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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中日围棋擂台大幕内外(4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Dec 27 10:23:30 1999) WWW-POST


破竹之役有惊无险

　　小聂战胜武宫，终于把原先声称只是“拿鞭子的角色”的日方主将大竹九段
请出台来。中日围棋擂台赛，将又一次面临双方主将的决战。
　　《围棋天地》派往日本《围棋俱乐部》学习交流的刘晓君打来电话说，小聂
战胜武宫的消息在日本棋院引起震惊，反应强烈。实际上，这消息使海内外的中
国棋迷和公众更为激动。一时间．小聂和我们以及《围棋天地》编辑部，收到大
量读者热情的来信和电报。云南一位围棋爱好者的电报上写道：“民族英雄聂卫平
万岁”。有不少人提议在聂战胜大竹之后给聂以最高的奖励和荣誉。
　　4月3日、北京老同志围棋会在新侨饭店请小聂吃生鱼片，为他庆功助阵。
饭后要求每个人写一句话给小聂。我写了八个大字：破竹势成，力缚苍龙。金
庸担任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并负责政治组的事务后，工作很忙，恰好此
时正在北京开会。他挤出了一个晚上在北京饭店请小聂吃生鱼片，金老和我作
陪。金庸说小聂已连胜七个日本超一流和第一流棋手，太了不起了。他预祝聂
再胜大竹。
　　4月22日，我作为—名评委，参加了《人民日报》举办的运动员征文评选
会。会上聂卫平和江铸久写的文章获奖。有些委员说，在各个项目的运动员中，
围棋手的文化水平最高，这大概是事实。在我的印象里，有些棋手极爱读书。
　　4月25日在华都饭店举行颁奖仪式，出现了一点趣事。原定在这个仪式上
将一套书作为奖品颁给小聂。此时，人民日报的副总编李仁臣和文艺部的老领
导袁鹰忽然感到不妥，再过几天小聂就要东征上阵了，此时送书(音输)恐怕不
好。于是，临时换了一个景泰蓝奖杯。我觉得他们的考虑很周到，这并非什么
迷信，至少不能在选手心理上带来哪怕是一点的阴影吧。
　　4月28日，小聂和我、罗建文等我国围棋代表团一行6人启程赴日本。祖
德前来送行，中央电视台还拍了几个镜头。机场边防检查站见到我们一行，立即
免检放行。我国民航机上的服务员热情招待全团到头等舱坐。机组的同志更特别
邀请小聂到驾驶舱里参观。小聂告我，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天空是这样辽阔，大开
了眼界。
　　晚上，日本棋院的主人招待我们在棋院门口的游仙餐厅吃生鱼片，小聂的胃
口极好，一个人吃了三份。接待我们的三原告我，日本棋院的职员中认为聂将战
胜大竹的有六成。刘晓君告我，日本《围棋俱乐部》的编辑人员中有7成认为小
聂将胜。
　　中日围棋擂台赛以来，日方安排我方代表团到东京住的旅馆，多在大宫殿饭
店。这家饭店设备先进，外国客人很多，距离日本棋院也近。我们常步行而去，
最多半小时即到。我们到达的当晚，碰巧在电梯里遇见美国洛杉矶中华围棋会副
会长陈之诚夫妇，他们专程来为小聂加油，也住在这个饭店，大家都非常高兴。
　　次日中午，日中业余围棋友好会会长菊池康郎等日本友人请我吃饭。安永一
老人特意前来，他本是职业七段，后成为日本著名的业余围棋指导者；他87岁，
是本世纪的同龄人，但看上去身体硬朗，颇有精神。
　　李梦华曾告我，他1962年率我围棋代表团首次访日时，安永一全程陪同，极
为热情友好。安永一说他看到聂卫平能战胜日本的超一流棋手很高兴，他很早就盼
