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infan (你好吗), 信区: Feeling
标  题: 蔷薇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4月10日17:53:30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本文来自我读过的一篇散文......
    我的乳名叫蔷薇。
　　这似乎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我有三个堂姐，大姐叫丁香，二姐叫茉莉，三姐叫玫瑰
。我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叫蔷薇。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大姐出生在丁香花季，二姐出生在茉莉花季，三姐出生
在玫瑰花季，我的生日却是在十一月。
　　十一月有蔷薇花开吗？我这样问妈妈。妈妈说你们几个的名字是按祖母喜欢的几种
花命名的，与生日无关。
　　我再也想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我仍然会在家人叫我蔷薇的时候有刹那的失神，仿佛他们叫的并不是我，而是
另一个人－－－－我甚至能感觉出他们在叫我时声音中那一丝害怕叫错人的迟疑。
　　除此之外我的生活中了无缺憾。
　　我过的是一种多彩多姿的日子。
　　我想很少有女孩子象我这样，同时和五个人谈恋爱，而且是网恋。
　　我象蝴蝶般穿梭于五个来自不同地方的男孩之间：星期一和星期四我以“快乐鱼”
的身份与李其和方西在电话里谈恋爱，星期三和星期五我以“蔷薇泡沫”的身份接许峻
辉和孟杨的电话，周二我则变成了“如郁”，接听刘召彬的电话。
　　妈妈以为我谈了男朋友，常常以一种温柔而略带忧郁的眼神看着我。每每此时我总
是有一种负罪感，至于为什么而负罪，我说不出来，也懒得去想它。
　　终于有一天，孟杨发现了他只是我的“周五男友”。他很生气在电话里指责我没心
没肺，我听他骂完对他说：“是我不对。但是谁让你天真得相信网络是真实的？！”
　　这时妈妈在门口叫我：“蔷薇，该吃饭了！”
　　孟杨听到了，他很急切地问我：“你真的叫蔷薇？”
　　我淡淡地说：“只是乳名。”
　　他忽然以一种异乎寻常的温柔语气对我说：“我想见你，可以吗？”
　　鬼使神差地，我竟忘了自己不见网友的规则，一口答应了他。
　　初次见面虽然孟杨的样子让我有“惊艳”的感觉，但我还是没打算和他继续交往下
去。事情的转折是在我起身离开的刹那。
　　“ 蔷薇！”他这样叫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象是从一个遥远的与我相隔了山山水水乃至生生世世的地方
传来，听在我的耳中却又无比的亲近真切，仿佛他已无数次这样唤过我一样。
　　我站在那儿，怔怔地落下泪来。
　　孟杨有些意外，继而走近拥着我轻轻地说：“我想我是真的在爱你。”
　　我没有抗拒他的拥抱，伏在他的肩头我含着泪微笑：在现实中爱一次没什么不好吧
？不为什么，只因为从来没有人象他那样叫过我。
　　于是开始了我们在现实中的恋爱。
　　这是23岁的我的初恋。孟杨大我7岁。对于各方面都堪称优秀的他来说，这当然不可
能是他的初恋。但他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我自然也不会无聊地去问他。
　　只有那么一两次，他在看到我及腰的长发时半是调侃地说：“你的长发比我初恋情
人的还要美丽。”
　　我只是淡淡地笑。世上美丽的长发女子有许多，但是，并不是每个都会遇上他的，
不是吗？
　　第一朵蔷薇绽开的时候，我忽然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一袭白裙，纤细而美丽。她用一双美丽的眼睛
温柔而忧郁地看着我，问我：“你好吗？”
　　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美丽女子。
　　同样的梦连续几夜出现，她总是那身白裙，总是问我同一句话－－－－“你好吗？
”
　　我好吗？我不禁问自己。我的生活了无缺憾，我应该是很好了，但是为什么会有这
样的梦呢？
　　闲下来的时候我就趴在窗台上看楼下花园中的蔷薇。有时候我会想，那梦中的女子
是否是这园中的某一朵花幻化而成的呢？
　　幻想终究是幻想，我的梦却是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每一个花香弥漫的夜晚。
　　后来的梦又有了改变。还是那个女子，她的长发已高高盘起，穿着洁白的婚纱，美
丽如仙子。她还是用那种温柔而忧郁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地对我说：“刘丽，你来了？
”
　　她叫我“刘丽”。
　　但是现实中我分明是乳名叫蔷薇的海尘。
　　奇怪的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真的是她口中的“刘丽”。
　　这样的梦又出现了几个晚上，我的生活再也不是平静美好的了。即使是和孟杨在一
块，我也常常会想起那个梦。
　　孟杨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问我有什么心事。我不想让他知道那个古怪的梦，就顾
左右而言他：“跟我讲讲你的初恋吧。”
　　他不以为忤，真的给我讲了起来：“她是我上大三时认识的，低我两届。也有一头
长发，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温柔而忧郁的微笑……”
　　我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有她的照片吗？”
　　孟杨便拿了一张照片来给我看。我简直不敢相信：孟杨的初恋女友竟然是我梦中的
那个女子！连眉梢那一点朱砂都分毫不差！
　　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我忍不住问孟杨：“她还活着吗？”话一出口，连
我自己都呆住了－－－－怎么会这样问呢？难道我的潜意识里竟觉得是她的魂魄入梦吗
？
　　孟杨以为我吃干醋，过来笑着搂着我说：“你问这干什么呢？她早就嫁了别人，大
