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rosedancer (毕业前,让我抱抱你),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紧闭双眼26-3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15日17:30:14 星期五),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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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岁月不可回转,人生不可欲知。当毕业真正来临的时候,学校没有选择我,一
家公司却选中了我,要我去作秘书。
老白说,做秘书哪都一样,是全心全意为老总服务的。要做好一名秘书,就要善解
人意、细心体贴、满面春风、摇曳生姿。急老总之所急,想老总之所想,维老总之所为
,予老总之所欲。
因此,不想做情妇的秘书不是好秘书,而我的性格,显然不合适。所以老白介绍我
去一家报社,说我更适合做记者。他说实在要干秘书,也应该到他那里。
我知道,老白想购买我独立存在的价值。做秘书是明枪,去报社不过是掩藏在其后
的暗箭。前者是直接的交换,后者是间接的干涉。然而,我不愿认输,我需要各种对他
的背叛。这就好象一种仪式,通过这种仪式我才能真正成长。但是我找不到路,找不到
属于我自己的事业。在乐队解散后我总是盼着毕业,真的要离开校园时却企图缩回壳里
去。我在镜子里反复地照,我看到种种不同着装不同身份的人,我久久地迟疑着,只会
从“象我”中辨认出“不是我”,但是无法得知“真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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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与女人相比,男人大多数不相信算命。但是我却总是忍不住把一点钱塞进那
些神神叨叨的人手中,想听他们讲点有关未来的事情,希望其中有好话。
大二的时候参加夏令营,到西安附近的华山去玩。在路上,我们碰到一个头发绑得
很丑的道士,给人解签外,还卖一小瓶一小瓶的“爱情水”。同行的十几个人当中,只
有我快快地付了钱,一仰头就喝掉了。那道士在后面“哇”地大叫一声,跑上来阻止我
,说是要拿回去给自己的心上人喝才管用的。话音刚落,就被同学们嘲笑了一番,有人
还要担我下山去洗胃,真是凄惨。
后来在新疆过年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和尚,他说我的事业线很短,并且断开几次,让
我多加保重。回去以后,我差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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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公司的第三天就剪了头发,原因很简单:有一位男同事在办公室说:“嘿!这
女孩的头发真漂亮!”老总听见了,让我剪掉。我说:“为什么?”老总说:“你这样
会浪费很多精力,况且那也太长了,拌不拌腿啊?”
我打电话给黑羽,黑羽说:“你终于明白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是很不容易的事了,所
谓钱难赚,屎难吃。剪吧。”
剪吧剪吧剪吧,我们不擅长建设一个新世界,但我们擅长破坏一个旧世界!咔哧哧
!
我的长辫子剩了一半,分散开来,成了披肩发。从这以后,黑羽的运气神助般好起
来,找到了一份在网站做编辑的工作,那是一个有关流行音乐的网站,黑羽很喜欢那里
,工作也越来越忙,但是他仍然坚持写歌,创作对他来说比睡眠更重要。
但是我的生活却很枯燥。我每天为老总安排日程,接无数电话,打印成堆的文件。
后来,我装了语音输入软件,想减轻工作量,谁知出了不少笑话。我说“面孔”,它给
我打“棉裤”;我说“听见”,它给我“轻贱”;我说“天空阴沉”,它给我“天空吸
引人”。正在我对着电脑生气的时候,一个男同事吹起口哨,屏幕上迅速出现了一长串
字,希奇古怪,竟然还有句脏话。
还有就是吃饭喝酒。公司的应酬很多,我必须化妆穿套裙、长筒丝袜。薪水的大半
买了这些我不喜欢的东西,剩下的除了吃饭,就是交手机话费了。仔细一想,我其实什
么也没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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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长大以后都要去赚钱,赚来的钱一部分放债,一部分还债,剩下的一部分,
用来养活自己或者享受人生。而我不需要放债,因为我没有也不会要孩子;我也不需要
还太多的债,因为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奶奶。可是我还是做了与教师相比收入较高的
