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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engying (峰的影子*守望麦田), 信区: Feeling
标 题: [连载]春江花月夜1(zzz)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Fri Aug 20 20:02:03 2004)
1/战国
“爷爷,我好累啊,咱们能不能歇一歇啊?”一个稚气的童生至茂密浓翠的山林中传来
.
“乖孙啊,过了这座山就是魏国的边境了,把你带到你父母家,爷爷也就能安心了.”老
人眉须皆白,树枝一样的手臂牵着一个不足十岁的男孩.
唉,当初把这孩子带到少梁居住,就是怕家住边境不甚安全,可是哪曾想,近年来秦国势
力不断壮大,少梁以西战乱不断,以前以为十铜墙铁壁的少梁城,如今看起来竟是如此不堪一
击,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天下局势如风云骤变,怪只怪生不逢时,偏偏生在战国,人命贱如蝼蚁
.
眼看着乌云如墨,山雨就要来了,老人弓着背,加紧赶路,眼前的羊肠小路,蜿蜿蜒蜒不
知要通向哪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爷爷,爷爷,我走不动了.”男孩小小的步伐实在是跟不上他的爷爷了.老人望着阴云
密布的山顶,又回头看看孙子晶亮的眼睛喝疲惫的小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爷爷背你”说着放下身上的背篓,把孙子小小的身体放进去,再吃力的背了起来,
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而小小的男孩一被放到背篓里就进入了梦乡,实在是累得坏了.
老人不知走了多久,路已经越来越窄,草丛越来越茂密,而雨也眼看将至,连空气中都充
满了潮湿的味道.这时,孙子在背篓里醒了过来,幽幽的说: “爷爷,停一下,草丛里有东西在
叫我.”
老人有些不信,他虽然耳背,但是能把孙子吵醒的声音怎么也是该听得到的. “乖孙啊
,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声音啊?”
男孩偏偏不信,在背篓里直要下来,把竹篾的背篓弄得摇个不停.老人拗不过他,只好放
他下来,自己一下坐在地上休息一下.男孩甫一落地,就马上跑向旁边茂密的草丛中去.
“回来啊,草丛里有虫蛇.”
话音未落男孩已经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狐狸的皮毛上全是鲜血,像是被
什么猛兽袭击了一样,红色的雪衬得那雪白得皮毛更是亮丽动人.狐狸的嘴一张一合,还有一
丝生气,也许刚刚就是这呼救一般的小嘴吵醒了孙儿吧.
爷爷很是高兴,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确是见不得死亡的,要是没有人发现它,这只小狐狸
难保不又被谁逮了果腹了.
祖孙俩乐呵呵的给小狐狸包扎了伤口,继续赶路.男孩把小狐狸背在自己小小的背篓里
,一路上竟哼起歌来.山顶层层的乌云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厚重了.
眼看快到山下了,雨还没有下来,男孩牵着爷爷的手,一路说个不停, “爷爷,你说给它
取个什么名字哩,是叫雪儿,还是叫冰儿呢?” ”爷爷,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呢?”老人呵
呵的笑着,不去理会他幼稚的小孙子.
这时,越来越宽阔的路上出现了一队巡查的士兵.走到祖孙俩面前停了下来. “你们这
是去哪里啊,前面就是晋国的边境了,还不快回去?”
“我的儿子媳妇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啊.老汉这是带着孙儿投靠他们去的.”老人说道
.
“什么村子,这附近早就没有村子了,你们是想叛国是真的吧?”
什么,没有,没有村子了,那他的儿子媳妇,难道也淹没在铁蹄中了吗?老人一时已经悲痛
得说不出话来了,这小小得孙儿啊,还没有赶到父母家就已经成了孤儿.
“最近国家战乱,叛国的人太多了,我们就是在边境巡查的,一旦发现有百姓不安分守己
,就格杀勿论.”士兵们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不,我们没有,没有啊,我们马上就回去.”
“回去,回去还要大爷们押送呢,你再跑回来怎么办,我们可没有时间来回盯着你们.”
说着,手起刀落,一剑就刺进了老人的胸膛.变故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老人还没有反映过来是
怎么回事,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混浊的老泪自眼角滑出,像是不相信这个事实.耳边听着孙儿
在叫,爷爷,爷爷,啊,让他多听一下也好啊.乖孙啊,爷爷照顾不了你了,你一定摇好好的活下
去啊,想说却说不出,话到嘴边都变成血沫喷出来了.眼前孙子的小脸越来越模糊,突然脸上
一热,孙子也没有了叫的声息,老人心中一痛,就此气绝了.男孩小小的尸体趴在爷爷的尸身
上.
那帮兵士继续走着, “今天又杀了两个叛国的,回去可以和头交代了,哈哈哈!”
雨,突然间就夹着雷气势汹汹的下来了,在山路上蜿蜒成一道道沟渠,夹着祖孙俩鲜红的
血液.真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只有孙子小小的背篓里,一双晶亮的眼睛透过雨帘向外望着,晶亮的,如泣,如诉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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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北宋高祖年间
“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正是朝廷招募贤才的时候,我等同僚正是赶上了好的时候啊.”
一艘小船正载着赶考的学子往开封的方向行去,中间一个书生正在高谈阔论,眼睛里闪着亢
奋的光辉.另外的一些书生也在高声附和着,在这个年代,只要一旦科举高中,就可以一步登
天,步入仕途,就此可以和窘迫的生活告别.为首的书生得到这样的响应很是高兴,眼光一瞥
,却看见一个呆人趴在船舷上,对他的慷慨陈词无动于衷.
“同窗的王子进,你对我的话没有什么想法吗?”被叫做王子进的人回过头,一脸沮丧的
样子, “有有有啊,道然兄啊,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我觉得非常正确.”那个叫做道然
的书生很是满意的点了一下头,却听王子进接着说道: “你讲的道理我是都懂的,就是不懂
的是,这湖边绿柳如烟,华亭如盖,又接近京城,怎么就没有一位佳人呢?”
他的话一出,换来一船的人哄堂大笑,连摇船的艄公都忍不住的摇头,喷饭.王子进却不
以为然,打开折扇跺着步子走到船头,长身而立,说道: “古来功名皆粪土,倒是真心难求.”
话一出口,又换来一阵哄笑.本是一位谦谦公子,却如此不求上进,船头的老艄公不禁连连摇
头.
正笑闹着,王子进却像着了魔一样,头歪在一侧,僵住了不动,过了一会,亦步亦趋,径向
船尾走去,众人停住了笑声,一起望向那边,只见堤岸边,绿柳旁,一个白衣的人亭亭玉立,只
见黑发如云,肤白胜雪,执一纸扇掩面,虽看不清眉目,却也知是一位佳人.”喂,你快回来,前
面就没有路了.”众人惊呼道,可是王子进只觉得自己是走进一副绝美的画中,里面人面桃花
,是一番诱人的景致,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听 “扑通”一声,他终于掉进了水里, 慌忙中喝了两口水,一边还不忘喊着, “折
扇,我的折扇呢?”等会见了美人,没有折扇怎么行呢,怎么也是个文人,不能丢了风度啊.船
上的人见他还是深黯水性,都放了心,在上面起哄: “王子进,快游啊,游道美人身边去!”
“快啊,快啊,搏美人一笑去啊.”
王子进在下面收到鼓舞,也不觉得是讽刺,真的奋力向岸边游去,又觉得长袍浸了水,太
碍手碍脚,脱了,发冠也挡眼,摘了.心里一门心思只是那倾城的容颜了.
越来越近了,真的是位佳人啊,柳眉如黛,发亮如丝,好像,好像还在冲他笑啊.顿时受到
鼓舞,几下游完了剩下的路程,那人在岸边等着他,见他快到了,竟伸出一只玉手,要拉他上岸
.
王子进见了面前那修长的一只手,不紧有些犯窘,孔老夫子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他怎
么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么能如此唐突了美人啊.还在犹豫呢,那手又招了招,如柳枝拂面,柔
弱无骨,不管了,什么伦理道德,都不如眼前的景致诱人,一把抓住了,那人很轻巧的就将花痴
王子进一把拉上岸.
咦,这个美人的手稍嫌硬了些,大了些啊,还有这力道,好像自己也比不过啊,但见眼前一
张桃花脸,虽然有点英气,却掩不住眼波流转的风情.
赶紧鞠了一躬, “多谢佳人救命之恩,小生江淮王子进,这厢有礼了.”只见佳人一双晶
亮,晶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这样的眸子,如泣,如诉,好像在哪里见过.正愣神间,就听佳人开
口了,不是想像中的温言软语,却是一把清亮的男声: “村野之夫胡生在此有礼,请问王兄有
何贵干?”
