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ulongcn (yulongcn), 信区: Feeling
标  题: 不能兑现的诺言(转自榕树下)(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9 18:46:06 2002) , 转信



两千零二年九月,我满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永尾完治认识赤名莉香的日子。 
                  
  每次步出公司大楼时,总想找个人陪我吃饭,总觉得这种想法颇为无聊,摇摇头把它
甩掉,自以为又战胜了自己一次,成为一个身家清白的女人;殊不知,只是没有一个足够
爱自己的人而已。只有一个足够爱自己的人,才会随叫随到,甘心情愿地做垃圾桶,做后
备队。我是没有这样的人在身后的。 
  我能明白。我曾经爱和被爱过。 
                  
  都说爱一个人是痛苦的,而这痛苦又是幸福的,好像著名的Cappuccino,苦中带甜,
自娱自乐。要我赞同这句话,除非要我承认人的本性是自虐的。 
  他们说,每个人都需要一种崇高的感觉,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最能带来这种崇高的感
觉,是勇气和感情经受住了考验;而一厢情愿的爱情,其实是双重的痛苦。如果一开始就
知道不可能,绝望中如何生出爱。可不可以,别给我那样的考验。 
  赤名莉香也会哭的。 
  永尾完治也会哭的。 
  王智也在我面前哭过的,却不是为了我。 
                  
  她们听到我和王智的故事,总是表情夸张,带点难以置信:“哇,好浪漫。” 
  是啊,我们是网恋的。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许都不到。 
  现在还有没有人相信一见钟情的?我在千禧夜晚上看见王智的时候,忽然发现春风拂
面,我的身体停止颤栗。那一刻,天使降临人间。真的,我看见白色的柔和光芒照亮了头
顶的天空。 
  我们在天安门广场上拥吻一小时庆贺千禧,然后去偷偷开了房间。北京的小旅馆可没
有《我的野蛮女友》里面的那样设备精良,在暖气不足的房间里我们用身体取暖。仅此而
已。我们恪守了身体的防线。 
                  
  仿佛这样,我就没有背叛张毅,没有背叛我三年的爱情。 
                  
  三年。对于现在的小孩来说,是不是已经太长,足够换若干情人,做几次人流,写一
堆故事?我也觉得蛮难得的。有时候和张毅开玩笑,说是不是我们都太差了没有别人要,
谁也别嫌弃谁;或者都太懒了,有找情人的时间,不如钻被窝睡觉。张毅总是当我发傻,
笑笑不理我。他把我以后嫁给他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与彼此的家人也都熟了,两人有什
么事情都有商有量,早已没什么惊奇。 
  某天看杂志的时候看到一句话,大意是说,十五岁的时候,我们为失恋哭泣;三十五
岁的时候,我们为不能再有那样的恋爱哭泣。我心一动。是啊,赤名莉香也好,轻舞飞扬
也好,故事悲惨归悲惨,却是无悔的,是值得的,比在一起的凡庸男女更能流传,更叫人
羡慕。 
  一同长大的阿安取笑我:“喂,你都二十一了,不是二八娇娘了,谁跟你恋爱啊。现
在的恋爱都应该是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叫你离开张毅你又舍不得。” 
  是啊。张毅虽然不是一个非常有情趣的人,却也没什么错。我没有阿安命好,一进大
学就开始恋爱,一年换一个,换到第三个她说累了,却是一脸的满足,找到了结婚的对象
。张毅也许不是很好的恋爱伙伴,却是一个可以嫁的人。 
  也许是我想太多。该收心的,该甘心的。 
  “甘心?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一旦你‘决定’甘心,那是张力已经大到了一定程
度,马上就会冲破的。”阿安过来人的样子。 
  是吗?我在疑惑中按捺了心情。反正,就算我要找恋爱的对手,也不容易找到的。 
  结果,王智在聊天室中出现。 
                  
