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inyuan (音远),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爱在北京 (1)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Oct 21 20:36:37 1999), 转信

    九月初的黄昏,校园由暑假的冷清渐渐热闹,然后又渐渐回归那种热闹中的平
静。新生们在入学考试、体检、熟悉校园和系班情况之后,一个个穿上了绿军装,大
清早起来出操,白天在没有姓名的校园干道上走着正步,或者趴在草地上练习射击。
这时候,他们正在作晚饭前的最后操练。原该寂寥的校园道路,在九月,因为这些新
生们而热闹着。
    女孩纪冰就是这时候匆忙走下楼来的。下楼的时候,她还在想有没有忘记带什么
东西,比如学生证、身份证、通讯录之类。她出了女生楼的时候,忽然奇怪自己为什
么还会考虑这些问题,奇怪自己还能想着给同宿舍的晓晨留条子,告诉她们自己回家
了云云。也许自己永远属于冷静的那一类人,永远无法冲动到不顾一切,虽然心里有
时候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地作事,让自己置身死地而后生——可是如果不能生呢?这
复杂的念头让纪冰有点恨起自己来,恨自己的冷静,恨自己永远坚守“苟且偷生”的
念头。不过,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算不顾一切了?取了一千多块钱,没有任何计划和先
兆地再去北京?隐约间,似乎是了,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壮举,想到这里的时候,女孩
纪冰嘴角微微漾起笑意,可是那笑意极其短暂,她的脸迅即又被一点点的忧郁装饰
了。
    那是一张美丽的脸,五官的每一样虽然不很出色,却都很周正,但令之美丽的原
因也许更在于五官和谐的搭配,或许还因为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落寞和忧郁,让
你知道她心里头有许多缤纷的念头,让你好奇、想了解,于是多看了那张脸,并觉得
喜欢起来。女孩纪冰身材中等,曲线也属于合适那一类,合适得不会让人首先因为这
些因素关注她,也不会让人关注她以后对她的身材有微辞碎语。这个黄昏,纪冰穿着
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略微宽大的黑色T恤,让她的身材稍微有了些谜
语的感觉。晚风初起,纪冰的黑发在风中微微飘荡,那是一头不长不短柔顺而发质靓
丽的青丝,从侧面看去,将将飘成一个弧度,你会觉得纪冰的侧影很动人,尤其在这
个风初起黑发微扬的夏日黄昏。纪冰的肩上背了一只包,有点去城郊旅行的架势。
    纪冰走过校园的时候,看见了那些正在操练的新生,于是想起自己的军训时期。
那其实是一段很无趣的时期,因为纪冰不喜欢军训,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纪
冰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怀念那时候了。
    到校门口,纪冰拦了一辆的士,说了声“火车站”,就再不说话。已经快到五点
了,路上车多人多,一切都在匆忙着。纪冰冷漠地看着窗外,心里继续想回忆军训的
日子。纪冰走不好正步,练射击的时候也总是不得要领,很快成了那个小排长的重点
培养对象。排长憨憨的,一脸严肃的样子,想威严却总威严不了,女生们因此常常哈
哈大笑起来。纪冰因为军训很苦恼,回宿舍后就唉声叹气,控诉排长、连长甚至团长
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晓晨常常是纪冰的牢骚对象,晓晨会笑着安慰纪冰,说:“你
学学人家那个什么妮娜的女孩来着,对排长媚笑一个,撒个娇,就不怕了!我就不信
你没那个妮娜的魅力高!——叫岳妮娜吧?”纪冰于是转移话题,冷笑说:“你比我
想象的还要那个那个呀!”晓晨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清高的林黛玉!冷漠的薛宝
钗!......”纪冰回:“好你个伶俐的探丫头,能说会道的凤姐儿......”
