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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连载-中国第一部长篇足球小说《假球》第三章(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4月14日08:24:26 星期六),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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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ports.sina.com.cn 2001年04月14日08:01 新浪体育
(14)
黄河队按照原定计划,返回驻地放弃了以往休假一天的惯例,星期二一大早,全队
兴致勃勃地出了早操,立即投入到战术演练的训练课程中。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星期三的晚上,黄河队将同一支到访的英国球队打一场名利双
收
的商业比赛。这是一场奖金很高球迷很多带有表演性质的友谊赛,不必像联赛那样背负
着太过沉重的压力,队员们训练时的表情和动作因而显得轻松自如胜似度假。
聂飞儒刚刚率队从客场大胜而归,一进训练场便有各路记者蜂拥而上围得水泄不通
。匆忙应答间,见有一位记者自我介绍是《新足球》的,不由多看了一眼,主动上前握
握手,很热情地回答了对方感兴趣的问题。采访结束后,聂飞儒向《新足球》这位剪着
寸头的年轻记者竖起大拇指表示了特别的好感。
这使赵刚兴奋不已。
派赵刚出面采访黄河队的这场商业比赛,是孟义昨天同聂飞儒通话以后做出的决定
。聂飞儒除了谈到有关赌球的报道,还告诉孟义据他所知英国足坛的一位名宿和几名退
役的前英格兰国脚也伴随这支著名的英国球队前来做客,他们将亲临现场观战。
这个消息引起孟义极大的兴趣。聂飞儒提到的这位英国名宿是国际足坛名闻遐迩的
传奇人物,能对他进行专访,恐怕是任何足球报纸无法割舍的情结和愿望。孟义不假思
索地便想到了正在那里执行任务的赵刚。
赵刚原本就是外语学院英语系的尖子,还是大学足球队的主力,毕业后分配到《新
足球》做了几年的国际版编辑,耐不住寂寞,主动要求调到采访部外勤组。换岗没多久
,正巧国家队新任主帅是个说英语的老头,赵刚因为语言优势和鬼点子奇多,从老头处
连挖带套抢出一大把独家新闻,出尽了风头,深得孟义赏识。
这些年,赵刚经常被孟义派到国内国外的重大新闻发生地,总有不俗表现,尤其是
刨根问底快速反应的奇门手段无人可及,次次寻幽探秘不辱使命,同事们在内部把赵刚
视为孟义手中最有能耐的“四大王牌记者”之一。
用赵刚,孟义总能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这一次,孟义向赵刚布置这个临时增加的任务时,赵刚似乎顾虑很多。孟义不容他
分辩,说你别给我强调什么困难,这种送上门的机会打着灯笼都难找,决不能给浪费了
。
赵刚只有两天的时间,他连这个英国老球星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当天,他打听到英
国球队将在第二天周二的上午进入黄河体育场适应场地,于是天蒙蒙亮就从床上爬起来
守在体育场的入口希望看到老球星能够陪着他的英国孩儿们一起出来溜一溜。
等得腰都酸了,还是只有黄河队嘻嘻哈哈的队员三五成群在场内练球,连英国佬的
影子也没见着。
幸好聂飞儒满面春风地接受了采访,赵刚挤到他跟前问他明天的对手阵中有多名世
界闻名的好手,黄河队有把握打出自己的特点有把握获得对手的尊重吗?
