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ailer (刀光剑影), 信区: Feeling
标  题: 过眼云烟(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13日20:54:00 星期天), 站内信件

作者:[ LemonCoon ]
　　如果说自己曾经陷入空虚迷惘加不知所措的话,那么我感觉的到它又来了.和以前一
样的是茫然,新报到的是冷淡.就像终日领教严寒的人不再敏感温度的骤减,许多次迷惘后
的我,在不以为然的基础上,又加上一层疲惫之后的心释.
　　夏天来了.我最喜欢的夏天.在路轨规律而空旷的撞击声中,撑着下巴看着水泊,树木
急驰而过,脑子里充斥着诸如刚才闪过去的那只小胖鸭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问题,然后在
心里笑得前仰后合,脑袋撞在永远打不开的玻璃窗上,留下额头圆圆的印痕.听着脚下的铿
锵声,忽然想起来曾经用这种声响的间隔计算出列车运行时速.具体的么,铁轨一段长多少
来着……我忘记了.得,别自己折腾自己了,记得前一阵新闻里说火车提速,好像是说提到
一百二十公里来着.
　　那么不就是说,我现在正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离她而去么……
　　又是她.我不是告诉过自己这次要放松心情,不去想她么.怎奈还是如故,无论何时何
地,任何一个想法或事物都有可能勾勒起她的身形,她的眼睛,她的一切. "该死,又来了"
我暗自叹气, "我应该……"自责并不能抵挡思绪,我一闭上眼睛,关于她的一件件令人喜
悦或是撕人心肺的往事,就像多米诺骨牌的波浪,向我涌来.把这段感情称作"公共车恋情
"或许更加形象.一切都在那条极其普通的公交线路上发生,波折,然后消亡.直到现在,当
时站立在行进的车厢中一边紧握扶手一边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但又无法靠近她的那种
感觉,始终是最清晰的画面之一.两年前的秋季,当我第一次注视着她的双眼,听见心在说
,或许,我从此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单.那是在自己离开活性碳三年之后,当我以为,一切
都很难再发生时.爱上一个人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我很早就明白这一点,只不过无可奈何的
是我总是明知故犯,甘心情愿,而且每次都历尽创痛,死不悔改.
　　令自己惊讶的是,我既已明知深深地爱上了她,那时又怎能有如此的力量去撕裂一切
,然后远离她而去,事前也没有征兆,行进的骨牌就那样突遇断档,一切嘎然而止?这不是我
的风格,不是……如今总算明白,其实在我脸上留存的伤痕中有很多是自己划过的.在曾经
的日子里,我并没有珍惜命运中的默契.世界上没有完美,如同爱情离不开创痛一样,本是
这茫茫宇宙中不变的规则;而被完美的梦幻所迷惑的我,却在追寻着永恒的飘渺.伴随着梦
幻的破碎所来到的,总是划破的伤痕;而这伤痕,在某种意义上,又被自我所扩大,所夸张,
为的是模仿无数爱情悲喜剧中的主人公,在历经巨大的伤痛和彻骨的冷酷之后,迎来命运
的逆转.我总是乐于幻想自己便是那注定成就梦想的幸运儿,不在尝遍所能想到的所有磨
难之后是不会迎来大结局的完满的.只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自己所真正受到的伤痛远没有
描写出的理想化,不能像完美的命运所要求的那样彻底,那样刻骨铭心.于是自然地,本不
严重的伤口被故意地加深了,本应愈合的伤疤被人为地撕裂了,本应忘却的伤痕被刻意地
突显了.而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在用自己对自己进行的伤害和折磨去追求永不存在的完美
的故事.剧本中的主角可以按照合情但不合理的轨迹与对方印证完美的爱情,无数的巧合
与绝佳的安排构筑着人人向往的圣台……人们有权力在虚无的世界中追寻完美,去感叹理
想中的悲欢;但是当一个人不再分的清梦幻与现实的距离,忘记了命运的坎坷和不随人意
而迷恋于追求不存在的至美时,那么,他便是在欺骗自己中遭受伤害,而且,这伤害愈深,这
欺骗愈烈.
　　梦幻终有被刺破的时候,只是这一次醒来的太晚.
