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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engying (峰的影子*守望麦田), 信区: Feeling
标  题: [连载]春江花月夜(zzz)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Fri Aug 20 20:07:05 2004)




  58、“柳儿,你若不想和我成亲就尽管说,我依旧会把你当了我的妹妹,照顾你一辈
子!”
  那边柳儿伸了一只青葱玉手按在王子进嘴上道:“王公子,这期间我的身子虽是不成
了,可是发生的事我是都知道的。那日,你在幻境中抱着我逃离那个可怕的大宅时,我便
认定是你了!我那时便相信你一定会带我走出这个家,无论你到了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王子进听了心下感激,忙抱紧了她,生怕自己这一松手,柳儿便会消失了。
  绯绡在后面看他二人的样子,不由释然,自己总算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过了几日,置办了柳儿要用的东西,王子进和绯绡就要启程离开扬州府了。柳儿依旧
行动不便,绯绡掏了银子买了一辆舒适的马车让她坐在里面,三人就上了路。
  走到城门,薄薄的晨雾中,只见几辆装点得甚是华丽的马车立在城门边上。为首的一
个人骑在骏马上,却是那杨知事,只见他两鬓微霜,精神萎靡,似乎几日不见便老了好几
岁。
  待得王子进他们走进,那杨知事问子进道:“可让我见柳儿一面?”
   王子进听了慌道:“我现下还没有娶了柳儿过门,便是您将她带了回去也是应该的!

  那杨知事听了,下了马走到那马车前道:“柳儿,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那边柳儿却是连轿帘都不拉开,知道:“劳烦父亲费心了,现下已经好多了!”
   “柳儿,柳儿,再让爹看你一眼行吗?”说着,布满皱纹的眼角有浑浊老泪溢出,“
此番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见了,让爹再看你一眼~”
  柳儿在轿子里听了,半晌没有声息,过了一会儿,只见那竹帘慢慢拉开,里面柳儿的
一张泪颜慢慢显现出来,只听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爹,你终是我的爹,就算
你做了太多对不起我的事,可是我怎么就是无法恨你!”
  “柳儿,柳儿你嫁了人可要听话啊,不要和在家里一般任性了~”说着拍了拍她的手
背道:“爹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啊~”
  两人说了一会儿,已经到了开城门的时间,只见那两扇几人高的大门,慢慢的被拉开

  杨知事见了道:“柳儿,要启程了,你看爹给你准备了好多嫁妆,你不会吃苦的!”

  柳儿却不说话,只是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柳儿,我们走吧!”王子进说着,纵马走在了前面。旁边绯绡与他并驾齐驱,两人
却都不回头去看了那对父女,怕是打扰了他们的生离,也怕染上忧愁。
  杨知事一直和那一列马车送了十里有余才不送了,王子进只见他绛紫色的长袍随着晨
风飘荡,一副憔悴的样子,似是体不胜衣,心下不由为他可怜。
  又走了很远,回头看去,还能看见一个紫色的人影立在远处的山上,那影子如此孤独
,如此寂寞,越来越小,终于见不到了,这是王子进在扬州见到的最后一个风景。
  
  一路拖拖拉拉,待得走到王子进家已经是初冬了,王子进家本就不算贫寒,在加上柳
儿的嫁妆已是十分殷实了。王子进的老母见儿子去赶考未能中的本是心下不快,但是见他
领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柳儿的身体恢复还须一段时日,王子进的婚事就一直没有举行,他也乐得轻闲,日日
与绯绡和柳儿下棋喝酒。
  “哎呀~”王子进道:“我说你们二人怎么长得如此相象?那日我娘见了,以为我一
口气领了一对孪生姐妹回来了!”
  “相象还不好?就说胡公子是我的哥哥,却看谁能欺负我?”那边柳儿笑道。
  绯绡却是不答话,只是看他二人下棋,自己在一旁喝酒,两条剑眉锁在一起,明显是
有什么心事。
  王子进想问,但见柳儿在一旁又不好说出口,硬生生的将话头咽了下去,心中却有一
丝不祥的预感。
  