王子进立刻瞠目结舌,脚一软,本就站在岸边,竟不着力,又跌倒水里,这次是真的沉了,
不仅是身子,连心也沉到了冰凉的湖水中,隔着荡漾的碧波,怎么见这胡生的笑容中竟夹着一
丝狡诘呢.湖水很凉,他眼前一黑,竟觉得很久以前,似乎也在冰凉的水里躺过,也有这样一双
晶亮晶亮的眼,这样注视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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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渡船
待得王子进再次醒来,又是在船上了,周围一干学子正在把酒言欢,行诗对句。天这
时已经黑了下去,只有红烛摇曳。王子进看了看身上干爽的衣服,又看了看一干与平时并
无二致的同僚,下午的事,原是南柯一梦。还好没有发生过,不然真是出了大丑啊。可是
那样的人,真是美啊,就是可惜美梦到了最后怎么变了恶梦呢,要是自己能够控制梦境,
将那少年换做佳人,哪怕一辈子在那梦里不醒来也是心甘情愿了。正想着,他那个叫道然
的同窗发现他醒了,忙叫道,“快看啊,我们的唐突公子醒来了!赶快把胡公子叫进来,
让他们来一个执手相认。”听了这话,王子进心中是一片冰凉,现在只想一头睡过去不再
醒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所熟悉的哄堂大笑又在包围着他了。
道然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只折起的扇子撩起了船舱的竹帘,正是今日下午的那位翩翩
公子,依旧白衣胜雪,剑眉入鬓,见到王子进,不仅失声一笑,做了一个揖,“小生胡绯
绡,字炎天,见过王兄了。”说着,嘴角有掩不住的笑意。王子进见了很是不快,仿佛这
是在揭他的短,“没事闲的长得如此雌雄莫辨,还偏偏取了个雌雄莫辨的名字,我叫王子
进,字莫离。行了吧,没事跟着我们干吗?”
“唉唉唉,我说子进,这你就不对了,这位胡兄今天是在岸边等咱们这条船,也是要
去赴考的,谁会知道你比船跑得还快呢。”道然跑来打哈哈,却又引来一阵哄笑。
接下来一干学子都围着那个胡绯绡转,因为不管他的名字多么拗口,不管他长的有多
么像女人,在他们知道他是山阳书院的学子以后,就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尽出鸿儒的
山阳书院啊,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去受教呢,完全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那个胡绯绡竟然还
会相面,“你啊,这次必进三甲,一定要清廉为官,要不然恐老来无福啊。”他摇头晃脑
的指着道然。别人的过去将来他也说得头头是道。
那边王子进坐不住了,我呢,我将来会不会得到一位如花美眷,陪我共度今生呢?想
着,手脚并用,从卧榻爬了过去,“恳请胡兄帮小生一看!”脸上尽是虔诚,为了美人,
这点委屈算什么呢。
胡绯绡的眼光望着王子进那布满遐想的脸,眼中竟有许多的不舍。“王兄啊,你~”
说着,欲言又止,“你快说啊,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啊?”
“那恕小生直言,王兄必不得善终,怕是命不过而立。因王兄前世孽债太重,必将世
世暴死,而王兄因八字凶险,所到之处必定有鬼怪相随。”他话一说完,周围的人不禁都
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烛光似乎也跟着摇曳起来,忽明忽暗中,王子进的脸变得铁青。
是啊,怪不得母亲给取名字叫莫离,是怕我遭逢危险吗?母亲啊,莫离,莫离,孩儿
不孝,终要离你而去啊。
“王兄,王兄!”,呼唤的声音像自远方传来,周围一片寂静,看到大家关切的眼光
,王子进不仅心中一酸。“王兄莫怪,相面只是信口胡说之事,王兄莫要当真。”胡绯绡
在旁边安慰他。
王子进转过头去,面对着说话的那张俊脸,幽幽的问道“胡兄,可否告知我,我命中
可否有桃花?”
此言一出,又换得一片哄堂大笑,不愧为花痴王子进,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美人。
“有、有、有,王兄有生之年,必能觅得一位如花美眷~”早已笑不成声。
那边王子进独自悲伤并幸福着,算起来离而立之年只剩不到七年,又有多少时间可以
和佳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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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封
到了开封,已经是数日之后了。一到开封,王子进一干人立刻被人团团围住,有酒馆
的跑堂,有客栈的小厮,更有妓院的老鸨带着一干姑娘过来了,对于开封这样的都市来说
,三年一度的科考,确是不可错过的商机。大多赴考的学子在这一个月中丢失的不仅是功
名还有他们饱满的钱袋。
“开封果然是繁华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那边道然在感慨着,其他人也个个眼睛
不知往哪里放,那路上店铺的金子招牌,货郎的百宝箱,美貌姑娘的花衣服,几近要晃花
了他们的眼,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和风度了,恨不得多生出几双眼睛来看。只有那个胡
绯绡,倒像是见惯了繁华,不以为然的样子。
又走了几条街,还是道然想了起来当务之急是要投宿,莫要等了天黑要流落街头。一
提起,大家都开始急起来,每天不知有多少赴考的学子赶到开封,他们这一逛就是大半天
,现在有没有客栈都不知道了。
一行人走着,又不知走了几个街区,路上的店越来越大,景致也是越来越繁华。
“看,前面有一个大客栈啊!”其中一个书生叫道。
大家一齐向前望去,是有客栈,一个很大的客栈,金字的招牌上写着鸿福客栈几个龙
飞凤舞的大字。大门两边挂着一人多高的灯笼。
“这么大的客栈,怕是我等负担不起的吧?”王子进问道。
“管他呢,先进去看看再说。”人多胆状,一行人一哄就走了进去。
果然是大客栈,只能用金壁辉煌来形容,掌柜的笑着迎了上来,“各位客官可是要投
宿吗?”
道然笑道:“我们只是进京赴考的学子,担当不起贵店,还是不要了。”
那个掌柜的一听,竟是有几分惊喜,“哎呀,客官有所不知,赴考的学子在我这里都
可免费投宿,若是中了功名,得到圣上垂青,均可全免,若是不中,再收费用不迟。只望
各位中有贵人之像的若是高中,能照顾一下小店的生意就行。”
经他这样一说,真的有人动了心,哪个投考的学生不是为了功名而来,而且都觉得自
己将会高中,立时就有人去添了单子,还有人本没有几分胜算,但见他人也添了,不肯输
人一口气,也去添了。
王子进刚要跑去凑数,就被旁边的胡绯绡一把拉住,“子进兄,还是算了吧,我们改
投别家去吧。”又冲那边道然喊:“道然,莫要为了一时之利耽误了一生啊。
出来客栈的竟只有三人,王子进问道:“胡兄,敢请问为何不让在下投宿啊?”那边
答道:“王兄啊,你要是真的能考取功名,那文曲星自会帮你档灾接福,依你现在的八字
,怕是与功名无缘啊,真的硬考,搞不好还要折阳寿。”
语毕,又说道:“况且这家客栈邪门的很~”
“邪门,哪里邪门啊?我怎么看不出来?”王子进仔细的端详这客栈,依旧金壁辉煌
,依旧宾客盈门。
“你没有听到里面有好多人哭的声音吗?”道然问道.。胡绯绡对道然笑笑,“然也
,然也,里面怨气太重啊。”
“什么哭声啊,我没有听到啊?”说着赶紧提了袍角跟了上去,只觉头皮发麻。
“所以说你八字不好,没有趋吉避凶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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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客栈
“王兄,你看那家客栈怎么样啊?看起来就是很舒适华丽啊!”胡绯绡指着不比刚刚
的鸿福客栈小多少的一家。
“那个、那个,我看还是算了吧,胡兄,我们毕竟只是一届书生,不该如此奢靡吧。
”王子进看了眼那金子的招牌,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袋,不禁有些心虚。
“这怎么行啊,既是投宿,怎可没有了香软床榻和锦缎的被褥呢?”说着就一摇扇子
,走了进去,王子进拗不过他,只好一低头就跟了进来。
进了客房,果然是有着锦缎被褥的床,胡绯绡见了,欢呼一声就窝了进去,眯着细长
凤眼,很是享受的样子。王子进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是夜,王子进在独自挑灯夜战,正不知再如何下笔时,就听有人在敲客房的门。那边
一直窝在床里的胡绯绡,一听到声音,马上跳起来冲向房门。再返回时,手里抱着荷叶烧
鸡和两坛黄酒。
“王兄,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说着,就在王子进旁边大快朵颐
起来。
王子进见今日是学不成了,再撇一眼旁边吃的正欢的胡绯绡,当下那双手呈了自己的
文章给他“胡兄乃山阳书院的才子,可否助小生一改文章?”
