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engying (峰的影子),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击鼓1(z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Apr 26 10:57:44 2004), 站内信件
一、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战鼓通天,旌旗摇转。
无衣跪在大殿之前,原本红润的嘴唇已然龟裂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丝。她顺着宫
门外那一排高耸的屋檐望过去,西南角上,依然是战火冲天。那火光直冲云霭,似乎要逼
得那云蒸霞蔚的晚景褪却了颜色。嘶杀犹在耳,战鼓却声衰。
无衣顾不得饥渴,耗着最后的气力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王!无
衣恳请出战!”守门的侍卫实在是被她的真诚打动,沉吟半晌,终于咬咬牙转身,向宫内
前去禀报。
在郢国,女子是绝对不允许参与政事的。讽刺起谏、外交出使、浴血疆场都被认为是
男人的事情。郢王本一心看好擂鼓擂出风云变幻之气的无衣,可是谁料得到她男装之下,
竟是一副娇滴滴的女儿态。
他皱着眉,反剪着双手在殿内踱着方步。
一个月前,鼓鼙师殷其雷向他推荐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无衣。那时的无衣还是男装示人
,着铠甲,披红缨,抱一只白皮大鼓,在大殿内舞之鼓之。鼓声擂动,气流轰然。若猛浪
滔天,似虎吟风雷。时而双槌齐点,时而旋身起舞,那面鼓被她舞地咚咚作响。众人细看
时,鼓身之外仿佛盘了一条白龙,张牙舞爪,盘桓作态。惊叹声中,那无衣足尖一点,将
双槌收入袖中。顿时满室肃然,既而哗然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郢王大喜过望,将她留在宫中,封作御前督卫,留住桑中殿。
早有探子来报,说远在百里之遥的虢国兵马勒令,似乎有向本国进发的意图。郢虢两
国向来因为边鄙之地而争夺已久,如今虢国来犯,郢王不得不早做布置。
谁料兵马尚未召集,那虢国的大军便秘密地潜入了郢都附近,堂而皇之在离郢都十里
之外安营扎寨。细作再探,方知虢国之士,兵马轻巧,夜间行军,将士一律着黑,马蹄裹
布,悄然无声。所以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潜入郢国,让郢王为此一筹莫展。
欲召无衣进殿听封,郢王心下一动,暗自带着小奴儿,前往无衣的住处。
桑中殿殿宇轩昂,中庭一株巨大的扶桑,枝茂叶盛,蓊郁青苍。阳光从浓密的枝桠之
间洒落下来,斑驳地映在地面上,显示出一种焦灼的姿态。郢王一抬头,却瞥见一条白龙
盘桓于扶桑树顶,低声呜咽。一位红衣丽人站在龙颈之上,双手轻抚着龙角。她的动作很
缓慢,仿佛女子专心致志地绣着女红,一下一下,顺着龙角的生长方向慢慢地触摸,好象
时间也随着她停滞在此时此刻。白龙红女,那画面背后还掺杂了些许绿色的阴影和金色的
阳光,显得无比和谐。
那女子低了低头,眉黛之间满是愁容。郢王惊愕地叫了一声:“无衣……”“他”居
然是个女子!
