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inyuan (音远),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爱在北京 (13)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Oct 21 20:48:51 1999), 转信
到底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有几个偏三轮围上来拉客,夏剑黎挥手谢绝了。我
们又往前走了一段,换乘一路中巴往长陵去。买门票的时候,夏剑黎说:“你带学生
证了没?可以买半价呢!”我知道我带了,却说:“哎呀,忘你屋里了。算了,就算
你请我啊,我喜欢那种我们都是成年人的感觉!”夏剑黎笑起来,说:“说这话的就
不象成人!”笑着,到门口检票进去。
那陵园里的树木倒是郁郁葱葱,令走得燥热的游人心间陡然一凉。后来进了珍品
陈列馆,却蓦然又有些阴森的气氛,我们两个随着人流看那陈列在玻璃罩中的种种精
美繁华昂贵的明清皇家饰品,不觉赞叹不已,又说物件仍在,而当初佩戴的人却早已
不知尸骨成灰成泥,忽然生出些伤感来。后又看那些精美的布匹丝绸作成的衣服,旁
边更有一架巨大的、已经破落的织布机,似乎苍老地说不出话,只能无奈地听任别人
笑说风生了。
那种压抑的感觉却乎更加浓起来,于是连忙出了这间大殿,往后山去看陵墓。上
去了,才晓得并没什么好看,那高高的碑贴我们看不清,看清了也未必能看明白。随
人出来,绕着圆丘向后去,一路看古树的标签,听山风阵阵,疲累的感觉袭上来,驻
足不走。夏剑黎说:“怎么不走了?”“累了。走个大圈回来,把人要累死。”他便
也停了,笑道:“风水宝地,不走一遭去沾沾光?”“哼,别碰上什么大头鬼就好了。
信他们的鬼运气鬼风水,还不如信我自己的实力呢。什么风水,到头来还不是给我们
社会主义的建设者们给掘了墓,可怜!”夏剑黎笑道:“你呀......今天忘了跟他们借
相机了,不然照下你现在那苍白样子,肯定很好玩的!”“算了吧,照相也不必到这
阴森森的陵墓来啊。”“耶,你自己要来的啊,后悔了?”自己笑起来,又忽然想大
概那些周末出来郊游的年轻夫妻也就如此了,平凡的游历平凡的感受还有一些平凡的
抱怨,于是又看着夏剑黎笑,他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拿他的望远镜对着天空不知道搜
寻什么。
两人歇了会,下来,坐在宫院的石凳边吃午餐。就着矿泉水撕面包片,夏剑黎给
我牛肉干,挑了两块出来。他自己撕开一根火腿肠,问我:“要吗?”我皱皱眉,说:
“不要。这玩意儿我一向不感冒。”“知道。味道不错,不知道戈玲是谁了。”“嘿
嘿,还好,不至于纪冰是谁也不知道了吧。把你自己扮李冬宝,作贱自己呵?”夏剑
黎喝口水,道:“人家是大明星。”我看他差点儿呛着的样子,笑起来:“别喝凉水
呛死了!”他忿忿地作怨怪相,自己笑着低头吃牛肉干,忽然看见牛肉干中有一根毛,
一阵恶心,连忙放了,怨道:“看你买的牛肉干,还有毛!”“毛怎么啦?拿掉照样
吃!”想跟他吵了,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止了这念头,喝水嚼面包,沉默着不说话。
吃过饭出来,在门口看了半天纪念品,他看上一把剑,鞘上的花纹颇为精致华丽,
问我:“买了好不好?”“随你啦。我又不要。自己的事情自己作主。”“瞧你那样
子,就是不同意嘛!”“真是的,你自敢钱自敢花,非问我干什么?----这剑买了有
什么用?你又不练。”夏剑黎瞅我一眼,我却用手摸着一把号称玛瑙的手镯,冰凉凉
的,倒有些意思。最终两个人什么也没买,那卖货的女人骂夏剑黎道:“你这小伙子
敢情在拿人开涮呢!这么看了半天,给你挑了好几样,价钱也还了,还要怎么着?这
么着就要走啊?以为咱娘们好欺负怎的?”夏剑黎回道:“就这么着,怎的?哪有你
这样作生意的!”两个还要吵,我忙拉了夏剑黎走开,那女人还在后面叫唤:“别走!
给我回来!”一辆偏三轮过来,我们说去定陵,开车的说:“五块!”我害怕那女人
带人来纠缠,忙和夏剑黎上车跑了。
折腾了半日,才晓得去地下宫殿的路。排着长长的队伍,看天空欲雨未雨的样子,
心情也郁郁起来。两个挽着手跟人流下到最底,看了几个墓室和放在其间的一些棺木
等物,自己不时停下来找说明的文字,获得一些零零碎碎的印象。感叹他们在遥远年
代里演绎的故事到现在除了任人评说猜测又能如何。而许多事情除了经事的我们自
己,谁又能知道得更明白更清楚?是也非耶,皆化蝴蝶,爱乎恨乎,都入尘土----那
时候我在想我最后一次和夏剑黎在北京游玩,选择了十三陵这样的景点,是不是潜意
识里也有埋葬爱情的打算和考虑?我偷偷地看夏剑黎,他的脸是心无城府的坦然,他
是故意的不去想我们面临的问题呢,还是已经被我感化得完全入情入景了?我现在已
经失去了判断力,因为他正在陌生着,远离着。
又看了会陈列室的各种珍宝,转出来到停车场上,对着地图看,不知道怎么去水
库那边。有个年轻的面的司机主动上来搭讪,又领我们到他车前,一张纸牌上写了许
多目的地的名字,然后给我们开了价,夏剑黎征询我的意见,自己忽然笑了起来,说:
“得,难得出来这一趟。师傅您把我们拉过去吧!”