  晚上,王子进便跑了绯绡的房中,要去打探究竟,哪知一推门,只见绯绡穿了一身白
衣,端坐在桌旁等他,似乎没有要就寝的样子。
  “绯绡,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绯绡听了笑道:“这样晚还没有睡的又不是我一人,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绯绡,你可是有什么心事?”王子进小心翼翼的问。
  绯绡长叹了一口气道:“子进,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要是日日面对一样的两张脸你会
很痛苦!”
  王子进急道:“那只是玩笑而已,再说你和柳儿又不是一摸一样,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
   绯绡摇了摇手,似是不让他说下去,“那日我与你说会想了法子变成一张脸,你还记
得吗?”
  王子进听了挠了挠头,他二人天天胡言乱语的话多了,他怎会记得这么许多?
  “明日我就要使了能变一张脸的法术了,子进你要好自为之啊!”绯绡说着站起来道
:“我要休息了,有事明日再说吧!”却是下逐客令了。
  王子进听了心下莫明哀伤,自认识一来,绯绡从来都是嬉皮笑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
子,也从未如此对待过他。
  只好垂头丧气的出去了,临出门,心中还是隐隐作痛,回头道:“绯绡,要是有什么
难事一定要和我说啊~”
  只见灯光下绯绡在冲他颔首微笑,明亮的烛光将他雪白的衫子染成了金色,仿佛用来
是肖像画上描了一道金边。王子进只觉那是绝美的画像,美得不真实,美得让人不敢接近

  王子进见状低着头便出去了,可是却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了绯绡。
  
  当夜,王子进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迷迷糊糊将要入梦时,竟而梦到自己在一条船上,
好像依稀是当然赶考的那条渡船,自己与绯绡第一次相遇的渡船。绯绡呢?绯绡在哪里?

  他只觉心中空落落的,满处找了绯绡,正着急见,只听舱外有人在吹笛子,那笛声甚
是好听,跌宕起伏,大开大和,却又是《春江花月夜》。
  王子进听着,不由痴了,掀开船舱的竹帘,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手持碧绿的玉笛,站
在舱外,衣裾迎风招展。
  那少年见了他,回头笑道:“子进,你可来了!”
  “绯绡,我找你找得好苦啊!”王子进见了他觉得心花怒放。
  绯绡收了笛子道:“子进,我要走了,可能要三年以后才会回来,你一个人要好好保
重啊!”
  “为什么?”王子进急道:“你我这样不是很好吗?”
  “子进,我自己本是鬼魅,怎能和你总是待在一起,现下你平安无事,我可安心修炼
去了~”
  王子进不由泪如泉涌道:“绯绡,绯绡,平安无事不好吗?你我一生都在一起不好吗
?”
  绯绡摇头道:“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已算出你而立之前有场大劫,我想个法子
助你脱困才行,若是这次你躲过了那劫难,此生便可平安无事,能得善终~”
  “不要,不要!”王子进道:“我不要得什么善终,我只要和你和柳儿开开心心得在
一起,得过且过一日!”
  绯绡摇首道:“子进,莫要孩子气了,我将那金铃留给你,一般魔物不敢犯你,我要
走了,他日再见了!”
  王子进急道:“不要走!”却一脚踩空,掉在江里,只觉浑身冰冷,一下就行了,却
是南柯一梦。
  
