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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uperHelios (Sunny), 信区: Football
标 题: 董路纪实连载:《米卢 一本难懂的书》(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28日10:48:12 星期二),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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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ports.sina.com.cn 2001年08月14日09:46 青年体育-北京足球
最后的等待
“喂,董路吗?你好,我是刘莉。”刘小姐那圆润的嗓音翩翩而至,“麻烦你能告
诉我一下《北青报》王俊(我的前辈,江湖上有“大仙”之美誉,作者注)的手机号吗?
”
熟悉我的哥们朋友都知道,我记电话号码可谓一“绝”,有“活电话号码簿”之称
。
只是我没想到仅有过几面之交的刘小姐也知晓了我的这一“特长”。
“没问题!1,3,9……”我像参加智力竞赛抢答的选手一样,将正确答案脱口而出
。
一两句寒暄过后,我们便结束了通话。没过多久,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现在想起
来,这个电话对于我现在正写着的这本关于米卢的书来说,是最最重要、甚至具有决定
意义的一个电话。
“董路,不好意思,有这么一件事……”刘小姐的口气听上去似乎像是要给我讲述
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故事”的大意是这样的:负责包装中国之队的ISL公司委托刘小姐找一名足球记者
前往广州采访中国队参加的四国赛,以及即将正式签约的米卢蒂诺维奇,做一些专稿刊
发在国内几座大城市的主要媒体上,以此作为该公司中国队整体宣传计划的开端;刘小
姐考虑到王俊及其效力的《北青报》的影响力,想请其出山,但被王俊告之手头有事,
一时走不开;于是,刘小姐决定退而求其次,问我可不可以代劳一趟。
实际上,我本来也已经计划前往广州采访,所以,我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你最好明天就动身,因为中国队后天就到广州了。”刘小姐迅速向我下达了指
令,“我会提前在广州花园酒店为你定好房间,你到了之后,ISL的人会马上与你联系的
。”
虽然刘小姐部署的任务是急了点,但我还是有些庆幸——毕竟她没让我当天晚上就
走人。
就在当天晚上,我得到了一个准确消息:中国足协与米卢蒂诺维奇的谈判尚有几处
微小的细节有待进一步协商,双方拟定于不日一同前往广州,并在那里而不是此前传说
的北京完成最终的正式签约。
这对我来讲当然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我不会因为提前去广州而错过签约仪式了。
第二天(1月11日)一大早,北京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无休无止。飞机是中午12点
10分的,我提前两个半小时便出门打车奔机场。
一路上,因为路面积雪,交通堵塞,出租车开得比牛车快不了多少。不过,还好我
坐上飞机的时候,它还没有起飞(此句话乃“米卢式的逻辑混乱”)。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架飞机不仅没有在我落座之前起飞,而且我落座之后相当
相当长的时间里也没起飞——您听好了,这段时间是7小时又10分钟!
由于下雪,飞机的机身全部结了冰无法安全起飞;首都机场只有两部除冰设备,而
我坐的这架飞机不知着谁惹谁了,接受除冰的排序比当时中国队第88位的世界排名还要
低。
“活着就是等待。”在机舱里如同困兽般等待的漫长的7个多小时里,我一共睡了三
觉,看了两遍飞机上放的电影《逃婚新娘》,和四名空姐先后谈了谈人生理想,并且把
仅有的两块手机电池全部打光……
当然,我最终还是到达了目的地广州。当我住进花园酒店的房间时,已经是夜里11
点了。在广州春意盎然的夜色里,我只好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先期抵达广州的ISL公司中国之队项目组的林曲锡先生、黄静
小姐与我接上了头,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我的工作流程。我当时提出:我想对米卢蒂诺
维奇做一次专访,林先生当即表示:一定争取。
然后,我便只身往天河体育场去采访也在昨天到达的四国赛两支参赛队——乌拉圭
队和新西兰队的训练。
冬天,是国内足球的淡季,在闻听米卢蒂诺维奇即将抵达广州正式签约的消息之后
,各地的记者同行如同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样,纷至沓来,一片热闹景象。
下午4点整,四国赛赛前新闻发布会在酒店的大会议厅举行。金志扬和中国队当时的
队长郝海东先于大部队从清远赶来参加,最晚报到的牙买加队也露了面,加上乌拉圭人
和新西兰人,全部4支参赛队业已到齐。
傍晚,中国队大队人马进驻了花园酒店,李金羽、江津、申思、宿茂臻等人的身影
一一出现,看上去每个人的精神都不错。
谢峰还是老样子,只是头发长了,他和小将李伟峰住一个房间,见我进屋,大峰和
小峰异口同声地问道:“老米真要当我们教练啊?”
