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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聂卫平的围棋人生(13)——台湾行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Oct 21 14:18:28 1999) WWW-POST


  没能见到张学良将军,是我此次访台的最大遗憾。
  在1992年之前,曾经有人问我:世界上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儿?我毫不犹豫地说:台
湾。一是因为台湾是祖国的宝岛,海峡两岸有着共同的血缘和文化;二是因为没去过,有
一种神秘感。
  1988年,我曾经有过一次机会,后因我是中共党员、全国政协委员,台湾方面拒绝签
证,最终没能成行。直到1992年9月,我的这个愿望才终于实现了。
  这次台湾之行,是受台湾奥委会副主席李庆华先生之邀。李庆华先生是原台湾“行政
院”院长李焕的独生子是反对“台独”的,所以我接受了他的邀请。李庆华之所以邀请我
去,一方面是打破海峡两岸之间体育交流的壁垒(我是第一个正式应邀到台湾的大陆运动
员),以促进海峡两岸的早日统一;另一方面他要竞选“立法委员”,也是为了扩大他的
政治影响。尽管当时我的身分是全国政协常委,按照他们的“要例”,中共高层干部是不
准入境的,可是在李庆华的努力下,还是把我的一切手续都办好了,使我的这次台湾之行
得以实现。
  9月16日中午,我从香港直飞台北桃园机场。一切都很顺利,尤其是出关,没有任何
麻烦。在机场,约有十来位台湾记者前来采访我,问我此次访台心情如何?我用“非常亲
切、非常轻松和感觉非常好”来回答他们。四年前,我因参加“应氏杯”围棋赛途经桃园
机场,台湾方面曾因我的所谓“身份”问题而不准我入境,当时他们之中的许多记者也来
采访过我。但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年。但现在我毕竟来了,也算了了我的一个夙愿。
  李庆华先生亲自到机场来接我,并把我直接送到台北三大电视台之一的中华电视公司
(华视),接受专题采访。没想到采访我的“华视”节目主持人李庆安小姐,竟是李庆华
先生的胞妹,她可能因此而“近水楼台先得月”。她长得很漂亮,思路也敏捷,她说我是
多次“过门而不入”。我说她说得非常贴切,不过不是我“不想入”,而是由于种种原因
“不得入”,这次既然“入”了,就希望什么都看看,什么都听听。接着李庆安小姐又问
了我十几个问题,大致都是有关大陆的围棋水平以及我个人的一些情况,包括什么时候学
棋、吸氧等等,没有什么“敏感问题”。最后我表示,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老朋
友,结交新朋友。
  下午3点我又在下榻的希尔顿酒店召开记者招待会,接受台北新闻媒介的采访。在离
开机场时,李庆华在汽车里问过我来台湾有什么心愿。我说我的心愿之一就是见一下张学
良将军。这本来是我私下对他说的,可他在记者招待会上给我捅了出来,于是就有记者追
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有什么政治背景。
  我否认有什么政治背景,我说:“张学良是抗战英雄,是个传奇式的人物,我从小就
崇拜他,听说他快90岁了,所以很想见他。”
  出来之前,我曾和吕正操打过一次桥牌,他听说我要来台湾,就对我说,如果有机会
见到张学良,替他转达对张学良的问候,并希望他有空回来看看,他很想念他。吕正操是
张学良的老部下,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人之常情,而且是在牌桌上偶然谈起的,根本谈不上
什么政治背景。我怕有人借题发挥,多了一个心眼儿,在记者招待会上没敢提及此事。
  可第二天报纸上一发表出来就不对了,说我到台湾的最大心愿是看望张学良,估计我
要给中共某些高层人物传递口信。这件事新闻界“炒”得很厉害,后来我被告之:张学良
身体欠佳,不能接见。事后沈君山告诉我,本来我是有可能见到张学良的,可让新闻界这
么一闹,张学良不愿意招惹麻烦,只好谢绝了我的求见。这成为我访台的最大遗憾。
  第二天中午,台湾“行政院”院长郝柏村要在他的官邸单独约见我。在我来台之前,
“台办”的人曾找我谈过几次,一方面给我介绍情况,一方面也交代了若干“规定”,其
中一条就是可以和台湾政府官员接触,但只能在我住的旅馆里面,不能到他们的办公室去
。如去了,不就等于承认他们了吗?对此我有不同看法,我认为对台湾政府,你承认也罢
,不承认也罢,他们都是个政治实体,而且已经存在了几十年。
  你只有跟他们接触,才能相互沟通,做他们的工作。像郝柏村这样的人物,你能让他
