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inyuan (音远),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爱在北京 (18)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Oct 21 20:52:24 1999), 转信

   我怏怏地回去,先找了夏剑黎,他嘻嘻笑道:“外交使节回来了!会谈成果如何?”
我冷笑道:“达成若干备忘录,准备出访,甚至暗示了涉外婚姻的可能性!”夏剑黎
看着我笑,说:“没想到敌人的糖衣炮弹这么利害!怪不得许多人是壮士一去兮不复
还呢!”我拿他的水杯喝水,道:“人家并没有用什么糖衣炮弹,哼,我的门票可都
是自己用学生证买的半价票呢!”“那鬼子怎么让你这么愤愤不平啊?”“哼,我看
他在我们首都住星级宾馆、出入桑塔纳、入口都是上百的菜,吃过了还能进一杯雪碧
十几块的音乐花园......”夏剑黎笑起来,道:“没想到你也这么虚荣呢!”我冷笑道:
“对,我虚荣,我是拜金女孩,不能跟您淡泊,宁静,致远比!”夏剑黎说:“算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校啊?”我定在那儿,冷笑道:“哦,原来是厌烦我了,让我走呢!”
夏剑黎怨道:“老天!真是恶人先告状啊!你说说,来北京十几天了,你跟我呆一起
几天?跟李捷几天?跟你同学多少日子?今天星期四,后天周六,我估摸着你们应该
这个周日回校吧?再不走,研究生院也要赶了!”自己笑起来,看了表,说:“算了,
是我不对。我回去了!”
    回到宿舍,晓晨就叫我去班长那儿登记定票事情,果然周日是返校的最后期限,
已经有部分同学定好了回家的票,其余要回学校的大多定了周日的票。自己也报名定
票,回来问她们赵娟腿好了没有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乔乔说:“她的腿什么事儿也
没有的!两人感情倒是升火箭似的!”晓晨也笑,说:“她票也定好了。”又说些他
们去卢沟桥的事情和乔乔上新东方的费用等等,最后拿了地图研究底下两天怎么打
发。晓晨笑道:“纪冰,我想去看看世界公园呢!陪我去吧,你们以后有机会出国看
世界,我只好看看摹拟的景观啦!”我笑道:“叫人陪你去,也不必这么捧杀呵!真
出不去,还不唯你是问!”于是又看地图,然后说:“好吧,明天去世界公园,后天
赶快陪夏剑黎逛逛,人家今天跟我抱怨呢!”晓晨道:“那就多谢了!陈渔也去呢!”
我咬牙笑道:“你怎么不早说?!”乔乔已经睡下来,道:“怎么啦,他还要限制你
人身自由不成?!”说笑一阵,才洗漱睡了。
    第二天临行前给夏剑黎电话说了去处,然后到前门乘专线车去丰台区的世界公
园。世界各大名景在这儿浓缩,倒也别有风趣。陈渔说:“我的梦想之一就是要周游
世界,希望这是一个引子!”晓晨说她也想,我笑道:“好象年轻人没几个不想的,
都想流浪啊漂泊啊,似乎这么才够诗意似的!”晓晨说:“你又不是不想,说什么风
凉话?”我冷笑回道:“我自我批评还不行啊?!”晓得自己在陈渔面前有点卖弄幽
默的感觉,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和口。
    晚上去看赵娟,然后几个女生又上街逛了一会儿,给夏剑黎传呼说明天早上跟他
一起去天坛公园,晚上早点休息。她们已经纷纷收拾行李,短暂的北京之行真的要到
尽头了。于是各自说着对北京的感怀:北京大啊,北京现代啊,北京人好能吹啊神情