胡绯绡也不客气,一把抓过了就看,洁白的纸上顿时出现了几个油乎乎的手印,“嗯
嗯嗯,还好啦,就是词藻过于华丽,易流于不实。”说着还不忘了再啃几口鸡吃。
“那个、那个,胡兄~”
“怎么,我的评价不够中肯吗?”
“不敢、不敢,胡兄所言极是,是胡兄将我的文章拿倒了~”
“…… ……,反正都是可以看的,王兄不必过于拘泥于小节。”
这是不拘小节的事情吗?不管了,反正今夜是学不成了,就拿起鸡和他一起吃了起来
。
两人把酒言欢,一直喝到半夜,胡绯绡甚爱吃鸡,中途又叫了两只。待到窗外更夫已
报三更时,他才晃晃悠悠走向卧榻,一栽头就睡了进去。
王子进看了看他,又摇了摇头,一个大男人,竟如此不胜酒力。洗漱一下,便也要去
睡了。
但见锦缎的被子竟是瘪瘪的,不像有个大男人睡进去的样子。不禁心生疑惑,一掀被
子,里面竟是一堆衣物,正是胡绯绡刚刚所穿那套。
这人怎么如此怪异,出门怎么脱得如此干净,难道是光着身子出去的吗?正想着,突
然见那团衣物动了一下,把王子进吓了一跳,左右望望,拿了红烛回来,小心的揭开衣服
的一角,竟见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蜷在里面,在烛光的辉映下,看起来不是很小的东西。
“啊~”王子进不禁失声尖叫,手一抖,烛泪竟滴在那东西上面,“店家,店家,你
们这是怎么回事啊,养的宠物怎么跑到客人的卧榻上?”
喊了两声,一回头,却见胡绯绡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眼带桃花,长发及腰,正似笑非
笑的看着他,王子进见了,不禁心神一荡,一想他是男的,马上就敛了心神,叫道“胡兄
,赶快下来,那张床不干净,刚有大狗睡过。”
说着,一把就去拉他的胳膊,却拉了一手尚未干透的蜡油。
这一惊,非同小可,再傻的人也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王子进不禁两腿虚软,一下就坐
在了地上,“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小生此世从未作孽啊~”
胡绯绡找了一件袍子弊体,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王子进不禁又向后爬了两步,心
想此命休矣。
“看来你是将我全都忘记了,你一向贪吃,不会连孟婆汤都比别人喝多了许多吧?”
胡绯绡幽幽的道。
“你是说你不会害我?”王子进见他这个样子,立刻把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
“说来话长,我本是千年以前得你救助得一只小狐,可是你连着7世都是暴死,若这次
再不能得善终,怕是再也不能投胎转世了。”
“啊啊啊啊,那我要怎么办啊?”王子进这才相信他所说的相面。
“过去你曾负我一路,现在我将庇护你一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说着一个头
就磕下去。
“胡兄,不比如此多礼啊,真是担当不起。来来来,赶快起来吧。”
“子进,以后你就叫我绯绡吧,我不喜欢前面那个姓氏。你我日后兄弟相称。”
“好好好,没有问题,只是这名字偏向女性,可否考虑一下……”还没等说完,便见
绯绡在冷冷的斜视他,另一半的话就此咽进了肚里。
唉,他怎么知道,很久以前,一只小狐狸在竹篓里呆呆的望着地上的红色的血水,那
血水混着雨,蜿蜒成一道道小河,宛如谁家的红绡凌乱的撒在地上。
那是一生也难忘的景致,一世也抹不去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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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鸿福客栈
离科考之日已所剩无几,这两日王子进足不出户在尽着最后的努力。和绯绡相处几日
,竟是相安无事,他真的如一只狐狸的秉性,每日只是吃睡,尤其是喜欢吃鸡,一日能吃
下几只。
“绯绡,你就不能陪我用功几日吗?你在那边逍遥快活,我在这边苦读,真的是很痛
苦的啊。”
“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莫要贪图功名,那皆是红尘粪土,你命里也没有如此福缘
。”他很是不以为然。
正说着,突然楼下喧哗声大做,还夹杂着小孩尖叫的哭声。“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去
。”绯绡拉着子进就往外走,“你、你、你没有听过说割席断交的典故吗?君子应能不为
外物所诱~,唉唉唉,那也要等我整整衣冠啊~”
楼下是一队官府的人马,正抬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尸首往前走,路上很多老百姓围观,
使队伍寸步难行。
“唉呀呀,怎么又死了一个啊,又是鸿福客栈吗?”“好像听说是考生,累死的~”
“为了那点银两,这值得吗?”
鸿福客栈,莫不是前两日差点去投宿的那家?王子进听了,一把推开人群,只见破露
的草席上躺着一个面色铁青的人,眼睛竟还没有闭上,一副像是见了什么可怕东西的惊恐
模样,虽然脸已扭曲得变了型,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天同来赴考的叫做宝财的江
阴人。
“宝财、宝财,”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前两日还是活生生的宝财,还和他们一起谈笑
风生的宝财,怎么再见面时,竟会变成了一具尸体了呢。这个世界变化竟是如此之快,让
人无法相信,宝财是不是也不能相信呢?所以死也未能瞑目。
那群人马渐行渐远,等他回过神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样的开封城,一样的灯红酒绿
,现在在他眼里却看不到一丝繁华。
“宝财真的是劳累过度死的吗?我怎么见他是一副惊恐的表情?”他现在已经无法看
书了,只要一翻开书页,黑纸百字似乎就会变成宝财惊恐的脸。
“那是元神被吸走了的缘故,那家客栈估计是有什么妖怪在修行。”
“妖怪,妖怪怎么跑到闹市里来修行?”王子进不禁奇怪。
“因为活人多啊,可供吸食的元神也很多。而且,客栈那种地方足够大,人也足够多
,那充足的人的生气,足以掩饰住妖气。”绯绡答道。
“绯绡,绯绡,你的本事是不是很大啊,我们一起去把那妖精杀了吧。”子进急道,
他的朋友还有那么多住在那个客栈里面,他不能就任他们处于险境而不顾啊。
“还是过两日吧,现在去不是时候。”
“为什么啊,人命关天啊,再耽误下去就不知又要死了多少人了啊!”
“现在科考尚未结束,里面人气鼎盛,妖气已经被完全的掩饰住了,不知哪个才是真
身,等过得两日,人散得差不多了,再去不迟。”
子进听了,只觉一阵沮丧,转身出了门。为什么?也许他不是人吧,他不是也认识宝
财吗?一起赶了那么久的路,为什么死亡在他那里就是如此微不足道呢。还是他自己,太
过于多情,多情总被无情扰。
恍惚中,一抬头,面前是金字招牌,雕檐画柱,两个一人多高的灯笼挂在门旁,中间
的牌匾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鸿福客栈。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昔日看得是富丽
堂皇的漆红柱子,现在看了竟像是猩红的血色,让人触目惊心。
但见客栈门外依旧是人来人往,宾客盈门,不如虎穴,焉得虎子,他不知哪里来的勇
气,一撩袍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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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进大门,只见大厅中央挂了一个招牌,上书“天降鸿福”四个大字,很有一番气
势。掌柜的忙跑上来,“请问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啊?”老脸上皱纹纵横,笑成重阳的一
朵菊花。
“小生想住店,可问店家还有空房没有?”
“有有有,我们这店房间多得很啊,而且每日都有客人走,所以客官务须担心。”这
话在王子进听了竟是刺耳,每日都有人走,每日,今早宝财的一张脸又浮现在面前。
“那个,敢问住店之前可否让小生参观一下客房呢?”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安排小厮带客官去参观。”说着,回头叫了一个十余
岁的少年,并吩咐道:“赶快带这位客官去看一下房间,莫要怠慢了。”
那少年身形甚是消瘦,像是很久都没有吃饱饭的样子,听了吩咐,忙不迭的跑去拿了
一大串钥匙,把腰低得像一株风中得弱柳,“客官这边走,请随我来。”
上了楼梯,转了几个弯,就是与楼下完全不同的景致了,因为走廊两侧都有客房,显
得一条长长的走廊越发阴暗,连白日也要点着蜡烛。二人一同走着,空旷的走廊上只能听
到两个人的脚步声,“那个,这些客房可曾住人啊?为何一点声息也没有呢?”