  一开始,只是聊天,只是短信,只是平凡生活的小小调料。阿安躺在我身边看手机上
的短信,吃吃地笑:“妈呀,还叫‘宝宝’啊,这么恶心。” 
  我怅然的:“张毅就是不大会说这种话的。”他大概以为我非他不嫁了——难道不是
吗?我又不是什么出众的女孩子,并不瞩目的,没什么人追的。张毅没什么不良嗜好,一
边读书还一边打工赚出我们约会的开销。那时我们还在一个南方的小城市,生活安逸得如
城中的湖水般风平浪静。抬头就彷佛看得见自己四十年后的日子,我忽然觉得很害怕。而
王智每天从千里之外的北京传来他的甜言蜜语,开始用文字,后来用声音…… 
  我终于把持不住。 
  我给阿安打电话:“我明天飞北京。” 
  一向闹哄哄的阿安竟沉默了:“你想好了?” 
  “三天。过完元旦我就回来。张毅打了份零工,带团去东南亚了,他不会知道的。”
 
  “如果他知道,你们就完了。纸是包不住火的。瑾儿,你想过吗,值得吗?” 
  我几乎留下眼泪来:“阿安,我就是考虑太多值得不值得了。我二十一了,一辈子只
想疯狂这一次,去做一件从前以后都不会做的事情,就算生活颠覆,也趁着年轻从头再来
,可以吗?” 
  “可是这样做是很不负责任的。你把你几乎全部的资源押在一桩不可能的事情上。”
多年的闺中密友,阿安第一次这样唱对台戏。 
  我有点无力,却还要挣扎:“阿安,我机票都定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瑾儿,拿支笔,这是我在北京的几个朋友,有事情找她们,没问
题的……把你的银行帐号告诉我,万一出什么事,我给你打钱进去。” 
  “谢谢你阿安。”老朋友就是这样的。尽力规劝,但依然支持。 
                  
  于是,千禧夜晚,我见到王智,并以为天使降临。 
  寒风中的拥吻让我透不过气来,过瘾得很。南方的小城市里,这样干硬的风都是没有
的。阿安常常抱怨南方男人太“软”,不够大男人,原来是有道理的。女人是需要被征服
被侵略的。 
  但是我没有答应王智太过亲密的要求,幸好他也没有坚持,令我感激。我们抱在一起
闲聊,他没有问起有关张毅的任何事情。真是懂事的男人。 
  我却好奇地发现他钱包里有一张美女的照片。 
  “哦,是心蕊。我女朋友。” 
  “她现在在哪儿?” 
  “亚美力加,”王智微笑了,“读两年书。” 
  “读完以后呢?她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但我会等她回来。” 
  我默默看了那张照片一会儿。真是美女呢,还是经典的那一款;灿烂地微笑着,长发
长腿的。都说美丽的人要什么都有,是真的。不过我过得不也还不错嘛!对自己笑笑,伏
到他胸前,不去追究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三天,我只要了他三天,也只能给他三天。这
样多好,对大家都很公平的。 
  那三天我去了王府井大街看先锋戏剧,去了后海不起眼的小酒吧里品味异域菜肴,去
了广安门外的小店吃陌生的豆汁焦圈,甚至在地安门看师傅给王智理了一个有名的板寸…
…原来北京不仅有大风沙,不仅有故宫长城,不仅有北京烤鸭;都是地图上不标、旅游手
册不写的地方,却是那么有趣。 
  我觉得从来没过过那么快乐的日子。 
                  
  “阿安,我不虚此行。” 
  她笑笑,念起了电影台词,映衬我的心情:“我想,每个人到老来,总都要有点故事
可以讲讲的……” 
  我几乎是幸福地闭上眼:“让我把他忘掉吧。” 
  对张毅,我比以前更好。很温柔,还有点迁就。多少有点内疚的吧,我飞去找故事,
却不给他任何放纵的权利。他似乎对一切都混然不觉,还是那样沉默、有点木木的样子,
不解风情的,可以托付的。 
  我和王智退回到网友的位置,聊天,短信,仅此而已,电话都少了。大概他对我有点
失望的吧,最初的热情褪去后,就只维持了一些习惯。还是肉麻兮兮地开那样的玩笑,偶
尔“老公老婆”地叫叫,却是完全不当真的,我甚至比以前更开得起这样的玩笑,更坦然
地接受——甚至有些盼望的。恋爱过程中那种并非想当然的亲密,更吸引人吧;不像我和
张毅,牵手拥抱都是应该的,心跳早不会加速,脸也不会红,眼神也不会迷离的。 
  去北京的那一趟,成为一个前世。而今世的魂,好像已经飘走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地下铁》里面那个盲女孩,每天走来走去,不知道起点和终点
,想像着奇迹般的偶遇,想像着瑰丽的故事,等待着天使的降临。其实,是什么都没有的
。 
  说没有,还是有的。有心里固守的希望,有谁都不告诉的秘密回忆,都是最最宝贝的
财富,留待孤枕难眠的时刻,独自品味微笑,笑过之后痛哭流涕。 
  这样下去一定会神经错乱。 
                  