　　再次睁开双眼,发现在飞奔的一切中好像有样东西始终不曾移动过;仔细看去,窗外映
出的是一张脸.差一点我就把他认作了自己,他的眉毛、眼睛、嘴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
么像我;但在那一瞬过去之后,我发现那并不是自己.那是另一个人的脸,一张未曾相识的
脸.突然外面的世界消失了,机车进入隧道,一片黑暗;那镜中的面容却突然地异常清晰起
来,他的眼睛,分明是在注视着我.
　　"你是……"
　　"我是谁很简单,但你又是谁?"那人说道, "你为什么确信另一个人不是你?"我是谁?
吓,听起来让人想起一部电影.还好我没有像主角那样失去记忆,可以理所当然地忘掉从前
的情人.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每个人都知道,要不世界还不乱了套?想想早晨出门遇见别人
,说"你好, Charlie,噢,顺便问一下,我是谁?",那多乱.还有,如果每个人自己都不知道自
己是谁,别人又怎么能知道?那就应该是说"你好.顺便问一下,你是谁?还有,我是谁?",那
当然不可能.所以我肯定知道自己是谁,我是……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我是某某"未免不够,这世上不知还有多少人
用和自己一样的名字哩;把住址加上?好像也不行,算算迄今为止我也搬了不下七八回家了
,加上现在的住址,要是再搬(那是肯定会的),难倒另一个地方的我就不是我了么;说年龄
也不行,总不至于报上"我是19岁的某某"吧,难倒18岁的我就不是我了么?
　　我决定以退为进."我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又否知道你是谁?",我说.
　　"你是谁其实很简单."那张脸在微笑, "但你为什么确信我不是你?"
　　我确信他是在故弄玄虚,肯定是想戏弄我."我什么也不确定.好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不大客气了,"我要看风景."
　　"那你为什么确信你看到了你所看到的?"那张脸依然挂着微笑,"你真的以为看到了先
前所看到的么?那水泊、树木、还有别的什么,你确信你真的看到它们了么?就像一个人说
过她爱你,那么你就确信她真的爱你,你就确信她真的一直爱你么?"
　　这次我决定不再对他客气."是的,我确信.与什么都不确信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我所愿
意相信的一切.你从不确信什么吗?你从不相信任何人所说的任何话吗?如果是这样,那我
为什么又要相信你所说的话呢?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呢?"
　　这下他应该没什么可说的了吧,我想.
　　他沉默不语,时间长得让我觉得胜利在望;但他又开始了.
　　"在我的眼中,我是一个瞬间,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瞬间.世界中没有永恒,只有瞬间
,无数个瞬间.当你感知到一样事物时,它已经不在了,它已经随着那个瞬间坠入时光的长
河.你不过是固执地认为它还存在而已.你所感知到的,只不过是无限的过去罢了.一切都
是过眼云烟,就连你自己,也不可能说你就是你;因为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已经是另一
个瞬间的你了,先前的你早已不在,都消失了.追寻你是谁是毫无意义的,你瞬间即逝."
　　一派胡言,我想.什么瞬间与永恒,都是哲学家的文字游戏罢了;瞬间也好,永恒也罢,
对我来说都是极其虚无的概念罢了,终日困惑在这类与实际生活无所关联的问题中简直是
浪费生命.当我准备告诉他我的看法时忽然发现,他不在了.窗外依旧是疾驰而过的小河、
水泊,还有树木;远方的山丘在缓缓移动着,载着它的乘客--一座砖砌的小屋和依稀可见的
鸭子;也许不是鸭子,但又有谁在乎呢.我开始让自己忘掉刚才的那个古怪的讨论,它不会
使我的银行存款增加,也不会缓和我对另一个她的所作所为产生的气愤与失落,或是让这
列火车摆脱地心引力,冲到火星上去.
　　想到这里,自己的心情舒展了许多.人们总是为了不值得的小问题辗转反侧,耗费精力
,到最终才明白其实根本不用如此.太多的琐事缠住了我们的双腿,拖慢了我们追求的脚步
,搅扰了享受生活的心境.我们的心情总是随繁杂的琐事所波折,突如其来的一件小事,或
许会影响到一天的心态.比如早晨起来发现邻居的狗狗在自己的草坪上留了便便,或是女
朋友没按照约定的时间打电话来,又或许是发现自己在某论坛上灌的水招来不悦耳的意见
……凡此种种,其后果或是会减少一天里说话的次数,把见面问候语的长度缩短;或是会狂
吃三份巨无霸,付款时还不要找钱;抑或是令我突然对街旁的垃圾桶看不顺眼,没准瞅着人
少时来上一脚,也算是天天锻炼.其实,这一切都不值得.心情是自己的,没必要自个儿折腾
自己不是?到头来狗狗还是我行我素,至少那不是地雷而是便便;女朋友还是得讨她喜欢,
不到分手绝不翻脸;还有那些个吵吵的小子,人家又不是在给你发邮箱炸弹,这世道,谁看
谁顺眼?再说别人又不是专捡狗狗肆虐的时候见我,暴食那是用自个的胃加自个的钱,还有
那垃圾桶也没掐我家电话线不是?所以说何必呢.
