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rosedancer (毕业前,让我抱抱你),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紧闭双眼(1-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15日17:27:50 星期五), 站内信件
1
上午十一点,我睁开眼睛。心跳很慢,一半被子掉在地上。此时的宿舍总是没有一
个人,杂乱而安静。
清晨从中午开始。洗完脸后,舍友已经陆续回来了。我不知道她们上了什么课,但
那些认真、沉重、富有忧患感的表情让我感到好笑。这座学校的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
首先是“遵命”,你要学会服从一切,学会守规矩,让每个人觉得你很乖;其次是“才
华”,在某些时候展示自己,掌握一两个特长,当然也少不了出色的成绩。另外,如果
你是女孩,你最好还要漂亮,这一点往往比前两者更重要。
我的舍友们也明白这些道理,并为此付出不懈的努力。早上六点,她们就从床上爬
起来,捧着《大英精读》唧唧复唧唧,匆匆吃过早饭后,便涌入上课大潮,在乌压压的
人群里消失殆尽。夜晚,一部分人秉烛夜读,另一部分身材不佳的女生在黑暗的操场上
默默奔跑。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林中,不乏那种更适合青天白日的恋爱。
就是这样,看上去很美。
2
黑羽有时会起得比我还晚,他是一个日夜不分的人。以前在“阿塞拜疆”卖唱的时
候,他总是一两点钟结束演出,坐一个小时的车回到住的地方,抽几支烟,看一会儿书
,在天微微亮的时候缓缓睡去。所以,我们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后来那间酒吧关门大
吉了,黑羽就再也没有找到工作。他有时候到街上嗅一些姑娘,有时候在高校的图书馆
里写歌,更多的时间,就用睡觉打发了。
这天我们约好见面,去洗一卷一个星期前拍的黑白胶卷。胶卷里面都是帅哥,清一
色的齐肩长发,淡漠眼神。我们为拍这些照片去了火车站、荒郊、沙湖、夜色中流光溢
彩的伶仃街。路过一片拆了一半的破楼房时,黑羽望着墙上血红的“拆”字看了半天,
然后走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它,对我说:“茄子”。
晚报的暗室我去过很多次,但黑羽是头一次来。其实他并不懂摄影,只是对相纸如
何显影很好奇。当第一张照片洗好时,黑羽失望地说:“操,这么容易。”我把照片泡
进清水里,转身要搧他耳光。黑羽抓住我的手,笑着说:“好了,鸟儿,别闹腾。”
照片洗完后已是下午六点多,我们回到黑羽的房子泡方便面吃。说是房子,只因为
我没有更容易让人明白的词代替它,其实那不过是别人家与楼道之间的一块夹层。除了
一张用木板和砖块搭成的单人床外,这里所剩的空间不够一只壮点的牲口站立。因为没
有窗户,这里缺乏光线也不通风。到了夏天,隔层里的温度比室外还高,黑羽的长发常
常被汗水浸湿。头顶上方的墙上挂着别人家的空调,水一滴滴掉在黑羽的褥子上,然后
渗进我的心里。
是的,我心疼我的每个朋友,虽然黑羽总在警告我,说他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同情,
但我仍然会不自觉地表露我对他的关心,就象他也关心我一样。
“黑羽,最近写什么歌了吗?”
“你应该说: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君写了一点什么没有。”
“好吧,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君写了一点什么没有?”
“没有。”
我们都笑了,黑羽说:“其实一直想写一首‘爱情是怎样炼成的’,但现在没有感
觉,爱情对今天的黑羽来说,是种很奢侈的东西。”
“哦。”
“你呢?老白对你还好吧。”
“还好。”
“那就好。”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黑羽抱起他的吉他,慢慢地拨动,鼻子里哼着一些散乱的旋律
。我听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3
老白住的地方很豪华,是一幢位于城郊的别墅,二层楼,很大的阳台,还有一片正
在雏形中的花园。
老白曾不止一次对我说:“倘若你听话,这里就是你的。”但是我不稀罕。他不断
地往我的存折里存钱,他说:“世界上只有高价的女人,没有买不到的女人。”所以虽
然我从未动过那些钱,他仍然坚信:迟早有一天我会拿走它们。
与老白相识是在刚上大四的秋天,从那时起我每月去他那里两三次,没有其它的事
情,就是做爱。他希望我能过夜,而我总是坚持回宿舍睡觉。因此老白下午就要从公司
赶回来,天黑之前送我回去。他多次表示不喜欢这样,我说:“你要解放思想,这种事
不是只能在晚上做。而且,我又不看你,莫非是你害怕看我?”