樱唇轻呼,她从龙颈之上飞身下来,俯于他身下道:“无衣见过王。”小奴儿早已吓
得觳觫发抖,见这红衣女子擒龙飞天,以为是妖怪,瘫在树根之下,当即昏死过去。
“你起来说话。”郢王定了定神,揽正衣冠,直视着面前这个红衣女子。
“是。”无衣盈盈起身,抬起了头,那条白龙依然盘桓在扶桑树的枝桠之上,想来尚
无大碍。只是前爪微伸,呼呼地吐着白气。
郢王开始仔细端详着这个女子。上一次在大殿前,她穿着铠甲,束胸披挂,英气十足
,击鼓甚绝。如今换了女装,却是娇柔如水,婉若清扬。只是那略略浓密的眉毛微微显示
出一丝巾帼翘楚的豪壮之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让孤王好生疑惑。”“王,无衣便是无衣。从何而来,至何而去
,无衣自身都不得而知,谈何疑惑。”她吟吟轻语。
“孤王觉得你像仙。”郢王道。
“仙?”无衣咀嚼了一下这字眼,眉角上都透着哀怨,“人又何如,仙又何如。王,
无衣是郢国之民,这便足够。”郢王叹了一口气,抬眼望了望那条白龙,鳞爪间泛着光泽
,煞是威风。即便她是仙人,他也不能违背祖先的禁令,让一个女子前去战场擂鼓指挥他
的将领浴血撕杀。
推推那孱头般的小奴儿,他拂袖而去。日光照在诺大的宫闱之上,明晃晃白花花地刺
目。枝头缓缓掉了一枚扶桑的叶子,悠悠落于郢王的肩头,那叶片的脉络明晰可见,而郢
王的一腔思绪却是乱如绳麻。
“王!无衣姑娘在殿门之外请战,已跪了一天,滴水未尽!”“王!无衣姑娘形容憔
悴,已经跪了整整三天!”“王!无衣姑娘五夜未阖眼,现下已然晕死过去了!”郢王的
大殿之上,已经跪满了无数的大臣和将士,他们不约而同地聚在阶前,替绝食数日的无衣
请战。郢都一战失利,郢国上上下下,士气不振,鼓手数人也已经是精疲力竭。鼓鼙残声
渐羸弱,壮士军前半死生!羌管悠悠,征夫泪流。眼见这惨绝人寰的战争,仿佛森林中的
烈火一样,燃遍了整个郢都。
“准奏!封无衣为神龙鼓手,速往疆场擂鼓助阵!”郢王端坐于宝座之上,无奈而坚
决地传达着圣谕。“另火速征募兵勇五千,快骑三千,随无衣同往!”
二、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王,无衣姑娘恐怕是危在旦夕了。”卷耳——郢国传说中最智慧的大夫摇头叹道。
五天的绝食与跪拜,她如花般的身体在刹那间凋谢了一般,憔悴地躺在桑中殿内。她
苍白的脸孔和一身娇艳的红衣极不像称,显得衣衫若血,面白如纸。愿得上天保佑,还无
衣一条性命。这郢都城内的黎民百姓,还等着她的神龙鼓来救赎。
郢王揪心道:“没有别的法子么?”卷耳苍白的胡子略略一抖。胡子下面隐藏着一张
薄薄的嘴唇。卷耳的耳朵比常人的大一倍且厚,略向里卷,顾名卷耳,意味智慧。郢王知
晓他可以预示前世后生,生老病死。
“有。”那嘴唇里蹦出一枚字,千斤沉,压得郢王心口一跳,张嘴便问:“什么法子
?”卷耳捻了捻胡子,眯缝着眼睛望向南边。西方是战事连绵、火光冲天,南边却是安静
祥和,丝毫没有乖戾之气。
“南山之薇,可解痼疾。王速派攀岩善者于南山之巅,采薇只篓,两个时辰之内将其
熬成汤药,送服之,无衣必好无疑。”“两个时辰之内?缘何如此紧急?”卷耳道:“无
衣姑娘真气流泻在前,绝食在后,加上急火攻心,一时间昏死了过去。心脉郁结,维有南
山之薇可解其疾。这薇草性柔体弱,须取其内汁煎服,而此时正是仲夏,日光毒辣,薇草
之汁必在两个时辰之后消散殆尽,届时即便采了,也不能入药了。”“短短时间,孤王如
何觅得攀岩善者?”郢王皱着眉头,急促地问。
“王可记得无衣姑娘豢有一条白龙?”卷耳不急不徐,微微笑道。
郢王点头:“确有此事。”“那白龙与王有一面之缘,若王前去驱使,只须说是为了
无衣姑娘的姓名之忧,白龙定当效力。”卷耳的嘴唇一张一翕,颇有一股威严之气。
不等郢王决定,只听得无衣在昏迷之中突然开始呻吟起来,轻微的,像梦呓一般叼念