    清高,这是许多人喜欢用来形容纪冰的一个词,甚至从高中的时候起。纪冰说不
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人家给自己这么定位。高中的同桌,那个一向和别人嘻嘻哈哈的
方圆有一回正色地说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时候,她是为自己的清高得意的,
那清高就是清丽高贵的意思了。但也有时候纪冰反感别人说自己清高,因为她会联想
到“自命清高”,而这似乎并不是那么褒义的语汇。纪冰有时候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能够领会到许多事情的两面性,这无疑让她多了许多不快乐。
    关于军训,纪冰的记忆还有那秋老虎下的汗下如雨,绿军装上白花花的盐渍,练
射击时肘部垫着的被血染红的手帕,一大早手忙脚乱胡乱戴了帽子系着皮带滚下楼来
出操——这些血汗的现实,在回忆中已经变得有些甜蜜起来。纪冰那一个月的身体状
况史无前例的好,好到军训完毕体重突破了一百斤大关,纪冰已经开始自称“肥肥第
二”了,开始有意无意地节食,于是到今天她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十分满意。
    军训日子里最美的记忆还是还是那十枚子弹壳。打靶前,排长说纪冰肯定打不及
格的话,纪冰沉默地不理他,后来居然十枪打了八十四环;排长来报喜时,依然不睬
他。排长挂不住了,临走的时候,喊纪冰到一边,递给她一把子弹壳,笑笑说:“送
给你,纪冰!别恨我,好嘛?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们。其实,我很喜欢......”排长没
有说完,也不敢说完。纪冰是容易被感动的人,那一刻就笑了,接了子弹壳,温温的,
似乎仍然带着排长的体温,于是淡淡的道了谢。排长只有叹气,说:“我知道。你们
是女大学生,前途无量,我们回到部队,还是小兵嘎子一个!”说得纪冰有些酸酸的
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些堂皇的安慰话,只是笑。后来,几个女生专门给班长做了
一张贺卡,临别的时候,一个个热泪盈眶,纪冰依然只是淡淡地笑。她知道,自己的
大学生活,精彩浪漫风光的大学生活将将拉开序幕。
    纪冰想到这里的时候,又微微笑了一下。她们的哭是真的,但很快就过去了,甚
至后来她们自己为那次的哭而嘲笑起来。也许就象中午时候纪冰独自一人的哭?一刹
那的无助,一刹那的伤心,但不会持久,因为那不是真的,因为那不是全部,可是现
在和以后的自己呢?
        已经到火车站了。新建的火车站很气派的样子,至少广场显得很宽阔,有许多
红色的夏利车排列整齐地等人——纪冰付了钱,出车,关门,看着夏利车的时候,终
于不可避免地令夏剑黎从脑海深处浮出,因为“夏”是他的姓。这一路上,许多次,
她的思路不知不觉的滑向夏剑黎,然后在潜意识中生生地拉回头,拉到其它的事情上
去。现在,因为这夏利车,因为这夏天的黄昏热度,她终于无法避免地让夏剑黎浮上
脑海,心间随即轻轻地疼痛了一下。 广场上有微微的风吹过来,纪冰的长发在风中
微微飘扬着。她一边想着夏剑黎的名字,一边拢了拢头发,往售票大厅去。
   “今晚去北京的64次还有吗?”“只有站票了。”纪冰犹豫了一下。那女人隔着
小窗瞧了她一眼,又没表情地说:“有一张硬卧的退票,要不要?”纪冰买了票,时
候还早,一大片长长的空白张牙舞爪地涌过来。夏剑黎的影子不屈不挠地盘踞在她的
脑海,于是眼泪漫上双眸;她怕自己哭出来,匆忙走出人流熙攘的大厅,绕过广场,
信步往城市的繁华走进去。
    路边许多卖大排档盒饭的,热情地问纪冰“是不是饿了”,让她几乎认为那是温
情的体贴了。在你疲累的时候,还有人问你关心你,人就很容易产生感激的心态。纪
冰把错觉打发掉,坚定步伐往前走着,却并不知道前面是哪里。
    后来在一家看上去干净点的小饭店吃了点东西,在边上的商场买了两包康师傅碗
面,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街道边坐了一些纳凉的老人,慢慢地摇着扇子,看路上的汽
车飞快地开过来开过去。纪冰看了看表,有些儿匆忙地往火车站跑过去。
    买了一本最新的《小说月报》,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看了起来,心神却不安定----
我是去北京了?有必要么?上个月刚刚从北京实习回来啊。还记得一个月前一个班的
人嘻嘻哈哈地来车站的情形,晓晨打趣她说“人家赴京赶考,你是赴京探夫”。那时
候陈渔在边上,帮纪冰提着大行李,忽然地顿了一下。晓晨努努嘴,说起别的事情。
纪冰不知道说什么好,看陈渔一眼,他忽然回过头来,火辣辣地望到她的眼中去。纪
冰害怕地转开视线。那时候,上了车,就叫嚷着打80分,纪冰和陈渔对家,不知道
他们是不是故意的;陈渔的脸色便渐渐缓和起来......
    64次车已经出城了,行驶在微黑的夜里,纪冰确定自己又一次向着夏剑黎驶过
去了。他们不会知道她在去北京的车上,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夏剑黎会有感觉
吗?纪冰放下《小说月报》,索性让自己开始想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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