这一点也许触到了老白的痛处,当他把我的身体从简陋衣衫中剥出来的时候,总是
宁愿看着我的脸。“为什么不穿得漂亮点,你在向谁示威?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放
弃了打扮,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享乐?”我不说话,只是抱住他。七八分钟过去,他停下
来:“说你爱我。”“不。”“说你爱我。”“不。”“说你爱我!”“绝——不!”
几次剧烈的撞击后,老白一泻如注。
4
我与老白的事学校里没有人知道,包括我的好友晓轩。晓轩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她美丽、善良而简单,喜欢幻想,相信爱情。跟她在一起我会不由自主地忘记自己,变
得天真起来。
刚进大学的时候我和晓轩并不认识,我学中文,她学阿语。大二有了公共选修课,
我们选了同一门课程,我看到她总是在铃声落下之后大喊一声报告,胳膊下面明目张胆
地夹着一本小说,快速地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下课的时候,她又第一个冲出教室
,这时教授的眉毛总会剧烈地抽动一下。有一次晓轩刚好坐在我的旁边,就有一个男生
传来了粉色的纸条,条曰:
你是盆中花,我是盆中泥,花儿带露泥儿粘,插在一起不分离。
晓轩看了,并不动声色。课间休息时,她走上黑板,画了一副儿童简笔画问肇事者
:“这是一栋房子,你看它没有什么?”男生哼哧了一会儿,迟疑地说:“没,没床?
”晓轩大怒:“没——门儿!”我忍不住放声大笑。
第二天,我们系举办了一个文艺讲座,主讲人是宁夏的著名作家张贤亮。晓轩也来
了,她在人群中主动向我招招手,但是脸上却带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于是我们坐在了
一起。
“知道吗?你的头发特好看,我注意你很久了!”
“是吗?我也在看你。”
“坏了!我们不是同性恋吧?”晓轩说完,放肆地笑起来,引得张贤亮同志不住侧
目。我用胳膊碰碰她,示意她收敛一些,她自己也发现了,撇撇嘴,扫兴地翻开一本小
说。这让我觉得很奇怪:这种讲座不点名,通常是自愿参加,怎么来了不听,却看小说
?晓轩说:“哎呀你这个苯女人,以为我真想听那个老头说废话啊?女孩子要擅于为自
己制造机会,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嘛。白马,不会出现在你的宿舍里,要去操场上张望
勾搭。所以我常常会出现在各种公众的场合,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帅哥之间也!
”
我为晓轩的言论感到好笑,但是她这种对爱明确而自然的追求,大胆而坦白的性格
让我舒服,仿佛她生来如此,我必须全盘接收她,我想每个人都会对这个孩子格外宽容
。
“昨天的那个男生呢?你怎么拒绝了?”我问。
“他丑不拉唧的!”晓轩一提起这事立刻变得气呼呼。“穿得特别好,长得特别凹
,眼睛特别小,鼻孔特别大。不,那哪里是眼睛,简直就是毛细孔!”
我努力睁了睁自己的眼睛,我想在晓轩心中,它不过是两粒淹黄豆吧。
5
不久以后晓轩就遇到了西葱,一个高大轻狂的摇滚男孩。晓轩最初与西葱接触的时
候我十分抵制,我说:“这些北京男孩不地道。”晓轩为此不高兴了很久,她甚至说了
很伤人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说北京?蛮婆!”