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郢王怔怔地呆了一呆,口中无意
识地开始重复着无衣的这两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闭了闭眼睛,他脑海里幻
出无衣披甲佩缨擂鼓的场面,还有西城之外浴血杀敌的战将。只听他定定地说道:“好,
我去!”他转过无衣的卧榻,最后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依然呈现出苍白甚至略略青灰的
颜色。决然一扭头,他踱出了房间。仰头看殿堂之外的那棵扶桑,上面仍然盘桓着一条白
龙,只是那白龙的鳞爪已经黯然地失去了光泽,嘴里的白气仿佛烟烛燃后的余烬,暗了,
淡了,散了。
“这条白龙爪趾有力,背长而平宽,想必是经常载人飞行驰骋而致。相龙之名,必然
是'载驰'莫数了。”卷耳在郢王的身后向他解释。
“载驰。”郢王高声唤它。
那条白龙居然颇通灵性,睁眼俯瞰,龙身盘旋地沿着扶桑粗大的枝干游移了下来。它
的目光和顺,龙须妥帖地伏在嘴角两侧,一对龙角微微抖动,仿佛在向郢王和卷耳致意。
“无衣危在旦夕,载驰可愿随孤王前往南山之巅,采取薇草,以解燃眉?”他学着无
衣以前的样子,用手顺着龙角轻轻地抚摸,奇怪载驰也不恼怒,将龙身游低,让他站上去
。
郢王踩在载驰的颈背之间,任凭它摇尾腾云。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感觉到阳光
明媚刺眼。他的身体宛如梦境中的浮云一样飘了起来,穿过他宏伟的宫殿,攀升到九重天
上。五彩的虹霓在四周闪闪发光,流岚蒸腾出各式模样。那轻盈的雾霭弥漫在他的身体周
围,轻轻一抓,便冰凉凉一下从指缝儿中溜走了。
南山若隐若现的山巅就在前方不远,郢王抓紧了龙角,任凭他在身下游动着,向着南
面飞过去。不过须臾,载驰便驾着郢王俯冲下去,来到了南山之巅。那里秀峰奇峻,怪石
林立,许多绿色的不知道名字的花草遍地而生,着实让郢王感叹了一阵。
四顾之间,忽见得一峰之上,长有翠草数枚,温润莹泽,想必是卷耳所说的薇草无疑
。
他拍拍载驰宽厚的脊背,示意它不要跟过来。那种薇草性柔易损,若是龙爪一踏,便
不可再用了。
郢王脱去袍子,露出里边的短衣。背上卷耳为他配置好的背篓,小心翼翼地前去采摘
那险峰上的薇草。他所站立的石壁与那险峰之上的角度非常陡,抬眼望去,几乎是直直的
插入云端。云雾缭绕的山顶湿气极重,沾在冰凉的石壁之上,越发显得湿滑了。郢王深深
吸了口气,手脚并用,艰难地寻找着可以攀爬的支点。偶尔往下一望,深不见底,只能见
得蜿蜒陡石,横柯于山峦之中;苍松古木,点缀于悬崖一侧,真是险象环生。
好容易爬上险峰,伸手揽去,只差一点便拽住了那几枚薇草。脚底滑动,害他没来由
吓出一身冷汗。颤巍巍抓住一根树根,他用力爬上了最后一块石壁,那几枚薇草迎着风微
微地摆动。定睛一看,石壁之下更生有大片大片的薇草,他惊喜过望,采了薇草放在背后
的背篓之中。抬头观望时,却赫然发现有几缕金光现入眼帘,仔细看来,却是“斗战胜佛
”四个大字。
其实那险峰是凸出来的,转过石壁的那几行字,郢王继续向里走,居然发现一个天然
的洞穴。探头向里望,虽然是仲夏的天气,却令他没来由打了个寒噤。白龙载驰不知道什
么时候游走到他的边上,吐着气,呼呼作响。他爬到载驰的背上坐定,那白龙昂头摆尾,
居然一下子钻进了洞去。
龙眼在黑漆漆的洞内犹如两颗夜明珠,萤萤发着光亮。郢王藉着这点亮光,瞥见石洞
四壁,居然刻着些许字迹。他摇动龙角让载弛游去细看,近了,却惊异得发现那石壁上刻
着的字迹,竟是今天无衣在昏迷之中的梦呓之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
偕老。在这四行字迹之下,还赫然刻着两个名字:子衿、兼葭。
