气,
围棋事业也随之得到发展。在这一年中,我顺风满帆地进入了自己的全盛
时期,诸事称心,一切如意。

    这年四月,在杭州举行的全国围棋锦标赛中我终于获得了冠军。第一
次摘得桂冠总是喜悦的,但并没使我激动,因为此时不仅我个人,就连整
个围棋界恐怕都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在这次比赛中,大部分对手都被
我轻易地战胜,每场比赛后我都漫步到苏堤,聆听那小鸟的歌声,欣赏那
艳丽盛开的桃花以及轻拂着湖面的垂柳,我情不自禁地感到,连自己都溶
化到那春意盎然、诗情画意的景色中去了。

    其实,我只是急速成长的年轻棋手中的一员而已。1964年的全国赛中,
获得前六名的选手中有五名是年轻棋手。黄永吉获第四,是挤进前六名的
唯一的中年棋手。1964年前也举办过几次全国比赛,那时年轻棋手连影子
都没有。只经过几年,围棋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刘棣怀、王幼宸等
老前辈在比赛中都尽了自己的努力,但不断受挫于年轻棋手。然而,他们
没有感到面子上的不光彩,更无懊恼和难受的表现,他们满怀喜悦地看着
晚辈们的成长,他们真心地把希望寄托于年轻的下一代。他们都是从旧社
会过来的人,但他们对胜负的态度,他们对晚辈的认真提携栽培和发自内
心的期望,永远是我的楷模。

    这年夏天,我国围棋代表团第二次访日。代表团中六名棋手全是青年,
平均年龄才20岁。1962年,我国第一次访日的围棋代表团,平均年龄是35
岁。事过两年,我虽然长了两岁,而代表团却年轻了15岁,难以想象。

    这次出访共进行了9场54盘比赛,我们取得了20胜30负4和的成绩,
胜率突破40%。虽然这其中包括被九段高手授两子的指导棋在内,但毕竟
也不容易了。我个人的成绩是5胜4负,算是没失去主将的身份。战绩最
辉煌的一场是在东京和日本职业青年棋手的对抗赛,日方派出了水平最高
的几位棋手,尤其是大竹英雄、工藤纪夫和芳野直彦3位在日本是出类拔
萃的。大竹当时的段位仅仅是六段,但其实力早已超过其段位,前不久他
已跻身于日本职业棋手的十杰之内。这场比赛分先进行,赛前日方认为我
们必遭惨败,但结果我们反以3胜2负1和获得大胜。日方最强的3位分
别被我、吴淞笙和罗建文击败。赛后杉内雅男九段来到赛场,当他听说我
胜了大竹时很感吃惊,甚至带有不可信之表情。我不禁好笑--去年我胜
了你,今年不能胜大竹吗?难道你把自己看得远不如大竹吗?

    1964年的访日有一件很有意义的事,那就是我见到了吴清源先生。

    由于1962年访日时没能见到吴先生,因此这一回我们并没有提出要和
他会面。不料吴先生主动提出这一要求,于是我们在紧张的赛事中抽出时
间拜访了他。那一天除了团长廖井丹同志,还有我和翻译三人,在日本朋
友的陪同下驱车前往小田原市吴先生的家。那是一栋二层的日本式房屋,
环境幽静。他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但显得更清逸,更洒脱,看上去比实
际年龄要年轻。我从小就渴望见见这位棋坛巨匠,这愿望终于实现了,其
喜悦是不言而喻的。吴先生到日本后35年第一次见到来自祖国的围棋代表
团,也是不言而喻地喜悦。他的口音是纯粹的老北京,讲话一板一眼,速
度很慢。他很关心祖国的围棋事业,我们则希望他早日回祖国看看。廖井
丹团长问吴先生是否指导我下一局?我一听,心里怦怦直跳--这是我翘
首以待的呵!不过吴先生说今天时间不够了。的确,这次拜访的时间太短
促,即使要下棋也只能是象征性的快棋,无法真正向吴先生讨教。然而我
心里是多么迫不及待地想和吴先生学上一盘呵!

    一会儿,吴先生拉我们在他的园子里合影。然后请我们吃了鳗鱼饭,
这种饭在日本是经常拿来招待客人的。这天吴先生的夫人也一直在座,始
终热情地款待我们。

    欢快之余,我突然又感到惆怅。因为我想到了顾水如先生,今天如果
顾水如先生也在座那该有多好!可惜世上少有十全十美的事。真希望吴先
生能回国一次,祖国的围棋界会热烈地欢迎他,那时最高兴的无疑是顾先
生了。