着这一天。这位老人说，他最爱中国，至今下棋仍使用中国的云子，已经10年了，
他认为云子好。日本友人告我，今日是天皇生日，全国放假，难怪饭店里举行婚礼
的较多，都穿着黑色礼服。
　　晚上，长期旅居日本的华侨实业家盛毓度老人在他开设的留园餐馆请我们吃饭，
吴清源大师夫妇相陪。盛毓度是清末著名开办洋务的大臣盛宣怀的孙子(盛宣怀还是
我的母校上海交通大学的创始人)，也是位围棋爱好者，曾举办有名的“留园杯”围
棋赛。他的客厅雕梁画栋，一色红木家具，完全是古色古香的中国气派。我们在这里
欢谈，丝毫没有置身异国他乡的感觉。
　　盛老对小聂的连胜极为高兴。他说日本人勤学，钻研，不能小看。中国的围棋要
赶上日本，就要与日本多摩擦，多比赛，才能上进。他还说日本的房地产比前飞涨
400倍，他准备将餐馆改建成大楼，出租办公室，而将留园餐馆迁回上海。我很欣赏
盛老说的“摩擦”二字。我想，“摩擦”即是交手、比试，乃至激烈竞争、抗衡的意
思吧。
　　盛老75岁、面色红润，健步如飞。特别有意思的是，他常年身穿—件黑色长袍，
这在日本少见，在国内也少见。在吃饭中间，他见到故乡人，谈兴很浓，还谈到他
的健身诀窍。他说人的身体不能多受刺激，他不沾烟酒，只喝白开水，几十年没有
发烧病过。他还从不晒太阳，他问我：你见过龟吗？龟就是不晒太阳，总在阴凉处。
我不了解龟的生活习性，但对他说的这一点有疑问。日晒不宜过度，大约是对的。当
话题集中到明天聂卫平与大竹英雄的决战时，最为兴奋的是吴清源大师。他分析了大
竹的棋的长处以及不足，他说大竹的棋虽然下得很厚，但往往实地不足。
　　吴老赛前的讲话是有针对性的，多年前，他的弟子林海峰在一次日本大赛前心情
紧张，他告诉林要保持平常心，不要多想胜负。这时，他对聂卫平讲的却是一种深深
的寄望，一种重托。他对小聂说：“你明天赢了大竹，就是世界第一。过五关．还有最
后一关。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
　　在这决战前夕到饭店来向我采访的我国驻东京的各报社、通讯社的记者共有30多
人，是最多的一次。主要问聂的情况和比赛预测。我回答说聂的状态很好，胜望有五
成，要看现场发挥。
　　第二天，4月30日上午10时，在日本棋院附近的私学会馆五楼赤城厅，中日双
方主将对阵。这盘棋大约是擂台赛迄今最为双方棋迷以至公众关注的一盘棋。赛前对
局室的气氛极为肃穆，屋子挤满了人，记者们抢着在限定的10分钟内拍摄镜头，但一
切是静悄悄的，似乎谁也不愿发出声音打破宁静。此时，大竹英雄九段忽然问了一句：
“今天是我拿白棋吧？”众人为之惊愕。我想，大竹此语大约是为了缓解一下此时太
紧张的空气。
　　小聂执黑仍以星小目开局，抢先占了3个半角。到下午中盘激战，弃子成功。后
来攻杀太急，一度形势混沌。
　　下午3时，当我正在楼下与酒井猛常务理事商谈百位日本业余棋手访问中国的有
关事务时，日本读卖新闻主管围棋的文化部副部长兼记者藤井正义急冲冲地跑过来对
我说：“聂先生的棋，今天不太好了吧？”我闻讯大惊。连忙来到比赛对局室。
　　我点双方目数差不多，坐在我旁边的罗建文写条说双方都是57目，中央不明。不
一会儿，大竹开劫，小聂顺势在中央成空7目，建文告我10目领先。此时我抽身到我
方研究室，只见到新体育杂志社、《文汇报》和国际电台的记者，说别人都到日方研究
室去了。
　　我见到刘小光、孔祥明，他们都不说话，脸色也变了。有的记者说日本人高兴地说
胜了。我说：未必吧，我们仍有优势，要看打劫结果。新体育的记者曹炎说紧张死了。
心跳得厉害。后来，大竹劫败，小聂似胜定。晚6时半，局终，小聂胜二目半。此局打
劫较多，双方共下了320手，是擂台赛以来一局棋最多的手数。大竹只剩下最后一分
钟，小聂还剩4分钟。