概已是两子之母了。”
　　“ 那她叫什么名字？姓刘吗？”
　　孟杨皱了皱眉，“姓刘？不，她姓叶，也叫蔷薇。”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依在他的怀中喃喃地说：“我们结婚吧。”
　　以后的日子里，我和孟杨便开始为结婚而忙碌。也许是因为忙吧，每天都睡的特别
沉，日日无梦到天亮。
　　蔷薇开尽的时候我把孟杨送上了南去的飞机，这是我们婚前他最后一次出差。
　　没有孟杨的日子里我的生活一下子冷寂了许多。那一帮网上男友早在我见到孟杨的
第二天便都被我踢走了，为了消磨时光，我天天泡在父亲的书房里翻书。
　　翻到家谱时我发现了一件怪事：二伯父根本没有女儿，家谱上却说他有个名叫海鸥
的女儿，乳名为蔷薇。谁都知道我是蔷薇，而那上面我的名字海尘的后面却写着“乳名
琉璃”四个字。
　　这很令我费解。若说海鸥早年夭折了，那就实在没必要把他写在家谱上；如果说她
还在人世，为什么我叫蔷薇？而且，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她。
　　我拿了家谱去问父亲，他莫名其妙地冲我大发雷霆，把我赶回房间。
　　我回到房间里继续想这件事直到头痛欲裂，便扑到床上昏昏睡去。
　　竟然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女子，她的长发高高盘起，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美丽如仙子。她还是用
那种温柔而忧郁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刘丽，我要走了，你记着：只要你还姓海，
就不要去爱一个你不能嫁她的人。”说完她就拿起水果刀往左腕上狠狠一划，于是倾刻
之间，血染白纱……
　　这个梦很长很长，长得让我以为我已不能再醒来。
　　但我还是醒了。
　　睁开眼睛便看到妈妈红肿的双眼。我歉意地说：“妈妈，让你为我担心了。”
　　妈妈惊讶地看着我，眼睛中有一种叫做担忧的东西在流淌。
　　我笑了笑，鼓足了勇气说：“妈妈，其实我不是蔷薇，对不对？”
　　妈妈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颤声说：“你都记起来了，琉璃？”
　　我没有听错，妈妈叫我琉璃，那样自然那样真切地叫我蔷薇。这么说，一切都是真
的了。
　　原来我是失去记忆的琉璃。
　　原来蔷薇姐姐真的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我闭上眼睛，泪落如倾。
　　许多不明白的事都在这一刻变的清晰无比：
　　终于明白为什么听到别人叫我蔷薇时我总会有刹那的失神。
　　终于明白为什么回忆起往事总是那么的吃力而得到的总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终于明白为什么祖母临终时会流着泪要我原谅她。
　　终于明白在这个家中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宠着我给我双倍的自由和空间。
　　终于明白妈妈在看着我时为什么总是那么的忧伤。
　　只因为我活着，以死去的蔷薇的名字活着。
　　我平静地接受了已成的事实。但是我知道真正让我无法承受的，不是蔷薇的死去，
也不是以前十六年的记忆突然涌来时的茫然无措，而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我和孟杨的婚事。
　　孟杨的心中一直还有他初恋的女友叶蔷薇。
　　不然的话，他不会在听到我的乳名时改恼怒为温柔，并提出要见我；也不会在我转
身离开的瞬间那样深情款款地唤我的名字；更不会在每一次见到我的长发的时候都静静
凝视。
　　我一直都知道这些，但我没有说出。因为我不想太过苛求。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恢复了记忆，我记起蔷薇一直都用的母姓－－－－她的学名是叶蔷薇。我也记起
蔷薇自杀是因为她爱了不该爱的人，却必须嫁给不愿嫁的人。
　　可以说，她是为孟杨而死的。
　　孟杨是蔷薇一生的挚爱啊，却已和我定了婚期。若蔷薇姐姐在天有灵，是否还会依
然爱她的小妹琉璃？
　　我实在是没有把握。
　　毕竟，蔷薇是美丽的，美丽得即使化作泥土也不会被人忘记。而我，不是蔷薇。
　　我彻夜未眠，到清晨才渐渐入睡。
　　醒来时孟杨已坐在我的床边。
　　睁开眼睛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能长睡不醒－－－－只因他在
我身边。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静静地听完，然后静静地问：“我你不会嫁给我了，是不是？”
　　我站在窗边，没有作声，也没有看他。
　　他又问我：“为什么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不为什么，只因为太爱你。我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滴下泪来。
　　房间里一片绝望的静寂。我一直背对着他站在那儿，不敢回头。
　　许久许久，当我看到他的身影从楼下经过一直走出我的视线之后，我听到了一种轻
微的碎裂声。那是什么碎了？我转过，身看到对面镜中自己流泪的脸。才知道那碎了的
，正是我的心。
　　孟杨就这样消失了，无论是在网络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原状。我依旧上班教书，依旧天天看书，依旧与不同的男子网恋
－－－－只除了我的名字不再是蔷薇。
　　他们现在都叫我琉璃。
　　琉璃是什么？没有生命，没有温度，有的只是一颗易碎的心。
　　还是蔷薇好。
　　蔷薇芬芳可人，即使化作泥土也不会被人忘记。
　　美丽得象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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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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