    之后,我国围棋代表团访问日本时,吴先生多次出面,但和他手谈一
局的愿望整整过了九个年头才实现。

    吴先生的学生林海峰也是我们的同胞。他1964年已和大竹英雄并驾齐
驱,在棋坛上迅猛成长。不久,林海峰打败了最强大的坂田九段,成了日
本最年轻的“本因坊”。他自然也知道我们的到来,但他始终低着头凝视
着棋盘,好似没见到我们。对于他的处境我们也理解,因此并不在意。但
毕竟是祖国同胞,总感到这种隔阂不应存在。他的年龄比我稍大,我的个
子比他略高,我是上海人,林海峰虽是浙江人,但出生在上海,我俩都从
小学围棋,应当是很谈得来的。我想总有一天我能和他畅谈一番,并还希
望和他对上一局呢。

    同年秋天,陈毅副总理对国家体委的同志说,他经过云南时,云南的
同志希望请几位高水平棋手去开展围棋活动,陈老总希望国家体委给予支
持。于是一支五个人的小队伍很快组成。除一位领队外,有四名棋手,是
竺源芷、王汝南、姜国震和我。我们先赴昆明,在返回途中再到成都,这
是建国以来第一次巡回辅导活动。

    云南是边远的省份,无论围棋水准或普及程度均在国内的一般水平之
下。但当地的围棋爱好者,包括一些领导同志,对围棋活动十分热心。非
常巧,我们抵昆明时,陈老总因出国访问也路过昆明。他一到昆明马上把
我们找去,又是和往常一样,他和我们聊天、下棋,然后一起进晚餐。他
着重说,我们不但要提高自己的围棋水平,还要多开展地方上的普及活动,
地方上的围棋活动开展起来,国家的围棋水平就容易提高了。陈老总自己
每到一地都热情宣传围棋活动,有这样一位榜样,我们还会不重视普及活
动吗?

    晚饭后,我们向陈老总告辞了。当我走到门口时,听到背后陈老总在
和外交部的其他同志说:“他叫陈祖德,棋下得好,我对他希望很大。”
听到这话,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朝陈老总看去,他朝我微笑着,
眼光是那样的和蔼、深情并充满着信任感。我只感到一股暖流呼地涌上心
头,涌上全身,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是再一次说了声:“陈副总理,
再见!”

    我久久不能平静,我是那么幸福,又感到责任那么重大。从此我觉得
陈老总那亲切的眼光一直朝我看着,我也一直感觉着那亲切眼光的爱抚。
有时候一个眼光会比说多少话更有感染力,更能激动人的心,更使人永志
不忘!

    云南省围棋水平较高的基本都集中在昆明,我们和他们自然进行了不
少交流,跟我下得最多的是老将戴心泉,他的棋全面,熟练,有相当水平,
作为云南棋王是当之无愧的。我那时毕竟还年轻,下棋只知道赢,不管对
手是谁,都要拿下来。第一局我让戴心泉先弈,我赢了。这本来没什么,
再来一局就是了。谁知道我们的领队在旁说话了:“让先输了,这回该怎
么下了?”

    老戴很为难,无可奈何再加上一子,授三子了。他先赢了一局,但随
后我又赢了。按常理说,他的水平不能让三子,但此时他的心理肯定不正
常,堂堂云南棋王被人让三子,怎么受得了?下完棋的归途中我突然醒悟
过来--戴心泉在云南有很高的声望,今天如此惨败当然很难堪。我们到
地方是为了推动围棋事业的发展,应当鼓励地方棋手的积极性,而不是给
以打击。今天,领队这么做是很欠妥的,而我呢?也太不懂事,只图自己
痛快,不替人家想想。真是越想越懊恼!这件事虽然过了20年,但我至今
一想起就深感歉意!

    不过通过这件事也使我懂得了一些道理:作为一个棋手,并不是在任
何场合都该显示自己的本事的。从今以后,我不仅应该是一个高棋手,而
且应该是一个好的围棋工作者。

    在昆明我们还开展了一些群众活动,给我印象较深的是在一所小学校
里教小学生下棋。教那些对围棋一无所知的孩子下棋对我来说还是头一遭,
我感到很费劲,但还是尽力而为。教了几次,我发现有的孩子记忆力和接
受能力都很强,一讲就领会。如讲“征子”,我先讲了一遍,然后换了个
形状,有的孩子马上能熟练地运用。看到这样的好学生,作为老师的我心
中不免乐滋滋的。同样是两个不会下棋的孩子,一个很快能理解,另一个
却还稀里糊涂,这就说明素质的差别。我始终记得有一个姓富的小学生,
他的接受能力比其他学生要强得多,如果他能得到较好的条件培养深造,
那无疑能成为一个好棋手。如今他该是三十左右的成人了,一棵好苗子早
就被埋没了。如果我小时候也在这所学校,也接触不到围棋,那我怎么会
有今天呢?一个不知围棋为何物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能下棋呢?中国人口
这么多,下围棋的好苗子何止千千万万,关键要有人去挖掘,有人去栽培,
并给以生长的条件,我们要使围棋事业兴旺发达,要使各行各业都搞上去,
就要下大力气把960万平方公里的人才都发掘出来,要人尽其才呵!

