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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Football
标  题: 《临门一吻》第六十三章--喂……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2月13日12:57:27 星期二), 站内信件


  那天,在彼此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彭一峰开着车带着罗亮出了家门。
  他们逛了好几家大商场,彭一峰凭着自己美国之行的经验,为罗亮买了三大袋子生
活必需品。每次彭一峰掏钱要买什么东西之前,身边的罗亮要么说"你别花钱了,我来"
,要么干脆说"别买了,我有",但彭一峰每次的回答都只有一句话--"别他妈废话!"
  傍晚,两个人回到了罗亮家,和罗亮的父亲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中,三个人之间没有什么太多的言语,罗亮的父亲因儿子的行将远离,脸上欣
喜的表情背后也流露出同样一分难以掩饰的伤感。
  "叔叔,"彭一峰最后开了口,"亮子能出国踢球总归是件好事,我相信他可以闯出自
己的一片新天地;至于他走了家里就您一人了,别担心,咱爷儿俩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
  父亲和儿子的眼睛里同时闪动着激动的泪花。彭一峰转身出门从车的后备箱里把自
己在美国专门给罗亮买的那双新款"阿迪"足球鞋取来,交给他。
  "亮子,我希望你能穿新鞋、走新路、踢新球、做新人。"彭一峰笑着说。
  晚上九点多,彭一峰起身告辞了。罗亮低着脑袋,跟在后面送他出门。
  "明天上午我得去报社开会,还要向领导汇报在美国的情况,恐怕就不能去机场送你
了。"彭一峰站在车前说道。
  "没事!俱乐部已经派好了车,马东辉、成健几个哥们儿也会来送,你忙你的吧。"

  "出了国就得全靠自己了,别再动不动犯傻、犯浑的。烟戒了,以后就别抽了,玩命
练,一定踢出个样儿来!"
  "我知道了。"罗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彭一峰说道,"一峰,我老爸就拜托你帮我照
顾了;还有你自己,别整天为报纸忙得太辛苦了,而且,也该找个女孩陪你了,差不多
得了,别要求太高。"
  彭一峰笑了。他走过去和罗亮紧紧拥抱着--那是这两个男人之间,"第一次亲密的接
触"。
  夜幕之下,阵阵的寒风之中,彭一峰最后朝罗亮挥了挥手,转身上了车。"笛!笛!
",他按了两声喇叭,走了……
  彭一峰脚步与心情一样沉重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那个尚未被他打开的包裹静静的摆放在床头。
  彭一峰只开了一盏台灯,又把窗帘拉上,然后点上一支烟,坐下来,默默地看着那
个小小的包裹--包裹与他身体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米,但却仿佛隔了"几百万的光年"。