  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张毅很忙,我只有找阿安逛街聊天。 
  “阿安,我很想他哎。”我傻傻地望着天说。 
  “我明白啊,那三天里,你完全是去玩的嘛,又没有负担,又觉得很新奇。见多了还
不是一样。” 
  “你怎么能跟你男朋友一直好下去呢?那么久了不闷啊。” 
  “我啊,我恋爱过那么多次了,哪次也是死去活来的,早就麻木了,我不要再恋爱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好,很平安。” 
  “你说,如果我去北京工作,是不是可以把他们放在相对公平的位置上,更好地考虑
我和他们两个的关系呢?” 
  阿安转过脸来正视我:“瑾儿,有一点你要明白。你之所以可以和那个王智这么开心
地交往,是因为你有张毅。对他来说,他可以享受权利而不必负责任,可进可退的。而对
你来说,你知道自己是有退路的,才会这么奋不顾身。如果你想和王智发展关系,就不能
不考虑是否要保留张毅这条退路。要留的,你就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直到你对王智很有
把握。不要留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如果王智最后和他女朋友又在一起了,你就什么都
没有,从头再来。” 
  我有点不快:“别把我说得这么自私嘛,好像现在纯粹是利用张毅似的。我对他还是
很好的,我还是准备嫁给他的。” 
  阿安轻笑:“你自己去想吧。” 
                  
  2001年的年底,我很不开心。 
  又老了一岁,毕业工作近在眼前。张毅和我都是外语专业,可有可无的角色。总算仗
着本地人的身份进了两家不好不坏的公司做小职员。发展若有若无,薪水不多不少,生活
不温不火。我们的家人都颇为满意,觉得全家的一生都有了保障。我却开始怀念北京上空
的风筝。 
  王智忽然不理我了。本来也是不怎么在乎的,却觉得他有些雪上加霜。我竟然一反常
态地穷追猛打。终于他回过短信来:“心蕊回来了。” 
  就像是花泽类的腾堂静。遥望北方,竟能感觉到那份美丽所给予的压迫。我却连反抗
的力气都没有。 
  那年连压岁钱都拿得不开心。明年就拿不到了。原来长大是这么不好的事情。谁能给
我一个铁皮鼓? 
  那晚忍不住给王智打长途,那边却闹哄哄地听不清楚。“你在哪儿呢?”我对着电话
机大声地喊,还是听不清楚,怎么也听不清楚。窗外的烟花爆竹正是热闹。 
  好像哪个梦里是这样的,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惊醒,觉得绝望。 
  忽然知道了,我是爱他的,不仅仅是爱上了一场出轨,不仅仅是爱上了一次冒险,不
仅仅是爱上了风花雪月甜言蜜语。也许我上辈子欠了他的。 
  手机响。王智的短信过来说,他和他的心蕊在北京郊县放烟花。 
  刹那间,窗外的烟火都没了颜色。今夜陪伴他的是她,与他窃窃私语的是她,与他相
拥而眠的是她。 
  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2002年2月14日,情人节。大年初三。 
  那天天气很差,淫雨霏霏。我和张毅无聊地逛着街,节后的城市没有任何苏醒的意思
。无聊。 
  手机响了,有短信。我看完了,脸色突变。 
  “怎么了?” 
  “阿安找我有急事。我马上去她那里。” 
  “什么急事?” 
  “啊呀你不要管了,你先自己回家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忽然暴躁起来,跳上
一辆的士,把莫名其妙的张毅抛在身后。 
  坐在的士上,我努力调整了呼吸,再看一眼手机。 
  短信是王智发来的。“心蕊走了。我需要你。瑾儿,我非常非常需要你。我想见你。
你来好么?我在机场等你。” 
                  