秘书工作,我想让奶奶过得好一些。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些男生追我,但我却没有一个真正的男朋友。每当有一个男孩说
他爱我的时候,我就看着那个幸福的大坑悲伤不已,我感到恐惧。一个没有和你生活过
的人会爱你什么?一些清纯羞涩的笑容、柔软悦耳的话语、光洁甜美的皮肤,丰满性感
的胸脯罢了。他们宣称爱上了你的灵魂,其实是爱着你的肉体。他们来势汹汹地侵略,
迫你就犯,当你接受他们后,就要日夜忧虑,用尽心思留住他,幻想永远在一起。黑羽
说:爱情对你来说是“相依为命”,所以那些男孩带来的仿佛一场战争的东西,并不能
打动你。
是的,相依为命。很多年以来我和奶奶寂寞地生活在一起。奶奶为我做饭,为我洗
衣服,天刚一冷就逼我穿毛裤,开家长会的时候呼呼地睡过去。奶奶并不了解我,但是
我需要她。就象我发表了文章,她并不懂我表述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却可以高兴地把报
纸贴在墙上,我烦躁的时候把课本扔到地上,奶奶就自责中午的饭没做好,每当发现我
喝酒,奶奶就拜神求香灰要我吃,她说女人喝酒是酒妖上身。奶奶什么也不明白,但是
她真的爱我。
所以,当我用这种报答奶奶的借口使自己留在远离家乡的这座城市后,却发现我并
没有为奶奶付出任何对她有用的东西,无论是金钱、物质,还是生活、感情,我感到羞
耻,毫无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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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我就受伤了,其实并不严重,是小腿的脚踝骨裂。那一天公司来了重要的
客户,本来我早已准备好了老总需要的资料和计划报告,但是早晨老总找不到了。我为
他几乎把办公室倒了过来,仍找不到。于是我跑上跑下重整一份,当搞好往上送的时候
,高跟鞋一扭,在楼梯上摔了一下。
脚很痛,但是还可以走路。我把资料送到老总手里时,头上冒出很多汗。老总狠狠
瞪我一眼,说:“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人,耽误了我的正经事再找你算帐!”
我拖着那只火辣辣的脚艰难地走在后面,老总又转过身说:“晚上去‘大三元’吃
饭,你去订个大点的雅座。还有,吃完饭我们去跳舞,穿少一点。”
我说:“刚才我的脚扭了,可能跳不成舞……”老总说:“扭了又不是断了,娇气
什么?!”
会议开始了,我坐在椅子中做记录。脚踝越来越疼,老总越来越激昂。会议在平等
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不时穿插爽朗的笑声。老总表示了对对方客户所在城市的深厚感情
,还提及一个以小见大一棵树见森林一滴水见太阳的感人故事。我一一记录着,手里的
笔飞速抖动。到最煽情的一幕时,我狠狠地打了一个括号:(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会开完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脚肿得很高,淤青蔓延到小腿。同事开
车把我送到医院,打上石膏。疼痛中,手机响了。老总说:“你的会议记录写得真不错
啊,放你几个月假,好好养伤吧!”
好啊,养伤有什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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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伤让老白很心疼,他不断地责备我太不小心,象个罗嗦的老太婆。他要我去他
那里住,我说不。结果他竟让司机把我抱到车上,一路未停,全速开到他的别墅。我的
腿不能走路,所有的挣扎无济于事,我在车上对着老白破口大骂,却从反光镜中看到司
机暧昧的笑容。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角色,我与其他低贱的女人在男人眼中没有任何不
同。我厌恶地闭上眼睛,头靠向椅背,是的,我厌恶自己,厌恶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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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的日子很舒适,老白喂我喝果汁,我就冲他甜甜地笑。老白喂我吃猪蹄汤,我
就撒娇,我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肉嘛。”老白说:“乖,吃一点,吃什么补什么。
”我说你想让我变猪脚啊,老白就挠我,从脖子挠到腰。我咯咯地笑着,说:“人家真
的吃不下嘛,一闻就恶心。”老白说:“你不会是怀上了吧?”我说如果是呢?老白说
:“那我就娶你。”
那是老白第一次向我求婚,然而并没有为我带来一丝的快乐。他说这些天来你才真
正变回了一个女人,原来你也有温柔的一面。我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架着双拐,扒到洗
脸池上看着自己:温柔?百分之百的屈服就叫温柔?就可以收服一个男人,让他把终身
给你,把自由给你?