    结束了对昆明的访问,我们来到了成都。在成都我们受到了热情的接
待。成都市委书记廖井丹同志这年夏天作为围棋代表团的团长和我们一起
访问了日本,前后共处了两个月左右,感情也不一般了。由于廖书记的大
力提倡,成都市的围棋活动开展得生气勃勃,在成都市内有几处群众下棋
的场所,最大的一处是东风路的棋艺辅导站。东风路好比上海的南京路,
人山人海。马路两边的建筑物虽不及南京路的豪华,但小吃店之多使南京
路望尘莫及,这也是繁荣的一个方面吧。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一块宝地开展
围棋活动可真不易。棋艺辅导站中有个颇具规模的大厅,里面尽是桌子和
藤椅,可容纳很多人对弈。棋艺爱好者在这里边喝茶边对弈,可谓逍遥。
一旦有名手表演,只需在辅导站的门口贴上一张海报,就会有六、七百棋
迷前来观看。我们也曾在这里做了表演,不但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得水
泄不通。

    离棋艺辅导站没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所棋校,这是培养小棋手的场所,
棋校聘请一些名手作辅导,这所棋校陆续培养出不少棋艺高手。我们也在
棋校中辅导了小棋手,当时黄德勋、孔祥明和何晓任等人才10岁左右,他
们尽管年岁幼小,但都具备出色的素质。

    我们在成都还参观了一所小学,这学校共有千名学生。在上体育课时
几乎所有学生都在对弈,这么多棋盘棋子都是学生们利用课余时间自己制
做的。制作棋盘较容易,拿张硬纸板划上19道线即可。但黑白361个棋子
做起来可不是轻而易举的。学生们找了各种代用品,全是废物利用。尽管
每副棋子的规格大小不一,质量当然也不如市场上卖的,但在我眼里这些
棋子要比市场上卖的可爱得多,宝贵得多。这些围棋器材是一双双可爱的
娇嫩的小手自立更生的劳动果实呵!我非常感动,不禁用敬佩的眼光望着
学校的老师,感到他们格外的可敬,可亲。

    顺利的1964年过去了,随之而来的1965年是繁忙的一年,疲惫的一年,
又是回味无穷的一年。

    在1964年,中日两国围棋界商定,自1965年起两国的围棋交流每年为
一来一往。然而实际上1965年两国的围棋交流达四次之多。以[木尾]原武
雄为团长的日本围棋代表团在春意盎然的季节来访,紧接着以伊藤友惠五
段为团长的日本业余女子围棋代表团访问我国,夏季我国围棋代表团出访,
10月份以岩田达明九段为团长的日本围棋代表团来访。这4次活动安排在
前后共半年左右的时间里,真是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这每一次活动都很有
意义,如今回忆起来依然兴味浓厚,但其中印象最深的无疑是和[木尾]原
八段的交战。那几场呕心沥血的比赛以及当时的一些情景似乎就发生在刚
才。20年的春来秋去,好像一点也没磨损我这盘记忆的录像带。

    [木尾]原八段在日本围棋界有较高的威望。他的棋风独树一帜,因此
被称为“[木尾]原流”。在日本棋界,能被人公认是一种流派的棋手寥若
晨星,而[木尾]原却是其中之一,这就很不简单了。翻开他下的每一局棋,
不用看对局者的姓名,也能很快判断出是[木尾]原的作品。他的鲜明的风
格宛如在棋盘上打下了印记。[木尾]原的感觉异常出色,日本围棋界给了
他很高的评价--“局部感觉当代第一”。他下棋不按常规,经常能下出
令人意想不到的各种新变化。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布局和序盘中不惜耗费
大量时间。虽然过早地把时间耗完对胜负不一定有利,但他对艺术的执著,
他那不断探索和进取的精神值得赞赏。

    [木尾]原的性格如同他的棋风,也与众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古怪。

    在比赛时他专心志至,始终俯身凝视着棋盘,眼睛简直要贴在棋盘上,
似乎是二千度的近视。非但如此,他还老是长时间地歪着脑袋,大有把脑
袋斜着扎进棋盘中的架势。也许正因为这种姿势,他下出的棋如锥子一般,
非常棘手。可是这个在赛场上认真地无与伦比的棋手在平时却放荡不羁,
浪漫至极。他谈吐很随便,讲话有些尖声尖气,不时仰起头放声大笑,其
音量足以使男高音歌唱家为之瞠目。

    总之,[木尾]原不但是个具有鲜明风格的棋坛高手,而且是个很有特
色的人物,是个使人见一次面就会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

    和往常一样,在[木尾]一行来访之前陈老总接见了我和其他几个同志。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神情比往常认真、严肃。因为陈老总早就
知道[木尾]原其人,对他的棋艺很赏识。如今这个难对付的强大对手要来
了,陈老总就像一个司令员面临一场艰苦的战役那样,要我们去较量,去
接受严峻的考验,去赢得胜利。