  彭一峰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面对一件东西时,内心产生了一种莫明的恐惧。
  他知道,即使中午当着罗亮的面没打开它,即使晚上回到家也没有马上打开它,但
,等抽完了手中这支烟之后,这个包裹终要由自己去把它打开。
  隔上很长时间,彭一峰才抽上一小口烟,他甚至希望那支烟最好可以让自己永远地
抽下去,永不熄灭。
  然而,那火红的烟头最终还是燃烧到了尽头,无声无息地渐渐失去了它的光亮与温
度。
  他缓缓地起身,慢慢地走过去,弯腰把那包裹拿在手上--"书、杂志一类的东西吧。
"凭着手上的感觉,彭一峰在心里推测着。
  他根本没有想到要用剪子或者小刀去打开包裹外面缠绕的线绳,他双手举着包裹,
把它径直放在嘴边,同时张开了口……
  "嗒!"第一股线绳咬断了;然后是第二股、第三股……
  包裹终于完全被打开了。
  彭一峰最先看到的是摆放在最上面的一张谢玲的遗像。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谢玲的照
片,照片上的她笑得那么开心,眼神中透射着青春的光芒,层次分明的光将她的脸型勾
勒出清晰的轮廓,美丽动人,呼之欲出。只不过,照片周围那一圈黑色的框线告诉彭一
峰,照片上的人已是香销玉殒了……
  谢玲遗像的下面是一张被透明塑封了的字条,彭一峰慢慢地把它拿起。
  "彭老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字条上的第一行文字顷刻映入了眼帘,彭一
峰便马上想起来了:那是谢玲第一次来自己这儿过夜,早上离开时给他留下的字条。
  字条下面那一摞《电影世界》杂志,迅速解开了彭一峰脑海里刚刚闪现出的"字条怎
么会在司马慧手里"的疑问--那天自己看完谢玲留下的字条后顺手把它夹进了一本《电影
世界》里;出国前的生日聚会,司马慧走的时候把它连同夹着它的杂志借去看了--她看
到了杂志,也看到了它。
  彭一峰回过头又默默看了一遍那张已经有些恍如隔世般的旧字条,默读这张字条的
时候,他无法形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放下那塑封的字条,又移开那一摞杂志,再下面是几张六寸大的彩色照片--他吃惊
地看到了每一张照片上的特写人物居然竟是自己!
  照片上的他,或举目观望,或开怀大笑,或宁神思考,或滔滔不绝……而背景都在
龙生队的训练场地。
  彭一峰知道,这一定是司马慧和他一同去采访训练时悄悄为他拍摄的。他的心里,
又一次涌起了一分更强烈的伤感。
  包裹的最下面,是一张看上去有些旧的CD唱片--《迪克牛仔专辑》。彭一峰听说过
"迪克牛仔"这一歌坛组合的名字,却很少听过他们唱的歌。
  直觉告诉他,这一张有些突兀的旧CD,一定有着很特别的内容。
  他轻轻打开CD的外盒。他看到了CD上面有三张被叠得四四方方的纸--他想到,那一
定是送他包裹的人,给他的留言--
  是的,展开后的纸上是娟秀的笔体,对彭一峰来说,已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又心
慌地想抽一支烟,本来很好用的打火机,连打了五六下,才总算把烟点燃。
  透过吐出的烟雾,彭一峰从头开始,看那上面的文字--
  一峰,你好!
  很遗憾,我只能用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来给你写这份留言--因为半小时之后,罗亮
就会来我这儿取我留给你的包裹。
  明天我就要跟着母亲去英国了。虽然我挺想和你们一起再为报社工作的,但,我决
定还是去读书。也许,那样的话,烦恼会少一些。
  阿玲的不幸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可是
……
  医生告诉我们,阿玲在走之前,一直在轻轻呼唤着你的名字;只是,隔着太平洋,
太远了,你听不到。
  你别太难过了,因为我知道,阿玲自从认识你之后,她一直都很开心,也许,这已
经是一种很让人羡慕、很美好的感觉了……(对不起,我不想再说阿玲了,我……)
  十分钟过去了,我得赶快写了。
  罗亮进球了。你不是说我可以帮助他吗?我这样努力去做了,最后的结果挺好的,
我也终于可以坦然地向你交差了。
  怡静也成功了,我真替她感到高兴。她说她会从香港给你打电话的。我觉得她很依
赖你,这样也好也不好。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报社停车场里的见面吗?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很高兴能在这段
时间里和你,还有李子、阿刚、小周他们一块做事,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也很快乐
,真的!当然,我最想说的一句话是:谢谢你对我曾有过的帮助!而且,你的才能和勤
奋曾经深深地让我为之折服、感动。
  我是不是太傻了?我的一些想法好像都那么不切实际,都像是幻想。直到现在,我
才明白,我自认为自己受到过的伤害,其实都怪不了别人。我想,我会慢慢学着长大的
,学会怎么平静地与人,哪怕是自己喜欢的人相处,不去折磨自己,也不去给别人添麻
烦……
  还剩八分钟了,我说说留给你的包裹吧。
  有阿玲的照片,还有阿玲给你留的那个字条(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偷看的)。我
觉得你该把它们好好保存起来,当作你俩之间永远的纪念吧。
  你的那几张照片是我采访时偷拍的。我觉得你将来肯定会有很大的成就,或许到时
候照片就能派上用场了。别忘了我的专业是什么。
  送给你一张迪克牛仔的CD,那里面有一首是我最喜欢听的。每次听,每次都掉眼泪
--我真没出息。
  那条围巾你要是不喜欢就甭戴了--不过,扔到哪儿都可以,就是不能随便送给别人
!记住了吗?
  好了,罗亮快到楼下了,我还要重新打包,就写到这儿吧。
  祝你事业成功!(其实这个祝愿写了也多余)
  那就祝你将来能有一位漂亮、温柔、懂事的女孩陪伴你吧!
  我就要回到父母身边了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有人说,一段感情结束得好,就会永生。
  再见了,一峰!让我们彼此道一声珍重吧!
  我现在哭了……我不写了。
  司马慧
  彭一峰的泪水止不住地奔淌着,把手上的那页纸一点一点地打湿了。纸上的每一个
字,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那份刻骨的刺痛,让他几乎无法支撑…

