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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dpsd (rdpsd), 信区: Feeling
标 题: 炼梦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17日17:37:26 星期二), 站内信件
炼梦
[日看浮云千里,夜视万家萤火……]--来的时候我是这样写的;
[我从昨夜醒来/向冬天说再见/然而,春天却笑我/她挣开朦胧的睡眼对我说--在我看来
,这世界都懒洋洋的。]--离开的时候我却又这样写道。
我不知道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做了些什么,就象一段空白,却又抹不去,也许
永远都不会消失于我的记忆。以前的回忆都带有灰的颜色,雾蒙蒙的;但越是久远就嗅
出了粉的味道,就象梦的感觉。
这种感觉,使我不得不要对人讲述,讲述的是真实的故事,[铁汉柔情]之类的题目的确
不是很恰当的。
于是,我把它叫做[炼梦]。
我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泉的。
[一楼还有我的一个校友,也分来了],展对我说。
外地分来的学生都被安排在招待所,四男两女。当然,这时我不知道还有泉,因为他住
在一楼,而我们则都住在二楼,房间还是挨着的:两个女生一间屋,我和展一屋,另外
两个男生一屋。在进厂教育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关系都很好,总是一起吃饭、打牌。
当每一个即将工作的大学生都会有的激动、期盼、喜悦、和刚进厂的兴奋逐渐地在我身
上消透之后,面临的就会是冷静的思索。我也象展一样开始动摇了:难道曾经令舍友们
羡慕的归宿,就是在这山沟里吗?我真的会在这里呆一辈子吗?这种想法那两个女孩子
是不会有的,据说她们都是托关系进来的,到现在为止,那种身为一名炼厂人的自豪感
,好像还没有从她们身上退去。一有空她们俩就会跑出去,而且总会带回来一大堆刺激
,活象两只发了情的雌性动物。另外的两个男生比较谈的来,其中的一个,象只狗一样
有着敏锐的嗅觉,善于搜寻异性身上的气味,就整天与另一个攀谈。
根据展的话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留在这的,毕业后他只在家里呆了两天就一直呆在这里
,从我搬进来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对我说[真后悔来这儿!]很伤痛的样子,以至于我去爬
山的时候也没约他。[真后悔来这儿!]他足说了十几遍了,所以在一个下午,当他说一
楼还有他的一位校友时,我一点儿也没心烦。于是,他带着我下楼找泉去了。
泉开门时显然吃了一惊--他正在看电视,展忙说带我下来玩玩,泉一边笑着点了点头,
一边用手里的遥控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他个头不高,脸有点黄,头发也很稀少,但很精
神。还留着八字胡--我敢保证他从来没动过它们,所以长得很慢,也很淡,但在他的脸
上却很明显。十分钟没到,我们就没了话题,三双眼睛都投向了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
当我认为再没有必要呆下去而起身告辞时,他也慌忙站了起来。
[不用送了],我客气地说道。
[不,我上厕所!]
[……]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接触。
所谓的入厂教育,无非是听听报告、参观参观而已,每天时间不长,但还必须去,听说
还要搞十几天。回来后,大家照常一起打牌、吃饭,展照样叹着气。
当培训接近尾声时,按惯例要组织个联欢会,厂长、书记都会出席。我和泉都准备了节
目,他是第一个出场的。一般没人愿意第一个出场,但主持人找到他时,他却不当回事
似的答应了。不知别人忘了没有,我却到现在还记得他唱《九百九朵玫瑰》时的情景。
晚会中音乐设备出了点故障,维修人员在抢修的过程中放了曲的士高。激烈的乐曲令我
沸腾,但全场的人都在静坐着。后来,我想不是他们不爱跳舞,也许是在领导面前不愿
展示自己的不符合他们判断优秀人才标准的行为吧。我还是用眼光搜寻着全场,却突然
发现了正跃跃欲试的他。一个手势,我们同时步入舞池……。也许,这就是我和泉的第
一次默切。为此,我跳疼了我的膝盖;他跳断了它的凉鞋。
我一直认为有泉在会给我带来好处。在我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我这样想:如果泉在,我
们会天下无敌;在我逃课被老师点名时我这样想:如果泉在,我回托他帮我答到,回来
后他一定会这样说[操!你这傻+!今天老师点名,我给抓到了,下次别托我了!]