聂飞儒一口气侃侃而谈,赵刚留神听着。他丝毫没有察觉有一道异样的目光从不远
处瞟过来越过聂飞儒的肩头照在了自己的脸上。这目光充满惊疑。这目光的另一头一直
延伸到黄河队正在场内忙着训练的队员堆里。
这目光阴鸷锐利。
赵刚扎在记者窝里获悉了英国球队下榻的酒店。有同行怂恿大家合伙去酒店请愿,
集体采访英国老球星或其它的什么人,得到一致响应。一伙人揣着摄像枪照相机录音包
等等长短兵器浩浩荡荡向目标进发,到了地方却扑了个空。
据说是英国使馆把人接走赴宴去了。又有人提议在酒店守株待兔,但赵刚瞧着酒店
方面对记者如临大敌般的架式,觉得即使等到了,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他想另辟蹊径
。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通过孟义问到了聂飞儒的电话,打着报社的旗号希望聂飞儒帮
忙联系对英国老球星的专访。聂飞儒说正好下午全队休息,他看看能否从赛事组委会那
里问清楚英国客人的日程安排。赵刚等了一个多小时,等来聂飞儒的电话,很失望地告
诉他别的人都好说,唯独老球星被英国总领事开车拉到一个很远的文物遗址参观去了,
此人晚上的活动也被使馆包下来不知其详。
赵刚并未灰心。他估计老球星跟着球队远道而来不会不现场观战,只要他出现在明
天的看台上,不管是在贵宾席还是主席台,赵刚总有办法同他接头。这种看台上斗智斗
勇的功夫是赵刚的看家本领。有此念头,赵刚独自溜到体育场忙乎了一个钟头才大摇大
摆回到酒店大堂的记者群里喝啤酒侃大山。
英国人回来后,经过与带队的官员交涉,这些温文尔雅的英国人果然大有绅士风度
,令人惊喜地在酒店会议室举行了一个小型记者会,同各路中国记者友好地聊了几个钟
头。
(15)
收工后,赵刚与央视《足球之夜》的几个记者一起吃晚饭,一行人叫骂着在酒桌上
猜拳行令闹得正欢,阿方打他的电话说要马上见到他。他对她说现在不行,正在跟几个
朋友吃饭恐怕一时半会儿离不开。阿方在电话那头忽然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赵刚这下
坐不住了,抱着双拳向同桌的酒友请假告退,在嘘声中撒腿跑出酒店去找阿方。
阿方在电话中说她现在在郊区一条公路的半道上,没有路灯也没有过路的人,他再
不来接她就……赵刚在出租车上边催司机快开边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呜咽着说你来了就
知道了。
出了城再拨她的电话,却传出“用户已关机”的回声。赵刚在夜幕下预感到出了什
么乱子,果断地拨打“110”向警察报了案,并且嘱咐司机要有心理准备,到了地方等着
他别急着走,有什么事别把他丢下不管。
司机听他这样讲,吓得刹住车不肯再走,说那条路又偏僻又难走,碰上坏人打劫怎
么办,你还是另找一辆车吧。
赵刚说你别怕,我已经报了警,警察也会去的,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司机就是不肯。
赵刚心急,骗他说,我是散打高手,也是拳击运动员,你跟我在一起,谁敢欺负你
?
司机壮了壮胆,说那你加点钱吧。
赵刚抽出100元递过去,司机不接,赵刚又加了100元,司机还是踌躇。赵刚火了,
抽出第三张100元的票子,发火说,你到底去不去?!
司机收好钱,将四扇车门锁好,推档给油,车轮子这才重新跑了起来。
赵刚又打了阿方的手机,仍旧没有开机。望着车窗外茫茫夜色,他的心里直犯嘀咕
,她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最近怎么老出事啊?