应该不会,老白的钱包里永远放着一只避孕套,我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对
很多懒惰女人充满吸引力的钻石王老五,他的财富和地位使他忙碌,无法去象一个平凡
人那样投入而纯净地爱。他每天早晨七点就要离开别墅,而那时我还在睡梦中,然后一
整天都没有人陪我。如果没有应酬,老白会在九点左右回来和我吃夜宵,忙的时候,就
到一两点了。
白天,我一连几个小时坐在沙发里,听他喜欢的“红太阳”、“邓丽君”。房间里
没有酒,就一只接一只地剥香蕉吃,老白回来的时候,我往往已经剥了满满一篮,我喂
给老白吃,吃不了的,老白会偷偷扔掉。一个多月后,我发现自己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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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老白说过我喜欢花,老白说:“那我每天买给你。”所以我的睡房和客厅里都
插着几束洁白的百合。起初我很高兴,一会儿放药,一会儿添水,一会儿又凑上鼻子闻
花香。但是有一天,我看着它们无缘无故地想起晓轩,这一丝回忆立刻牵动了全部的神
经,思念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
晓轩,我从来不介意你以过激的行为对待我,你可以赖在我的床上不回宿舍,可以
要走别人送我的好玩礼物,可以拒绝陪我听长得难看的教授讲很精彩的课,但是你不能
在说过要永远做我的姐妹之后离开我,在我们一起洗澡,为对方梳理好湿漉漉的长发后
不再牵挂我,在爱上一个并不深刻的男孩后为他心碎,不再给我你的任何消息。我竟然
再也不能看到你的笑容,听到你的疯言疯语,甚至连你是否还在这个世上都无法肯定,
你让我一个人存活在这个到处都是危险的地方,四周多么冰冷,黑暗中的道路伸向四面
八方,它们交叉回转,没有终点。而我唯一可以拥抱的,就是那久久弯曲着,因而关节
开始发白的膝盖。
晓轩,这一次我是真的感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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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全部扔掉了,老白答应将院子中的一块花园里都种上玫瑰。是我自己要的,
而且选了最常见最鲜艳热闹的红玫瑰。我等不及看着它们一点点结出花苞,最近我变得
烦躁不安。我让老白找花木公司的人过来,把现成的花栽进花园。
于是这天早晨老白驾着他的奔驰离开住宅,同时一辆载着花苗的卡车驶向这里,一
个看上去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花匠拿着工具箱从里面钻出。
看门人把他引向花园,他开始做那些简单而繁重的工作。我从窗户里面看着他的一
举一动,大脑好象在抽筋,那些细胞拼命地跳动着,好象在告诉我精彩的事情就要发生
。于是我把看门人打发走了,我站在高高的阳台上对着健美的花匠久久凝视。不一会儿
,花匠发现了,他转过头来,冲我笑了一下。我仍然看着他,我要他感到我是始发者,
我要他觉得无罪。
那时候我穿着睡衣,我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候都穿着睡衣,但我仍能记得在人间它
意味着什么。我的手缓缓地伸向自己赤裸的胸部抚摸,早晨的清风吹起我披散的发丝,
花匠的表情告诉我:他已从一个胆小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勇敢的男人。一分钟后,他已经
走进了我的卧室。
老白回来时已是晚上八点多,花匠正要离去。老白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压迫者的神态
问:“今天在这里干了不少活儿吧,孩子?”花匠低着头说:“是的。”我告诉老白:
“他今天很卖力,但事情还没有结束,我想让他明天再来。”老白说:“那是当然的。
”
花匠走了,我大步跑进卫生间,插上门,对着马桶不断呕吐。愚蠢的男人们,他们
愚蠢得竟如此彻底。老白成功而富有,但他孤立而孤独,他自认为气质非凡好象一个贵
族,背地里却被人嘲笑,受人欺骗。而年轻的花匠却这么可怜,他收受任何施舍恩惠,
包括今天这次绝无可能的爱情。我企图让他去反对占有了世界而使他失去一切的那个老
男人,他却如此幼稚,他不能使我满意。他们都是残疾的,但每一个都比我强大,比我
健壮,我只能呕吐,我的泪已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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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终将离开老白,只是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该在何时而已。在遇到花匠的第
二天早晨,我收拾了行李,换上久违的牛仔裤,扎起辫子,离开了这座别墅。
花匠的车刚好开进来,他在驾驶座上吃惊地看着我,我冲他笑笑,“哐”的一声关
上大铁门,外面的街道整洁而湿润,带着一种树木特有的新鲜味道,我拎着箱子打电话
给黑羽:“我回来了,晚上去哪玩?”
