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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中日围棋擂台大幕内外(9)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Dec 26 12:17:41 1999) WWW-POST
金庸推波助澜
如果说,许多老同志支持我搞围棋活动,那么,在海外华人中最早积极支持我的则
是新派武侠小说的大师金庸,他真名查良镛,是香港《明报》的创办人,前《明报》社长
。
我认识金庸,要从陈祖德在他的家中养病说起。陈祖德自1980年发现患贲门癌后,
进行手术治疗。癌是被切除了,但由于输血感染,又得了急性肝炎,身体的元气大伤。
从医院出来时,已消瘦得皮包骨头,完全变了样。
金庸自幼热爱围棋,对于陈祖德九段的棋艺久有仰慕。他得知此情后便邀请陈到香
港他的寓所休养。1983年秋,第三届“新体育杯”围棋赛在广州举行,陈祖德事先告诉
他这个消息,他很高兴地希望前往观看。
1983年10月25日金庸偕夫人林乐怡自香港乘直通车来到广州。我们在火车站第一次
见面。他高兴地说:“我这次回来就是看棋,下棋,学棋。”
金庸的武侠小说受到广泛欢迎,其故事情节奇特曲折,主要人物个性鲜明、可爱,
且文笔优美,历史、文化以至民俗知识丰富,往往使人看了放不下来。他的武侠小说中,
破天荒地把围棋子当做武林高手的一种武器,可谓想像力不凡。
金庸被人称为查大侠。但我与他相处、交谈,丝毫没有一点武林豪侠的印象。他带
着一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谈吐和蔼、风趣,是一派学者风度。
他住在白天鹅宾馆,第二天即邀我前往他的房间下棋。后来,在香港他的寓所也下
过几盘。他的棋风,同样丝毫没有一点武林的强悍气息。他重视布局的章法,使人感到
平和、稳重,不甚计较细微末节。对于那些仅仅一子的劫,总是让你粘劫。我想,这大
概就是典型的书房棋。其儒雅之风与当今流行的锱铢必争的竞技棋以及时有行骗弄诈的
茶馆棋有着迥然不同的品味。
“新体育杯”围棋赛在珠江的一个小岛二沙头举行,这里是广东的运动员训练基地,
首次迎来全国围棋精英的比赛。金庸来这里多次观看棋赛,兴致极高。二沙头本来是南
国江上风光幽美,花树繁茂的一处名胜之地,这时候,更出现了一桩难逢的奇事。一株
名叫玉堂春的树,原是每年春天开花的,竟在这深秋时节,盛开了一大朵紫红色的花,
特别鲜艳。金庸和夫人以及众国手们在树下注目欣赏,流连忘返。不少人都说,这是预
示着围棋发展的好兆头。
金庸在广州十多天,堪称一次围棋之旅,他出席了“新体育杯”赛的开幕式。在会
场上,他与聂卫平九段(让五子)下了一盘棋,后又与王汝南、曹志林手谈。本届“新体
育杯”围棋赛,小将钱宇平(现九段,当时七段)获得挑战权。他与“新体育杯”杯主聂
卫平的前两盘决赛,后半盘都在广州文化公园公开对局,并挂大盘向观众讲解。广州是
象棋之城,文化公园每逢有重大比赛挂盘,观者人山人海,是羊城特有的文化景观之一。
然而围棋赛的盛况,这却是第一次。金庸颇有兴味地观看了决赛,并参与了闭幕发奖仪式
。
金庸看棋、下棋、学棋犹未尽兴。广东省体委特意请他和夫人到从化温泉休息三天,
我和聂卫平以及广东棋手容坚行五段陪同前往。此地是广州附近的疗养胜地,苍松翠竹
环抱,山涧流水潺潺。聂卫平说在此处下棋,棋局的质量一定好。
金庸执意要拜聂卫平为师学棋,此时他已年满花甲。小聂不过三十刚出头,连忙推
辞说不敢当。当着众人,金庸恭恭敬敬地向聂鞠了三躬,算是行拜师之礼。金庸与聂对
局,不时听聂的讲解和指点。我想这两三天的切磋,金庸棋艺上一定又一次获得了丰收。
神州围棋两大顶尖人物陈祖德、聂卫平的造诣,金庸都得以在近水楼台领略。他对从化
温泉之旅,喜形于色,不断地说,“不虚此行”。
经过多次接触,众围棋国手和我与金庸亲近起来。金庸是一个随和的人,在这一帮
年轻、天真的棋手面前,无拘无束,说说笑笑。有次,聂卫平说我姓郝,而闯王李自成
的一员大将叫郝摇旗,因此棋手们喜欢戏称我为“郝摇旗”。金庸立即笑着说:“那叫我
查呐喊吧!我们都要为围棋摇旗呐喊。”
他这样说,也这样做了。不久,他即应我们所邀,写了一篇文章,题为“围棋五得”
,
后发表于《围棋天地》首页,并为台湾的《联合报》全文转载。他在1983年底和1985
年初,先后两次邀请第五届和第六届“新体育杯”赛的决赛到香港举行。使香港的围棋
爱好者得以一睹聂卫平、钱宇平、马晓春等围棋国手的丰采。后来他又多次赞助“新体
育杯”优胜者的奖金,并于1984年回国观看了在桂林举行的“新体育杯”围棋赛。他还
捐赠了在大陆出版的小说部分稿费,支持《新体育》杂志社提倡围棋。
金庸在香港,对香港围棋协会和香港围棋社都给予赞助,并帮助旅港的围棋手陈嘉