    以往我们和日本高段位棋手比赛,都是被让先。在谈到这个问题时,
陈老总坚决地说:“这次不让先了,要分先下。”接着他又说:“我们要
争一口气,分先下即使赢不了,也不要紧,我们下回争取赢。下回还赢不
了,再下回赢。棋可输,气不能输!”这之后,他又再三强调棋可输气不
能输。

    陈老总铿锵有力的话语震动了我的心弦,是呵,不能输气。人活着就
得争一口气,下围棋不也如此吗?两军对垒,黑白分明,双方交战的结果
往往就要看谁的气长。我们今天要争的这口气不是个人的气,而是中华民
族的气,是要让我们的伟大民族扬眉吐气!比赛中被对手让先,首先在形
式上、在感觉上就低人一等。堂堂两国交锋,自己先摆在下手的位置,等
于甘拜下风。要不是陈老总崭钉截铁的决心,不但这次比赛还要被日本棋
手让先,并且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平等地在赛场上与日本棋手较量呢。

    陈老总还着重对我们提出了6个字的要求:沉着、冷静、不乱。他说
我们的棋手在比赛中应当正常地发挥水平,不要时好时坏。在军队中打仗
有时打得漂亮,有时又打得糟糕,这种仗叫浪战。我们下围棋可不要打浪
战,不打浪战就要在思想上做到沉着、冷静、不乱。

    陈老总的这一番话使我感到小小的黑白子分量重多了。

    4月1日,以[木尾]原八段为首的日本围棋代表团抵京。代表团中还
有两位职业棋手,是工藤纪夫六段和安倍吉辉五段,此外还有日本棋院的
编辑长林裕先生。林裕先生很胖,他学识渊博,在围棋的历史知识方面他
是首屈一指的专家。也许是他的腹中学问装得太多,因此肚子才那么大。
据林裕先生介绍,[木尾]原虽然是八段,但他晋升九段已毫无问题,只是
凑满盘数的问题。的确,[木尾]原回国后不久就晋升为九段。这个代表团
虽然只有三名棋手,但阵容精悍,又没有业余棋手,因此很难对付。

    第二天晚上,围棋协会主席李梦华同志宴请日本棋手,[木尾]原是个
不拘小节的浪漫棋士,但由于侵华时来过我国,刚来时多少有些顾忌。他
在讲话中说:“我以前虽在中国打过仗,但打仗时总是拿着枪往天上放。”
说着,他做了个拿枪朝天放的姿势。他站着讲话时,餐巾还挂在西服上,
没有取下。没讲几句话,餐巾就掉落下去,他便弯下腰捡起来,再挂在西
服上。又没讲上几句,餐巾又掉了下去,他再度弯腰拾起来。如此不断反
复,真有意思。大概是几杯酒下肚的缘故吧,他走到中国棋手面前,弯起
胳膊,显示着自己的力量,提出要和我们棋手比腕力。我看[木尾]原那瘦
瘦的身子不像有多大气力,但人不可貌相,他既然如此提议,想必很有功
夫。然而宴会上岂是比气力的场所,于是我们推托了。后来在游玩颐和园
时,[木尾]原在昆明湖的游船上和罗建文较量了起来。“好战”的[木尾]
原,他的臂力自当和他下的棋一样有力,而建文谈不上强壮有力,那里是
[木尾]原的对手?但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原来[木尾]原根本不堪一击。
他的性格真是妙不可言。

    尽管[木尾]原手无缚鸡之力,但在棋盘上可是个力大过人的大“相扑”。

    比赛安排在民族文化宫,在一楼的一个小巧的客厅中设置了三副棋局。
另外还找了一个房间供参观者观摩和研究。

    第1场我对[木尾]原八段,吴淞笙对工藤六段,罗建文对安倍五段,
这是我们的最强阵容。这次是分先比赛。由我和[木尾]原八段两人猜先,
结果[木尾]原猜到黑棋。以前我曾执黑棋与[木尾]原两度交锋,都以失败
告终。今天是第3次交锋,我虽然有长进,但毕竟还不如[木尾]原八段。
况且这一局我执白棋,又增添了不利因素。

    开局不久,我采用了较新颖的下法,[木尾]原可不同杉内九段那样打
迂回战,他的棋十分锐利,很快和我针锋相对地干了起来。[木尾]原掌握
着先走的效率,并利用我的一些不当之处,取得了优势。局势一直于我不
利,我竭力支撑着。在比赛中精神因素相当重要,一旦你丧失斗志,那已
经不利的局势就将一泻千里、不可收拾。而斗志不衰,则或许还有逆转的
可能。因为任何高手都不可能不犯错误,问题是所犯错误的大小和发生的
早晚。局势已经不利的一方要使其对手犯错误,就必须坚韧不拔,并下出
最有分量的棋,以造成对手最难应付的局面。

    中盘之后,我开始来机会了,在一场混战中,局势一点点被我扳了回
来。这次比赛还是每方4小时30分,[木尾]原和以往一样,很早就进入读
秒。后来我也把时间花完,苦战了近10个小时,我好不容易拿下了这一局。
这局棋从内容来看,我不利的时候多,因此我感到幸运。当然也不完全是
运气好,还有重要的一方面,即我在逆境下斗志不衰。不管怎样,执白棋
胜了[木尾]原,使我信心倍增。