到旅馆来看我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再说了,人家大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我只能在旅
馆里接见人家,不去登门拜访,这实在不合情理。我们中国人历来就有尊重老年人的传统
美德,不管他是什么政治立场,岁数比你大,你就应该有起码的礼貌。所以这条规定我没
有照办,考虑再三后,我还是去了“行政院”。
  11点30分,郝柏村在“行政院”接待室见了我,在座的还有“行政院”秘书长、应昌
期围棋教育基金会会长王昭明以及李庆华,不许记者采访。开始我还挺紧张,生怕走了嘴
,叫他郝院长不行,因为我们并没有承认台湾政府,我只能叫他郝先生。另外他提到我们
这边都是称中共,连大陆都不说;我提到他们也一律说台湾,一个字都不能错,所以谈话
很累。
  其实我们谈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向郝柏村建议,台湾能否也在学校中开设围棋
课,这可以开发智力。他表示支持。我又不客气地说,台湾的围棋水平是比较低的,要提
高,比较简捷的方法便是两岸棋手多交流,台湾的棋手不一定非到日本,也可以到大陆学
棋。另外,大陆的棋手也可以到台湾来,这样,不仅对围棋水平的提高,而且对两岸文化
的交流都将产生积极的影响。郝柏村明确地表示,他支持这种交流,他甚至建议,将来可
能的话,可以把吴清源、林海峰、聂卫平等杰出的中国棋手请到台湾来,搞一个围棋交流
活动。在交谈中,我知道郝柏村本人并不会下围棋,但很喜欢打桥牌。他知道我经常和邓
小平打牌,就问我邓小平打牌采用哪种叫牌法、牌技如何等等,我都一一作了回答。接着
他又谈起中国除了西藏和新疆以外,他都去过。我说我和他一样,也是没去过西藏和新疆
,其他地方差不多都去了。最后他表示他很想到海峡的“那边”去看看。我不能说“欢迎
你回家”,我没这个权力,我只能说你的这个愿望我一定给你转达。我们一共谈了50分钟
,出来时,迎面碰到“行政院”副院长施起阳,站着聊了一会儿,然后离开“行政院”。
这时外面围了很多闻讯而来的记者,问我会谈的内容,我一律“无可奉告”,上车就走了

  回到北京后,“台办”的人跟我说,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是要通报批评的。但直到现
在我都认为当时我做得是很对的,这事我也向几位中央领导汇报过,他们都说我做得好。
而且到目前为止,从大陆去台湾参观访问的人中,能见到台湾“行政院”院长的就我一个

  在台期间,我还先后会见了“教育部”部长毛高文、“立法院”院长刘松涛、台北市
长黄大洲、高雄市长吴敦义以及很多委员会的主任,我都叫不出名字来,都是台湾的高层
人物。非常有意思的是,所有会谈的话题基本上一样,就是问中共能不能承诺永远不对台
湾动武,一谈就谈到这个。
  就在我去台湾前不久,台湾从美国购买了一百五十亿美元的F—16战斗机。为“动武
”之事,我不断地同他们轮番进行“舌战”。我首先声明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只是个
棋手,但据我所知是不能承诺的。
  他们问我,既然大陆方面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骨肉同胞,为什么不能承诺呢?我反问他
们,既然你们也承认海峡两岸是骨肉同胞,为什么还有人要搞“台湾独立”呢?只要你们
首先承诺永远不搞“台湾独立”,我想大陆是不会动武的。可是据我所知,你们也没有承
诺不搞“台湾独立”,这就不能责怪中国政府了。
  他们又说,如果和大陆统一,台湾吃亏太大。他们列举了台湾的经济如何如何发展,
外汇储备如何如何多。我说你们对大陆太不了解了,现在大陆建设得也不错,如果你们觉
得和大陆统一吃亏很大,你们也可以像香港一样,搞一国两制呀!听了我的话,他们说,
正是因为对中共不放心,才花了一百五十个亿买了这么多飞机。我对他们说,别说一百五
十个亿,就是后面再加一个零,一千五百个亿又能怎么样?莫非还能反击大陆不成?!你
们把这钱花在台湾的建设上不是很好吗?你们买飞机,不是让美国人把钱赚走了吗?美国
人就希望你们这么干。
  在台北,沈君山先生还领我去拜访了两位国民党元老,一位是92岁高龄的陈雪屏老人
,据说他仍在台湾总统府当“资政”;另一位是80岁多的陈致平老人。这两位老先生都是
围棋爱好者,而且一口地道的“京腔”,和他们聊天有种“如回故里”的感觉。我们谈了
很多关于刘棣怀、过惕生、顾水如等北京老国手的事情,令人非常开心。
  陈致平老人说他很想回北京看看,特别是到曾经待过的地方转转,可他女儿不让他回
大陆。我说你女儿太怪了,为什么不让你回去?他说女儿怕他身体不好。我说人只能是越
来越老,不会越来越年轻,既然决定要回去,那就应该早去。这时他才告诉我,他的女儿