我这样认为是有根据的,凭着我们一起相处的一年时间里我对他的了解。
说实话,从联欢会后,我才开始对他有了好感。第二天晚上我们又一起吃饭,但这次多
了泉。我才知道报到时他母亲执意来送他,并在炼厂住了好几天,他一直陪他的母亲,
这也正是前段时间他很少与我们接触的原因。
[我还从来没喝醉过!],当五个男生喝完两捆啤酒时,展这样说。
[那就和呗!]泉提议。我跟着支持;另外两个男生一个说"我差不多了!";另一个说"我
是不行了!"。
两瓶蒲公酒还是上来了我、泉、展每人倒了一大杯;说差不多的要了一小杯;说不行了
的坚决没要。接下来的气氛我记不太清了,两个女生开始劝我们少喝;没要酒的开始端
着白开水给我们敬酒……。那天夜里泉没下楼,就睡在了我的隔壁,半夜里听到有人呼
叫,一个上厕所女生发现了穿着一只拖鞋昏睡在水房的展。第二天,展去了医院,休息
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
入厂教育终于结束了,最后就是我们的最终分配。专科生被分到齐胜,包括两个女生一
个男生;泉去了装油台装油;我被安排到动力去烧锅炉;其它的人都去了炼油装置处。
我和泉的分配都很简单:各自被一个人领着就走了,不象其他人还有车来接的。自然我
们的工作单位都不是重要的岗位--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们将来的离开。有了具
体的单位也就不能再住招待所了,大家各自被安排到高层宿舍。我住十二楼,泉住五楼
。
不知道泉为什么没有报名参加军训,我自然是少不了的。临行前我约他到山上喝酒--自
从那次之后,我们喝酒就几乎不再找别人,我和他的关系也随着喝酒的次数逐渐密切起
来,我想别人也能看得出来,因为他们一找不到泉就会来问我。酒真是个好东西!有关
他的故事,我都是在他喝了酒之后得知的。比如说,我知道他在高考前得了病,在考场
上睡着了,最终还以很好的成绩上了天津大学。上大学后就几乎不学习了,每次考试还
不会被老师抓。踢球却还是很喜欢,有一次踢球回来撞到了一位外语学院的女生,从此
他们就成了朋友,那时他大一。我还知道他们关系很好,曾一起游过五台山,住过和尚
庙,他还时常很晚送她回家。应该是很浪漫的一对!毕业时,他没考上研却被父母劝回
炼厂,所以报到时他母亲才会陪他一起来。现在我想他当时的心情应该很复杂,即使现
在他还是会否认,但我敢确信应该是这样的一种心境:心爱的人在天津,却又不得不听
母亲的话留在这里;心中向往的是一种宽广的天地,却不得不面对将要从事的无聊的工
作。在这种环境下,不是适应就是反抗。应该说,他想过适应,所以他在追着这个女孩
子--芳,以至于他不久将向他的女友提出分手,--那时后话。
除了喝酒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玩台球,而且水平相当。两个人只有水平相当才
有意思,这是我喝酒喝出来的经验。
[你为什么不去军训呢?芳也报名了呀!]在山上我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啃着猪蹄的时候
我这么问他。
[我参加的太多了!]--这是他的回答,我只会相信一半,我分明看到他常复习高数,说
明他还有考研的打算。虽然我当时也有考研的想法,但我还是参加了军训。如果我不去
军训,我一定会去九江参加抗洪的。
现在想起来,军训生活给我的记忆不是很深,如果不是被当作纪念而拍的照片,我就几
乎忘却了。也许当时我正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即不盼着军训结束,也不希望这种生
活再继续下去。无论我是怎样的态度,军训还是结束了,我又回到炼厂。一下车我就跑
到他宿舍,门开着,他光着膀子在那里读他的书,我悄悄地进来在他身后坐下,当他不
经意回头发现了我时,惊得差点没座到地上!
[我操!怎么才回来!害得我天天向人事处打听,想死你们了!]
[你还是想芳吧,放心!你要我做的,我给你做了!]
就是我们在山上喝酒的那天晚上,他托我给芳一包胖大海,说是怕她嗓子发炎,真佩服
他的细心。军训的第一天我就给芳了,军训期间我还要负责她的安全,要知道还有人也
对芳抱有好感的,虽然不会有什么事,但是有种责任在心里,不是源于她,而是源于泉
。
我忘了问泉第一天上班的感觉,我的感觉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是夜班,从下午五
点我就睡了,晚上九点醒来,从我睁开眼睛开始,至少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我不知道身处
何处,在睡梦中我还在学校的宿舍里同朋友们聊天说笑,一睁开眼睛却一切都变了!我
挣扎着爬起来,洗了把脸来到阳台上,厂区灯火点点,我能从冒着蒸汽发着噪音的地方
辨得出我的岗位,一种辛酸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知泉会有什么样的感触。
展走了。
在他工作不到一个月后走了。用他时常抱怨的话说就是[我是学计算机的,快半年没摸电
脑了!却老是让我关阀门!]