黑羽见到我的时候很高兴,他搂着我的肩膀说:“我以为你丫死了呢,没想到又白
又胖啊。操他妈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我说:“好了,你还取笑我,我哪里有什么钱啊。”
黑羽说:“老白不是挺屌的嘛,怎么,破产了?”
我说:“没有。再别提他,我永远不会再见他了。”
黑羽说:“好,够份儿。我给你介绍几个帅哥,将来都是中国当红的摇滚腕儿,嫁
哪个都比他强。”
我笑了:“摇滚?多大岁数了,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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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们去了全城最大最火的一家迪厅。黑羽叫了两个乐队的朋友,还有公司
里的几个同事。这是一群年轻而open的人,喜欢跳舞,喜欢唱卡拉OK ,啤酒喝了三扎后
,俞二明说这样喝没劲,要玩些噱头。比如说:让一个女孩坐在他们中一个人的腿上,
说:让我们做爱——做的事情吧。还有,在舞池里蹦迪的时候假装摔倒,抓着旁边陌生
人的衣服爬起来,诸如此类。做到的人就算赢,可以指定一个人喝一大杯酒,做不到就
自己喝,一个一个往下轮。
轮到我的时候,竟然是要上台去,跟主持人说:你们唱得太烂了,不如我唱吧。我
一个劲儿摆手:“不行不行,万一他真的让我唱呢?”他们说:“那你就唱呗。”我说
:“我唱起歌来要人命的,这里这么多男人,为我打起来就不好了。”大家都笑,我端
起一杯啤酒大口咽下,心里一下子变得很轻松。
当天我们玩得很晚,大家搀扶着出来以后,几位男士先把两个女孩送回了家。我跟
黑羽回到他新租的一套两居室的旧楼房里,分睡在两个屋。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听见
黑羽在隔壁说:“鸟儿,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
我含着眼泪拼命点头,我说:“好的,我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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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黑羽那里以后我开始找工作,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竟然非常顺利,我在报纸上看
到了一家新创办不久的杂志社招编辑,就去报名应聘了。那一天是星期三,星期四就面
试,第二周的星期一我接到电话,说我已被录取,明天上班。
一切都正常起来,我的工作忙碌而有规律。当我熟悉了其中的套路后,它就变得得
心应手。我喜爱这项工作,它使我又回到了我喜欢的文字跟前。有的时候我会去找一些
作家约稿,或者自己策划一个主题去跑,采访完再写稿。当文章登在飘着墨香的杂志上
时,我觉得自己几乎成了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黑羽那段时间也很忙,我们常常碰不了几面。他接触了几家唱片公司,开始准备录
制自己的第一张专辑。专辑的主题必然是商业化的,选的歌中有一大半都有关爱情,略
加一些色情的暗示或娇柔的抒情。本来里面最有价值的一首是《为你坚强》,这首歌既
带着古典浪漫主义的韵味,又充满了现代音乐特征,非常能体现黑羽高亢而飘逸的嗓音
。但是歌名最后却被改为《为你坚硬》,黑羽说:“没什么,坚硬也挺好。”我发现,
黑羽多多少少变了,也许这就是他找到工作,住进楼房的原因。我们都学会了面对这个
社会,寻找一个夹缝,不是特别艰难地生存。
--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许多女孩面前,她们却都没有好好珍惜。
直到我离她们渐渐远去的时候,也没有人感到追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老天在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要对她们每一个人说三个字:爱我吧!
如果一定要在这后面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只希望:哪怕是一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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