那小厮压低了声音答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些房中大都住的都是赴考的学子,不喜人
打扰,因此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在埋头苦读。先生我们还是不要大声说话,待到那边空房再
说。”
王子进无奈,只好收了声。继续跟他走,一瞥间,竟看到一间房的雕花窗上投映着一
个人影,竟是如此熟悉。王子进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闪身躲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那
小厮竟浑然不觉,继续向前走着。
“王兄、王兄,快开门啊,我是子进啊!”王子进急促的拍打着门板,如果没有看错
的话,刚刚那个人影的主人应是同乡的一位同姓朋友。
稍一使力,门竟应声开了,传来了“吱呀~”的一声,完全不像是新的客栈,倒是像
破败了的草堂。门里那位王姓书生正坐在八仙桌前秉烛苦读,对王子进的闯入充耳不闻。
“王兄、王兄快走,此地凶险,非久留之地啊。”见那王生还是没有反映,不禁急了
,一把就去拉他的胳膊,这一拉,王生竟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子进使力太大,自己也一
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只见那王生的脸竟也是铁青的颜色,眼睛半睁半合,脸上也是没有一
丝表情,“王兄,王兄,你这是怎么了啊?赶快和我一起逃啊?”边说边去拍王生已塌陷
的双颊,着手之处竟是一片冰凉。子进不禁打了个寒战,莫不是死了吧?想到这里,不觉
心中一阵害怕,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烛光忽明忽暗,他不禁吓得昏了,早忘了来时的路在哪里。
只是像没了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一边还在呼喊:“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可是
无人应声,只剩下回音在走廊里和他一样乱撞。
不知跑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突然在一个房间停住了。是一间空房,但是好像刚有
人住过的样子,东西还没有打扫干净。王子进跑得也累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想拿口茶水
喝,却见桌上放着的一面铜镜,映照出自己的影子。
不,应该说那不是自己的影子,自己的脸没有这般宽,眉毛也没有这般黑,那里面的
脸,竟像及了今早死去的宝财。王子进不禁失神,拿起镜子喊起来,“宝财,宝财,你怎
么了啊?”突然间像想起什么,环顾了一下房间,莫不是,莫不是这就是宝财住过的客房
。“宝财,你是有话来和我说吗”,只见镜子里的宝财眼睛一斜,竟是望向桌子,子进慢
慢抬头看去,桌子上除了水壶,还有一个燃灭了蜡烛的烛台。
烛台,蜡烛,刚刚在王生的房间也有蜡烛,但是所剩已不多,白天还在点着蜡烛,一
直在燃着的蜡烛,灭了的蜡烛,每个人都有的蜡烛,是什么?他隐隐约约似乎感觉到了什
么。
正想着,突然“当”的一声,接着手中一震,竟是一把折扇,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击
到铜镜上面,那镜子应声落地。
突然间周围像是明朗了起来,镜子里也没有了宝财的脸孔。“客官,客官你跑到哪里
去了啊,我找得你好苦啊。”一把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回头,是刚刚带路的小厮,
正拿着一个大红的灯笼在门外站着。
“客官要住店吗,现在天色已晚了?”小厮问到。
“不不不,”子进摆摆手,“劳烦你引路,我要出去。”子进只觉得身上全是汗,像
要虚脱了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出了大门,已是夜色阑珊,自己都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外面一个人白衣胜雪,长
身而立,自是绯绡在等他。
“绯绡啊,我差一点就有去无回,你怎么这等时分才来啊?”
“来了不就好了,不在早晚。”
“咦,折扇呢,你的折扇呢,莫不是忘了带吧?”
绯绡笑道:“刚刚扔进去救你了啊,要不是那把扇子,你就真是有去无回了。”
“在下真是佩服啊,你是怎么扔的竟如此精准啊,佩服佩服。”真是厉害啊,子进在
心里想着。绯绡一时失笑,不知他是否装疯卖傻。
两人说笑着,渐行渐远,身后的鸿福客栈,正是烛光冲天,夜色中宛若一把妖火,点
燃了天际,引诱着无数的飞蛾,投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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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唉,那个鸿福客栈啊,真是邪门的很啊,其实你的扇子要是晚到一刻,我可能就
会跟宝财问出了原委了。”躺在床上,王子进不无遗憾的说。
那边绯绡又在吃鸡了,“你以为真的能和他问出什么吗?人已经死了,那顶多是他临
死前留下的一缕怨气,大概死的时候那镜子就在他旁边吧。”说着已经消灭了一只鸡腿。
“啊啊啊啊,此话当真啊~”他听了又觉得头皮发麻了。“那为什么我会看到宝财呢
,而且他在镜子里还会动啊?”
“那只是因为你当时所处境地已离鬼门关不远了,所以生死的界限变得模糊,只一步
间,就可跨越生死,所以你能见到死去的宝财,若是你真的能听到他说的话,问出原委,
怕是你也没有命回来了。”
“莫要吓我啊,君子无妄言,是真的假的啊?”他现在只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宝财的
脸,王生的脸,恐惧的脸,青白的脸,又开始在他面前浮现。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也吓了子进一跳,还未等出口指责,那边绯
绡就一声欢呼:“我追加的鸡送到了!”
一夜王子进辗转无眠,白天经历的太多,让他无法安心入梦。好不容易在天色泛白的
时候会了会儿周公,还没有两个时辰,就被绯绡摇醒。
“子进、子进,今日有好多事要做,快快起来了!”睁眼就是绯绡那晶亮狡诘的眼睛
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反正与功名无缘了,睡到日上三竿也无妨啊~”
“先去鸿福客栈投宿,到时再睡也是不迟啊!”一听到鸿福客栈几个字,王子进马上
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鸿福客栈,你要去那里投宿?”子进惊道。
“不是我啊,是你,我的妖气太重,定会被人发现。”
“妖气,哪里来的妖气啊,从何得知啊?”王子进说着还向周围闻了闻。
“唉~”绯绡无奈的摇了摇头,“所以说你没有趋吉避凶的直觉,你看你那位叫做道
然的同窗,早早地就和咱们分了手,必是感觉出什么来了?”
“唉,不说这个,今日你要睡在鸿福客栈,还要帮我准备一些东西。”绯绡嘴边带出
一丝微笑,“那个东西,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也想好了应付的法子,成败在此一举~”
“先不说你是如何知道那个妖怪是什么东西的,可是让我又睡在鸿福客栈,又让我去
准备东西,我是分身乏力,怎么可能同时做这两件事啊?”
“能,放心,你一定可以的~”绯绡说着,眼里又闪着狡诘的目光。
王子进真的去投宿了,客栈与平日并无分别,白日里他谨记着绯绡的吩咐,也没有到
处乱闯。看着雕花的床沿,松软的被褥,昨日的一切,竟不似在这里发生。
太阳渐渐西沉,王子进的心也是越缩越紧,该来的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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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夜色逐渐的笼罩了周围,随着天色的慢慢变暗,王子进竟能听到一丝丝细微的哭声
。
今天不知为什么,感觉格外的敏锐,那声音由细变强,后来竟是还夹杂着叹息的声音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的时候,竟是能听到许多人在啜泣,仔细听下去,“救命,救命,我
不想死啊。”“今天怎么没有力气啊,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呜呜呜,谁来救救我啊,
救救我啊。”
王子进不禁站了起来,满屋子找那声音的来处,但是房间里除了家具,哪里还有第二
个人?但是那纷乱的声音,夹杂着哭声,竟是如潮水般冲刺着他的耳膜。他的心也因恐惧
而狂跳着,要是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发疯。
“你们都住嘴,不要说了,都赶快把嘴闭上!!!”他近乎疯狂的捂着耳朵大声喊着
。
“客官、客官,掌灯的时分到了。”还是昨天那个带路的小厮,正提着一个大红灯笼
站在房门外面。
那些声音也在瞬间平息了下来,王子进一头的冷汗,对他说:“你进来吧~”也许点
了灯,就不会有那么可怕的声音了吧?
那小厮得到允许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红烛,一只黄纸做的纸捻,又拿出火折,开始帮
王子进掌灯。王子进盯着那蜡烛,昨日镜子中宝财的眼光是望向蜡烛,王生的房里也有未
燃尽的蜡烛。那蜡烛的颜色,也过分鲜红了一点吧,又不是有喜事盈门,没事点这样艳丽
的红烛干吗?心中想着,不禁一阵害怕,但是那恐怖的声音,却是不想再听到了。到底是
点还是不点?