　　心里再一次笑得前仰后合,脑袋又撞在那永远打不开的玻璃窗上,额头留下红红的印
痕.
　　车厢里人并不多,加上是卧铺,许多人都闭目养神去了,所以除了铁轨铿铿的撞击声外
,这里的空气还算是安静.又发了会儿呆,翻到上铺抓了包旺旺青豆下来,再次坐在玻璃窗
前,伴着咀嚼的咯嘣声冲着窗外的世界,发呆.
　　我觉得自己更喜欢独处,就像现在,孤身一人离家遥远;虽然在班上是不折不扣的活动
分子,但要是有选择,我宁愿要孤独的自在.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学会了发呆,而且一
"发"而不可收,常常到了自我沉醉的地步.在那不知是正想什么的时间里,只是觉得很舒服
惬意,自己已经忘掉了身边的纷杂,一个人在无限的空间中舒展.天色渐渐地重了起来,在
极远的地方,是长狭的云霭.透过它们紫红的霞光,预示着漫漫黑夜的到来.运动的水泊中
映着泛紫,渔人的收网在水面上牵起波澜;粼粼的水纹,把草木折弯,随着它袅袅的身姿,一
齐摇摆;而在那一面筑在水中的木舍棚上,看的见傍晚的炊烟.
　　而不知是否应该,在这恬美景象的衬映里,我又想起了她.一切的一切,她的一切.
　　"突然间我找到一句可以形容自己的遭遇,能够不去伤害彼此,确又足够作为解释.那
是在想尽各种方式,明知没有办法的事.还是真的如此,我们已不用依赖曾经需要对方的日
子……"
　　我喜欢的中文流行歌为数不多,而其中最为感怀的一曲,现时的就要算这首《过眼云
烟》了.只是随身听没有带在身上,不能就着这景色在飘逸的韵律中漫游了;眼前静静躺在
托台上的,是好友送的一本原装的《大卫?科波菲尔》,一部我最喜欢的小说.但我现在并
不想接着读它,尽管我已经读了近一个下午.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也不干,什么也
不管,就像只冬眠的松鼠,不再去想着刨开秋风中留下的掩埋;我情愿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待
着,等着,伴着这傍晚,直到世界的尽头.我情愿就这样在独自的空间里随想,追寻着孤独的
自由;就像当初买下只有自己一人的车票一样,毫不犹豫.
　　"过眼云烟,好像每一朵云都是你的抱歉;别说再见,已经没有权力义务再去见面."
　　就像是过去所决定的许多事一样,不再去爱她、彻底忘却她、不再去见她、永远离开
她……等等,都已被事实证明是丝毫不起作用的.我对她的爱并没有按预想的一样慢慢消
逝;忘却她也已成为永远不及格的测验;在一场雨中,我还是拨通了怎么也忘记不掉的号码
;而在离开她数月之后,我最终做出了表白.总之,过去所决定的,都是无济于事的.因此,当
明白了那些所谓的"决定"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梦幻之后,我便不再刻意的去追寻什么.所有
的齿轮都随着它们本有的轨道转动着,没有谁再去强迫其中的任何一个去作刻意的改变.
我注视着它们的运转,不再用苛求的眼光,而只是控制好属于自己的那一个,让它沿着先前
的抑或应该的轨迹,静静地转动.
　　"过眼云烟,眼泪已不再是伤心时的屋檐;别说再见,都是眷恋才让爱情危险."
　　突然间我又想起了那张脸,还有那个问题: "你是谁?"
　　是啊,我是谁呢……
　　天已经黑了.我拉起窗帘,就着列车铿镪的撞击声,在一片茫茫中渐渐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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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朋友简简单单，好情谊清清爽爽，好缘份久久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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