    赛后我与[木尾]原复盘研究,当进行到[木尾]原的优势开始动摇时,
他又伸出胳膊说,从这之后是比手劲了。他对手劲那么感兴趣,真令人费
解。这次和日队共进行9场比赛,我和吴淞笙是公认的主力队员,因此场
场都上。对[木尾]原八段的9局棋我战了6局,其余3局给了淞笙。这样
的安排固然是为了保证重点并有利于取得好成绩,但也未免太过分了。我
国围棋水平的提高必须有广泛的基础和众多的高手,不能光靠个别尖子。
那年头对日比赛的安排方法使我和淞笙两人有着较多的锻炼机会,而其他
棋手好不容易才轮上一、二局。如果第一场发挥不理想,那么再见吧。这
样使得我和淞笙两人与其他棋手的水平拉大了距离,形成了很不平衡的现
象。

    我和[木尾]原的第二局是北京的最后一战,这次我执黑。我以拿手的
“对角星”开局。和第1场相反,这局棋我一路领先。[木尾]原始终苦战,
他的时间消耗得比第1局还快。对局只进行到一半,已听到“30秒”、“
40秒”的读秒声。而我还有两个多小时,局势领先,时间充裕,形势太有
利了。

    正在此时,陈老总来了。这天他在中央开会,会刚结束,他马上兴致
勃勃地赶到民族文化宫。他一来就有人向他介绍战况,当他听到我的形势
大好,胜利在望时,非常高兴地说:“待他们比赛结束后,我请两国棋手
吃饭。”话毕他就在研究室中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我和[木尾]原这一盘的局
势。

    陈老总和不少同志在等待着我的捷报,赛场的情况却起了变化。我正
厮杀得来劲,一味猛追猛打,没有及时收兵,这就给老练的[木尾]原有机
可乘。在昏天黑地的混战中,[木尾]原看到了一线胜利的曙光。局势越来
越复杂,我不免紧张起来。[木尾]原抓住机会向我的一条“大龙”发起猛
攻,这是孤注一掷的攻击。此时我如沉得住气,扎住阵脚,还能转危为
安。但我没能做到这一点,这好比打乒乓球,原先我是20比10领先,但
被对手一口气追到20比18,虽然我还领先两分,但气势已被对手压倒。
我沉不住气了,剩余的时间全部花完,在[木尾]原的强攻下,“大龙”一
命呜呼。

    完了。

    这一局和第一局都是逆转胜,但我这一局的优势要大不少,我怎么会
丢失这一局呢?

    在参观室中的陈老总看到我这好端端的一局棋很不应该地丢失了,兴
致一扫而光。他的懊恼恐怕不亚于我,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民族文化宫。

    在比赛时我不知陈老总来去的情况,因为这次他没进赛场。赛后听说
这情况,比输了棋还难受!我比赛了这几年还没让陈老总不愉快过,而今
天让他伤心了,生气了。人是有血有肉的,会高兴也必定会生气,今天陈
老总生气完全是我造成的。他不是生我输棋的气,而是生我不该输棋的气。
我真是作孽呵!这局棋对我的刺激是太深刻了。从此每当我回想起这局棋
时,就似乎看见了陈老总那一言不发离开了民族文化宫的样子,我的心立
刻就抽紧了。

    事后,陈老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比赛可不能开玩笑,赢一百个子
是赢,赢一个子也是赢。比赛就是要赢得下来,这关系到国家的容誉。”

    以前我在比赛中也吃过败仗,但陈老总从来没有不愉快。这次他所以
有了变化,正是因为对我的期望和要求与以前不同了。我要记住呵!

    北京赛完,我们马上去南京。日本棋手乘飞机,可以在北京休息一天。
而我们作火车,这是乌龟与兔子赛跑,因此比赛完的翌日我们便马上动身。
在火车上我那难以形容的疲乏以及比这更使我难受的痛苦,使我不思茶饭,
不能入眠。塞满了我脑子的始终是败给[木尾]原的那局棋,尤其是拂袖而
去的陈老总。吴淞笙过来了,他轻轻地跟我说:“我太累了,真想休息休
息。”淞笙跟我一样,在北京都连上了4场,而且他跟[木尾]原两场均告
败北。我深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道理,因此豁出命来也得比下
去,但每个棋手的情况有所不同。

    作为领队来说,应当掌握好棋手的劳逸,关心棋手的健康,不能一味
地追求战绩。像淞笙当时的情况,如果让他休息一、二场,而让其他满怀
斗志、迫切求战的棋手上场,应当是至情至理的。然而在当时,淞笙和我
都是所谓不可缺少的主力。不想下的人非得下,想下的人不让下,这种现
象怎么都不能说是正常的。