谁料那白龙载驰看见这四行字迹之后变得格外暴躁起来,它的龙须在瞬间扬在了空中
,目光如炬一般灼热地发出更加眩目的光芒。郢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轻轻抚摩着它的
龙角,指挥着它退出洞去。
两个时辰之内,他们必须把薇草送去熬药。
三、兼葭
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卷耳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无衣,摇了摇头。他的眉毛因为年龄的缘故而耷拉下来,眉
梢往下弯曲,形成一种愁容满绪的样子。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他掐着手指,盘算着无衣
未来的命运。她命中多劫难,即便是有白龙护体,也于事无补。
无衣的呻吟声慢慢停止了下来,她昏昏沉沉躺在卧榻之上,身体仿佛云朵一样漂浮在
空气之中。是梦?是幻?她在梦里睁开眼睛,那些浮云果真在脚下游走,白色的,灰色的
,五彩缤纷的,象是九天之上的霞光。那些云彩之间横亘着一条河,波光粼粼,泛着银白
的色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河的那边传过来,悠扬而又虚无缥缈的,传了过来……
“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随着歌声由远及近,无衣看见从水
面上飘过来一个人。仙袂微扬,俊雅无双。他的脚底踩在一条青龙之上,随着龙身的起伏
而渐渐向她靠近。
“兼葭,你在河边做什么?师傅吩咐你做的修行可做好了?”他佯做训斥的样子,眉
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却让她瞧了个透。
无衣的脸有些潮红,她明白这个男子嘴里所说的“兼葭”就是指自己。心中存着一百
个疑问,嘴里却答应着,斜乜着眼睛偷看那个好看的男子。
“载驱,你且到南山游玩去。”他轻抚那条青龙,示意它离去。
青龙昂首摆尾,腾云驾雾地去了。
他拉起无衣的手,笑道:“师傅让你击鼓,我舞剑,明日西王母的寿筵上,当为之舞
。你且随我来。”他们顺着那条青龙的游走方向,顺势跟了上去。那男子一挥手,从衣袖
之间抛出一柄长剑,喃喃念咒,那原本是窄而短的剑身,少顷,便变得长而宽。他们站了
上去,紧跟着前面的游龙向下界飞去。
“这是师傅得道之前修炼的山洞,佛祖如来曾亲笔题字。”到一处陡峭的山间,他们
停了下来。男子指着石壁之上的四个大字“斗战胜佛”对她说道。那四字金光闪烁,着实
豪壮,却为这秀丽山间凭添几分威武之气。
小心翼翼贴着石壁走过,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穴,穴口风声阵阵,不住地吹拂着两人
的衣袂。“就是这里了。”那个男子站在洞口,用袖袍轻轻一拂,洞穴内顿时通透明朗起
来。几盏烛火嵌在天然的罅隙中,微微摇曳着。他将长剑恢复原形,拉了她的柔荑,钻了
进去。那条青龙守护在洞口,呼呼地吐着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递了两只温润的白玉槌给她,取出一面白皮鼓,
递与她道。“舞剑亦如此。待我舞时,你便击鼓,节拍韵律都要随着我的剑式为准,可明
白?”无衣懵懂,只顾点头。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兼葭。难道真是梦境中遇见的仙人
?那为何那条青龙却和自己的白龙好生相似,一个名叫载驱,一个名叫载弛?她与这男子
,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竟然知道她会击鼓!