出租车驶进阿方所说的路段,司机小心翼翼地减速巡逻。赵刚在车灯的照射下没费
劲就看见了孤零零蹲在路边的阿方。
他叫司机把车子停在她的身边,跳下车将她拉起来打量,急声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阿方抬着一只手遮在额头上吸着鼻子不说话。赵刚就着车灯的偏光,见阿方的嘴角挂
着风干的血迹,有一边脸颊乌青乌青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赵刚摇着她的身子问,谁打你了究竟出什么事了干吗跑到这儿来啊?……说话间,
阿方瘦削的肩头在他的手掌中抖得很剧烈,死死垂着头任他怎么说怎么问就是不吱声不
回应。
赵刚叹口气揽紧她的臂膀正准备扶她上车,一扭头发现从树后面晃出一个高挑的黑
影不声不响地靠了过来。他惊跳开连退了几步,那人的速度却比他快了一倍。说时迟那
时快,赵刚尚未做出任何反应,黑影当即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赵刚倒地后喊了一声“我操你妈!”,从地下一骨碌爬起来时抓了两只石块对准黑
影猛砸过去,有一块击中了黑影的头部发出“嘭”地响声。想再砸,身旁又窜出一个黑
影,连续两记黑拳猛烈地打在他的脸上,当下就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赵刚捂住脸弯下腰呻吟着,头部背部和腹部惨遭踢打,有几脚踢得太狠使他无法承
受,痛叫几声摸爬着向大路退逃,没跑几步又被人从背后勾倒,重重地摔在柏油路上。
他放弃了抵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有什么目的,始终也没有谁说过哪怕
一句话。猛一顿暴风骤雨般的闷打之后,这场残暴的攻击犹如音响断电,嘎然而止了。
赵刚像一只被打断了脊梁的动物趴着蜷着抽搐着。他的脸贴在冰凉的路面上眼瞅着
出租车踩响油门亡命般一溜烟逃之夭夭。他觉得满口粘稠的血浆咸极了,大脑中的意识
像撕碎的纸片在夜空中飞舞。他听见有另一辆汽车打火发动的声音,轰鸣着,由近而远
,扬长而去。
他趴着一动也动不了,半边脸骨枕着坚硬的路面又麻又木。
四周万籁俱寂,黑漆漆的夜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闪一闪的亮点全是从他眼
中冒出来的肥皂泡似的金星。他吐出几口污血,以便张开嘴巴帮助堵塞的鼻孔呼吸。从
口中呼出的热气激起了路面的尘土,呛进眼睛里同那里面的液体混合,像胶水一样粘住
上下眼皮死也睁不开。他挣扎着跪起身把眼睛蹭在衣袖上反复擦拭,擦到重新睁开了,
看见阿方捏着一条手绢伸在他的眼前不言不语。
夜色太黑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希望夜色再黑一点以使她同样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向她要烟抽,吸了几口,远远听见有微弱的警笛声如幻觉中蚊子的叫声飘进了耳
朵。他这时想起了他的手机,挂在腰带上的手机不知去向,他让她打个电话打出铃声帮
他找回来。她拨号后一阵清脆的铃声从他两腿中间迸发出来。这手机不离不弃竟然匿于
他的身下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警车沿着这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公路正在驶近,车灯发出的两束光芒使赵刚恢复了平
静。他吃力地对她说,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我报了警……你记住,刚才打我的人
也打你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挨打是因为你碰上小流氓拦
路抢劫打电话向我求救,我赶来英勇搏斗身负重伤终于赶跑了歹徒……警察问起来就这
么说你记住了吗?
她说记住了。
(16)
被警车拉回警局的值班室做笔录,赵刚蹒跚着不得不依靠阿方的扶持强撑着走动。
警察很同情地问了问案发经过,记完阿方的姓名和单位,问赵刚叫什么。赵刚停了一会
儿,说,王福田。
刚说完这个名字赵刚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告诉他这是孟主编每晚例
行的通话,一定是急于了解英国老球星的事儿。赵刚情急之中打开电话对着话筒说老爸
我正在处理一件急事晚一点我给你打过去。孟义在电话里愣了一下说,你这家伙搞什么
鬼叫谁老爸呢?赵则又说我等一会儿给你打过去。不等孟义再答话赵刚啪地关了机。这
个动作用力太猛引起脸上的伤口一阵剧痛,他失口叫了一声。
警察看不下去,端来一盆水让赵刚洗洗手擦擦脸。警察问阿方,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阿方扬着脸说,他是我男朋友。警察做着笔录,又问,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他是记者。阿方说。说得干脆利索。
听到这,赵刚停止擦脸,转头看了阿方一眼。
阿方无动于衷。
从警局的派出所里出来已近午夜。阿方搀着赵刚在街口寻找出租车,赵刚说想去医
院看看,眼角的伤口应该缝针包扎,不然会耽误明天干活。
阿方说:“不用缝针,上些药包一下就行了。”
“我觉得很疼。”赵刚说,“你认为真不用缝针吗?”