展走的令我们很突然,就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我和泉还同他商量开一家电脑店的事情,
还讨论了具体的事项:包括选地方、租门面、配机器、甚至连我们来回倒班的交通工具
都考虑到了。为此,泉还破天荒地到我班上找过我,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到我班上来找我
。平时他也很少找我,不光是因为我住的比他高。我想这与他的性格有关:他从不主动
强求什么,但也不是内向,可能是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他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也包
括不喜欢呆在别人的房间--他就是那样的人。所以他找我,我会记得很清楚;他求我,
那更是稀奇得很。但他到底还是有求过我的,为了那次喝酒的事。
平时他很少惹事,除非是酒喝多了,那样他会记不清发生的事。我觉得这样不好,即使
我真的醉了,做过的事我是不会不知道的。我这里所说的惹事,纯属于他自己的行为,
我是不在场的,我们一起干的事不算是惹事行为,包括我们用二踢脚炸提款机。据我所
知,他至少为此吃过两次亏:第一次使他唯一一次来求我;第二次却导致他和芳关系的
终结。
我很高兴他来求我,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当他对我说这话时,我心里是乐滋滋的。
虽然我在那次的酒会上也有所失态,但我除了把自己的手割了个大口子外并没有其它的
事发生,到医院封了五针就没事了。他的麻烦可就大了:当一位女生好心要把喝醉了的
他送回宿舍的时候,他却吻了她。
[那你到底吻没吻?]其实这对我不重要,我只是趁火打劫罢了。
[我记不清了!好象是吧,我可能把她当成我对象了。]他习惯把女朋友称为[对象]。
事情在我和别人的帮助下顺利地解决了,那位女生原谅了他,这可的确费了我不少的劲
儿,因为那天晚上,他还打碎了人家男友送给她的手镯,不过总算过去了。这也是我因
以为豪的事。可没过几天泉就大呼上当
[我记起来了,我根本就没吻着她!亏了!]
那次他到班上找我,商量的是电脑店的事,泉给店起的名字叫'光年电脑店'--很好听的
名字。展的走使电脑店的事也就黄了,但我还是时常看到泉买电脑书刊。
[还开店吗?]我问,
[开个鸟!就我们俩!]泉说。
我也学会了用看书来打发时间,不过学习的书却再也看不进去了,《知音》成了我的好
伴侣。在我不上班而又找不到泉的时候,我就会躺在床上看书。对泉的倒班规律,我是
很清楚的。只要他不上班,我就回去找他,两人一起吹吹牛、喝喝酒、打打台球什么的
。和他在一起,几乎成了我唯一的业余生活。当然我也有找不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
一定去找芳了。
对于他和芳的关系,我一开始就不是很清楚,也没有很关心。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可
思议,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和芳交往,你女友怎么办?]
[我有什么办法?我和她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你可以要她来呀!]
[来这儿?那不是耽误他吗?有什么希望?]
[那你可以走呀,象展那样。]
[家里不同意呀!每次我提出来,我妈就难过得直哭。]
所以我就不明白,不明白他家里人为什么非要他留在炼厂;不明白他和芳到底是一种
什么样的关系;更不明白芳的想法和感受。
也许,当时泉正在努力适应这种环境,[没有办法]成了他常说的话。他不愿如此,但他
还必须有个决定。实际上泉选择了,当他对女友提出分手后,一连好几天没有收到天津
来的传呼。她打的传呼很有趣,我时常看她给泉的留言:例如[今天我上街,看到了两双
鞋,你说我买那一双好呢?]之类的话泉几乎天天都能收到。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但
我没见泉会因此有好心情,他只会看一两眼就扔到一边,有时连电话也不回,更不要说
回信了--泉是从来都不回信的。但她却好象完全不受影响,仍然一如既往地写信、打传
呼,我还是能时常偷窥得到她对他爱情的表达。
[我对象快来了!]泉十分确定。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这几天没与我联系。]
泉的判断十分准确,她果然来了。正如我在照片中见过的那样:梳着两只小辫子,带着
很灿烂的笑。
[你为什么不考体校或军校?]她不经意地问了我一句
[什么?]