  冥冥之中,司马慧那长发长裙的幻影浮现在他的眼前,转瞬间又一闪而去了。
  那个阳光下后视镜里为自己打起倒车手势的女孩;那个立交桥下草坪上扑倒在自己
怀里哭诉不幸的女孩;那个静夜里为熟睡的自己轻轻盖上毛巾被的女孩;那个听信了自
己的笑言为拍好足球而起大早去动物园拍猴子的女孩;那个在雨天来临之前为自己准备
了雨衣的女孩;那个有一天突然把一头秀美长发毅然剪去的女孩;那个亲手编织了一条
毛线围巾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女孩……
  那个善良的、聪颖的、勤奋的女孩;那个细心的、温柔的、娴静的女孩;那个美丽
的、青春的、可爱的女孩……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了,走远了--走得很远,很远……
  良久,哭泣渐渐平息了,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彭一峰取出了那张迪克牛仔的CD,用红肿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印在盘上的十五首歌的
歌名。当"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几个字映入眼中的一刻,他确信,司马慧喜欢听的一定是
这首歌。一定是,一定是。
  彭一峰走到客厅,打开了CD机,把盘放了进去。选取了那首歌,又把灯关上,几秒
钟之后,那充满哀怨的音乐与歌声在黑暗中缓缓飘落、慢慢地将其包围……
  常常责怪自己 当初不应该
  常常后悔没有 把你留下来
  为什么 明明相爱
  到最后 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 徘徊在心门之外……
  彭一峰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了。他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感觉整个身体在歌
声中无力地滑向深渊…
  谁知道又和你 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 总觉得无奈
  这些年 过得不好不坏
  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 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在激宕的鼓乐声中,歌曲的最后一段如同发自内心的一种呼喊,澎湃而至--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 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 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苍天桑海
  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那一夜,彭一峰把CD机调到了单曲重放,在一遍又一遍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
歌声中,他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暗变亮,他感觉自己的泪水渐渐地一滴一滴风干……

  又一次寂静无声的黎明;又一个寂静无声的黎明之后的喧嚣热闹的清晨。
  街头巷尾,在冬日阳光与寒风的交织中,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奔波忙碌。所有慢慢
黑夜里的苦闷与烦燥,失落与哭泣都已经被暂时地收藏起来--每个人的脸上似乎写着的
只有希望。
  "……像彭一峰这样的年轻同志,就是我们报纸未来的希望!"
  上午,在报社召开的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大会上,李副总编慷慨激昂地大声宣布道,
"……经报社党组研究决定,任命彭一峰同志为总编辑助理,协助分管副总编负责报社体
育部、文化部日常编辑及管理工作……下面,我们请彭一峰同志上台发表他的就职演说
!"李副总编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彭一峰,带头鼓起掌来……
  一片热烈的掌声与议论声中,彭一峰踩着有些乱了套的步点,走上讲台,站在麦克
风前。
  待现场安静下来之后,他开口说道:"我觉得有点太突然了……"话刚至此,一阵急
促的手机振铃声便响彻了会场。
  "噢,对不起!是我的。"彭一峰红着脸连连致歉,赶紧把手伸向了上衣口袋。
  正当人们等待他关上手机、他的拇指也正欲按下那关机键时,手机屏上的那一组"0
"的来电显示,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
  彭一峰惊愕之中,猛然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手机举到耳边--

  "喂?"
  通过他面前的麦克风,那一声颤抖的"喂"顷刻之间,带着回响,传遍了会议室的每
个角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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