“随便你。”阿方不咸不淡地说,“脸上缝针以后会有疤的。”
“我又不是女人,又不是小白脸,无所谓。”
阿方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上了车眼睛望着窗外,指挥司机穿街走巷。路过一
家药店时她下车买了一大包东西。赵刚旁观着她的举动,她不说,他也不问。到了一个
住宅小区的门口,阿方打发走司机,扶着他往小区深处走。
小区人家皆已入梦,院里静悄悄的。赵刚走不快,阿方陪着他像陪人闲庭信步。她
的高跟鞋敲在石板路上发出钟摆似的有节奏的哒哒声,赵刚听着倒像无聊的狱吏在监号
的走道中巡房。
走到一扇宽大的单元楼的防盗门前,阿方叮里咣当地掏出一大串钥匙。赵刚忍不住
问她,你要把我带进你家吗?这么晚了会不会影响你家里人休息?
阿方摇了两下头,打开门进去走了一小截路,又打开电梯门走进去,按出一个很高
的楼层只顾盯着电梯门楣上不断变化的阿拉伯数字,直至电梯到站电梯门平静地张开。
赵刚识趣地跟了她走,进屋后被她发配到一张沙发椅中坐着,那滋味却比站着还要
紧张。
这套住宅不很大也不很小,大理石地板一尘不染锃亮可鉴,屋里摆设不多可是清雅
华丽。赵刚傻坐着浑身很不自在。
阿方默默地换鞋,默默地进了一间屋子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双
男式的拖鞋俯下身帮赵刚脱鞋。赵刚说我自己来你别这么客气多不好意思。她垫了一只
枕头让赵刚躺在一条长沙发上,把台灯拉到近处,仔细观察赵刚脸上的伤情特别是眼角
的伤口。她半路上从药店里买的一大包东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上各有所用。她开
始用酒精棉球为赵刚清洗伤口,手脚麻利地在他脸上身上张罗着忙乎着。
赵刚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她当年在卫生部队里接受的训练有能力确保我军将士以及他
赵刚轻伤不下火线。她穿着宽大的家居服像主妇做菜似地将他收拾利落了,拿出几听饮
料放在茶几上说:
“口渴了吧?”
赵刚问她有没有酒,喝几杯压压惊。
她不同意:“刚上了药最好不要喝酒。”
赵刚没话找话:“这房子不错,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没干什么。”她站起身活动活动腰,将台灯关了,“你在这儿睡吧,凑合一晚上
。”
话音还在响着,她已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带上了。
(17)
赵刚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欧式的吊顶出神儿。作为一个而立三十小经风雨的大男孩
,他没有那么多来自肉体和心灵的鸡零狗碎的酸楚凄切亦或显得南犬吠雪少见多怪。他
不在乎在哪里出了差错以及谁让他狼狈至此以及要不要同谁睚眦必报。他不善于这么小
心眼地思考问题这么沉不住气而且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出神地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盯累了闭上眼睛开始打盹。英
国老球星在他的意识里匆匆地出现了。
他扯着呼噜很快在沙发中睡着了。
睡梦中来自远方的高傲的英国小子们在飘扬着中英两国国旗的黄河体育场里心不在
焉地陪着黄河队向花费高价购买了球票的数万名观众表演球赛。聂飞儒西装革履立于场
边的风度一点不逊于几米开外指挥英国球队做各种攻防示范的那个在英超电视转播中上
镜率很高的著名教头。
黄河队首发阵容中一位头上缠着白色绷带活像阿拉伯朝圣者的球员让赵刚辨认出是
头晚被人用石块砸伤了脑门的小顺子。小顺子为此不敢用头去争球和顶球使赵刚看在眼
里急在心上不由怪罪起那个用石块砸了他的人。
赵刚的目标迟到了几分钟终于赫然于主席台上原形毕露精神矍烁。赵刚盯牢他并且
用长焦镜头从各个角度为这位神采飞扬观赏比赛的老不死的足球英雄拍照。整个主席台
由武警把守着不允许闲杂人员包括记者靠近。有理由在那几排要人面前走来走去的人是
几位挂着工作证为贵宾们红袖添茶或者更换烟盅的女服务员。
她们中的一位是赵刚在昨天下午以采访的名义摸熟了情况后结识的小女孩。今天的
