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风雨棋魂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un 7 10:30:32 2000) , 转信
(五)
梦境的实现是令人兴奋的,但也可能潜伏着更大的痛苦。
四川乐山依山傍水,景色怡人,是一座文化名城。想不到这里竟会成为我的“发迹”之地。
1980年初秋,第一届全国棋类联赛在乐山举行。比赛分围棋、中国象棋、国际象棋三个赛
场。七十名棋手参加了围棋比赛。选手们都是这年4月在安徽屯溪市全国预赛中选拔出来
的,比赛实既当年的全国个人锦标赛。预赛中我的成绩一直不错,连过数关闯入了共有十
二名棋手的男子甲组,获得了争夺全国前几名的资格。对这次比赛我是憋了一股劲,准备
放手一搏,但也没有抱太多的奢望,因为在这以前我还未进入过全国前六名的行列。
我的第一轮对手就是久负盛名的陈祖德老师。
这无疑是一场重大的考验。要实现我的梦境,陈老师当然是一座必过的严关,因而也就自
然成为我的重点进攻对象。我曾想多次与他交锋,却没想到在这届比赛中会碰面的这样早。
虽说陈老师和我都喜攻善杀,但他不但在布局、序盘中明显强于我,而且在中盘力量上,
也比我更富经验,远为灵活。我曾与陈老师下过不少棋,却很少有获胜战绩。对手实在是
太强了!这盘棋我执黑先行,尽量缩小与他在序盘中的差距,并伺机切断了白棋的联络,
主动挑起了中盘战斗。由于我咬得很紧,使一大块白棋难以脱身,从而把棋纳入了自己比
较擅长的强击轨道。经过一天的激战,当陈老师终于停钟认输时,我心中一阵狂喜,随即
一股酸涩。听着陈老师祝贺的话语,看着他疲惫的面容,我喃喃无语。这时我尚不知陈老
师已身患癌症,还是抱病上阵,也不知道这次比赛将是他在棋坛上的最后一次拼搏。一个
月之后,他就在成都吐了血,被送进了医院。如果知道了,我的歉疚感会更为强烈。
第二轮我又遇上了已蝉联四届冠军的聂卫平。聂老师是我国70年代的棋坛霸主,1976年
出访日本,又曾接连横扫日本六名强九段,刮起了一阵“旋风”。他的棋全面细腻,大局感
极强,在国内少有对手。奇怪的是,与这样一位优势显然、又被一致看好,认为冠军非他
莫属的名家对局,我心中反而意外的轻松。或许是首战意外取胜的缘故吧,这盘棋我下得
信心十足,尽管聂老师的黑棋自开局后一直逼压着我,但他在中盘时一步随手,却被我抓
住了机会展开了攻击,从而扭转了颓势。我结果以中盘胜。
最初两阵连克强手极大地鼓舞了我的斗志,也增强了我的信心。以后我又接连战胜了罗建
文、华以刚、邵震中等名手,以九胜二负的战绩摘取了冠军桂冠。回想那些天,我几乎是
在高度的亢奋中过来的,不觉得有任何疲惫,没有任何顾虑,内心纯净而炽热。
夺取冠军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却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我自己都感到突兀
了。这届棋赛冷门迭出,除了女子国际象棋外,冠军位置都被新手夺得,以致新闻界将此
现象冠以“棋坛大换班”而列入了当年十大体育新闻。《围棋》月刊也以显著篇幅报道了我
夺冠的经过,并介绍了我的一些情况。我被誉为“棋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其他诸如
“角斗力士”、“善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之类的美誉也纷纷加在了我的头上。对于荣誉,我
没有心理准备,有些不知所措。
初步的成功,膨胀了我的自信心,使我对自身的弱点和客观形势认识不清,竟错误的认为
冠军非我莫属。回想起来,我当时确实是十分幼稚的。今天看来,想拿冠军要争第一本身
并没有错,下棋就要下出傲视天下、独树一帜的气派。我的错误在于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
实力,过多的考虑和计较名誉的得失,它导致气量狭窄,影响了我对棋本身的追求,极不
利于境界的提高和突破。以后的几年里,我一直彷徨在自己设置的藩篱中不能脱身,也多
次遭到主观追求与客观结局不相符合的打击和愚弄。
第三届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上的失利是我所遭受到的第一个重大打击。
1981年3月,我和马晓春、邵震中三人代表中国棋手参加了这届锦标赛。赛前选拔我获得
第一,又是当年的全国冠军,所以我信心十足,憋足了劲儿要为上届的失利雪耻。
事实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这界业余锦标赛采用单淘汰制,首轮对手由抽签决定。我先后胜瑞典的奥尔森和日本的小
森后,第三轮与对友邵震中相遇。同室操戈,而且又比较早,我有些准备不足。带着必当
冠军的焦躁情绪和对邵震中冷静棋风的潜在畏惧心理,迷迷糊糊地败下阵来。这一结果使
得我只能与南朝鲜朴伦绪争夺第五名。在这届比赛中,邵震中与马晓春却大显身手。马晓
春战胜了夺冠呼声很高的日本业余冠军平田博则和棋坛名宿井上文祥,为中国选手夺冠扫
清了道路,邵震中则在半决赛中击败了南朝鲜的朴相礅,又在决赛中胜了马晓春。他们二
人分获冠亚军,我却仅得了第五名。颁奖仪式上,望着手捧奖杯、被记者簇拥着的邵震中,
我心中感到特别窝囊和憋气。我这时仍然固执地以为这只奖杯应该是我的呀!几年以后,
当我一系列挫折弄得头破血流而开始认真地反省自己时,回顾起这段往事,不禁为我的浅
薄深感羞愧。邵震中虽然在那两年中国内赛绩比我和马晓春略有不如,但他棋理清晰,头
脑冷静,意志顽强,比赛中一般都能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平。马晓春处事淡泊,棋风轻妙,
更是一块难得的下棋好材料。他们二人在这届比赛中取得友谊成绩是理所当然的。比较起
来,我的头脑太热而韧性太差,这又怎么可能在激烈的竞争中有上乘表现呢!坐上返程的
飞机,我还一直纠缠在回国后如何向老师亲朋们夹带的面子问题上,心中沉甸甸象压了块
石头。望着机翼下浩瀚的云海,真有种一头栽下去的冲动。我一路上少言寡语,脸色难看。
由于队里有每人至多只能参加两次世界业余比赛的规定,因而,自此之后,我就与这个比
赛绝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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