  醒来只觉自己满脸泪水,再看天色,刚刚蒙蒙亮。忙往绯绡的房中跑去,只希望,只
希望,一推门,还是有一个白衣的少年再等着自己。
  他颤抖着推开了房门,却只见屋里空无一人,床上整洁,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绯绡!绯绡!你在哪里?”王子进大喊道,那屋子里却哪有人应声,只见旁边的小
桌上,放了一个小小的铃铛。
  他抓了那铃铛,疯狂的往外奔去,叫道:“你以为,你以为用这个劳什子便能敷衍我
吗?”
  奔到院外,只见天上竟是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将地上染成了一片白色,王子进赤着足
,往大门的方向跑去,推开大门,只见一片白茫茫的旷野,看不到一丝人烟,却哪里有绯
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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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三年便过去了,王子进此时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也蓄起
了胡须,他与柳儿都是看破红尘,对俗世间的一切皆是没有什么兴趣,两人琴瑟相和,日
子过得甚是美满自在。
   只是有时,王子进在静夜中会回忆起自己的年少轻狂,回忆起过去种种,那似一场白
日的梦,随着时光蹉跎,渐渐模糊,渐渐远去,只是梦中一个少年,依旧白衣胜雪,依旧
眉目如画,轻笑嫣然。
   只是三年过去了,绯绡却没有如约出现。眼看冬天将至,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王子进
的心却是随着这缤纷的颜色冷了下去。
   “子进,你听说了吗?如湄河里又有人死了~”柳儿说道。
   王子进不以为然,望着窗外的春色:“是吗?怕是有什么妖怪作祟吧,要是绯绡在就
好了~”
   “绯绡?又是绯绡!”柳儿道,“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妖怪啊,你日日夜夜念着这
个名字,又见何时他来帮了你了?”
   王子进见她不悦,忙道:“绯绡是我的朋友,你我这段姻缘就是他撮合的,我们还要
感谢他才是!”
   “子进!”柳儿的一双眼直盯着他道:“我问你,你娶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
那目光如刀如箭,似要直穿到他心里。
  “不是,不是!”王子进忙慌道:“那日在夜市里见了你,我便喜欢你了,与他有何
干系?”
  “此话当真?”柳儿笑道。
  “不错,我王子进若是有半点虚言,不得善终!”心中却道,反正自己这辈子也不会
得了善终,随便发个誓也无妨。
   那边柳儿甚是高兴,将头埋到他怀里,一脸幸福。两人望着外面的燕语莺歌,心中满
是喜乐,绯绡,绯绡,也许只应是天上才有的人,还是不要因了自己,累他到尘世才好。

  
   又过了两年,王子进对绯绡的归来已是无望了,此时已是隆冬,那如湄河上几乎月月
都有人淹死,他自己却也是不敢靠近那河半分。
   一日,王子进午后在房中看书,却是在烟雾缭绕中打起盹来。
  “叔叔!叔叔!”王子进一低头,却是有一个小孩在拽他的袖子。
  “你这顽童,有何事找叔叔?”他见那小孩甚是可爱,逗他玩耍。
  那小孩的一双大眼,瞬间便蒙上了一层水气,“叔叔,我找不到家在哪里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王子进笑道:“叔叔送你回家,好好想想自己的家在哪里?

  “好的!”那男孩道:“好像就在那边!”拖着王子进的手一路走了去。
  王子进一路和他走去,那路上坑坑洼洼,甚是不好走,而且越走越是潮湿,脚上似乎
都沾了一层水气。
  不由纳闷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就是这里!”那男孩指着前面道。
  只见面前一条宽阔的河在眼前舒展,河面波光磷磷,反射着月光,似是撒了一池的碎
钻在河里,煞是好看。王子进打望了一下周围道:“这河倒是很漂亮,可是这四处,似乎
没有见到有人居住啊?”
  “叔叔,你可知道,我最喜欢叔叔了!”那小孩笑道。
  “咦?”王子进听了不由高兴,“为什么啊?”
  “叔叔,你知道吗?我的家就在这河里?那河水好冷好冰,我日日在河底待着无趣死
了!”
  王子进听这话似乎有什么明堂,似乎还是什么不好的明堂,只听那小孩继续道:“可
是,现下就改轮到叔叔了,叔叔就要替我在这河里了!”
  “什么?你说什么?”王子进听了不由大惊,忙要甩了他的手跑掉,那孩子却又道:
“叔叔,你就是第一千个哦,这百年来第一千个淹死在这里的人,你可不要太晚过来啊,
太晚的话,这河就是要结冰了~”
  那小孩说着,王子进只觉自己的脚却抬不起来,一低头,却是从水里伸了一双手,老
老的抓了他的脚踝。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女人的头冒了出来,湿淋淋的人。
  “啊?这是怎么了?”
  “呵呵,一会儿就好了,你便没有什么感觉了~”那小孩在一旁笑道。
  王子进抬眼望去,只见那河里一个接一个,竟是冒了百十个水鬼出来,方才还是美不
胜收的河面,现下却是群魔乱舞,恐怖吓人。
  那些水鬼一个个或拉着他的衣袖,或拽着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拽进河里。
  “不,不要啊!”王子进一句没有喊完,就觉冰冷的河水已经将他淹没,柳儿,柳儿
,我对不住你,这么快就要撇下你一个人了!
  突然耳边又想起铃铛的声音,悦耳的铃声,清脆的铃声。王子进听了这铃声,脑中“
呼”一下便清醒过来。
  一抬头,却是在自己的家里,方才却是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抹了抹头上的汗,不由暗
笑自己胆小,但是只觉头上的汗似乎擦不完,这也未免太湿了一点。
  只见自己全身都湿了,整个人似乎是刚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再一看,袖口还挂着
几片水草。
  不由一惊,难道刚刚那些不是梦吗?而是真的发生过吗?回身一看,只见一条粗黑的
水线,从门外一只蜿蜒到自己的书桌前。
  该来的总会来,心中一片凄苦,这次没有绯绡在身边,自己怕是躲不过了,忙叫佣人
将房间打扫一下,半分不敢向柳儿母子透露,怕她们白白添了忧愁。
  王子进对着外面的雪景长叹一声,却是从来没有这样无奈过。
  