  “瑾儿你疯了。”阿安的样子好像要扇我一个耳光好把我打醒似的。 
  “求求你了,阿安,替我向家里和张毅那里瞒一瞒。” 
  “这根本就不可能。今天才大年初三,你忽然就要飞北京,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我怎么替你瞒?” 
  “阿安,你那么聪明,你一定有办法的。” 
  阿安只是摇头。我心一横,操起电话打给张毅。电话一接通,我劈头盖脸地说:“张
毅你听着,我今天晚上就要飞北京。我有一个很爱的人在北京。张毅我很对不起,但是感
情的事是没有办法的。你先不要生气难过,我回来再向你解释。”说完就关了手机,对阿
安一摊手:“你看,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连阿安那样经验丰富的角色也目瞪口呆。她几乎愤怒了:“瑾儿你这是要挟我。我不
会帮你的。” 
  我惨然一笑:“那我也没有办法了。阿安,你也是女人,和我年龄相仿,我只是比你
晚熟。你也疯狂过的不是吗?祝我好运吧。”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编谎话,最后决定告诉爸妈就说实习的公司要我出差,北京有分公
司,不知道多久才回来。爸妈都是老实工人,不大会戳穿我的把戏吧。 
  一开门,竟看到张毅。 
  我千算万算,没算出他会来我家守株待兔。怎么办?先声夺人?装聋作哑?把他赶走
?还是什么都晚了? 
  妈妈迎出来:“哟,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张毅都来了。” 
  妈妈的脸色如常,不像是知道我的闹剧的样子。我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安来过电话了,机票马上送来。你们公司也真是的,年都没过完就要出差。张毅
在给你收拾东西呢。你也好意思,一个姑娘家,房间这么乱。我菜都弄好了,等你爸回来
就吃饭。”妈妈边说边回厨房去。 
  我更加惊慌,几乎是恐惧了。阿安替我定了机票?张毅来替我收拾东西?这是唱的哪
一出啊? 
  我不敢说话,回自己房间去。张毅跟过来,我不敢抬眼看他。 
  “我早就知道这么个人了。你下次记住,见我之前,要把手机上的短信删干净了。”
张毅在说话,我不敢搭腔,胡乱地收拾着衣物。 
  “我打电话给阿安叫她帮你定机票的。去就去吧,不去你也不会死心的。反正要去,
叫阿安弄打折机票省点钱吧。你钱够吗?北京那边东西挺贵的吧。” 
  我开始抽泣了。一边叫自己不要哭,一边怪自己不争气。我有什么好哭的呢?我有什
么好委屈的呢?什么都顺了我的心了。难道该哭的不是张毅吗? 
  张毅蹲下来给我擦眼泪:“别哭啊,哭什么啊。”他忽然不说话了。我抬头看见他眼
角的两行泪,大哭着扑进了他怀里:“对不起!” 
  他轻轻拍着我,说不出话来。 
                  
  上飞机的时候,我叫他们都别来送我,连爸妈也只送到机场大巴站。 
  手机有短信。是张毅:“老婆,照顾好自己,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我的眼泪又
流下来。他平时总叫我瑾儿,或者连名带姓地叫我;只有在短信或Email上叫我老婆。我看
了总是微笑,今天却变成哭泣。 
  还有短信,是王智:“老婆,我在机场等你。期待你在我眼前出现。”我几乎要号啕
大哭。多么讽刺!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坏很贱的女人。我怎么能把事情搞成这样呢?多么丑
恶,不能用爱情做借口的。可是我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我无法再回到张毅的怀抱!可是我
也无法面对王智的怀抱! 
  我一个人坐着,想想哭哭,哭哭停停。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我哪里做错了呢?
也许我不该去见王智?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和张毅恋爱?可不可以重来一次?谁能让我重来
一次? 
  最后是阿安的短信:“好自为之。不行还是回来。”回来吗?因为这里是家吗?他们
都是最爱我的所以都能原谅我吗?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啊。因为是最爱我的所以可以被
伤害吗?我就是这样行使我可怜的一点点权力的吗?我对不起你们啊。 
                  
  还没走到出口就看见王智了。四目相对的一霎那,我们的眼泪都流下来。 
  扔下箱子和他拥抱,亲吻里全是泪水。 
  我们是相依为命的。我们是相依为命的!我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当天王智带我来到他租住的屋子。很乱。我放下自己东西,就开始替他搞卫生。他却
忽然像从梦游中醒过来一样:“别动!” 
  我一手拿了一只用过的纸杯,一手拿了一盆已经死掉的仙人掌准备扔掉的。他过来拿
下那两件东西,很爱惜的样子:“这是心蕊留下的。她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会生
气的。” 
  我想他是疯子。我们两个都是疯子。 
                  
