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xizi (菩提花开), 信区: Feeling
标 题: 舞指如飞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3月21日10:51:13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刚进这家报社的时候,有人问我,小满,你是否会弹钢琴。我立刻摆出很矜持
的样子说是啊。对方掩饰不住惊异,讪讪的说,哦……怪不得你总是用手指在桌子
上敲来敲去,像在弹钢琴一样。
很快,娱乐版那边就有了反应:“没想到林小满那种邋遢落魄五音不全的女人
竟然也会弹钢琴。”我知道一定是朱丽花那厮,她是被夏奈儿小姐安慰说“亲爱的
,别哭泣,你就当自己那些宝石是假的吧”的那种女人。
“小满,跟你说了多少次,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朱丽花小姐又来了,大
半的KENT被她掐死在烟灰缸里。
“我说小满,听说你会弹钢琴,明天新年联欢,给大家露一手吧?”
“不想弹。”我躲开她不怀好意的目光。
“哎呀为什么?大家都等着看呢,不会是你……”
我知道继续纠缠下去,明天的娱乐头条就要变成“副刊编辑林小满爱慕虚荣假
扮钢琴公主”。
“好,明天我弹《安娜玛德莲娜》。”掐了烟,我对她笑笑,拿起外套向外走
。
“那个什么娜?”朱丽花楞在后面。
《安娜玛德莲娜》,我会弹的唯一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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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舞指如飞的日子啊,我轻轻叹息起来。
19岁的时候,我是个妖精,穿低领大红毛衫,戴草绿色羊毛围巾,后背留一条
雪白的肌肤,没有人说搭配的难看。谷雨说,过些日子便可以到西湖断桥下去做青
蛇了。我眼睛一转,“难道你是白素贞?”
裴谷雨是一次出去疯的时候认识的,我们一个春末,一个夏初,我念中文,她
弹钢琴,没几次就勾搭上了。
彼时有很多男孩子爱慕我,我喜欢他们鲜衣怒马,却没有爱上过谁。谷雨说我
太小了,不明白爱究竟是什么,借了大堆的书给我看,充实灵魂,我草草翻过,只
记得一部言情小说里描述一个叫黄玫瑰的女子:“有一种女子,任何男人都会认她
为红颜知己,事实上她心中却并无旁骛,一派赤子之心。”深夜给谷雨打电话,读
这段给她听,说我便是那黄玫瑰,我等的那人叫家明。她睡意朦胧还不忘调侃我:
“你是红玫瑰,是那抹蚊子血。”
第二天出去,盯着每一个男孩子的脸看,他们都不是我的家明,不禁沮丧起来
,既而惶惶不安,生怕浅绿的眼影和如花的胭脂都褪去了,还找不到那个人。
谷雨说,不怕不怕,我来教你弹钢琴,优雅的女子永远都美丽。我看着自己涂
着粉红指甲油的粗短手指骇笑起来。
她拉我到她家听她弹勃拉姆斯,我也听不出是什么旋律,谷雨说她爱勃拉姆斯
的恬静,我则为他和舒曼,克拉拉的情思纠结着迷。三个人的晚餐让人肝肠寸断。
一次谷雨把我拉到钢琴边让我试,我那不争气的手指一贴在琴键上,顿时如笨
拙的企鹅僵硬起来,不能动弹。
我绝望的跟她总结:“优雅这个东西是贵族的世袭血统,不象漂亮,犹如半夜
挖到金矿的暴发户。”
我彻底放弃,在她房间里乱走,看到床头一张照片:两个小朋友在四手联弹,
就笑着问她,是不是当年和青梅竹马的小情郎一起照的。这个女人的脸竟然一下子
就红了起来,扑过来打我。我一边躲闪一边仔细端详那个小男孩儿,柔软的头发,
紧紧的抿着嘴唇。
“和你很配嘛,叫什么?”我大声问。
“赵离
—————————
两个星期以后我在音乐学院的琴房里见到这个男人。
他在弹《波兰舞曲》,玻璃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散落在黑白的琴键上,支离
破碎。我看着他的侧面,惊讶的发现他的神态竟然和照片上的少年时代一模一样。
舞指如飞的光影里,我恍然看到小王子,有柔软金发的小王子,在滚滚麦浪中蔼然
而笑。
眼睛就湿了,水气淋漓间,看到他向我走过来,笑容清浅温煦。
我对自己说,林小满,家明来了。
可是,家明爱的不是玫瑰,是如百合般幽雅的谷雨。他们一起练琴,讨论,用
眼睛微笑。我在一边看着,黯然神伤,那座城堡,我怎么都闯不进去的。赵离和谷
雨一样喜欢我,他揉着我的头发叫我小满,赞美我宝石般的眼睛,但他不曾用看裴
谷雨那样的眼神看我,那是看一个女人的眼神。
我渐渐沉默起来,不再和喜欢我的男孩子一起出去,宁可呆在琴房里看他们弹