很优越啊北京话很有韵味啊,历史感啊文化感啊......我说:“北京是个充满梦想与诱
惑的城市,她让我坚定了出去的决心;我梦想有朝一日,我再走在北京的土地上,会
有真正主人的感觉,不用理会本土人的轻视和趾高气扬,也不必羡慕老外们的富贵清
闲......”晓晨冷笑道:“得了,还主人呢,到哪不是过客呀!”一腔豪气被她打击得
消失殆尽,笑骂了一通。
    周六早上,先会见了夏剑黎,然后两人乘车去天坛公园玩。他曾经来过的,于是
轻车熟路领我看了祈年殿,斋宫和钟楼等,接着去回音壁那边闹了半天,我在一头说
话,他在那头听,我说:“我爱北京!”问他听见了什么,他笑道:“你说你爱美元,
是不是啊?”又气又笑,又拉手去圆丘看了会,许多人站在圆丘中间排队等着去叫一
嗓子,我和夏剑黎都无奈地笑。
    吃了盒饭,就在天坛公园那树荫下的草地上休息。看见许多老外走过去,我说:
“这么多老外到北京来,真有钱!”夏剑黎笑道:“我们没钱,不同样玩吗?而且比
他们懂得多,也自在得多!”“自我感觉很好嘛!你坐得起桑塔纳吗?住得上星级宾
馆吗?就连程宁他们这帮人的生活我们都无法实现,开自己的车,住那么大的豪华公
寓----都忘了跟你讲了,那天在国际饭店碰到程宁和他的英国女朋友了,我就不懂他
在国内生活这么好了,干吗还要出去啊?”夏剑黎冷笑道:“知道吗,人心就是这样
的,永远无法满足!只有智者能够看穿看透,从而获得解脱!”我狠狠地挖他两眼,
道:“原来你是智者啊!鼠目寸光,不求进取,还自鸣得意呢!”
    夏剑黎叹了口气,道:“纪冰,社会和学校不一样,象我这样的大学生,在这社
会上算是有知识有理想的了。可是象我这样的,又有多少人还在做梦呀,什么买车啊
出国啊,都太不切实际了。说句实话,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学有所用,对一个大学
生来说,实在是太幸运了!何况我们的工资虽然不算高,但也算中等往上了,想想现
在那么多下岗工人,我就倍觉幸运。而且银行的各种福利条件也不是其它单位能比
的,真的,我很满足!”我看着他,觉得他的陌生,可是知道他说合情合理,没有一
点错误。我叹息道:“你真的是变了。”“这一年,你也变了。”有点恨起来,说:
“是的,你变世故了,我变成熟了!”夏剑黎半天说不出话,最后道:“我们现在不
能谈前途,一谈就不愉快!”
    两个一起沉默了。曾经在网上和人聊天的,无意中那人说“爱情在命运面前多么
渺小”,这一刻,我分明看见一种绝望生长起来,我们都无法扼制和抹杀,它生长的
那么欢快而疯狂,转眼间就把我和夏剑黎隔得那么远,远得不可触及,又是那么厚实,
让我们听不到对方的呼喊,而且那么高,让我们无法跨越过去救援彼此的挣扎。
    我说:“可是我很爱你,你知道的。”夏剑黎笑起来,说:“我不爱你吗,冰冰?”
我冷笑道:“别肉麻了!”夏剑黎接着说:“偏要麻翻你!----这些日子,每天上班
都心不在焉,全是你在眼前晃,有时想:你不在北京倒也好了,知道你在这个城市里
面,知道我可以触摸你,可以听你的声音看你的微笑,那种思念就会疯长,让人真的
要痴要狂......”我挪了地方,和他背靠背坐着,闭了眼睛,悠悠道:“已经被你麻翻
了!不知道要做什么点心呢......”细想想,忽然心里生出些愧疚来,过去的准备英语
考试的一个学期,自己匆忙疲累得常常来不及给他回信回电话,这十几天呢,确实也
是跟同学在一起欢笑得多,和他厮守缠绵的少......这么说起来,究竟还是自己欠他多
一些。
    “真的是欠你呢!”“唉,什么欠不欠啊!我真想念那些在科大的日子,那时候
我们无忧无虑,平时看电影上街下棋,那样的日子再不会有了!”“怎么不会有了呢?