正踌躇间,只听“嗒”的一声,那小厮已经打着了火折,将那如豆火光点着了黄纸捻
。
那纸捻甫一点着,王子进便觉得一阵香气扑鼻,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倒像是庙里香
火的味道。同时头中便是一阵眩晕。
心中暗叫不好,忙去阻止那小厮:“莫要,莫要掌灯~”但为时已晚,那小厮已将纸
捻靠近烛头,拦也拦不住了。
但见那烛头的火光燃了起来,摇晃了几下,灭了。那小厮“咦”了一声,又再继续点
着,王子进也不怕了,倒是也和他一起惊奇。
又试了几次,还是点不着,直到那黄纸捻烧尽了蜡烛也是尚未点起。那小厮突然间很
是不快,恶狠狠道:“你等着,我马上去再拿一根回来。”说着有提着灯笼走了。
只留下王子进一人坐在黑暗中,“不就是蜡烛受潮了吗,至于这么生气吗?”
鸿福客栈的大门关上了,只留下门外挂的两个红灯笼,兀自招摇着。里面每个客房都
点着蜡烛,却是将布满庭台假山的院子,照得宛如白昼。
走廊里空无一人,两旁挂着的白烛,将木质的地板晃出惨白的颜色。只见每个门缝里
都飘出一缕细烟,竟是往同一个方向飘去,到得后来,如百川归海一般,直奔一个房间去
了。“嗡嗡嗡”,是一只蚊虫,尾随着那烛烟,一直跟到那个房间,收了翅膀,从门缝里
爬了进去。
只见一个人,正在屋子里吞云吐雾,将那烟气吸入口鼻,又吐将出来,脸上皱纹如沟
壑纵横,正是鸿福客栈得掌柜。
那掌柜得脸上尽是一副享受得样子,突然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嘶啦~”一阵衣物
撕裂得声音,竟凭空从背后长出一双触角来,一下就将刚刚那只蚊虫钉死在门上,“什么
人来了?”
“呵呵呵,你这个老东西的感觉还怪敏锐得吗?”说着,一个人摇着折扇推门而入,
一张俊脸上挂着笑闹的表情,却是绯绡。
那掌柜的脸上竟突地长出一双复眼,一下占了大半边脸,看了他一眼:“原来是同道
中人啊,有何贵干?”
“唉呀呀~,我说你啊,修行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丑陋的样子啊?真是难看
死了。”
绯绡说着拿扇子挡了脸,似是不忍目睹一样。
“我道行尚浅,必须要变回原型才能使用灵力,人身的话就有些力不从心。”那掌柜
的说着又长了几条腿,身上还长了厚厚的一层黑毛。布帛撕裂的声音竟是不绝于耳,转眼
就是一只庞大的蜘蛛立在地上。
“你也真是,那还穿着许多劳什子干什么啊?听得让人难过。”
“直说你来干什么吧?”那蜘蛛问道。
“我是来劝你弃暗投明的啊,你在这里吃了许多人的生气修炼,终会遭天遣的,赶快
到山里去吧。”
“山里哪里来的这许多生气啊,那天地灵气实在是太难收集,而且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干吗来坏我的好事?”那蜘蛛说着,竟在腹部出了许多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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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客官,久等了吧?我这就把灯帮您点上。”过了许久,那小厮终于提着灯笼回
来了,子进已经在黑暗中等得不耐烦。
小厮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样的物事,开始点灯,但见那蜡烛点完又熄,再点再熄,
终于一根黄纸捻又燃完了。
那小厮抬起头,一脸的不可思议道:“客官,你是何妨神圣?”脸色竟吓得铁青。
“咦,你这蜡烛如此不好用,与我有何干系,你这话应该是问那火柱铺的老板才是?
”王子进奇道。
那小厮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对子进说道,“客官请随我来,黑暗之中,恐有魔物,我
们一同去取蜡烛。”
“这样甚好啊,一个人坐在这全黑的房里,委实吓人。同去、同去!”
说着,子进就和那小厮一起走出房去,沿着长长的回廊,也不知要走到哪里,那小厮
手中的红灯笼,如萤火虫的光,摇晃不定。
那边,绯绡和那蜘蛛斗的甚欢,那大蜘蛛不断的吐丝,天花板上都沾满了黏液,很是
恶心,但是就是没有一丝沾到绯绡身上。
他一边在辗转腾挪,一边叫道:“哎呀,老东西你好恶心啊,口水搞得到处都是。”
“你躲吧,我倒看你能躲到何时,待这房里全是蛛丝,哪怕不沾到你身上,你也是在
我做的笼中,到时自会吃了你,正好可增加我的道行。”
“唉呦,你倒是提醒了我,是不容你再多活。你已经杀了这许多人,也该到偿命的时
候了。”
说着,手中的折扇便飞了出去,如一柄旋转的刀一样,一下就将那蜘蛛的头削掉了,
那蜘蛛一下就翻到了,却“呼”的一声不见了,房间里也没有什么黏液,就像刚刚的所有
事都不曾发生一样。
绯绡不禁一惊,见那蜘蛛倒下的地方竟是一个纸做的小人,头已经被割了大半。
“糟糕,受骗了,竟是傀儡幻术。”绯绡暗叫不好,忙冲出房间,子进危险啊!
可是苍茫的空气中一点也感受不到妖气,倒是勃勃的生气,布满了整见客栈。哪里找
得到那个妖怪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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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请问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王子进跟着那小厮,左拐右拐,自己早就已经
没了方向。
那小厮道:“我们去库房,蜡烛都在里面,拿了就回去。”说着,又带了子进拐了几
个弯,停在一扇门前,回头道:“我们到了!”
那门上油漆剥落的厉害,还结满了蛛网,破败不堪,委实不像是库房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的库房?这般模样,实在和贵店的风格不符,而且看起来不大,怎么能
装得了许多东西?”子进奇道。
“客官莫怪,我们那边有大的库房,可是里面的蜡烛都点不着,这才到这间看一看还
是否有蜡烛。”
那小厮说完一躬身,就提着灯笼进去了。“喂喂喂,我能不能不进去啊,在门外等你
吧。”
等了许久,还不见那小厮出来,但见外面树影婆娑,阴风飒飒,子进不禁打了个寒战
。突然间,只听“吒~”的一声,不知是什么鸟叫,子进听了吓了一跳,“哇哇哇”的叫
喊着就跑进了仓库。
一进去,只觉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东西发霉的味道,还夹杂着灰尘的土味,“喂,小兄
弟,你在哪里啊?”竟是无人应答。
待得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里面很多置物的架子,地上有许多坛子,到真是一副仓库
的模样,只是那小厮,却不知哪里去了。算了,取了蜡烛再说,子进想着,就近找到一个
坛子,里面插了好多棒子一样的东西,估计不是蜡烛就是画绢。当即伸手摸去,只觉触手
冰凉坚硬,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只实心的棒子。“这是什么物事,做什么用的?”
子进举着那物事,正自研究,突然看到投映到墙上的自己的影子后面多了一个瘦小的
人影,俨然就是刚刚的小厮。忙回过头去,“那是人骨~”那小厮说道。
“什么?”子进听了赶紧扔了那截人骨,“这、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地没有魂魄?那引魂灯怎么也点不着?”
“我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啊,请饶命啊?“子进说着,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借
着月光看去,那坛子里装得尽是人骨,还有几个骷髅头散在地上。
“不管你是什么,先吃了你在说!”那小厮说着,突然身体就开始膨胀,身上也开始
不停的长着黑毛,没有一刻功夫,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蜘蛛,两只复眼足有脸盆大小,在
黑暗中闪着幽幽的绿光。
子进哪里见过如此的异事,登时吓得七魂没了六魄。那蜘蛛爬到子进面前,两只前脚
抓了子进就往嘴里塞去。
子进只见眼前一只大嘴,足有灯笼般大,嘴旁还长了许多触须,口蜒直流,“绯绡、
绯绡,救我啊,绯绡!”