    南京的赛场在西花园,即解放前的总统府。里边的景致美不胜收,我
们的赛场十分幽静。但天公不作美,比赛那天虽然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可
寒气逼人,南京的气温居然低于北京。[木尾]原穿上了呢大衣,还是缩成
一团,这姿势似乎预示着这一场比赛不会舒坦顺利。我毕竟是年轻气盛,
反觉得寒冷能使头脑清醒。赛场的气氛本来就寂静而紧张,这阵阵寒气更
使人觉得肃穆和严酷无情。

    南京赛两场,头一场我又对[木尾]原,这是我俩的第三局。前两局是
一胜一负,这一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木尾]原执黑以“平行型”开局,
我以“中国流”布局对抗。[木尾]原沉思良久,在我边上一子镇了一手,
他显然认为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手。我往镇的这一手飞靠上去,黑白棋顿时
扭在一起。“中国流”布局的用意最希望诱敌深入,然后利用子力的优势
进行攻击。这局棋我的布局显然是成功了,[木尾]原虽然执黑先走,但他
在白棋的阵势中无法主动,忙于招架。我俩都深知这一局关系重大,因此
在布局和序盘中都投入了大量时间。[木尾]原是著名的长考派,他所消耗
的时间明显地比我多。常有些不理解围棋的人跟我这么说:“你们下一盘
要一整天,耐心真好,坐这么长时间怎么受得了。”其实下围棋的也不一
定都是耐心好的,有些人的脾气甚至还很急躁。说实在的,如果让我听一
个枯燥乏味的报告或者看一些提不起兴趣的文艺节目,那不到一小时我就
会浑身不自在。可是在紧张的围棋比赛时,当你的每一根神经都调动了起
来,当你浑身的血液都在保证大脑的使用时,你根本不会觉得时间长,只
会感到时间如飞梭般地在身边晃过,只会感到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惟恐
时间不够用!那些长考派棋士更是如此,在关键之处他下一手会花上20分
钟、半小时、以至一小时,如此几手棋,四个半小时还能剩多少?

    这一局棋[木尾]原更伤脑筋了,黑棋自布局被动后始终陷于困境。[木
尾]原是个极其顽强善战的棋手,他那强大的攻击力以及变化多端的着法使
得我每前进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谁知道他布下了多少障碍和陷阱?我步
步为营,终于扫除了障碍,绕过了陷阱,艰难地扩大了优势,一步步靠近
了胜利。

    对局至晚上7点多钟了,太阳已在西边沉了下去,[木尾]原先前像火
一般燃烧着的斗志也正在熄灭下去。我很果断地啪一子落了下去,[木尾]
原毫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裁判在他身边拿着秒表,报着“30秒”、
“40秒”、“50秒”,他却全然没有知觉一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55
秒!”当这最后一分钟的最后一秒被叫出时,[木尾]原还是纹丝不动,似
乎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了。

    60秒一出口,裁判应马上判读秒的一方输棋,在日本读了60秒叫“时
间切”,这是各国棋手人所共知、共同遵守的起码规则。可我们的这位裁
判显然是第一次担任国际比赛的裁判工作,至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应他执
行权力的重要时刻,他不知所措了。他看看[木尾]原,原来孙悟空的定身
法还未解除。如此尴尬的局面僵持了好几分钟,[木尾]原无疑是等着裁判
的一声判决,而这位天真可爱的裁判始终未敢执行他应当执行的权力。这
时裁判长和我们的领队都过来了,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可是在有些人
的头脑中对洋人总感到应该有些特殊的照顾。于是一些人围成一圈紧张地
商量着,商量的结果,为了友谊第一,比赛还是进行下去。为了“友谊”
居然可以无视和违反最起码的比赛规则!

    [木尾]原并非过时一、二秒,而是呆在那儿长时间地没碰一下棋子,
如果作出黑方输棋的判决无论是我或[木尾]原都会认为理所当然,事实上
这也是唯一可能的判决。然而,充满“友谊”的宣判使我们双方都大出意
料,[木尾]原是被人从地狱里拉了出来,使他又产生了希望,而且他毕竟
对着棋盘看了好久,对局势也有了较客观的估计。而我呢?认为棋已终局,
思想随之松驰,出乎意料,也不合乎情理的宣判把我惊扰了。这样,比赛
又继续下去时,我接连发生误算,下了几手大错着。相反,[木尾]原士气
大振,抓住机会,猛烈反击。他那本来快熄灭的斗志如死灰复燃,可怕地
燃烧起来。局势发生了悲剧性的变化,我以中盘败告终。

    又是难忘的一局。

    这局棋的失败裁判应当有一份责任,裁判长和领队的指导思想无疑也
成问题,但归根结蒂还在于我自己,在于自己的缺乏经验以及思想和技术
的不扎实。我真有说不出的痛苦,说不出的悔恨!我真恨自己,真想狠狠
地揍自己一顿。