[没什么]她一笑了之
我才回过神来,一定是泉对她提过我,说我身体好什么的。我很高兴!毕竟泉也会对人
提我的,还是他的对象!
[芳というひとはいったいどんなおんなこですか。]
真佩服泉的狡猾!他竟然把自己与芳的事告诉了她,却只让她知道有这么个人。可能是
不想让泉听明白吧,或许她存心说着玩--泉和芳的事,她用的着问别人吗?总之,这位
外语学院毕业的小姑娘还是用流利的日语这样问了我。我想如果我说出实话,可能会出
乎她的意料。
我说了假话:
[あんしんして、なんのこともない、じっさいわたしもあいしています。いいえ、すき
です。]
泉对他女友的在意程度,超出了我在此之前的判断。他天天陪着她,她来了几天,也就
使我寂寞了几天,终于她还是走了。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结果?]
我知道泉当着他女友的面是说不出分手来的,他的女友也不会把分手当真,可能她也知
道泉是离不开她的。象泉那样的人就必须有这样的女孩!凭我对他的认识和对她的感觉
我就下了这样的论断,但我还是向他打听了。
[她哭了!]
[为什么?]
[不知道,看了我工作的地方,她就哭了,还打了我一个耳光]
泉工作的地方我去过好几次了,我实在没事做了就去找他,即使他在班上。他的岗位就
是装油台,下面有一大片空地,长满了荒草,我们还讨论过在那里开一块荒地养几只鸡
呢。其实他的工作也不累,但对他来说却不是好差事,挥发的汽油常使他皮肤过敏。泉
不是不知道女友为什么打他,我都能猜得出来。那是一种气愤的心情:沦落到这种地步
,竟然还能随遇而安!还想适应它、甚至还提什么分手!
[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这样呗!]
[对芳公平吗?]
[那有什么?我一开始就告诉她我有对象的,而且我觉得,我和芳还没有到谁也离不开谁
的地步。]
到底泉什么地方吸引了芳,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拒绝象泉这样的人,第一
次是最容易的;一旦接触了他、了解了他、他对他产生了兴趣、甚至充满了迷惑,女孩
子就再也不能轻易地拒绝他了。芳生日那天晚上,泉带她去了公园。他在芳的周围都点
燃了蜡烛。我想坐在光环中的芳,在那一刻应该是幸福的,即使她知道这种关系不会长
久。
[如果你骗我,就骗我一辈子!]
不知芳有没有这样对泉说,泉也没有骗她,更没有骗她一辈子……。
我想他当时是很迷惑的,包括我也是。不公平的是,我都会向他说,因为这样我会觉得
好受些;他却不是,如果我不问他,他是不会主动讲给我听的。不过我知道,泉也喜欢
我给他讲我的故事,也喜欢我问他的心情。我们好象是一对共患难的兄弟,都不知道自
己的将来,都曾把自己的命运寄托于空冥。
在此之前,我没算过命。当我对他说我认识一位算命先生时,他表现得非常兴奋。
[那么,你信命了?],我问他,
[我也曾问过我对象,她说'只要对我们有好处的,我就相信',我也这么想吧。]泉的话
中充满了对其女友的自豪感。
[你们要算什么呢?]老先生照样这样问我们,
[我想知道我的工作及将来的情况。]我这样回答,
[我有个女朋友在天津,可我在这里,我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再在一起;还想知道将
来的一些情况。]
我和他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想知道各自的将来。
如果老先生算得准,我们的命运将分别是这样的:我是虎落平阳,有劲儿使不出来,但
最近还是没有机会翻身。不过令我兴奋的是,他预言了不久我就会遇到我将来的女友;
泉想要得知的则完全没上卦,
[不好说呀!什么都不一定!]老先生只好这样解释,[不过,你比他强,你将有一次翻身
的机会,但卦上说有机会也没有!]
虽然,电脑店没开成,但泉对电脑的兴趣有增无减,就在十一月份他终于买回来一台,
而且完全是他自己动手组装的。有了电脑,我们的生活都变了:首先我们的娱乐由原来
的打台球变为玩游戏了;但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变得不再相应我的提议了。如果是
从前我约他爬山或出游什么的,他会很爽快地答应,但这时他会说
[爬个球!玩游戏吧!]他虽然说是玩游戏,但玩得最多的还是我。还有,他的口头禅就
是[球!]