应当说,即使中国足协与米卢蒂诺维奇早已打得火热,但对于绝大多数国脚们来说
,当时都很难接受他们格外尊敬的霍顿的离去。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米卢蒂诺维奇的鼎鼎大名,然而,对他具体的执教思路,尤其是
用人标准都尽乎一无所知。“老米以前带别的队时是打4-4-2还是3-5-2?”“天真”的
李伟峰当时问我的这个“深奥”的问题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晚饭之后,我又经国家队管理员曾民的批准去金志扬的房间里聊了会儿天。老金戴
上花镜,拿出那个牛皮笔记本,为我宣读了刚刚在教练会上一致通过的“四国赛期间国
家队内部管理的若干新规定”,其中有些条款可谓相当严格。包括“晚上外出必须请假
,归队后必须消假”,“迟归一分钟罚100元,晚归队30分钟以上直接开除出队”以及“
晚10点半熄灯就寝,之前必须上缴手机”等等。
“我可不想把一个‘烂摊子’交给人家米卢。”老金像宣誓一样对我说道。
中国足球新闻史上蔚为壮观的一幕终于在第二天(1月13日)下午4时30分在花园酒店
的大堂里出现了!
四五十名国内各地的足球记者一伺米卢蒂诺维奇的身影出现,便像“蜜峰看到花”
或者说是“苍蝇看见有缝的鸡蛋”一样,潮水般涌过去,将老米紧紧地围在其中。酒店
大堂倾刻之间便变为人声嘈杂、脚步混乱的“火车站”。
会说英语的、会说一点英语的以及一点英语也不会说的老记们都接二连三地把问题
提向米卢蒂诺维奇,而米卢在人群中一边举步为艰,一边微笑着答非所问:“广州很美
!”“酒店很漂亮!”“噢!还有意大利餐厅!”……
马克坚、李晓光眼见局面难以控制,忙通过酒店工作人员找来了两名保安员,待米
卢蒂诺维奇吃力地办完入住登记手续之后,一左一右将老米“挟持”进一部电梯,且不
准任何记者随梯而上。
高档的花园酒店的电梯根本没有普通电梯显示停靠楼层的装置,等到记者们纷纷涌
进其它几部电梯想尾随而上的时候,所有的人才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米卢去哪一层
了?我们又该在哪层停?
花园酒店的楼层并不是太多——一共有28层!