    不过这局棋还是增强了我的信心,使我感到执白棋也能和[木尾]原这
样的高手较量一番。第一局我是执白赢的,但那一局多少有些幸运。这一
局尽管输了,心里却踏实得多。此外,“中国流”布局在实践中获得了成
攻。以往在对日比赛中我也曾下过“中国流”布局,但如今是这样重要的
比赛,又是这样强大的对手,其成功就格外可贵了。以后与[木尾]原的几
局比赛,我基本上都采用“中国流”布局,而且都获得程度不同的成功。
这之后,不少中国棋手都爱上了“中国流”布局,“中国流”布局也终于
被日本棋手接受并广泛地运用。

    在上海和日本对赛两场,这两场我都是对[木尾]原,我们俩成了“冤
家对头”。第一场比赛前上海市的宋季文副市长接见了我们上场队员,他
是我最熟悉的也是最有感情的领导人之一。他再三给我们打气,希望我们
有信心在上海赛好。他给我们念了杜牧的一首诗:“胜败兵家事不期,包
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这首名诗我在孩提
时已熟知,然而今天宋副市长念得高昂振奋,充满着激情。我激动非常。
是呵,一个人要经受得起失败。失败可以给人经验,给人智慧,失败可以
练就一个人的承受力、意志力。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才能获得成功。

    这一天我比往常更有信心地走进那熟悉的赛场--体育俱乐部的篮球
场。我又看到上边一圈狭窄的观众席上的围棋爱好者,这是家乡的人民。
这些亲切的身影和亲切的眼光对我充满着期待、希望和信任。我不用找也
知道爱好者中必有我的父亲。我父亲是人民中的一分子,我是人民的儿子。
我在这熟悉的赛场中曾经和日本棋手进行了第一次比赛,两年前我也是在
这儿胜了村上六段和桑原七段,为那次比赛的全胜打下了基础。这一次我
要以更好的战绩向家乡人民汇报。

    这一局我又执白,但我并没感到执白棋带来的不利因素,我的头脑中
只有一个字:赢。

    赢了吗?没有。这盘棋下和了。但这是最出色的一局,不但是这次比
赛中最出色的一局,也是十年动乱前所有的比赛中最出色的一局。我们棋
手一般都会有这种情况:当翻开自己过去下的棋谱,总感到这儿下得不好,
那儿也有问题,很难令人满意。但当我回顾这一局棋的时候,难免会有些
自我陶醉,这局棋不但代表了我青年时代的最高水平,而且把我仅有的一
点才华充分显示了出来。这局棋作为我的代表作是当之无愧的。

    这一局我的确发挥得好,时而自由奔放,如天马行空;十二奇兵强袭,
如猛虎扑食。全局中有不少精彩的对杀场面,这些场面我至今还印象很深。
在最后阶段的白刃战中,我以强烈的攻击歼灭了一队入侵的黑子,白棋的
胜势明朗了。[木尾]原尽管感到大势已去,但仍然尽了努力,在收官中他
走了很巧妙的一着,使地胜负相当细微。直至黑棋走了最后一个单官,[木尾]
沙发上一靠,他显然认为败局已定。的确,如按日本的规则计算,[木尾]
原输半子。但今天采用的是中国规则,中国规则的数子法就使得他多得了
一个子,这是[木尾]原压根儿没想到的。当裁判数子时,跟他说这局棋和
了,他还弄不明白。不管怎么样,他又一次避免了失败总是高兴的。

    [木尾]原的喜悦是自然的,但他的锐气受到挫伤。我虽然没有取胜,
但更增强了信心。第2场我执黑,这次“中国流”布局又取得了成功,并
很快取得了全局的主动。黑棋节节胜利,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将过去。白甲
兵无心恋战,弃兵甲,失城池。进行至中盘,黑棋优势历然。我根据前几
局的经验,知道[木尾]原定要尽力反扑,要取得最后胜利还得付出代价。
但这次绝不能再让他逃脱。我屏住气息,严阵以待。谁料到[木尾]原突然
将棋子一放,嘴里咕噜了一声,认输了。真是意想不到!前几局他反败为
胜时曾这么说:“我跟陈祖德下的有些棋要在日本早认输了,就是看陈祖
德年轻,经验不足,因此还继续下去。”而今天这局棋他一反常态,斗志
完全丧失,我想可能是他的情绪受到上一局的影响。

    最后一场在杭州。我和[木尾]原已五次交锋,2胜2负1和,第六局
是最后的决战。[木尾]原不愧是位高手,他总结了前5局的经验,改变了
战略。前5局我俩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木尾]原显然意识到打阵地战是
我的特长,于是他改为迂回战。这一手我没料到,我依然从正面发动进攻,
而[木尾]原巧妙地使用了金蝉脱壳,把两子三子往我嘴里送。我不断地歼
灭其零星部队,但始终未与大部队接战。进行到中盘后,我才感到不妙,
虽然我吃了不少子,但[木尾]原已筑起一大片阵地。到此时我才醒悟:中
计了!我马上向他的主要阵地进行突击,但无奈对方已深沟高垒,固若金
汤,我的攻势一再受挫。这最关键的一局终于被[木尾]原拿了下来。

