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otball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Football
标  题: 《临门一吻》第二章-笑声中的急电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2月13日12:32:30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彭一峰看到手机上怡静的电话号码,仿佛感觉到是怡静在用手指,轻刮着自己的手
心。以前,每当彭一峰和这位比自己小6岁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他为什么人、什么
事儿心绪不佳要大动肝火,怡静总会抓起他的手,用手指轻刮他的手心,一言不发地看
着他,而他也往往因此而没了脾气。
  手机的振铃还在不停地响着,彭一峰对着电话里刚刚痛骂了自己一顿的人说:"如果
你要是没喝酒的话,你骂我那我也认了。"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被彭一峰的回答"晃了一道",半天没吱声。彭一峰顺着说了
一句"你要是再没什么骂的我就挂了",便挂上了电话。
  彭一峰挂了电话的同时,手机也不再响了。他又接着按下"Yes"键拨回去,走回自己
的办公桌。
  "对不起,你是不是在忙呢?"接电话的怡静,声音有些忐忑。
  "是啊!忙着被人骂呢!"彭一峰苦笑着说。
  "什么?什么被人骂呢?"
  "没事啦,你说,什么事儿?"
  "啊!刚才柳妙说要和罗亮一起去三里屯酒吧坐会儿,我不愿意给人家当"灯泡儿",
她非让我也一起去,说你过后也过去。你去吗?你要去我就去,你要不去……"
  "拜托了小姐,您这才21岁便罗里罗嗦,要是到31岁还不成'祥林嫂'了?"彭一峰打
断了怡静的话说:"你去吧,我这边完了事儿就去找你们……"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彭一峰又潜心地爬起格子。
  洗完了澡的罗亮回到宿舍,脑子还是比赛中射飞点球的场面。实际上,5年前他代表
龙生青年队在全国青年联赛决赛的点球决胜中,就曾经将点球射中对方守门员的怀抱,
也把全队冠军的奖杯射飞了。
  打那以后,他一直拒绝在任何比赛中去主罚点球,任凭教练、队友们怎么用"贝利、
马拉多纳、普拉蒂尼、巴乔这些世界球星也都有过罚不进点球"的例子开导他,他就是不
听。
  "今儿我为什么要去罚这个点球呢?"罗亮在心里问着自己:"都他妈因为那个赵军!
平时总夸自己心理素质好,脚法好……到了关键时刻,就成了软蛋!"
  罗亮拉开抽屉,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万宝路",正想点上,忽听有人敲门,便又赶紧
把烟扔了回去。
  "亮子,"推门进来的是队长成健:"教练通知今儿晚上放假,明儿晚上6点以前归队
,回队吃晚饭。"
  32岁的成健是队中的三朝元老,也是全队后防线上的顶梁柱。虽然平时与罗亮的话
儿不多,但在罗亮心目中,成健的人品是他最佩服的。
  "成哥,"罗亮起身叫住正欲转身走开的成健:"今儿都怪我……"
  成健拍了拍罗亮的肩膀:"没拿下这场球不能怪你一个人,全队都有责任。别想太多
了,过去就过去了……待会儿你要有时间,就去找一趟张指(队里对主教练张铎的正规叫
法),跟他说说,他压力挺大的……"
  "嗳!"罗亮点了点头。
  队长走出门,罗亮还是把刚才那支烟点上。楼道里相继传来锁门的声音,放了"羊"
的队员们,都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这异常压抑的地方。
  罗亮拨通了柳妙的手机--
  "'老公'啊!等你电话都快等死了我啦!你今儿踢得真棒!尤其那一脚凌空'飞'射,
简直帅呆啦!我们团几个男的说你踢得臭,我当即就让他们住嘴……不就是一点球吗?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是不是?'老公'!"柳妙说起话来像搂足了扳机的机关枪。
  罗亮被柳妙的话逗乐了:"'老婆',你明儿没事吧?"
  "没事儿,星期五才有演出呢!"
  "那好,待会儿我去你们团里接你,咱去三里屯坐会儿……对了,别忘了叫上怡静,
一峰出完报纸也过去……"
  "好!我马上换衣服……哎,你说我是穿'嫩'一点儿,还是'酷'一点儿?"