米卢蒂诺维奇就这样逃离了记者们的围捕,此时,他已经在中国队所占据的19层的
一间豪华客房中轻松地放下了行李。
很长时间以后,李伟峰曾经向我回忆了他那天第一次见到米卢蒂诺维奇时的情景—
—
“那天晚上我们开完第二天对新西兰队的准备会,我觉得脚踝的伤还得治一治,就
在队医屋里让老尹(国家队队医)帮我按摩。”李伟峰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四大记
叙文的要素都说到了,“我正边治伤和队医说着笑话,一个人影从门口闪了进来,奔我
就来了;我一扭头,好嘛!这不是米卢吗?吓了我一大跳!”……
如果说当时有些人还在对米卢是否能够最终与中国足协顺利签约抱有几分将信将疑
的话,那么,当天晚上七点半,在中国队赛前最后一次适应训练的场边,当发现米卢就
端座在一侧教练席上的时候,所有的疑问已经不复存在了。
被工作人员拉开的一道警戒线与几十名记者分割开来的米卢蒂诺维奇,坐在那里,
注视着场上中国队每一个训练项目以及每一名队员的表现。他甚至还掏出笔和本子,边
看边写,写写画画——虽然,他当时不可能分清任何一名国脚的姓名、年龄和位置。
在场上的20名球员肯定也发现了米卢在不远之处的存在,也肯定意识到了米卢不久
之后将成为什么样的角色,绝大多数人的表现都相当积极,精神也无比亢奋,分组对抗
时队员们的喊声不断地在空旷的体育场上空回响,又被轻拂的夜风载向远方……
世界上的每一支球队似乎都存在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现象。每当一名新任主教
练执掌起帅鞭时,队中原来的主力会有一种“危机感”;队中原来的替补也仿佛看到了
一份“新的希望”,总之,每个人都会提起百倍的精神力争在“新天子”面前留下最为
美好的第一印象,而成为其未来最信任与赏识的“臣子”。
我想,那天米卢首次莅临中国队训练现场时,国脚们的争先恐后、争抢风头一幕的
出现正是基于这一“足球规律”,也可谓是“社会规律”吧——没有谁会看轻自己的“
第一印象”,米卢蒂诺维奇当然也不会例外。
米卢蒂诺维奇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在前文中我已经表述过了;那么,我又给米
卢蒂诺维奇留下了一个怎样的“第一印象”呢?
“Mr.博拉,”三个多月后在贝尔格莱德的一次气氛轻松的谈话中,我问米卢,“还
记得您在广州签约期间我第一次采访您吗?”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问答之后,我又接着
说道,“那您当时对我有什么样的一个印象呢?”
“嗯……”米卢沉吟了半晌,像是在努力回忆着,“当采访的最后我问你有多大了
,你告诉我你30岁的时候,我觉得中国人的一张脸真的太能骗人了——我以为你只有13
岁……”
“中国人的脸真的太能骗人了。”这是米卢对我,不,更确切地说是通过我对“中
国人”留下的一个格外深刻的印象。
在此后近两年的时间里,无数中国人的脸不时出现在米卢蒂诺维奇的面前——喜悦
的、悲伤的、兴奋的、无奈的、崇敬的、鄙视的、诚恳的、轻蔑的等等等等,种类之繁
多,变换之迅捷,惟有国粹“变脸”可以与之比肩。我不知道身陷其中的米卢蒂诺维奇
是否有过目眩神迷的不解与一种“被欺骗之后的疲惫”呢?
在ISL公司林先生精心的安排之下,第二天(1月14日)下午2点,花园酒店24层的一间
不大的会议室中,我和上海有线电视台体育频道(ISL公司确立的电视媒体合作伙伴)的3
名同行“秘密集结”,准备分别对米卢蒂诺维奇实施电视与文字的独家专访。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这是一次“走在时间前面的”采访,因为足协定于第二天与米
卢蒂诺维奇举行签约仪式。考虑到第二天包括签约、新闻发布会、庆祝宴会等一系列的
安排可能会让老米应接不暇,抽不出相对完整的时间来。所以,ISL公司说服米卢提前一
天接受我们两家指定合作媒体的专访——当然,在我们面前,米卢蒂诺维奇只能提前一
天“登基”,以已正式签约成为中国队新任主教练的角色回答我们的提问了。
米卢蒂诺维奇迟到了大概有10分钟,当一身西装革履的他在ISL公司亚洲负责人宏凯
先生(也是一位老外,只不过起了个中文名子)的陪同下走进来的时候,我们4位记者起身
以示欢迎。
老米事先也了解了这一次采访的背景,与此前面对中国记者时的“有所顾忌”不同
,已“成为”中国队主教练的他面带微笑,神情自若地与我们一一握手问候。
当米卢蒂诺维奇最后一个握住我的手时,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突然消失了!面无表
情,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死死地盯住了我的双眼!