    最后一仗所以败北是我对[木尾]原缺乏了解。我只知道[木尾]原具有
强大的攻击力,不知道他还特别擅长弃子。在日本有这么两个纪录:吃子
最多的是伊藤友慧五段,弃子最多的是[木尾]原武雄八段。这个纪录能看
出[木尾]原是多么善于弃子战术。

    弃子战术是门高级的学问,牺牲自己的一部分以换取更大的价值,没
有高超的棋艺要掌握和运用弃子战术是难以想象的。有的人以为下围棋就
是为了消灭对方的棋子,事实上吃子多未必就能赢棋。吃子最多的伊藤五
段其水平当然不如弃子最多的[木尾]原八段。[木尾]原经常利用弃子取胜。
如果我对[木尾]原的这些特点有所了解,这最后一局恐怕就不至于如此。
可见下围棋中知己知彼是何等的重要。

    最后这关键的一局虽然失利,但“中国流”布局却是站住了脚。[木尾]
原在这局棋的布局中就改变了方针,他对艺术的执着和追求是有名的,绝
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最后这一局他改变了策略虽然在战胜我这一点
上取得了成功,但在对付“中国流”布局方面却没拿出好办法。

    全部比赛结束了,我与[木尾]原苦战了六局,这六局充满着苦与乐、
悲和喜,这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六局。

    如果把1962年和1964年与[木尾]原比赛的棋加在一起,我俩共赛了八
局,这是个庞大的数字。即使在国内和某个棋手要在比赛中较量八次也谈
何容易。这八局棋对我来说受益匪浅,对我棋艺的长进、思维的开阔、经
验的补充、意志的锻炼,起了难能的积极作用。为此,我在这里向[木尾]
原八段表示诚挚的谢意!

    1965年是繁忙的一年,疲惫的一年,充实的一年。有多少事值得我回
忆,我难以一一叙述,但有一件事我必须把它写出来。

    这年夏天围棋集训队在北京郊区农村参加劳动,一天突然接到通知,
陈毅副总理在中南海宴请出访归来的中国乒乓球队,要我们派两名围棋手
的代表出席。这任务就交给我和王汝南了。我们到了中南海,周总理、陈
老总和很多中央领导同志也来了,大家一起观看了乒乓球队员的表演。这
天人来了不少,我想陈老总恐怕没看到我们吧。表演结束后,大家走到院
子里,突然陈老总把我和王汝南叫住,原来他早就看到我们了。他把我俩
招呼过去介绍给了周总理,周总理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握住我的手使劲地
来回晃动。我始终无法记起周总理问了我些什么以及我是如何回答的,因
为我又激动地忘却一切了。但他有力的、真挚的、充满感染力的来回晃动
着的握手,好似永不中断、永不减弱的充电一般,在我心中永远储藏了起
来。

    后来大家进入餐厅,张茜同志以主人的身份热情地款待大家。这天由
于是宴请乒乓球选手,因此我头一回没有和陈老总同桌。我和陈老总的两
个孩子,老三小鲁和女孩姗姗在一起。席间陈老总热情地欢迎乒乓球队
凯旋归来,他说乒乓球队出访前曾说过等他们回国后要请他们吃饭,打好
了要请,打不好也要请。他又说今天他的两个孩子也来了,女孩喜欢打乒
乓球,男孩好下围棋。陈老总讲话总要把围棋带进去。

    陈老总的心里老是装着我们围棋队呵!

    又过了一会儿,同桌的人突然叫我:“陈祖德,周总理在叫你!”我
一楞,再一看,周总理正站在那儿招呼我呢:“下围棋的同志请上来。”
周总理连续招呼了我几遍,而我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刚才我
没注意到。我和王汝南马上走到周总理的身边,周总理拿起酒杯亲切地跟
我们说:“为了你们迅速提高水平,早日赶超日本,干杯!”这是周总理
向我们围棋手敬的一杯酒呵!这杯酒多么的甜美,醇厚!

    紧接着,陈老总又和我们干了一杯,然后他亲切地拉着我们向其他在
座的中央领导同志一一作了介绍。陈老总边介绍边对这些领导同志说要他
们关心围棋事业。他对李先念同志说:“你要给围棋出钱呵!”他对邓小
平同志说:“总书记,你要多支持呵!”邓小平同志微笑着点点头。想不
到十年之后,围棋事业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亏得有邓小平同志的点
头,有邓小平同志强有力的支持,才使得围棋事业免遭“四人帮”的毒手。

    围棋事业只是祖国无数事业中的一项,能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这样的
关心,真是幸运!我心中充满了对老一辈领导同志的爱戴,这种爱戴在以
后的任何时刻都未曾动摇,也决不可能动摇!老一辈革命家对围棋事业的
关怀使我更加深了对围棋事业的感情。正是因为作为围棋手的代表,才有
今天的我。我的命运已经跟围棋事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融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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