我们还可以那样过啊,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就有信心过一种浪漫的、不流凡俗的生
活。”夏剑黎叹口气,笑道:“可是,我们考虑的多了。要考虑婚姻和前途。剑明更
他女朋友同居了呢,爸妈说我们两个是双胞胎要一起结婚才好,还等我呢!”用肘
捣他,笑道:“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人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呢!”“你没听
人家说嘛,没有婚姻,爱情死无葬身之地啊!”呆了片刻,喃喃道:“绝妙!”
    回去的路上,心间一直压着重石似的不开心。两人坐车回到西单,在劝业场逛了
半天,然后给他挑了一件黑色尼龙紧身背心,自己也买了一件黑色短袖圆领T恤,
兴冲冲地跟他说:“这是情侣衫了!”
    晚饭是在那家叫“青春”的快餐店吃的,为那名字吸引,又给他说故事:一个老
太去叫青春的服装店取衣服,可是晚上在店铺附近迷了路,于是逢人就问:“青春在
哪里?”害得路上行人目瞪口呆,老太丈夫是个作家,便写了一篇散文。夏剑黎笑道:
“难怪你的托福、GRE考那么好,这么一篇散文也记这么清楚,真不得了!”自己
得意地笑。
    晚上他送我回去,票已经到手了,于是又送他到地铁入口,感觉酸酸涩涩地起来。
第二日早上迟迟去找他陪我去逛王府井,那边正在施工,只在风入松书店看了许久,
后来买了两块哈密瓜在长安街走了半日。中午他拉我去他们办公室,忽然想起来晚上
要走,来不及去李捷那儿了,于是先给李捷打传呼。李捷找个电话亭让我打回去,抱
怨了一通,又问我“国际会谈怎么样”,自己说“我们要进行girl telephone talk”把
夏剑黎支开了。我说那个麦克很好的,李捷说:“那你嫁他得了!直接成美国公民了!”
自己骂她“恶心”,说:“活该你遇着程宁那样的!我和夏剑黎分歧不小呢,一个要
出国一个要工作.......”李捷笑道:“我是遇着程宁那样的才这样的啊!不过话说回来
了纪冰,人家讲啊,女孩子嘛,十八岁的时候等待着的是一杆枪,二十八还是一杆枪;
留国内呢,是一杆枪,出国也是一杆枪......”自己冷笑着骂她:“你现在真进化得可
以了!我晚上走了,不跟你再见了,考G顺利!”李捷忙说:“书上看来的,跟你
说笑呢。怎么说走就走啊......”两个约好了回校后网上再见,然后给麦克打电话,人
不在,留了言简单说几句。
    两个人说话,我说:“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呢。我回去了要考TSE
和SUB,国庆肯定不会过来了。”夏剑黎叹气,说:“知道了。你是一定要出国了,
你肯定会成功的......”悲凉从心底升起来,我说:“我们总还可以努力。我先出去了,
你或者跟着考出去,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结婚弄陪读出去啊!”夏剑黎沉默着没说
话,我有点急躁了,跟他说:“你不要念念不忘你们银行的分房好不好?难到我的爱
情不抵那两室一厅?而且,即使我不出国,我也不可能在明年七月一号前跟你结婚
呀!......”夏剑黎看着我,我心虚地低下头来,他淡淡说:“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来
考虑和决定......”我没有力气再说话,末了,说:“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
    晚上夏剑黎送我和同学一起到车站,赵娟也跟着回来了,我们一致声称她“脸上
洋溢着陷入爱河的喜悦”。并没有多少时间跟他说话,拉拉手就上车了,让他写信别
偷懒。火车开动的时候,月台上送行的一个男孩忽然从车窗把一个女孩拖了下来,两
人在月台上抱成一团又哭又笑,我们站在窗边一起鼓掌,夏剑黎在月台上孤单地跟我
挥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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