就是风靡大陆的台湾女作家琼瑶。我让他转告琼瑶,就说我批评她,她自己经常到大陆来
,也应该创造一切条件让自己的父亲早一天到大陆来,以了却老人家的一片心愿。后来琼
瑶的弟弟带她爸爸来了,琼瑶还托她爸爸带了一块手表给我。我请他们吃了顿饭,聊了聊
北京的一些变化,希望他不至于迷路。
  在台中市,我专程去看了“牛肉面大王”张先生。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过去我儿子
骢骢小的时候,曾经请过一位姓崔的大妈来照管他。这位崔大妈对我说,她丈夫死了。但
是1988年,这位“死”了的丈夫突然从台湾回来了,并找到了崔大妈。他就是台中市的“
牛肉面大王”张先生。我也因此认识了张先生。当时我正为“应氏杯”赛的事申请去台,
张先生便邀我在台中见面。但没料到这一等就是四年。于是张先生便把四年前当地报纸登
的“和聂卫平相约”的报道贴在饭店里,逢人便说,聂卫平肯定会来的。当我真的来到他
家,老头儿高兴极了,忙这忙那,一定要我品尝他的牛肉面。说老实话,老头儿的牛肉面
是挺有味的。
  在高雄时,他们想让我参观所谓的“国军纪念馆”,被我“免了”,我只参观了高雄
的中山大学。这所大学是李庆华先生的父亲李焕十多年前创办的。陪同我参观的除了大学
方面的人,还有高雄的议员。参观完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于是就在大学旁边的镇上很普
通的餐馆就餐。餐馆里面有个卡拉OK,那个议员一见就来劲儿了,问我大陆有没有卡拉OK
。我反问他:“你去过大陆没有?他说没有。我说你身为议员,对大陆的情况这么不了解
,这怎么能行?我可以告诉你,在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里,卡拉OK绝对比台北
、台中、高雄多得多。当然我也不是说大陆什么都好,有些地方是很穷,你最好自己到大
陆去看看。”
  此外,我还坐船游览了日月潭,参观了台北的故宫博物院。院长秦孝仪先生是个很有
知识的老人,他对我说,这里的宝贝很多,许多东西对外不开放,但我都可以看。我进去
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比我们故宫里的东西好多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国民党撤退时从故
宫搬走的,现在这些东西保存得完好,这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参观中,我对唐
代的一副棋盘和棋子很感兴趣,还特别数了数棋盘的格数,和现在的完全一样,都是十九
格。遗憾的是隔着玻璃,无法触摸棋子,不知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在棋具旁,李庆安给
我照了张相,故宫里是不准照相的,我这是破了例。
  在台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寻找我的“义妹”。1991年中秋节,中央电
视台在北京饭店搞了个现场直播的中秋晚会,我也应邀参加。晚会的主持人有从台湾特邀
的电影演员张纯芳小姐,她曾经在电影《老莫的春天》里扮演老莫的妻子。席间,她突然
提出要认我做义兄,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应酬地说那可不敢当。没想到在主持节目
中,她事先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突然宣布她是我的义妹,并把我拉到台上讲话,把我
弄得非常尴尬,结果还说错了话。本来是中秋节,我却对着亿万电视观众说了句:春节好
!闹了个大笑话。以后我们没有联系。到了台湾他们问我在台湾有没有亲属,我本来想回
答没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这个“义妹”,就说了出来,可是没有她的电话。他们就通过
电视台和报纸帮我“寻找”起“义妹”来,还说我找不到义妹,心里如何焦急等等,搞得
满城风雨。在我离台的前一天,张纯芳小姐来了,我们见了面,还一起喝了很多酒。我的
酒量很大,但恐怕比不上这位义妹。这时那些记者们又说我们终于“如愿以偿”,整个过
程被他们“炒”得就好像是阿哥阿妹历尽了多大磨难似的。
  总的来说,这次台湾之行,使我大开眼界,也交了不少朋友,增进了大陆和台湾之间
的了解。

(摘自新民体育报,感谢网友方方的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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