那便击鼓。
男子突然横出一剑,边舞边唱道:“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的手腕微抖,凭空挽出几朵剑花,唰唰唰,在空气中幻化成一个个银色的气旋,轰然
一下,又被后来的剑花所刺破。那些明媚的烛火随着他的剑气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影射
在地面上,将他颀长的身影摇曳得老长老长。
无衣举起双槌,开始击起鼓来。那鼓声阵天,訇然作响。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
万壑雷。鼓点宛如密雨骤降,仿佛间关莺语,幽咽泉流。嘈嘈切切,大珠小珠,都落在那
张白皮鼓面上,咚咚作响。
他挑剑,扬眉,衣袂飘飘,俊雅风流。
她击鼓,沉胸,胸臆中无端激越起一腔情意,清亢之音从口中吐出:“青青子矜,悠
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男子的剑招渐渐慢了下来,只是横着眉,无端怜忍地
看着她。无衣收了双槌,注视着他的目光,心口一惊,娇喘微微。他的目光如水一般,倾
泻下来。顺着她的如缎的长发,她绝世的眉眼,她如花的笑靥,一点一滴地浸润在这段凝
视之中。
有风吹过,也只是吹落了一片南山的叶子。那片叶子飘然而至,落在他们的中间。他
拾起,置于她的掌心。裹住她的柔荑,低低吟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
子偕老。”扬剑起意,倏然在石壁上刻下这四行字。署名曰:子矜、兼葭。
他叫做子矜,子矜呵……
那枚叶子乃是相思树之叶,映在她的掌中,摊开一看,居然变成了掌中的印记了,绿
色的斑驳一片,那叶脉清晰可见,每两根分叉在最终都会结合在中央,仿佛两只交握在一
起的手。
一股热热的微苦的液体滑进了她的喉咙深处。她的视线愈来愈模糊,头疼不止,子矜
的身影在面前逐渐淡去。她伸出手,却发现一切只是幻影,只是虚象,只是飘渺浮尘。
“子矜!”她惊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好了好了,无衣姑娘醒过来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叫嚷着。
阳光刺目,知了烦躁地叫嚷。无衣眨了眨睫毛,从那一点儿缝隙之中窥见了一个人影
。那影子从模糊转向清晰,放大了的一张脸,悬在她的上方。
是郢王!正略带焦灼地注视着她。
“无衣姑娘,你总算是醒过来了。”郢王微微笑道,笑容间有一丝挥却不去的苦楚。
她昏迷了一天,郢都附近几个城市都被虢国占领。郢都人心惶惶,风声鹤唳,百姓纷
纷夺路而逃。兵士死伤过半,四处可见乱尸碎骨。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
夫泪!若她再不醒来,恐怕郢国要在这场劫难中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上了。
嘤咛一声,再度睁开了眼。早有小奴儿扶了软垫,让她半躺半靠于卧榻之上。“王,
无衣恳请出战!”仍然是那句话,她说得凛然大气。
卷耳在她身侧道:“王早已在你昏迷之后准奏了。只要姑娘身体无碍了,粮草先行,
兵马随即听配姑娘调遣。”虽然明知她有难,可是为着郢国百年的基业,他也不得不假装
知之为不知了。
她挣扎着起身,在郢王面前跪拜道:“无衣定当竭力为王效命,再死不辞!”低头再
看时,手掌之中果然出现了一枚未曾见过的印记,绿色斑驳,铺了一片。
四、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虢国的大军兵临郢都城下已经有数日之久了。他们占领了郢都附近一个叫做畿的地方
,在那里安营扎寨。一面秀有虢国标志的龙首大旗迎风招展,斜斜地插在城墙之上,原本
是黄白相间的颜色,现下却变成了血红的色泽,想是为将士的鲜血所染。思无邪站在城墙
之上,俯瞰着莽莽苍苍的郢国之都,原本繁华的城市,在顷刻间变得尸横遍野,万里无人
烟。血腥之气随着夏日干燥热辣的风,席卷而来。他皱了皱眉头,看着不远处清理战场的