只一会工夫,就到了水库边上,远远看那水库大坝,确实气势非凡,隐约还能看
见水中的小岛和岛上的仿古建筑,颇有些韵味了。下了车,凉风习习,远处树木已经
微微透出些秋意来,隐约的雾气更添了些迷蒙的感觉。
两个信步而走,商量着怎么玩。忽然看见水边有那种水上汽艇游乐,自己老说想
试试的,却一直没有机会,于是拉了夏剑黎的手下去买票。凑足了人,我们套上救生
衣,汽艇便脱弦之箭一般驰了出去。风,在耳际发稍呼呼地叫嚣着,那含水的凉意贴
着脸颊飞掠,远处的山、树、水和天空也迅捷地在眼前变幻着角度,船弦边白色的水
花飞溅......我抱紧夏剑黎的胳膊欢呼起来。回程的时候,夏剑黎说:“这下你坐外边
吧,感觉更刺激些!”于是换了座位,开船的又加速返回,中间忽然打弯,我这边的
船弦几乎没入水中,我本能地往夏剑黎怀里靠紧,他微笑着拉住我,说:“我没说错
吧?”汽艇缓缓靠码头的时候,我忽然憎恨起自己的本能与软弱,一样疯狂的念头滑
过脑际:为什么不在那一刻和夏剑黎一起死去呢?在飞驰的汽艇上,在辽阔的水面
上,在这有许多王室魂灵游荡的京郊,我为什么没有勇气和自己所爱的人在决裂之前
或者之后一同在疯狂和刺激中死去呢?
上了岸,又害怕起自己的想法,那要死的想法。夏剑黎走起来挺拔而健美,年轻
的笑脸依然看着我,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剥夺他的任何自由,更何况他的生命,正如他
不能剥夺我的;我们无法为爱献身,也许正因为我们无法为爱舍弃......绝望感缓缓攀
上心头,我几乎难以迈开脚步,而夏剑黎却似乎毫无觉察。
两人买了游乐场的门票,先到那小型的水族馆看鱼,第一回站在巨大的玻璃缸面
前看那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水族,惊讶和喜悦又漫上心间。夏剑黎也很兴奋,又说:
“带了相机就好了!可以偷偷拍两张!”自己拉了他的胳膊,笑道:“你先前还不信
这儿有好看的水族馆!跟着我,你可以更好地享受生活啊!”夏剑黎捏捏我的手,微
微地笑。
水族馆出来,去看惊险球幕电影,自己吓得“哇哇”乱叫,夏剑黎不顾身下坐椅
的旋转升降,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仍然在黑暗中静静地笑着,我不看电影了,只看
上方的屋顶和周围的人,一切都在旋转着变幻着,我和夏剑黎紧拉着的手不时远离又
不时靠近,有几次彼此都觉得抓不住了,坐椅却又忽然转了回来,能够感觉彼此手指
上的力度更强了些,还有那通过力量传递过来的爱、关怀、牵挂和喜悦。我仿佛忘记
了那特效电影,忘记了周围的人群和他们的尖叫声与笑声,只有我们两个在未知的黑
暗空间里因为命运紧紧握手心息相通,只有我们两个在动荡的世界里不离不弃,只有
我们两个静静地微笑着而不论红尘滚滚......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长久了,一切都是虚
幻的美丽,一切都将转瞬即逝,一切都是刀子刺入前那冰凉的快感,而我清楚地感觉
到了明日的艰难。
又玩了两处,时间已然不早了,于是打辆面的回车站,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去市区
的中巴。很累了,心里想着最后的概念,一时没有本领再和夏剑黎说笑作假,他搂着
我的肩,眯着眼睛作假寐状,可是速度时快时慢的中巴让我们根本无法睡着,每次因
为急刹车睁开眼睛,都彼此微微地笑,仿佛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慢点快点又有什么相
干呢?
到海淀区的时候,我们下了车,然后坐车到中关村一带,给李捷打了电话,让她
把我昨天洗了晾她那儿的衣服给我。见面拿了衣服,李捷说:“还赶回去啊?在这吃
顿饭?”夏剑黎跟她打招呼,李捷带理不理地点头。我和李捷走到边上,我拉了她的
手:“我明天回合肥不过来了。他送我。回到合肥电话还是上网都行。你周末还上网
吧?反正我先给你mail就是了。这两天我感觉很幸福,真的......”李捷疑惑地看着我,
叹气道:“唉,真的不可挽回了吗?”眼中含了泪,说:“我是下了决心来的。他要
是想挽回,他应该和我说的,可是他没有这个意思......”李捷眼圈跟着红,却拍拍我
的肩道:“凭你这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一阵子痛,熬过来就好了......”
李捷挥手走了,夏剑黎问我怎么眼睛红了,我说:“朋友分别啊,----好象刚才
被沙子迷了。这破路什么时候修好啊?”他要扒我的眼皮吹灰,自己笑了:“好了,
别在大街上犯傻了!”两人又在路边拦两面的到地铁站口,然后转了地铁回他宿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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