这是一个让我此前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突发情况”,在场的其他人也备感纳闷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静止不动了。
我的心里虽然有一些发慌,但还算镇静。我握着米卢蒂诺维奇伸过来的一只手,一
动不动,我的目光始终迎着老米的双眼。
五六秒钟沉默的对视之后,米卢蒂诺维奇的笑容又突然浮出了脸面,冲我说了一声
“OK”!然后又转向宏凯先生说道:“好吧,我们可以开始了!”
“我常常用这种对视的方式去测试和我第一次见面的球员,”后来,米卢蒂诺维奇
向我解释了他那天的举动,“他们的目光在我的注视下是平静面对还是左顾右盼将告诉
我,谁是诚实而又富于勇气的人……”
我写过米卢的“经验”是一种“综合经验”——不论是对“球”还是对“人”。庆
幸的是,至少在那天我在米卢的凝望中成为了“一个诚实而富于勇气的人”;虽然,我
不得不承认,假如那天米卢再多盯住我哪怕一秒钟的时间,我的目光会因实在扛不住了
而选择躲避,那只有成为其眼中“一个不诚实且没有勇气的人”了……
在上海有线台同行率先做完采访之后,终于轮到我披挂上阵了。我在米卢对面坐下
,我们相隔的距离在一米左右,比一个多月前工体贵宾厅里首次谋面时的间隔距离少了
四米。
与一身正装的米卢相比,我那身“坎肩十T恤”的打扮实在是太“不正经了”。米卢
或许因此有些“轻敌”了,他一脸轻松笑容,好像看到的不是一名记者而是一个“玩具
”。
不过,稍倾,同样面带笑容的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米卢不得不对眼前的对手加
以重视起来了。
“请问博拉先生,你知道中国有多少人口吗?”我不紧不慢地问道。
米卢立刻就显出了一丝窘态,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红,想了不短的时间之后才开口回
答道:“很遗憾,我无法说出准确的数字。但我知道,中国有很多很多的人口……”
米卢没有完全回答出我的第一个问题,让我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我说道:“我
可以告诉您,中国有13亿人口。”
米卢听罢重复了一遍“13亿”这个数字,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吃惊。
“是的。”我接着说道,“我之所以问您这个问题是想说明一点,您将成为一名世
界上拥有最多的支持者的主教练;当然,您也可能成为一名世界上拥有最多反对者的主
教练……”
我不知道米卢蒂诺维奇是否还记得一年半之前我的那一“表述”;但,我可以肯定
的是,二个月后,当十强赛中国队的结局已定的时候,他将面对的景象便是我的那一“
表述”。
在随后的提问中,米卢侃侃而答——关于中国、关于中国足球、关于世界杯、关于
飞行计划、关于国内联赛……当然,最出人意料也最有意思的还是当我请他简单说一下
自己的履历时,他的回答——
“我17岁在南斯拉夫游击队队开始了职业足球的生涯;20多岁时便去了墨西哥,后
来,在那儿我娶了一位墨西哥姑娘作为我的妻子;当然——”米卢喘了一口气,一脸坏
笑地接着对我说道,“一个人不可能确保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
米卢笑了,我也笑了,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
其实,对于中国足球而言,我们没有必要强求米卢在所有事情上都必须做出“正确
的决定”,只希望他在十强赛指挥中国队时所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也就足够、足够了
。
我的采访在一片轻松的气氛下结束了。当天晚上,中国队在四国赛旗开得胜,以1∶
0战胜了宿敌新西兰队。
入夜,所有人都在热切盼望着黎明曙光的快快来临,因为,第二天将是中国足协与
米卢蒂诺维奇正式签约的一个“大喜的日子”。
然而,第二天上午10点30分——在距离原定签约仪式的举行时间仅剩下4个小时的时
候,足协与米卢最后谈判的现场突然传出消息:“谈判出现问题,签约尚未笃定”!
一时间,所有苦苦守候在“花园”的记者们陷入了一片“惊慌失措”之中……(未完
待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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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天才,我也不是一个强者,但是我不愿示弱于他人,所以我惟有努力
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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