考研报名的失败,在我身上验证了算命先生的预言。泉也同样报了名,幸运的是他弄到
一份介绍信,而没有象我连起码的必须都没有。从此,我就一直沉迷于游戏之中,而他
也开始抓紧了复习。开始时,我还常见他背英语单词--泉有个优点,就是他学习的时候
不怕别人打搅,所以我玩我的游戏,他学他的习,我并不会妨碍他,学累了他还会和我
一起玩一会儿。但逐渐地我发觉他开始不看书了。
[别玩了!你去看书吧!]一见他玩游戏我就会这样劝他。
[看个球!到现在了连准考证都没拿到!我想是没戏了!]
看来,他准备放弃了。
泉拿到准考证的时候,已临近了考期,以至于使他没有充分复习,而最终放弃了。
[那算命的老先生说得很对呀!]在准考证上写着的考试时间里,我和泉一边喝着酒一边
发出这样的感叹。
[那你将来怎么办?]
[我肯定要走的!]
这是泉第一次这样坚定地回答我。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我是不希望泉走的。因为他是
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我们有相似的命运,不同的道路使我们走到了一起,无论喝酒也
好,打台球也好,或是其他一些不正经的勾当。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我们共同的欢乐,
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向他倾诉,如果他离开我该怎么办呢?
他的选择使我对于自己的将来有了新的打算--那就是去上海找工作,总之也就是走人了
,而且我想在他之前离开。这个计划我也同样没告诉他。他的选择也注定了他和芳将有
的结局。
那天晚上,泉和他班上的师傅们喝酒去了。我照常在他的宿舍里玩着电脑。十点钟左右
,泉回来了,我专注玩着游戏,全然没有留意泉的举动,他一进屋就去了洗手间,然后
趴到床上就睡下了,我以为他喝多了。这时一位管理员来了,一进门她就喊道:
[刚才穿黑衣服的那个,是不是叫泉来着,他得赔我们的电话!]
[他睡了,出什么事了?]
[他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跟两个人打起来了,妈呀!吓死我了!人家一脚就把他踹到地上了
,他趴了好长时间才起来。]
当我冲出去的时候,肇事者早已没了踪影。看到被砸坏的电话,我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的
情景:喝完酒的泉跑到值班室给芳打电话,他们聊了很长时间。这让在这边等电话的另
外两人不耐烦了,先是催促,后是谩骂。泉也在酒精的作用下发了疯,一边骂着一边砸
电话
[我他妈的砸坏了,也不让你们打!]
一场打斗就这样开始了,而且以泉的失败而告终。人家把他打倒之后,还是打了电话,
然后扬长而去。想到这,我都有些不忍心。没挂断的电话把这边的争吵传到了另一方,
却不知芳有没有担心。
从此之后,泉不再找芳。
[怎么你不再找芳了呢?]
[一提起来我就生气!她一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到现在她也不问问我!]
这也是个绝好的理由,我把这件事当成了他们关系终结的标志,直到现在泉还是没找过
芳,他离开后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芳真的不错!]虽然泉还时常这么说。
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春节过完后不久,趁着检修的机会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了。
[你刚来,第一次检修就不参加,领导会怎么想呢?]
虽然有人这样劝我,我还是来到了上海。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看报纸、找广告、参加招聘会、面试、然后又是新的一轮重复工作
。这样花去我几乎一个月的时间,向往的工作还是没有找到。我不得不打算回来了,因
为这种飘浮不定的生活,开始动摇了我之前所下的决心,我发觉一切不是自己想象中得
那么简单。检修也就要结束,于是我向朋友辞行。
[这样没信心?!]我知道我这位刚刚与男朋友分手的大学同学希望我留下来,但我还是
决定要回来。
[那你就考研吧,真希望你能考上!]这就是临行前她送我的话。
[哈,任老板回来了!]一见到泉,他就拿寻我开心,[一定有不少的收获吧!]
[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哪!]我真是这样想。
等我的心情完全平静下来时已经入五月份。
[我要走了,]当我和泉一起吃拉面的时候,他突然这样对我说,
[到哪里?干什么去?]
[我打算出国,先到北京新东方学英语去。]
我的确相信他要走,却没想到他要出国,而且这么快,
[你,是从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打算的?]
[也不是很长时间。]
我知道,该是泉实施他的计划的时候了。
他走的那天,我送的他。下午家里就要来车接他,吃过午饭,我们就开始收拾,该打包
的打包,该装箱的装箱。不禁令我想起他刚搬进来时的情景,一前一后还不到一年!在
等车的时间里,我们就这么对座着,
[有什么感觉吗?]我问他,
[……我挺难过的……对了,我送你一本书吧!]