  "随便吧,别什么都不穿就行!"
  "讨厌!那我挂了啊!"
  坦白地讲,柳妙的确算得上是个靓女,眉眼生得灵巧,加上跳舞的身材本来就好。
据说从十六七岁刚进歌舞团开始,柳妙的周围便聚集着不少大献殷勤的男人,也传说她
有过几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
  当然,半年前的那次Party上,柳妙还是对罗亮一见钟情。
  那晚,当Party的主持人宣布,"我荣幸地向各位介绍我们的一位城市英雄--北京龙
生队著名前锋--罗亮",众人一片掌声欢呼声的时候;当亮相的罗亮,彬彬有礼地向众人
挥手微笑致意的时候,柳妙当时就对身边的怡静说:"美女只有与英雄在一起的时候,才
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美女。"
  这句话后来曾被彭一峰开玩笑地定义为:此乃柳妙小姐迄今为止21年生命旅程中,
说出的唯一的、也是今后很难再说出的"最富哲学色彩的"一句话。
  挂了电话的罗亮也开始换衣服。在龙生队20几个队员中,要论衣着品味,无人能出
罗亮之右--队友们都戏称罗亮宿舍里的衣柜为"国际名牌专柜"。
  当然最令队友,尤其那些年轻队员羡慕的,还是罗亮有着柳妙这位漂亮、"前卫"的
女友。每每看到罗亮床头挂着柳妙演出的那幅剧照,小哥几个都要不停地央求说:"亮哥
,什么时候让'嫂子'也给我们找一个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儿啊!"而这个时候的罗亮,总是
骄傲地把头扬得高高的:"等什么时候你们都踢上主力了,龙生队也能拿到联赛冠军了,
我保准儿一个一个给你们介绍……"
  罗亮最后往身上喷了喷"Boss"香水,又朝床头柳妙的剧照挥了挥手,便出了门。
  楼道里,刚刚洗完澡上楼来的赵军碰巧迎面走来,罗亮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儿或
者晚一点儿出来。
  "走了?"到底还是赵军先打起招呼。
  "嗯。"罗亮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对方。--点球高高地飞出对方球门的一幕又开始在
罗亮的眼前浮现。
  走到一楼时,罗亮瞟了一眼张铎的房间。房门虚掩着,屋里的灯光透射出来,同样
从门内飘散出来的,还有那缕缕青烟--想必承受了巨大压力的张铎,只能靠一支又一支
地吸烟,才能缓解一下内心的苦闷。
  罗亮想起了刚才在屋里成健给自己的建议,他也觉得作为主教练,张铎一直很看重
自己在队中的作用,而今天的比赛没能取胜也的确与自己有关。
  他缓缓地走到张铎的房门外,举起右手想敲门进去,向主教练承认自己的过失--那
也是一名球员应当去做的事情。然而,此时他又想起了比赛结束后,他眼巴巴地渴望张
铎能走过来,向对待其他队友一样地和自己握握手、说说话时,自己得到的却是他回避
的目光和转身而去的背影!
  "凭什么我要去向他承认错误!"罗亮收回举在半空中的右手,调头走出了宿舍楼。

  来到街上的罗亮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傍晚的燥热已经被深夜的微风取代,
外出乘凉的人们,大都已回到家中;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边,几缕淡淡的白云偶尔飘
过……
  "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嘛!"罗亮禁不住自言自语道。
  站在路边的他让过去了几辆空驶的"中华子弹头"和"夏利",直到看见一辆"桑塔纳"
出租车驶来,他才挥了挥手。
  "去世纪歌舞团,和平里那儿。"坐在后座上的罗亮,边说边戴上墨镜--那是1个月前
,柳妙她们团去香港演出时,特地为罗亮买的"蓝色沸点"。如果今天龙生队不是平了而
是赢了,如果罗亮不是射丢了点球而是射进了,他都不至于在黑漆漆的夜里再戴上它。

  然而,罗亮刚刚忘却的点球烦恼,马上就又被出租车上的收音机完全勾起。此时,
电台《午夜评球》栏目,正接通着球迷的热线电话,而热线中那位气鼓鼓的球迷说的就
是罗亮和那粒该死的点球--
  "……是,没错儿!谁都可能碰上罚点球罚不进的时候,但人总得有点自知之明吧?