  “瑾儿,你说心蕊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给她发mail也不回。” 
  “瑾儿,听说美国拖鞋很贵的,我们要不要给心蕊寄几双过去?” 
  “瑾儿,心蕊在那边一定吃得不好,一定会瘦的。” 
  和王智在一起几个月了。老被逼着听他讲心蕊。 
  开始我还哭,哭了他就怔怔地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也不知道来哄我。后来我悄
悄背过身去掉几滴眼泪,他发现了过来抱一下算是安慰。再后来我也不哭了。有什么好哭
的?我跟一个幽灵般的女人较什么劲? 
  我自己要留在他身边的。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索性趁着丢手机的机会换了电话号
码。在北京新找了份工作,每个星期打个电话给爸妈,总说我很忙很忙,又说这边前程似
锦——好为将来回不去了做铺垫。 
  喜欢看王智入睡的样子,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很安静,小孩子一样。
 
  我自己还是小孩子呢,就要来照顾他。 
  逼着他去上班,用他的心蕊鼓励他,说心蕊不喜欢他这样子。有工作做,他人也活泼
起来,空下来居然还会陪我逛街。虽然是我跟着他走,他不管我要看什么的;但总是手拉
手,很亲密的样子。周末他回自己家吃饭,也会带点零食水果回来哄我。 
  我的工作也还可以,想想去年,恍如隔世。够不平凡,够绚烂。偶尔给阿安发封Emai
l,报喜不报忧的。聊天室是不去了,怕熟悉的朋友来问近况。更怕遇到张毅。对不起他了
。 
                  
  我真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王智竟然请我吃澳拜客牛排。 
  他眼睛里闪耀着难得的光彩,语气是完全压抑不住的快乐:“嗯,瑾儿,五一你回家
去看看吧。” 
  “你呢?你跟我回去吗?我们那里,春天很漂亮的。”我急急地说,充满了希望的。
 
  “我……要会一个朋友。” 
  “心蕊?”我心一沉。 
  他看了我一会儿,下了大决心一般:“嗯。心蕊要回来。” 
  女主角又要出场。我连她的阴影里都不能停留。我连替补都不是。我又是什么呢?拿
着手里的刀叉几乎要往自己的手上割下去,希望鲜血能给一种快感,让我冷静或者让我爆
发。而我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哭都哭不出来。几个月来,眼泪早对心蕊的名字失去反应
。人家是名正言顺的,而我抛家弃爱,来到北京,坐了一个不道德的人。 
  瘫坐在王府井大街上,我掏手机给阿安打长途,接通了却说不清楚,只是一声声的:
“阿安,我要回来,我要回家……”哭成一支燃尽的烛。 
                  
  在机场接我的是阿安。她一个人来的。 
  “我还没告诉你家里人。你先到我那里去休息一下吧,调整好了再回家。” 
  我十分感激阿安的周到。我大概几十个钟头没合眼了,连对付我妈的关心的力气都没
有。 
  看见我游离的眼神,阿安十分了解:“张毅带团去九寨沟了,后天回来。我还没来得
及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他,你自己跟他说吧。” 
  我无言地点头。我去跟他说什么呢?说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吗?还不如不告诉他。
 
  可还是牵挂他。 
  在阿安家里大睡一场。还是家乡的空气来得惬意。照照镜子,人还是有点瘦,精神却
还不错的。 
  回家去,照例要回答工作上的问题,给爸妈看我带回来的微不足道的礼物,听他们说
张毅在我不在的时候如何照料他们……想听又不敢听的名字。 
  电话铃响的时候,爸爸在看报纸,妈妈在炒菜,空气里有好闻的饭香,夕阳给了家里
一种安详的感觉。我很自然地过去拿起听筒。“喂,瑾儿吗?我是张毅的爸爸啊。” 
  “哦,伯伯好。”我正在后悔忘记给他们带礼物,那边忽然泣不成声:“瑾儿啊,张
毅他出事啦!” 
  什么?什么事? 
  我听不清张毅的爸爸在说什么;转过身却看见爸爸无声地举着晚报,封底有醒目的标
题:“四川九寨沟翻车事故车祸给旅行社敲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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