[我不看书的]
[呃!那就算了!]
其实我只是不想收下他离别的礼物罢了,视物思情,我不想让自己难过!就象大学同学
送我的留言一样,没有是种遗憾;拥有也将是种负担,只会带给你回忆。何况真正的祝
福是在心里的,所以我没收;也没为他准备什么礼物。
泉上车时我们握了握手,然后我就目送着他转身、上车、最后消失于我的视野,也消失
于我的世界。[他走了,我却还要继续下去!]我这样劝着自己,却仍然忍不住流出了眼
泪,因为我很难过。我也十分珍惜这种感觉,因为我知道下次分别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
了!
[泉也走了?你什么时候走呢?]管理员这么问我,
我没理她。
泉走了,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一种方式彻底地转变为另一种方式。我开始
复习准备考研了,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看书。我生活中偶尔也会有朵刺激的浪花溅起,但
总的来说还是平淡得出奇,现在回想起来,真佩服自己的适应力!夜里我望着窗外的火
炬,有时也会想起泉来。
[不知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他会不会记得一起欢乐的日子,希望他不会!]
有关泉的消息,我陆陆续续也都知道了:他在北京租了间房子,每天也是学习,还任了
个'小妹',这家伙真够风流的!但我还是为他高兴,至少我觉得他比我的生活丰富得多
。 再后来,他过了托福。不过那时已是春节临近,我也考完了研。春节过后,我
们又在炼厂欢聚了几天。他带回来这半年时间里他最大的感触,那就是新东方的座右铭
[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和[如果你不登上一座山,也决不会发现在其后还有更高的山。]这
次分别时果然没有象第一次那样难过。五月份我到北京来看他,他把我接到了他租的房
子里-- 一间低矮狭小的平房。我在那呆了近一个星期,考试临近,他还是常常陪我喝酒
打台球。临走时,他指着一块草地,告诉我
[那就是我和我小妹幽会得地方!]
再后来,他过了GRE,我也拿到了入学通知书。办完一切手续后,我与他通了电话,他又
从北京火火赶来为我送行。这一次,在我的提议下我们拍了照留作纪念,都是光着膀子
醉醺醺的样子。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有人说,我和泉很相似。我们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顽固、洒脱而不拘礼节、我行
我素;都有自己的主见而又不轻易改变;而且我们还都认为:'如果不做点错事,一生将
没有意义',所以也都时常做出一些荒唐的事,这点也许他更甚一些。虽然如此,我和他
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我脾气火爆,缺少耐性,而泉却不,除非他喝多了;我喝酒脸红,
而他却面不改色;我睡觉不多,而他却可以睡一整天!我喜欢安静,而他却并不在意,
即使是在很吵闹的地方,他照样可以做他的事情;他的条件很好,时常会有想不到的收
获,而我却必须自己去创造。我佩服他的地方也很多,除了上面所言,最令我羡慕的就
是他可以玩火却烧不到自己!
也许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不同,我和他最根本的不同在于彼此的人生观:[两亩地、一头牛
、老婆孩子热炕头]也许真是他追求的境界,所以他注重享受生活,与世无争;相比之下
我则是不断地追求空虚的名义,意义也大于实际用途。所以我会在意很多,也会更累一
些。
这篇文章我准备了几种不同的结尾,就让我分别写出来吧:
(1)[在我刚搬进高层宿舍时,同屋的舍友就持有一种不解的语气'为什么你们大学生还
来这里?这屋刚走了一个。前年来的,复习了两年,今年刚考上研。'而且以后还经常听
到他讲那位仁兄的故事,充满了佩服的语气,也感染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到来、我的离
开会给他们留下什么样的议论--我很想知道!]
(2)[应该说我十分想念泉,也十分留恋在炼厂的生活。但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梦到过
他,也从来没有梦到过那些快乐的日子!我只有回忆,无论是灰白的还是粉色的,都注
定了我将拥有一生!--也许这一切本身就是一场梦!]
(3)[与其写泉,这篇文章还不如说是写我自己,写我的两年:生活、经历、思想、我
所有的喜、怒、哀、乐。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从头到尾我都把自己融入到其中了吗?做
个纪念吧,写给我、写给泉、写给在炼厂所有熟悉的朋友们。给无数次令我难以入睡的
回忆找个归宿;也为我的这段生活,化一个完整的句号。]
2001年7月16日于哈工大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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