锐,让陈担任了《明报》的围棋记者。他还曾筹划成立香港围棋联合会,促进香港两个
围棋组织的团结合作。香港围棋协会当时已有约200余会员,大部分是年轻人,领导人
由会员选举,那时的会长是位律师,多次回大陆观棋。香港围棋社是营业性围棋组织,
社长简怀穗曾是广东国际象棋国手。1987年回国参加三项棋全能比赛,积分领先于陈祖
德、聂卫平、胡荣华、李来群、刘文哲等三棋国手,获得冠军。简的女儿简莹成为一名
优秀的女子围棋手。
金庸先后两次邀请“新体育杯”围棋赛决赛赴港,都是在他太平山上的寓所书房里
举行。这里环境幽静,空气清新,是极佳的手谈之地。一次是钱宇平向聂卫平挑战,一
次是马晓春向聂挑战。为了与众多的香港棋迷见面,金庸还安排了讲棋和聂、马、钱等
中国棋手与香港业余棋手“多面打”等活动。最热闹的一次有300余人参加。在港期间,
金庸偕夫人陪同我们到乡村俱乐部,以及海洋公园等地游玩。我们还登上他的游艇,环
绕香港岛航行。金庸指着山背面那一片用木板和铁片搭成的杂乱无章的棚屋说,那是香
港的贫民区。这与香港繁华街区那些鳞次栉比高大华丽的楼群相比,可以说是鲜明的对照
。
有位从大陆去香港的朋友对我说,“香港人很聪明,但他们似乎没有根”。
我接触到一些香港中老年人,感到他们虽然穿西服,讲英语,但中国传统文化深深
植根心中。
我认识金庸的一位棋友刘殿爵教授,对围棋有浓厚兴趣。他是汉学专家,是香港中
文大学教授,当过英国剑桥大学教授。他曾随金庸一起到广州观看“新体育杯”赛,后
来还到北京来观看过“应氏杯”赛。他说,看聂卫平的棋局,如同欣赏一场奇妙的艺术
表演,回味无穷。
我曾与刘教授对局多次,手谈之余谈起汉字,颇有得益。他说现在的汉语词汇中,
有一些是从日本移植过来的,如围棋中的“手筋”,以及常用语“取缔”、“干部”等等
。
我想,日本从中国学了汉语,又有所创造,“体育”一词也是从日本传来的。世界的文化
通过交流相互充实。日本、韩国围棋的后来居上不是一样吗?
金庸生于浙江海宁书香世家,他的先祖是清代著名文字狱的受害者。金庸在书堆中
长大,对中国史书的涉猎颇有根底,对传统文化有热烈爱好。在他的家乡一带,流传着
清乾隆、雍正时期的故事,成了他的新派武侠小说的素材。
1984年他访问北京时,曾应邀来到《新体育》杂志社作客,与全社同仁在大会议室
见面。他谈了在香港办报刊的体会,回答了大家感兴趣的问题。他提出一个建议,由香
港明报社与《新体育》杂志社合办一间出版社,出版围棋、体育等有关书籍。这件事后
来未能实现。
他对历史的传说很感兴趣,我们曾邀请他到北戴河海滨消夏,他因有事未能成行,
但问起山海关一带的地理情况,并多次问是否有个去处叫“一片石”。他说明末的抗清
名将袁崇焕曾在那里大胜清军。有次闲谈,我问他传说雍正为吕四娘等武林高手所杀,
并被砍了头,到底有没有史实依据。他笑着说,“这只有等以后发掘陵墓时开棺查验了。
”
对长期旅日的一代围棋宗师吴清源,金庸极为仰慕。1986年,在他的积极赞助下,
香港中文大学授予吴清源大师文学荣誉博士学位。在隆重的颁发证书仪式上,金庸讲话
说,他一生最崇拜两个人,一是范蠡,一是吴清源先生。范蠡是传说中春秋占国时辅佐
起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发愤图强的大臣,等到兴越灭吴大功告成之后,范蠡却带着西施
飘游天下,不知去向。我想,金庸大概是敬佩他们共同的忧患经历、盖世才学和超俗风
度。
金庸是著名政论家,《明报》的社评大都出自他手。他曾撰文称赞邓小平提出的“一
国两制”等改革开放的主张。1981年和1984年,他在北京曾受到邓小平和胡耀邦的接见。
1985年后担任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并任政治组负责人。这一时期,他的工作繁忙
,
往来于北京、香港,仍不忘他的棋师与棋友,多次挤出时间请聂卫平等吃螃蟹,吃生鱼片
,
为聂出征日本助阵加油。1993年3月,江泽民主席在北京中南海接见了他。在京短短的一
两天里,他与昔日棋友还进行了联系。
金庸很喜欢棋书。1983年我们在香港会面时,我曾将家里旧有的两册《桃花泉谱》
送他。他问我能不能弄到清代出的一套较全的棋谱《寄青霞馆弈选》,我们在北京的旧书
店里终于买到。他看到后十分高兴。他对当时我国出版的棋书质量不好,颇有意见,多
次表示可以在香港出版聂卫平、陈祖德等名手的棋谱。
1991年,我主编的过惕生与过旭初两位棋界元老的棋谱与诗集《沧桑谱》出版后,
曾给金庸寄过一册。他收到后回信说对此书的出版很满意,认为其内容有价值,且装帧
精美,是他没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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