那蜘蛛一口咬下去,却觉得没有东西,只见一个纸裁的小人慢慢地自半空中飘落在地
上。“傀儡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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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哈哈哈,没错,就是傀儡幻术,你能用我就不能用吗?”身后一个人在抚掌大
笑。“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魂魄了吧?”正是绯绡。
“你是哪里来的妖孽,找我的麻烦?”那蜘蛛怒道。
“看咱俩的样子,是谁比较像妖孽啊?”绯绡笑道。
“废话少说!”那蜘蛛说着就扑了上去。绯绡一闪身躲了过去,再回过身来,手里已
经多了一把长刀,刃上是朱红的血色。
“这次是真身,果然比刚刚强了不少啊!”绯绡说着,就与那蜘蛛斗了起来,那蜘蛛
边用触手不停的攻击,那边肚子也不忘吐丝。
蜘蛛的身躯很是庞大,绯绡也不敢和他正面交锋,而那蜘蛛远不如绯绡灵活,两人一
攻一守,一退一进,竟是打了个平手。“你既然与我决斗,干吗不使出真本事?”
“我的真本事,怎会使在你身上,莫污了我的刀。”
又在屋子里斗了一会,屋里已尽是那蜘蛛吐的丝,地上的黏液沾得人的脚行走不便,
绯绡的动作已渐为缓慢。
那蜘蛛很是高兴,一下就向绯绡的背心抓去,哪知他头并不回,回手就是一刀,一只
触脚已应声落地。蜘蛛吃了痛,在地上翻滚起来。
“还有七只脚,你想怎样被砍下来呢?”
“起~”那蜘蛛突然间大叫一声。“起什么?”绯绡疑道,莫不是痛疯了?
突然间脖颈一阵吃痛,却是地上那只被砍断的蜘蛛脚犹如有生命一样自己跳了起来,
将他脖颈圈了,钉在墙上。
那蜘蛛一见得逞,马上就开始用丝将猎物团团包围起来。“看你我谁能斗的过谁!”
正在这时,一缕烟自门外飘了进来,过了一会儿,竟有火光突破了大门,卷了进来。
那边绯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中计了!”
“明明是我手下败将,还要嘴硬!”那蜘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火包围。突然间,肚
子一痛,见竟是一把长刀,自那被蛛丝包的茧里出来,直扎入肚腹,已只剩刀柄。“你、
你,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也要陪我在这里死。看你如何从这茧缚里出来!”
“我怎么就出不来了?”说着“呼”一声头就缩了回去,整个身子竟像变小一圈。再
出来时,竟变做一只白狐,很轻松的爬出了那茧缚,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蜘蛛。
这时破屋已被火烧得差不多了,连梁柱都开始塌落。
它三步并作两步,跳过了熊熊火焰,自窗户一下就窜了出去,身后那只蜘蛛早已没了
声息。
刚到窗外,那屋子便塌了,成了那只蜘蛛永远的坟墓。
屋外王子进一手提着煤油,一手举着一个火把,一脸焦黑,衣衫破落,一看就是逃跑
不及被烟熏的。
子进见屋子里跳出一只白狐,立刻扔了火把和油桶,急将它拥入怀中。抱着狐狸一路
狂奔,跑出了鸿福客栈。
两人再回头看去,鸿福客栈竟像在一瞬间破落了下来,那柱子上的漆都开始剥落,灯
笼也只剩竹子的骨架,上面沾了几张红纸,在风中飘摇。
“里面住的人都没有事吗?”子进问到。
“不要紧,没有人吸食他们的元神了,自会慢慢复员,可能过得几日便好了。”绯绡
在子进怀里探出一只狐狸的头说道。
“唉~,这妖孽,作恶多端,不知害了多少人命来练功,未免太狠了点。”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见那朝廷的将军,怕是身后背负的人命比它还要多得多~
”
“绯绡,我也不想求什么功名了,人生苦短,你我明日便去那烟花柳巷去看绝代佳人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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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次日傍晚,绯绡还在床上小憩,王子进便迫不及待的要拉他出门。绯绡一抬眼,
见他竟是换了绸缎的褂子,带了一顶镶着翡翠的头冠,就连手中的折扇,竟也挂了珠玉的
坠子,哪里还有一副书生的模样,倒像是哪家的府里出来的公子。不仅哑然失笑:“你这
便要去烟花酒肆了?”
“谁说要去那花柳之地了,只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既然这样,我就不奉陪了。”
“你你你,你怎可不同去,不然银两谁来拿啊?”子进说着,拉了绯绡的手便一同出
了门。
待得两人到了花街,已是月上中天,整个一条街上人来人往,竟比白日还要热闹。各
家的艺坊门外,均是红灯高挂,门外站着揽客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红的、黄的、绿
的衣裳,舞动着,笑闹着,竟将这晚秋的夜晚,招摇得如春日般明媚。
“果然是大城市,不枉此行啊,在家乡哪见得如此场面,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果
然是对的啊~”
绯绡听了,不仅一愣:“此话怎讲啊?”
“若不是我读了几年的诗书,怎会来赴这科举,若不赴这科举怎会来到开封,若不是
到了开封,又到何处去见这如此多的佳丽?”
“我记得好像不是这个解释啊~”
两人正说着,突然从两旁冒出一干女子,拉着二人的胳膊,就往各自的艺坊里拽,“
公子、公子来我家吧,我家如音姐姐的琴艺可好了呢~”,“到我们这里看看吧,定不会
令二位失望~”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直熏得叫人无法呼吸。王子进哪里见的如此阵势
,几番温言婉语入耳,不觉心也跟着飘飘然起来。不觉抬脚就要随人走了,但待得定睛一
看,眼前的几张脸竟都是平庸至极,倒像是一片姹紫嫣红里夹着一个面团,个个脸上的脂
粉竟如冬日的瑞雪一般,早就看不清地面是什么颜色。
一斜眼,就见绯绡的桃花脸,一比之下,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要,不要,
还是算了,绯绡我们快走吧~”说着,拉了绯绡,拔腿就逃。
跑了一个街区,慢慢的放慢了脚步,“唉呀呀~怎么竟是些庸脂俗粉啊,难道开封竟
也是如此水准吗?踏遍天涯,倒叫我去何处觅佳人啊?”言语中尽是掩不住的失望,怕是
他科考落榜都没有如此伤心。
“嘻嘻嘻,这你就不懂了,普天之下,绝色本就是少数,如此容易便教你遇到了,估
计不是精魅就是鬼怪,是要取你性命来的~”绯绡笑着答道。
王子进看了看他的脸,在夜色中竟也如皎月般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光辉,确是俊
美不可方物,不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所言极是~”。真是心若死水了。
再往前走去,人竟骤然多了起来,都聚集在一家很大的院落门前,那屋子门外挂了能
有几十个红灯笼,一路引了文人骚客过去,在夜色中分外美丽,倒像是一串红色的玛瑙。
而在那院落周围,竟是围了有百余人。
王子进不紧凑了上去,只是人过于拥挤,实在无法靠近那大门,遥遥望过去,只见上
面写着“牡丹院”却是水红大字,透着一丝暧昧之情。
“沉星姑娘~”“今日来看沉星姑娘歌舞,不知又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换得上座~”
王子进见了,不禁心花怒放,开起来这位晨星姑娘定是位美人了,又不大敢确认,忙
拉了旁边一位书生模样的人问道:“这位晨星姑娘相貌如何啊?”
“咦,你不知道沉星姑娘是开封第一花魁吗?自是色艺双绝了。”那书生惊道。
“好,”王子进像吃了定心丸,“绯绡我们进去看看。”竟一马当先,抢在众人之前
,进了那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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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进得园中,是一番曼妙景色,里面曲径两旁种满了鲜花,就连树上也是挂了紫色
,粉色的帷幔,乍一看,宛若入了仙境,旁边的八仙桌上,更有摘花采蝶的浪子在与这园
里的姑娘们喝酒调情。
两人刚进来,就有一位引路的龟公过来:“二位可要哪位姑娘相陪啊?”
“那个、那个,就叫你们的晨星姑娘过来吧~”王子进回答。
“呵呵呵”那龟公掩嘴偷笑“二位是初来乍到吧,不知沉星姑娘是我们开封第一花魁
吧?怎的是说叫就能过来的啊!”
“那你便说吧,那晨星姑娘如何见法?我们这便去见~”
“那请二位这边请,今夜刚好有她的歌舞,可凭银两换得座号。”说着,那龟公便带
着二人走到大厅当中,见中央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放了一份写满了字的绢纸。
“二位先看一下,今日沉星姑娘就是要在后花园的湖中表演才艺,在湖边的凉亭中是
十两银子一位,在湖中的回廊中观赏是五十两银子一位,若是在湖中的画舫中观赏的话便
是没有顶价了,因为座位有限,自是价高者得~”
“绯绡、绯绡,你是不是有许多银两啊?我们去买最好的位子吧?”子进说道。
“哎呀~不就是一位美人吗,百年之后便是白骨一堆,有何看头啊,不去!”这次他
倒是很是斩钉截铁的样子。
“可是百年之后我也是一堆白骨了啊,我不会介意的~”
“不去,无聊,我会介意!”