比赛开始之前赵刚找到了这位小女孩把她叫到一边硬塞了一千块钱小费请她将一张叠好
的用英文写成的纸条瞅机会放在英国老球星的面前。
赵刚对这位很可爱的小女孩提出的第二个请求是让她再将老球星写好的回函替他取
回来交给他。他当时鼓励她说全国人民都会支持你都会为你而感到自豪。他之所以勾引
她主要是看出来她是一个不仅可爱而且顽皮的女孩子。顽皮是人类能够和敢于冒险敢于
制造麻烦或者创造奇迹的必备素质。她收下他的小费时一双眸子流转着捉迷藏的好奇和
胜任愉快的冲动。赵刚对她充满信心。
赵刚躲在看台的一角戴着墨镜遮住眼角的伤口通过比望远镜更清晰的长焦镜头目睹
这位肩负使命的女孩子袅娜地走到老球星的身旁为其添水顺势把他交给她的纸条搁在老
球星的台面上。他看到她为了向老球星施加作业的压力甚至以撒娇状比划着向其说明和
央求。老球星不以为忤乐哈哈戴上老花镜饶有兴趣摇头晃脑地阅读赵刚工工整整用英文
书写的采访题一时忘记了比赛。
那上面赵刚的开场白是:“……我们是中国发行量最大的足球报纸,代表中国几百
万球迷读者向您--足球历史的缔造者和足球精神的传播者--致以最诚挚的敬仰和问候。
您以足球使者的身份光临中国,我们盼望您能对我们的读者说几句话,我们相信,这些
话对中国足球以及中国球迷的今天和未来非常重要。”
赵刚提的三个问题是:“您对中国足球知道多少”、“您认为获得足球进步的不可
缺少的条件和方法是什么”、“中国的职业联赛和足球市场对欧洲有吸引力吗”。
老球星鼻梁上架着老花镜一笔一划认认真真书面答题的情景让赵刚瞅得心头发热。
这情景被他手中的相机凝固成珍贵的瞬间将成为头版头条别出心裁的压题图片。老球星
的手迹对于以文字传播信息的报纸更是无可比拟的报道素材和注脚。老球星全身心沉浸
在赵刚真正意义上的独家专访里已对眼前正在进行的球赛浑然不觉。
赵刚在纸条的最后留下了自己的手提电话和网址,并且写道:“无论何时何地如果
您需要一位中国朋友为您效劳,请打电话联络他,他的名字叫赵保罗。”
赵保罗是赵刚的英文名字。当他望眼欲穿地看见他雇佣的女孩子从老球星手中取回
答完的手书按照约定的计划溜到出口处等他,他的心如鲜花怒放裂腔而出美得他差点晕
过去。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飞下看台冲到出口处去拥抱那个等他出现
的女孩子的。那确实是一次如假包换的拥抱。他拦腰抱起这个身材很高的女孩子原地转
了几圈直至她的丰满胸乳塞满自己的脖子使喉咙受到挤压喘不过气来才把她放下。
孟义收到他的传真听他讲了“纸条行动”的经过兴奋得胡言乱语直唱歌。唱完歌孟
义对他说,我真想咬你一口。
……
后来发生的事情同赵刚在阿方家里的沙发上睡觉时所做的这个梦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
(18)
“吃宵夜了吗?”
“没有,不想吃了。”
“是吗?……真不想出来?”
“嗯。”
“其实我是想约你出来聊聊。”
“改天吧,我今晚有事……你的伤好点了么?”
“一点都不好。”
“你要换药,去医院换吧。”
“我找不着医院。”
“不可能的……”
“我说,做好事就要做到底嘛,半途而废多没劲。”
“我今晚真的有事。”
“你是心里有事。”
“你这样看么?那你说说,我心里有什么事?”
“你认为我是个骗子,对吧?”
“我有这样说么?”
“你还不如说出来,有话直说嘛,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装腔作势的女人……你怎么变
得神叨叨的?”
“你问我,我问谁?”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认识你招惹你,以为交了个好朋友,到头来比仇人还要
狠……你看着我被人打,心里很痛快很解恨吧?”
“你胡说!”
“胡说就胡说,毕竟我还愿意说,你呢?有话你就说出来呀,闷在肚子里十月怀胎
谁知道呢?你倒是有话就分娩出来呀!”
“我不想跟你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阿方,我承认有些事情没说实话,有些事情我利用了你,但是我自己
知道我没骗你的时候要远远多于我骗你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很矛盾你知道吗?”