琴。谷雨说让赵离教我,我死都不肯,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笨拙无助。
一天到琴房很早,谷雨还没来,赵离在弹一首很熟悉的曲子,看见我进来,他
就停下来,笑笑说:“这是我5岁就开始弹的曲子,一直都很喜欢。”
我暗暗记下来,在谷雨家哼给她听,她就弹了出来。她还告诉我,这是《安娜
玛德莲娜》,是巴赫写给他妻子的,那个时候,他们刚结婚。
我央她教我,她诧异的看着我,似乎想到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开始耐心的摆
弄我的手指。
对不起,谷雨,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
一个星期以后的某个下午,我终于可以完整的弹出这首曲子,一阵狂奔到赵离
的琴房。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坐在琴凳上一边喘气一边说:“这是《安娜玛德莲娜》…
…”
我的手指开始在黑与白间跳动,初时很僵硬,渐渐柔软,流畅起来,我想着,
舞指如飞,我要舞指如飞。等最后一个音符停顿下来,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回头看她
。
“赵离,我喜欢你。”
我听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可是他没有说话。
一直到最后一块阳光都逃离,一直到谷雨慢慢走进来,一直到我的眼泪绝望的
流下来。他都没说话。
谷雨说:“为什么不开灯?”
什么事情都好象没有发生过,我开始怀疑那天下午是一个错觉。赵离还是揉着
我的头发叫我小满,谷雨还是喜欢拉我的头发。只有我一个人,每一天都犹如踩在
锋利的刀刃上,乞求上天把我变成蔷薇泡沫。
我对父母说不想再在国内读了,他们说也好,就早些出去吧。于是怀揣那段无
人知晓的感情漂洋过海。
和谷雨一直有联系,她埋怨我不让他们送我,走之前也总不见他们,我撒娇说
忙嘛。她的信和她一样清淡,偶尔谈到赵离,她说,毕业以后应该就会结婚了。
我在洋鬼子那里埋头学习打工,晚上不睡觉抽烟听钢琴曲,左手不停的在桌子
上跳动,很少化装,穿简单服装。
回来的时候家人都不敢相信这个宽袖阔袍的邋遢女人就是原来那个娇艳的林小
满。
不理会他们,跑到北方的一家报纸做副刊,每天的乐趣就是和以朱丽花为首的
娱乐版互相讽刺挖苦。
生活如一锅白粥,虽然没有味道,也没有什么不好
————————————
走回报社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封信落下来。我看看
署名,把它放到包里,关灯离开。
第二天的新年联欢颇为热闹。朱丽花如花蝴蝶在人群里飞来飞去。临近12点的
时候,忽然听到她说:“下面,请我们副刊的编辑林小满为我们演奏一曲《安娜玛
德莲娜》。”
我走上去,碰触到冰凉的琴键,开始弹这首我唯一会弹的曲子,不知道什么时
候,眼泪掉下来,就像几年前的那个下午,怎么也抑制不住。我想起昨天的那封信
里,赵离写:小满,我和谷雨5天以后结婚,希望你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赵离写:小满,原谅我的懦弱和沉默。尽管那个时候我如此爱你,却无法肯定
可以驯服你桀骜的灵魂,人生很短,我们只能拣些可以确定的事情来做。所以我选
择了逃离。
赵离写:谷雨是我唯一的选择。
赵离写:希望你幸福。
演奏很快结束了,我又听到朱丽花尖利的声音。我走到她的面前,给她一个微
笑:“亲爱的,这叫舞指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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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ar喇叭于 2002.03.20 17:47 发表在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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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说:呸,这该死的墙!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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