就是这样,来自边区的女孩必须忍受这样的待遇。有一些人会对你好奇,问什么新
疆人洗不洗澡的愚蠢问题;有一些人看着你露出贪婪的神色,他们把入侵想成施舍,以
为我们渴望被引诱,他们说着:来吧宝贝儿,我知道你需要我。还有一些人开始表现出
热情,但骨子里仍然在鄙视。晓轩也是这样吗?她的话让我突然明白:我对于她,不过
是一个异域中的故事。很多时候晓轩流露的好感和亲切,来自她浪漫头脑里关于楼兰的
想望。她喜欢的,是我身上华丽的民族首饰、和着卡龙鼓翩然而起的舞步和孤苦伶仃的
身世,她感到满足。但是当我铅华尽洗时,晓轩便会恢复她大汉族的骄傲,指责我们未
经开化。
然而,我还是不愿恨晓轩,我毕竟是将此生的第一次友情付于了她,况且随着与西
葱他们不断加深的相处,我的生活,竟然注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血液。
6
西葱的乐队叫“破天石”,我挺喜欢这个名字,虽然后来才发现它似乎早已预示着
我们梦想的破灭,但终于能违反自然规律使这些孩子非常高兴。少爷说,乐队刚组建的
时候起名“阴谋”,首次演出时竟被DJ误报成“阴毛”,全体队员愤怒不堪,逮住那个
弱智一顿暴练,再也没去那家酒吧。后来仔细一想,确实听起来很象,就改成“破天石
”了。
少爷是个天津男孩,说起话来抑扬顿挫,颇有韵味。尤其是他和西葱在一块儿时,
两人各操一嘴不同语系的零碎,简直成了乐队的独特风景。比如说,西葱喜欢说他妈,
而少爷则只说你妈。他们住在一间宿舍,常常指责对方懒,西葱说:“丫他妈就知道睡
,懒得跟猪一样!”少爷就说:“你妈(泥骂)懒得跟猪一样!”西葱说:“你他妈要
骂骂我,说我妈干嘛?”少爷说:“你妈才说了,我就骂你呢!”
原来,天津人改国骂的第三人称为第二人称,它直指对话者,距离更近,不象北京
话那么漫无目标,所以我们都吃了不少少爷的亏。
少爷与西葱的搭配不仅体现在说话上,更体现在创作上。少爷的鼓打得很棒,西葱
能听着鼓声写歌。晓轩最喜欢的是那首《为了什么》,她爱上西葱也源于里面的一句话
:“如果你粗俗不羁却渴望爱情,请与我一起摇滚。”晓轩是那种凭冲动生活的女孩,
因此无法抗拒充满邪气的西葱。她没有看出西葱真正的内心表白:他搞摇滚更大的目的
是为了成名和泡妞。所以,在乐队排练的时候,西葱唱歌的时间远远小于讲黄色段子的
时间。
我听的第一个段子就是西葱讲的,而且还配有贝司:有一个女人性冷淡,跑去问医
生怎么办,医生说,你可以叫床试试看。于是她叫:床!床!可是不管用。后来她跟丈
夫出了国,又去问美国医生怎么办,医生说:you can call room. 她又叫:room! roo
m! 还是不管用。她又找到医生,说我叫了,不行啊。医生问:你怎么叫的呢。她叫了一
遍。医生说:错了,应该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叫,R—O—O—M!
于是乐队的男孩大笑,跟着伴奏一起叫:“啊~~~,呕~~~,嗷~~~,嗯~~~……”
晓轩在这种时候总会笑得喘不上气来,直对西葱说:“务哈以布克!务哈以布克!
(阿语:我爱你)”她那么高兴,让西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于是又接着讲:
有一个男的娶了个老婆,新婚之夜他问女的:这是什么?女的想了想,说:是什么
什么吧。男的一听不高兴了,连这也知道啊,太不纯情了!不行不行,给女的休了。然
后他又娶了个老婆,问:这是什么啊?女的看了半天,说我不知道。于是他们就什么了
。什么完男的高兴地抱着女的说:老婆啊,你真好,我真喜欢你,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也该知道这是什么了,我告诉你你记住了,这是什么什么。女的一听倍儿不屑:少来了
!我见过那么多的什么什么,哪有这么小的,这也算什么什么?!
这次晓轩笑得腰都弯了,西葱伸出一支小拇指问:“晓轩,这是什么?”晓轩忍住
笑,说:“这是什么什么吧。”这回连少爷也由衷地赞叹:“你妈(泥骂)晓轩真是太
可爱了!”
西葱恶狠狠地转回头:“你妈才是晓轩!”
--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许多女孩面前,她们却都没有好好珍惜。
直到我离她们渐渐远去的时候,也没有人感到追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老天在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要对她们每一个人说三个字:爱我吧!
如果一定要在这后面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只希望:哪怕是一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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