“……”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那种感觉,那种一见如故像老同学或老战友或老夫老妻的什
么好事都敢做什么坏事也敢做的感觉……你没觉得咱俩挺能玩到一起的吗?”
“我太不了解你了。”
“你说过你喜欢和身份不明的人打交道。”
“可我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
“我让你别叫我什么王先生,叫我阿刚呀。”
“这不是你编出来的又一个名字吧?”
“如果是,你就是我奶奶。”
“哎,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你是记者的?”
“不用问,是小顺子告诉你的……对吧?”
“他说他好不容易把你给认出来的,他说你是想通过我搞垮金球公司搞垮黄河队。
他把我堵在公司门口用车拉到没人的地方问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他的什么事,我不说话他
就打我,他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整他的黑材料,他永远跟你没完。他还说你们报社要是
敢登出对他不利的事,他会花钱找黑社会的人把你们报社炸平了……”
“他这人怎么这么无聊没劲,整个一个傻逼加混球。”
“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不怕死得快,爱干吗干吗去。”
“你真要整他么?”
“你也这么高估我吗?你看看报纸就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有他什么事啊?!我又不
是神经病,搞他干吗呀?”
“算了别提他了,一提他我就烦心……我想问你,我们公司是不是真有麻烦?”
“……”
“你不愿意告诉我么?”
“……”
“你说把我当朋友,还是假话。”
“实话跟你说吧,阿方,除了你和我的事加上小顺子的事,我们报社什么都知道了
,关键是中国足协和公安部也知道了。你们公司非法赌球的事铁证如山,公安部出面收
拾你们,你们在本地有多大的能耐都没用……我想,你们当务之急必须销毁所有的营业
资料,有关的头头最好外出避避风头,不然被警察抓进去什么都得玩完什么人都帮不了
你们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早说?”
“你这个浑蛋笨蛋傻瓜蛋!我……我得赶快通知我们老总!”
“你万万不能把我给说出来,对谁都不能说!如果你做不到,我就要被开除,咱俩
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你当过兵应该知道,我有我的工作和任务!这能怪我吗?我现在给你通风报信已
经是天大的罪过了,你倒反过来把我数落一通!你讲不讲道理啊?”
“对不起,阿刚……”
“反正你对谁都不能提到我!”
“我当然不会了……”
(19)
聂飞儒麾下土生土长面黄肌瘦的黄河小子在家乡父老眼皮底下能以2比1战胜一支由
一群牛高马大的百万富翁球员组成的英超球队,端的令人大跌眼镜扬眉吐气。黄河队喜
得数十万奖金,收了笔意外之财不说,又被媒体极尽阿谀奉承之言辞拔到爱国主义民族
气节的高度大肆吹捧赞美,聂飞儒春风得意马蹄疾,回营升帐论功行赏犒劳三军将士自
不待言。
眼中钉肉中刺的金球公司被勒令停业整顿改组的消息在各家报纸电台电视台中炒得
沸沸扬扬人人棒喝,估计是气数已尽咸鱼翻不了身了。聂飞儒神清气爽。
霜打似的小顺子和小孙齐齐向他表示与金球公司彻底划清一切界限不再为其当枪使
做赌具搞乱了队里今年的夺冠大计,这让聂飞儒塞翁失马深感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想
,只要能三下五除二拿下今年的冠军,以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无关紧要。
剩下的联赛还有六轮,这最后的几道沟几条坎聂飞儒恨不得一步跨过去,使失散已
久的联赛金杯早日完璧归赵破镜重圆。
超人队怎么看怎么像一支跛脚的暴发户似乎没有底气和后劲撵上来抢班夺权了。红
酒野马南海这些二流诸侯小富即安勾心斗角忙着自相残杀早已落在十几分之外,等于争