赵军、成健、李振东、夏强……哪一个脚法不比他罗亮好啊!我跟您说,主持人,电视
转播时一看是罗亮去罚点球,我当时就对我老婆、孩子说:瞧着吧,准踢不进去……"
  "师傅,咱别听这个,换个台行吗?"罗亮的声音像从水底下发出来的一样低沉。
  本来那位"的哥"正听得津津有味,一听到身后罗亮的男低音,再加上刚刚从后视镜
里,看到了罗亮脸上那副黑得不能再黑的墨镜,马上收起笑容,干脆地把收音机给关上

  "就是,听它干嘛啊!什么罗亮、'罗锅'的,一年上百万地挣着,连个12码都踢不进
去……不瞒您说,我换上'拐子'都一准儿没问题……哈……哈……哈!""的哥"摇晃着脑
袋眉飞色舞地在讨着客人的"欢喜"。
  一滴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罗亮的墨镜后面慢慢滑落下来。这让罗亮吃了一惊!--我哭
了?!我怎么会流泪呢?!罗亮侧过头,朝着车窗外,用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动作,迅速
地将流到颧骨上的那滴眼泪抹去。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3年前母亲患突发性脑溢血去世的时候,罗亮正随龙生队在成
都打比赛。等他回到北京哭着奔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不能再用那双充满疼爱的眼睛
看上自己一眼了。
  几天之后,当失去亲人的悲恸,稍稍缓解一些的时候,父亲对罗亮说:你妈走之前
的那天晚上还对我说,踢球太累、太苦了,压力那么大,小亮如果不踢球也许都大学毕
业了吧……。就是那天晚上,罗亮抓起父亲桌子上的一盒烟,跑到院子里,第一次一根
接一根地抽了起来……等烟都抽完了,天也亮了,眼泪也流没了……
  "到了您!""的哥"的一声招呼,把罗亮从回忆中惊醒。罗亮从钱包里抽出一张100元
的钞票,塞到"的哥"的手里:"甭找了,早点收工回家吧!"
  "的哥"拿着钞票在手上揉搓了两下,当他确信这不是一张假钞后,连声说道:"不!
不!这哪儿行啊!才18块钱,给得太多了……"
  罗亮下了车,他扒在"的哥"那边的车窗上,顺手摘下墨镜:"说不找就甭找了。不过
你得知道是谁多给了你钱……看着,我是罗--亮!"罗亮转身走开了好久,那"的哥"还半
张着嘴,眼睛一眨一眨地仿佛还在梦里……
  午夜时分,《都市报》的大楼,体育部所在的6层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彭一峰写的稿
子,被小周一页一页地送往机房的打字员手中。那篇题为《平!平!平!平!--龙生队
不输当赢?》的比赛侧记写完了,那篇题为《龙生如何走低谷》的评论写完了……彭一
峰点燃了一根烟,吐出了一个根本不圆的烟圈--他在思考着今天要写的最后一篇东西该
如何落笔--内容自然是关于罗亮和那粒射飞的点球。
  彭一峰有一刻想过,干脆就对此只字不提,但这一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点球是这场
比赛最大的一个焦点,罗亮也是这场比赛中的焦点人物,其它报纸肯定会在这上面做足
文章……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如果自己不在报上体现出来,恐怕不仅是杨主任,连李
副总编都会拿自己是问的。
  彭一峰也曾想过,把罗亮告诉自己的"点球内幕"和盘托出--在裁判判罚点球后,原
本被教练组指定罚点球的赵军,有意无意间去场边喝水,才使得罗亮以"点球是我自己造
的"为惟一的心理支撑,走上前去主罚点球……
  彭一峰敢保证,这绝对是其他报纸记者无从知晓的"独家新闻",但是,这一想法也
迅速被他自己否定了。他知道,如果这则报道经他手出去,不仅龙生队要承受更大的舆
论压力,赵军将成为千夫所指,罗亮也将在龙生队中无法立足……当然,还有自己,张
铎还会像以前那样和自己聊出一些心里话吗?自己再去采访龙生队时还会有人配合吗?