　　日本棋界称此局棋为“滴血的名局”，对双方都意义重大。日本棋院特意开放大厅
请武宫正树九段大挂盘讲棋，来听讲的观众极为踊跃，约有六七百人，连过道和窗台
上都站满了人，可谓前所未有。
　　武宫在中盘稍后时也讲大竹可能要胜二目半。后来棋谱传来时，武宫说：“怎么搞
的，大竹发疯了！”林海峰九段则有不同看法，他在晚间吃饭时告我，聂卫平此局棋一
直是优势。现将此局棋中盘一度被人认为黑棋不好的棋谱附录于后，供读者分析、欣
赏。黑走157手后，白走158。你看此时形势如何？
　　如此激战7个多小时的棋，双方棋手均精疲力竭，但赛后仍立即进行友好的复盘，
探讨双方的好着与失着，这是中日围棋界开创的好传统，是世界上其他的竞技项目中
看不到的。大竹与小聂认真地复盘约一小时。看得出来，大竹原先说了大话，不久前又
说，什么棋都能输，唯有这盘棋不能输，因而此时的心情很沉重。
　　我们共进晚餐时，大竹讲话声音很低，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他还是强忍住了。他
说这盘棋没有下好，希望以后有机会与聂再战。日本棋院常务理事大枝雄介说，第三届
擂台赛，日本无论如何不能再输了。
　　晚上，我大使馆电话告诉我们，彭真、方毅、费孝通、陈慕华、金明、国家体委、
中国围棋协会、全国总工会，以及清华大学研究生打来电话或电报祝贺。
　　第二天，日本《围棋俱乐部》的记者村上明来采访我时说：“在日本的大赛中，三
连胜已是奇迹，聂先生八连胜，真了不起。聂的棋强而有力，日本人很佩服。”他问我
认为聂卫平的主要优点是什么，我说他每逢大赛，能吃能睡，似乎愈是恶战愈能发挥，
这种气质在中国棋手中是少有的。村上明说：“在日本，一个也没有”，言下特别激动。

　　晚上在新大谷饭店，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闭幕式与第三届比赛的开幕式一起举
行。双方商定这样节约时间，比较紧凑。幕落幕启，密锣紧鼓，显示了赛事兴盛。
　　日本棋院顾问吉国一郎讲话对日本棋手不满，说一定要打胜第三届。日方参加第三
届擂台赛的主将加藤正夫讲话时，表示日方本届比赛定要取胜的信念强烈。他最后说：
“要豁出棋士的生命和荣誉来参加这次比赛。”
　　在日本工作的一位我国棋迷告我，加藤正夫这话的分量很重。按以前日本武士道的
说法，有点不成功便剖腹的味道。其郑重程度超过了上届小林光一等三人输了削发的誓
言。
　　日本电气公司NEC的关本忠弘社长说擂台赛在中国和日本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他
们公司决定继续赞助下去。我讲话讲了擂台赛在中国掀起了围棋热，中日双方密切合作
办的这个赛事很成功。两届擂台赛的双方选手全部登台，最后都出现主将决战的高潮，
说明棋逢对手，赛事精彩。
　　我国驻日本国大使章曙在会上向日本棋手小林觉和聂卫平颁发了我方授予本届比赛
的特别奖。
　　事前日方告我，日本棋院打算授予我名誉六段或业余6段，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我
是业余棋手，不是名誉的。我与日本的业余五段下棋，胜的多，但对业余六段，几乎没
有胜过。中国围棋协会和北京棋院给我的是业余五段，你们也给我业余五段好了。于是，

在当晚会上，我接受了由日本棋院常务理事大枝雄介代表日本棋院授予的日本围棋业余
5段的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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