冠夺标已没他们什么事。东港狐狸国都惊魂未定刚刚从降级圈爬上岸逃过一劫能活下去
就不错了。该死的猛虎被人踢肿了屁股掉到悬崖边上瞎扯蛋那是恶有恶报为民除害。嘿
嘿,猛虎这遭最好赶快降入甲B离得远远的从此眼不见心不烦少一份祸害。
几天后士气正旺的黄河大军将开拔到红酒的府上赴宴,由不得主人不请客了。这红
酒佳酿自打在甲A与黄河交杯交手以来,一向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胜少败多。拿红酒开胃果
腹,向来是黄河的传统爱好。这不,此番打红酒的客场,江董这个滑头也要随队远征,
将此行视为美差等着班师回朝面上增光。
本赛季红酒队新聘请的主教练冈萨雷斯是阿根廷人。二十多年前聂飞儒代表国家队
与阿根廷国家队打过一场醉熏熏的比赛。那些不把比赛当回事的南美酒鬼是从酒桌上直
接来到球场上踢着醉球把聂飞儒那拨人灌趴下的。聂飞儒记得其中一个光头前锋每灌进
中国队一个球便做出一次饮酒的庆祝动作气得人干瞪眼。那个光头叫冈萨雷斯。不是冤
家不聚首,那个当年的光头酒鬼正是今天甲A红酒队的光头洋帅。
这个赛季的红酒队在冈萨雷斯的勾兑调教下,猛然变成了高度数的烈性酒,酒量不
好的遇见他们,不被醉倒也会弄得满脸通红出尽洋相。只有聂飞儒的黄河队算是红酒酒
夫们的大克星,首次交战以3比0让他们输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当时,冈萨雷斯对记者
们鼓吹,聂飞儒是他二十多年前的老朋友老对手了,在甲A,除了聂飞儒红酒谁也不怕。
他甚至说,在他看来,打败聂飞儒的黄河队比夺取联赛冠军更让他觉得光荣和满足。
冈萨雷斯只要有机会见面总喜欢充分张开两条充满狐骚味的臂膀抱住聂飞儒拍拍打
打熏得聂飞儒强作欢颜直皱眉头。他把聂飞儒当作甲A唯一的朋友这倒是诚心诚意的。对
冈萨雷斯,聂飞儒也抱有十足的好感。在红酒队身上全取三分,聂飞儒同样特有信心特
有兴趣。
打红酒前,唯独小顺子抱病请假缺阵扫了一些聂飞儒出战前的彩头和兴致。小顺子
的脑门上据他说在哪儿撞了一下破了一个口子伤得不重也不轻,而且同英国人商业比赛
打满全场出汗太多使头上的伤口感染发炎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理由确实很充分很实际
。可聂飞儒从大李口中听说小顺子厌战心病的真实缘由来自金球公司被警方突袭捣毁后
波及到他身上的一些烦恼。
小顺子去年给金球公司的一种运动服大做电视广告和促销活动,警察由此怀疑他与
金球公司运动服以外的生意也有瓜葛,于是三番五次把他传进局子里又威胁又利诱又盘
查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轻轻松松地放过他。
小顺子不顺了,小孙也得装孙子,一副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叽的倒霉相。聂飞儒问大
李小孙心里的毛病是因为什么。大李说本来金球公司拍摄今年的运动服广告也有小孙的
份连合同都草签了,眼下广告拍不成了小孙根本没心思练球没心思打比赛。
聂飞儒气道他是踢球的还是拍广告的?踢不好球谁会请他拍他娘的广告?
出发头一晚聂飞儒召小孙谈话,没谈几句小孙竟主动要求做替补不愿意打满全场,
他的理由是他觉得自己不在状态找不到射门的感觉还不如换个人去冲锋卖命。
卖命?聂飞儒说他,你觉得你现在在场上踢球是给别人卖命?作为一名职业球员,
踢球是你的本职工作和劳动责任,你是在为自己卖命而不是给别人卖命,你必须要端正
自己的认识。
小孙听不进去。
聂飞儒厉声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最看不上那些想当逃兵的人,这场比赛你
铁定是首发,比赛不结束我不会让你下来!你要是在场上出工不出力,观众和记者会把
你骂得一无是处,谁还敢请你拍什么劳什子广告?!
那好吧,踢就踢呗,反正就是硬着头皮当炮灰,我只能尽力而为。小孙咕哝道。
聂飞儒用手里的一本杂志在小孙头上敲了一下,恨道,你要是我儿子,看我不一脚
把你从这儿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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