  5年前,当从新闻学院毕业的彭一峰走遍京城大大小小20多家报社,为自己找工作的
时候,他一心就想着要当一名体育记者,最好就是成为一名报道足球的专业记者。后来
,《都市报》圆了他的梦想,这令他足足高兴了好一阵子。
  彭一峰曾经幻想过,有一天他能就足球写出最真实、最生动、最客观、最可读的、
足以与荣获普利策新闻奖的那些大师们的作品相媲美的新闻报道。但他的这一幻想,仅
仅维持了几个月--他想到过干足球记者这一行需要付出很多的辛苦,但他没想到过足球
环境里的许多事情竟是如此的繁乱复杂。
  彭一峰吐完了最后一个似圆非圆的烟圈之后,头脑中的思路已经有了。他写下了《
都是点球惹的祸?》这一标题,"巧妙"地将罗亮射失点球的一幕一带而过,而是着重剖
析起一支球队在困难的时候应当拥有一种敢于向困难挑战的勇气,树立起一种团结统一
、共同承受考验的信心……不到20分钟,一篇700字的稿子便一气呵成了。
  所有版面的稿子全齐了,彭一峰走进机房开始与美编、组版员一同调整着版上的内
容。他看了看表:凌晨0点50分……一切都在原计划的时间表内进行着。
  "彭大记者,给我们讲个段子吧!"趁着报样拿去校对的功夫,机房里几个组版的小
姑娘向彭一峰提出了要求。这似乎已经是每个星期天晚上机房里的保留节目。敖夜上班
儿的人,的确有时需要一点点"刺激",而彭一峰是机房小姐们公认的"段子大王"。
  "讲一个?"彭一峰一边转动着因长时间趴在桌上写字,累得有些发酸的脖子,一边
摆出一副"故事大王"的样子。
  "好吧!说有一位农民伯伯……"
  彭一峰刚讲了半句,机房里已经笑声一片了。
  "我这儿还没讲呢,你们乐什么啊?是不是把我当成葛优了?"彭一峰不紧不慢地跟
话儿,让小姐们又笑了起来,然后又一个个紧憋住笑,保持起安静来。
  "说有一位农民伯伯……"彭一峰见没人再提前发笑,便接着讲了下去:"去医院瞧病
。大夫让他去化验,化验室的护士递给他一个瓶子说:'去厕所留尿去!'注意,是留--
尿啊!"
  彭一峰继续着他的绘声绘色:"农民伯伯就去了厕所。护士小姐左等他不来,右等也
不来。约摸过了有半个钟头,农民伯伯才从厕所里探出半个脑袋……"
  讲到这儿,彭一峰向机房的门口走去,直到门外。正当众人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
什么药"的时候,彭一峰从门外探进半个脑袋,冲着屋里的人,学着农民伯伯的样子,皱
着眉头,怯生生地说:"大……大夫,您看我的尿流流过去了吗?"
  好嘛!整个机房被小姐们肆无忌惮的笑声搞"炸"了,连李子、阿刚、小周几个也乐
得前仰后合……
  笑声中,彭一峰还是听到了自己手机的振铃声。他看了看显示屏,是罗亮的手机号
码。
  "亮子,我这还差点儿没完呢……"接了手机的他开口便说道。
  "彭一峰吗?"背景声一片噪杂的话筒里,传来的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柳妙?是你啊!"彭一峰没想是柳妙打来的。
  "彭一峰,你在哪儿呢?你快点来三里屯!罗亮他,他……你快来!快来啊!……"
柳妙语无伦次的说话中还带着哭腔。
  "说啊!他怎么啦?!"彭一峰突然加大声音的喊叫,让机房里众人原本尚未停止的
欢笑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7.211]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7.181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