“那个、那个绯绡,我见你每日只是吃烧鸡,没有什么变化,你不知道这鸡有许多做
法吗?”王子进说道。
那边绯绡立刻来了兴致,急道:“快说、快说,这鸡还有什么吃法啊?”眼里竟冒着
兴奋的光芒。
“有用冬笋、冬菇炖的双冬鸡汤,有用泥烤制的叫化鸡,还有在鸡腹内填满了香料的
用荷叶包了蒸制的荷叶鸡,都是皮香肉嫩,有的鸡肉入口即化,有的筋骨相连,甚是筋道
,美味各有千秋~”
“啊啊~我都没有试过啊,因为第一次吃的就是烧鸡,竟不知鸡有如此多的做法啊?
真是枉活了这许多年,咱们明日便去尝试吧?”
“那你要陪我看了歌舞我才陪你去吃鸡~”还未等话说完,那边就听绯绡叫道:“老
板,我要两个上座,要最好的位置!”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梳着两个小髻的丫鬟提着一盏花灯来为他二人引路,一路九曲三
折,走了一会儿,就见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湖便呈现在眼前。
“客官这边走,就可上画舫了。”说着引得他俩上了一个凉亭,亭外的湖面上有一个
雕檐画柱的画舫,简直就是把一座楼台搬到湖中一样。
两人坐了上去,大概两层共四十余个位置,都是梨花木的座椅,上面铺了锦缎的垫子
,做上去甚是舒适,旁边更有丫鬟捧着香炉果盘在旁边伺候着,绯绡对这条件似乎很是满
意,窝在椅子上,开始吃起葡萄来了。王子进则是抻长了脖子在等美人出场。
过了一会,画舫便开动了,如一座水中楼台,渐行渐远,向湖心去了。只见湖心中立
着几个矮塔,里面点着火把,将湖面照得如白昼一般,天上的一轮蛟月,投映在湖面,随
着水波的流动,碎了又聚,聚了又碎,很是美丽。
“咦,不知这美人何时才能登场啊?”王子进正等得不耐烦呢,边听湖面中传来几声
琵琶的声音,清冷而美丽,紧接着,便是丝竹的声音,竟是一片繁闹的景象。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婉
转的歌声似乎踏浪而来,却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那歌声一响起,周围的人都叫起好来,掌声不绝于耳,但是掌声、丝竹声、叫好声,
似乎都压制不住那歌声,竟如丝如雾般,钻到每个人的耳中去,跌宕起伏,说不出的舒服
受用。一首歌尚未唱完,便见一个画舫出现在湖面上,上面一干女子,手持乐器,正在演
奏,穿的皆是素白,衣裾随风飘摇,仿若仙子下凡一般。
正中是一个红衣女子,盘膝而坐,正抚琴唱歌,低着头,并看不清眉眼,只见指若兰
花,秀发如云,只一动,便如花枝,颤出千种风情。不用说便是一位美女。
看客们见了,反倒静了下来,都被这景象摄住了心魂。“……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
摇情满江树。”转眼间,那女子已唱完了一遍,停了手,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王子进只见一双灿若流星的双眼,一张芙蓉春风面,竟是觉得这世间的春
色都集中在这一人身上,她动,如弱柳扶风,她笑,如牡丹绽放,一时间仿若百花齐放,
美艳不可方物。只见那佳人站起来说了什么,王子进 已经全然不觉,一双眼,如蚂蟥般只
是直勾勾的盯着那美人的脸,如痴如醉。
接着乐曲声又响起来,画舫上的女子又表演起歌舞,那红衣女郎纤腰不盈一握,体态
甚是轻盈,皓腕如雪,眉目如画,她一舞,翩翩竟如彩蝶,立刻令这秋日的湖面,闹起了
春意。
好像还没有一刻功夫,歌舞表演便结束了,那红衣女郎拿起一个花球,柔声道:“多
谢各位看官捧场,小女子感激不尽,但良宵总有尽时,各位如能接得花球,可否赏脸陪沉
星把酒言欢?”话音刚落,欢呼声立刻不觉于耳,“我的,我的!”“赶快往这边抛啊~
”更有人的胳膊跃过别人头顶,自是迫不及待,岸上的人更是推推搡搡,你不让我,我不
让你,都是为了争个好位置,接那花球。
“绯绡,绯绡,帮帮忙啊,我想要那花球~”王子进边说还边拽着绯绡的衣袖,声音
更是急切得快要哭出来了。
正说着,那女郎已然将花球抛离出手,绯绡见了,往那边吹了一口气,那花球便如有
了生命一般,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到王子进怀中。
周围立刻便是一片叹息声,更有人咒骂起来,王子进抱着那花球,心中竟是一阵狂喜
,等会见了美人,说些什么呢,该如何是好呢?
还没等想好,那红衣女郎的画舫便已经划了过来,那女郎并不见王子进,却一直盯着
旁边的绯绡看,王子进兀自抱着花球,看了看绯绡,又看了看那女郎,一个白衣胜雪,风
度翩翩,一个是艳若桃李,风情万种,正是一对绝色璧人。
王子进的心不禁凉到了底,早知,早知便不带绯绡来了,自己往他旁边一靠,本有三
分丑,现在也变做五分了。
只见那女郎回过头来,对王子进道:“客官怎的如此奇怪啊?逛牡丹园来为何还带着
一只狐狸呢?”
那边绯绡“呼”地站了起来,凤眼圆睁,折扇一指,“自己一身死人的味道,却还有
脸说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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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啊~,”那女郎惊呼一声,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这狐狸,还会说人话!”
周围的人不禁面面相觑,明明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绝色佳人,怎么一个说对方是
只狐狸,另一个却连死人都搬了出来,难道最近流行这种调情的方法?
只有王子进明白是怎么回事,听了绯绡的话,不禁连心都凉了半截,好好的一位佳人
,怎么又是一只女鬼?但是见那女郎并不像是伪装的样子,这又是如何道理?
绯绡听了那女郎的话也不禁一愣,她自己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忙低头对子进
道:“我先回客栈了,你且和她一同去喝酒,我见她好像并无害人之心,你先去帮我探探
虚实。”
“绯绡,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啊~”想到要和她共饮,虽说现在是个美女,难保不会像
绯绡一样,喝醉了现了原型,到时候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了。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明日你我还要一同去吃鸡呢~”说完对王子进笑了笑
,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摇着扇子,踱着步子走了。
“那只狐狸真的好生奇怪啊?还会踱方步啊?公子等会儿一定要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得
到如此希罕的东西啊?”那个女郎对绯绡似乎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好好好,我待会儿一定细细说与你听~”心中不禁暗想它会得多了,还会臭美,会
吃鸡,会睡觉,踱个步子说两句话又算了什么?
“公子,赶快与我说说那只狐狸吧!”两人此时正在凉亭共饮。
“这个不急,敢问小姐大名?”
“你真是迂腐的可以,我叫沉星,沉鱼落雁的沉,星星的星。”那沉星很不耐烦的答
道。
“在下江淮王子进,字莫离,此次初来开封,就是为了赶考……”
“哎呀呀~,谁让你说你自己了,狐狸,狐狸啊!”王子进这才发现他的风头永远都
抢不过绯绡,不管他是作为人还是做一只狐狸。
“那狐狸是我在一个江湖艺人手中得到,所以颇为通人性,大概人会做的他都会做!
”这样骗人绯绡知道了应该不会生气吧?反正他自己也是经常骗人的!
“唉?几多银两买的啊?可否转卖给我?”沉星问道。
“那个、那个,这个不能卖,敢问小姐有没有看到我身边有一位年轻公子啊?”
“怎么会有公子?我一过去就见一只雪白的狐狸窝在垫子上吃葡萄呢,很是喜人啊!
”那沉星拍手道,甚是开心的样子。
“那你平时还会看到什么呢?”这个沉星莫非有阴阳眼不成?