郢国士兵,一个个面色凝重,不住颓唐叹息着。
虢王好战,有并吞八荒,包举宇内之心。在不久之前,他们将附近的山月国一举歼灭
,占领山月国绵延数百里的土地以及那富可敌国的财物。虢王大喜,立即发兵,让思无邪
重领大军,进攻郢国,想要如法炮制地占领这块富庶之地。
思无邪沉思半晌,那边传来细作回报。他一转身,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伏在地上,
抬头向他禀报说。
“思将军,据说郢王命了一个神秘的人做为击鼓手,在前方不远处领着郢国的兵众开
始安营了。”“神秘人?”思无邪皱了皱眉。“再去打探!要将他的底细弄清楚再来报我
。”“是。”那人领命,匆匆离去。
隐约可听得郢国兵士的号角在不远处鸣响,仿佛呜咽的雄狮,由东方刚刚惊醒。思无
邪心下突然被什么拌住了思绪,这号角声吹得中气十足,不像是士气衰微的样子,相反,
还带着某种磅礴之气,似乎拨云见日了一般。把手横在眉间,搭了个凉棚向那边望过去,
郢兵们正在寨前用竹子搭建一个竹台,顺势放上一面白皮大鼓。那鼓身厚重而严实,鼓皮
绷得极紧,想来是给那个神秘之人建造的鼓台。
那座鼓台依势而建,远眺观之,若巢穴一般。思无邪暗忖这击鼓之人,定是神勇异常
。
可是即便有这只鼓,郢国兵士也注定要在这一战中失利。他暗暗抚着胸口那面青色的
护心甲,低头沉思起来。这青龙皮制成的护心甲,是虢王在睡梦中弑龙,剥其皮而制。谁
料梦醒之后,枕上居然多了这一面泛着青色的护心甲,用利器刺之,不入。因为他的赫赫
战功,虢王便将这宝贝赐予了他,权做鼓励。倒也奇怪,有了这护心甲,每每战场之上,
都让他毫发无伤,大获全胜,想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面护心甲此时开始变得温热起来,仿佛感应到某种气息。思无邪将手放在上面,那
面青色的铠甲居然灼热得让人难受,中间出现一抹淡淡的白光,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不
停地旋转。逐渐地,那面青色的护心甲变得如同镜子般透明,他脱下铠甲,望着中间那一
抹淡淡的白光,定睛一看,那是一条白色的腾龙,在云雾之见蜿蜒游走。背上负了一个红
衣女子,仔细看来,却是皓齿编贝,明眸善睐。那女子张着嘴唇,似乎有千般话语要对他
说。可是隔着一层护心甲,她只是伸出一只手,仿佛在空中想交握住什么。思无邪胸口一
疼,喷出一口鲜血,那护心甲感染到了血气,渐渐模糊,那旋涡也归于平静。再看时,护
心甲还是护心甲,泛着青色的光芒,静静地镶嵌在他的铠甲之上。
“将军!”早有护卫飞奔而来,捧上水盆,帛巾,替他擦拭。“将军可安好?”他稍
行运功,吐出胸中的腥气,气息稍顺。这才缓缓摆手,示意护卫不必惊慌。“我没事。”
“接济的粮草到了吗?”他转了个身,背对着那名护卫,擦擦嘴角的血迹。
“尚未运到。”“剩下的粮食还够吃几日?”“三日。”思无邪重新穿上他威武十足
的铠甲,扬声道:“传我号令,营内诸将士整装听命,三更造饭,五更起程。”他要绕过
这座小城,直逼郢都!管他什么神秘之人,什么击鼓圣手,郢王将大部分兵士都集中在畿
城附近,那十里之外的郢都定是兵力空虚之所。在粮草尚未运到之前,他们必须攻下郢都
,那里繁华富庶,兵士们就不必为饥饿而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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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时候,我常常会想,人为什么要活,人为什么要爱。后来我想通了...
活着就是为了要好好的活着,不然就不用去活了;
爱着就是为了要好好的爱着,要不也就不再去爱了;
当清晨柔和的阳光洒满窗台,我会用微笑的眼神看着你醒来,让你相信身边有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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