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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cidbird (6月4日的蒲公英), 信区: Feeling
标  题: 我所见过的人1——赵明(转载）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21日16:45:11 星期四),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Life 讨论区 】
【 原文由 acidbird 所发表 】
                          我所遇见过的人——赵明


赵明是我大学同学，同班同宿舍。

我相信所有的同学所记住的赵明都是一个样子，因为他确实一直就没变过：短头发，是
已经很久没理的短头发，他理一次可坚持数月；眉眼看上去很老成，笑起来让人觉得很
奸诈，对同学原则上基本不笑；衣服始终如一的深蓝色运动服，我实在弄不清楚他大学
四年到底有没有换过，洗是肯定有的，因为并不脏；走起路来目不斜视，脚步不大频率
特快，手里拎个黄色的小包，另一只胳臂一甩一甩的。

那个包是赵明的标志性物品，颇有点来历。那是在大一的时候，参加一个中日友好长走
比赛，要走21公里，寓意是面向21世纪（现在已经是了，唏嘘啊），参与者都有一个号
码布，挂在前胸和后背上，赵明回来后就把这两块号码布缝在一起，做成了书包。每天
上课，一到座位，赵明就拿起书包抹桌子擦板凳，然后从里面取出书和本来上课。我清
晰地记得他曾经在大三的时候细心地洗过一次——有且仅有这一次——这个书包兼抹布
，第二天大家只觉得他的书包特晃眼。

班里的大部分同学和赵明说过的话屈指可数，甚至毕业照上也没有他，和他相处地热火
朝天的人是学校的工友，楼里的清洁工和楼长，体育场看场地的大爷，食堂的师傅。有
很长一段时间他在食堂打工，在学校图书馆的录象厅收门票，如果说是为了钱的话，那
么我想他即使去做家教也足够获得相同的收入，我并没有因此觉得他有什么不妥，我只
是觉得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在食堂打饭或者去看录象的时候我依然若无其事地和他打
招呼（当然其他同学一般会绕到其他窗口避免尴尬），他在这样的场合从来不理睬人的
，只是明显给我多的分量或是少收我几块钱。

我们都住下铺，床位相对，但是印象中只有一段时间他很健谈，经常和我说话。一般是
在熄灯后泡脚的时候，赵明双手支着床沿，低声的说他的身世。他的父母早年离异，福
利院是他长大的地方，中学的时候才住在家里，他说那时候他养了一大群鸽子，每天早
晨他都爬上屋顶，放飞鸽群，吃碗方便面去上学，在路上还可以看见鸽子在天上盘旋，
鸽哨特别响亮。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说现在鸽子都飞走了，一只都
没留下。

赵明的母亲现在已经是个不小的企业家，听说她好多次表示过这些产业是要留给赵明的
，赵明突然咬牙切齿地说，我才不要哩。父亲依然是铁路上的工人，有一年寒假来接赵
明回家，我碰见过，高大魁梧，沉默寡言。我向他问过好后出了宿舍，眼前突然像是在
放电影一样出现赵明所描述的他那段最快乐的时光：父亲出车的时候，总是把他放在火
车的最后一节车厢然后才去工作，他就趴在栏杆上，看着铁轨两边的景物迅速地向后退
去。

大学里赵明涉猎颇广，在图书馆学、经济学、哲学和历史方面都敢对着那些老教授侃侃
而谈，而且能够让这些教授对他刮目相看，邀请赵明去上自己开设的课，甚至去家里做
客，这可是像我这样的差生所不敢想的福分。在他还愿意和舍友说话的那一段，卧谈会
上只要涉及这些领域内的问题的探讨，赵明必经历以下状态的演进：先是从卧的状态坐
起，半拉开床帘，诚恳地讲道理，大段的引用，然后是坐在床沿，口气已经有点激烈，
再最后是站在凳子上，拉开别人的帘子，因为他的论战对手一般是在上铺，藏在床帘后
的。记得有一次，好象是从经济学论证什么是浪费开始，然后不知怎的就说到了鲁迅和
剪伯赞的论争，等到我受不了逃到隔壁，还听得见他们已经气急败坏地过渡到西藏问题
了。

我想赵明并不是想与我们那么隔绝的，可他的性格还是让很多同学对他敬而远之。大四
的时候，已经没有同学和他说话了，以至于拍毕业照的时候他没来大家都没意识到，这
个支离破碎的班到最后也没一张全家福留下来。毕业分配表上，赵明出人意料地没上研
究生，而是去某电台，传闻说要先去广西呆一年。

很快就到鸟兽散的时候了，一天我一回到宿舍，就看见赵明已经把床下的几箱书搬了出
来，被子什么的也已经没有了。当他抱着最后一箱书出门的时候，我去替他开门，他看
都没看我一眼，只低头说了句：“谢谢。走了。”我关上门，听见腾腾的脚步声从空荡
荡的走廊里传来，忽然直觉地预感到或许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毕业后的几年，凡是有同学来北京出差或者其他什么事由，总是有人组织看上去很热闹
的聚会，酒酣耳热地说些谁谁的近况，查查没来的谁谁在做什么之类，但是，赵明这个
名字，就再没人提起。

作者：心如死灰复燃在博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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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ll me Charlie K. 
     A baker and stargazer a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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