“平时可以看到许多东西啊,什么女人男人老人小孩都有,可是别人都看不到,还有
好多的老道和尚说要拿我,可是莫明奇妙都不了了之了。”王子进听了又是身上一阵恶寒
,看来她确非善类。
“今日得见小姐,小生真是荣幸之至,请~”说着提了杯子一饮而尽,心想快快把这
女鬼灌晕,自己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好啊,公子豪爽,沉星奉陪!”说着,竟也一饮而尽。
王子进这才发现,这个叫做沉星的花魁,似乎并没有经过什么严格的训练,言谈举止
都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倒是真性情的流露,估计若不是长了一副倾城的容颜,怕是这花
魁轮几百年也不会到她的头上。
两人边说边喝,甚是高兴,不觉已喝了两壶酒,王子进未把那沉星灌醉,自己倒先晕
了,迷茫中只见沉星的双唇微启,目光朦胧,煞是诱人。
不觉迷迷糊糊道:“你好美啊,尤其是眼睛,真是朗若晨星啊~”
“嘻嘻,古人形容美女是沉鱼落雁,我呢,却偏偏要让天上的星星也沉了下去,所以
才取名沉星~”
“姑娘说得极是~”王子进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就已经倒在桌上不醒人事了。
那边沉星见了,嘴角微微一笑:“想和我斗酒,再过几百年吧?”
只见周围夜色如墨,天上月朗星稀,真是天凉好个秋,沉星一个人坐在庭院中,望了
望周围,又看看旁边在酣睡的王子进,叹道:“人说会有贵人带我离开这烟花之地,不知
他何时才能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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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次日王子进醒来,却是在客栈的床上,昨晚的一切,都恍若隔世。不禁挠了挠头
,还是不知是梦是幻,见绯绡一个人坐在椅子旁边,一脸急切的望着他。
“你总算是醒来了,赶快收拾收拾,我们去吃鸡吧,我从昨夜起就没有再吃了,真是
饿死我了!”绯绡叫道。
“我昨夜喝醉了酒,现在正头痛得厉害,你要我去吃那油腻的鸡,莫不是要害死我了
?”
那边绯绡的脸色一沉:“那你就把昨夜看歌舞的银子还我~”
“走走走,我们去吃鸡……”说着王子进晃晃悠悠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啊?”王子进问道。
“还能怎么回来的,自是我把你接回来的啊,你在那边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绯绡
答着,边不忘喝了几口鸡汤。现在虽是秋天,但是中午的太阳还是毒得很,烤的地面和火
炉一样,也不知他怎么能喝进如此如此油腻的东西。
“这汤真是美味啊!”绯绡感慨道。“店小二,再来一份荷叶蒸鸡!”
“那个、那个,沉星没有说什么吗?”
“有啊,她指着你我叫道:快看啊,狐狸来接主人了,真是好有趣的狐狸啊~。不过我
见她并无害人之心,倒是为什么能看到我的真身呢?”
“你说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却又是怎么回事?”王子进问道。这时绯绡已经喝干了一
盆鸡汤。
“每个人的味道就是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种酸臭之气,很像是人死后散发出来的,
而且还很大,一般都是以食人为生的鬼怪才会有这种味道。”绯绡答道。
“啊,那她岂不是很可怕~”
“也不能这么说,她要是只吃死人的话,还没有什么,反正人死了也是化为脓血,做
了妖怪的腹中餐倒也无妨,若是她吃的是活人,可就不好说了~”王子进听了,觉得眼前
的鸡骨竟万分面目可憎起来,一个个,骨肉分离,沾了汤水,哪个又是想死呢?看来不光
是鸡,世间万物皆逃不脱被吃的命运,只是吃的方法有别而已。
正自发呆,突然一个柔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公子~,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
说着,还清笑几声。
王子进不禁一呆,一回头,却不是那花魁沉星是谁?只见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衫子,腰
间扎了一条翠绿的带子,头发高高的束起,在脑后盘了几个小髻,手里执着一只扇子,画
的是美人图,一双眼睛在扇子后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倒像是画中的仙女,哪里像什么鬼魅?
“请问姑娘到此处是~”王子进问道。
“这是开封最大的酒店,怎么你就能带了狐狸来吃酒,就没有人能请我来吗?”
“哦哦,小生驽钝了~”
“你到真是驽钝,还有三日就科考了,还有时间来泡饭馆~”说着还不忘拿那扇子去
碰绯绡的鼻子。
王子进见了,分明是一个美貌的姑娘在调戏一个英俊的少年,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
,“不要,别逗那狐狸,小心它咬你~”绯绡倒是真像一只狐狸的样子,老老实实在吃鸡
。
“切~你这穷酸如此小气,待得你科考完毕我再去拜访吧,到时候你莫要如此小家子
气了。”说完,袅袅婷婷的走了。
留下王子进一个人发呆:“科考,科考,我还要科考呢,竟而全忘光了~”
“好大的尸臭味,真是呛死我了~”说着,那边绯绡还打了几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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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王子进回了客栈就开始挑灯夜战,可惜为时已晚,三日的光阴,弹指即逝,哪里
够他去泡墨水。
到得第三日,早早起了床,梳洗一下,便提了文房四宝要出门了,这一去便是五日,
前两日是锁院,待得八月十五才是正式考试,期间所有考生都要住在里面,不得外出。
“绯绡、绯绡还不快同去赴考?”王子进见绯绡还是窝在被子里蒙头大睡,不由急了
。
“谁说要去赴考了啊,你一个人去吧!”
“啊啊啊啊,你不是山阳书院的才子吗?怎会不去赴考啊?”王子进急道。
“嘻嘻嘻,地方的贡函我是有的,不过是使法术做的,真要去考取功名,怕那官印会
将我压得现了原型。”绯绡笑嘻嘻的答道。
“难道竟让我一个人去?”
“没有啊,我陪你去~”
“你怎生陪我,变做狐狸吗?”子进奇道。
“当然不是,”说着拿了一面镜子出来,“你若想见我,只要对着镜子呼唤就可以了
!”
子进举着那面铜镜:“绯绡,如此大的一面镜子,怎么可能会让带到贡院啊~”声音
中不禁带着哭腔。
“原来如此,”说着又不知从何处掏了一支玉笛出来,“你只要想见我,吹这玉笛,
我便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且不说我不通音律,这笛子也是无关科考,我也无法拿这劳什子进去啊~”
“唉呀呀,怎么如此多的麻烦啊。没有办法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张符纸来,“
来,给你一张,可替你挡灾的,见面看来是不成了。若是有何魔物犯你,我这里这张符纸
也自会有反映。”说完,将那符纸塞到王子进的衣服里。
“考场之中怎会有魔物啊,倒是这张纸,不要被考官发现了才好。”王子进嘟嘟囔囔
的出了门。
外面却是清晨,天刚刚蒙蒙亮,空气中带着一丝清冷的寒意,一轮圆月还隐约的挂在
天际,王子进不禁加快脚步往贡院赶去。
大概是起的太早了,路上竟没有一个人影,诺大的开封,现在正是沉眠当中。王子进
正沿着青石路急走,一抬头,却是前面也有一人走得竟比他还要快,晨雾中看不清面目,
但见身形娇小,大概是个女子。
王子进不禁好奇,急跑了两步,追了上去,见那女子竟是只穿了贴身的红色长褂出来
,头发也是披散着,看起来很是吓人,踌躇了一下,又发现那身影极是熟悉,杨柳细腰,
长发及腰,像极了那花魁沉星,立时心花怒放,跑到那人面前。
“沉星姑娘,这么早就出来了?”说完不禁吓了一跳。
那沉星面色发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脸上的肉都塌陷了进去,甚是恐怖,除了一
双眼朗若晨星,哪还有什么绝代佳人的样子。
见了王子进也并不说话,只是一路往前疾走,“唉~等等啊~”王子进说着便去拉她
的衣裳,这个样子,委实令人担心。只觉得触手一片湿凉,再一看去,手掌中竟全都是鲜
血。
那红色的衣服,不知有多少已被鲜血浸透,王子进不由吓呆了,站在路上看着自己的
手掌,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那血色,是如此分明,腥气直冲鼻翼,都在提醒着他这
一切并非梦境。
再一抬头,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哪里还有沉星的影子,前面薄薄的晨雾,将街道笼
罩得朦朦胧胧,青石的道路上,泛着惨白的光芒,平添了一分吓人的气氛。
王子进不禁拔足便逃,还没有一会儿,就已经到了贡院的门外,这时,雾已经散得差
不多了,门外有几个早到的书生,正紧张的等待开场,王子进见了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觉浑身瘫软,一下坐在地上。
“咦,这不是子进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赴考了呢,却没有想到你这么早便赶来了。
”王子进一回头,却是同窗的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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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花花不语,为谁开?为谁谢?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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