  次日清晨,王子进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便听那怀中的铃声大做,一下下,一声声,
响个不停。王子进听了,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这铃声一响,怕是旁边没有什么好东西。哪
知惊魂未定,那边房门就被家丁敲得的“咚咚咚”的震天响。王子进又被这敲门声吓了一
跳,怒道:“这是怎么了?”
  那边只听一个家丁的声音在门外道:“老爷,有客人来访,说是您的旧交,在门外等
着呢~”
  他忙穿好了衣服,不由疑惑:“旧交?旧交?自己哪里有了什么旧交了?”
  一路跑到门外,只见外面又是飘起了零落的雪花,王子进忙撑了把伞走过去看,走过
庭院,只见乌漆的大门旁边立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色的棉斗篷,上面的帽子将脸遮了大
半。
  王子进见了那白衣,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的白衣,不由心酸,能将白色穿得如此出尘的
大概只有绯绡了,绯绡,绯绡,他会回来吗?还是这雪?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幻觉。
  只见那人回过身道:“子进,近年来可好?”依旧是目光清澈如冷钢,眉目温润似白
玉。一张桃花春风面,带着几分调笑,却不是绯绡是谁?
  “绯绡~”王子进见了手上发颤,那把油伞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绯绡见了,将那油伞拣了起来,替王子进撑了起来:“子进,你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
?”
  王子进见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又在自己面前,他依旧是当初那幅少年的模样,而自己
却已经老了。
  心中一酸,眼泪却涌了出来:“绯绡,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你一去这许多年,我已经
老了,你却和原来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绯绡笑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啊,要是你同我一样岂不是槽糕?”
  王子进听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许多年,这许多年,绯绡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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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当晚新月如勾,两人青梅煮酒,把酒言欢,外面虽然已是初冬,房内却甚是温暖
,地上瑞雪的反光将绿色的窗纱照得薄如蝉翼。
   “绯绡,你可知这许多年我想你想得好苦啊!”王子进今日还特意命了厨子做了各种
各样的鸡款待他。
   绯绡拿着酒杯,却不说话,过了一会道:“生离死别本是人生常事,子进你莫要这样
看不开,终有一天,我还是会离开你的!”
   “什么?你还要走吗?还要将我一人丢下?”王子进心中酸楚难当,本以为他这次回
来就不会再走,他们还可以像当初年少时一起游戏人间。
  “我和你在一起,再过得十几年就要做你的义子了!”绯绡笑道,又伸手指了指他的
胡须。
  王子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今年已是年尽三十,已然不复年轻,绯绡的出现,让他忘记
自己已经老了,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想着眼眶又是湿了,自己最想与他一起游戏人间,却
忘了他却连游戏的资本都没有了,再过得几年,绯绡依旧是个青春少年,他已然老迈,又
怎能与绯绡一同游山玩水?
  心中难过,不由多喝几杯,却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朦
朦胧胧中只觉一双冰冷的手将他扶到床上,“子进,希望,希望我这次能助你逃脱劫难吧
?”
  “劫难?什么劫难?只要你不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孤苦,一切便不是劫难!”说着
,一把抓了那手,睁了眼睛,只见眼前一张脸甚是熟悉,张口就叫:“绯绡,你不要再走
了~”
  那人一脸错愕,眼中光彩慢慢消失:“子进,他这一回来,你便失了心智了吗?”却
是柳儿。
  “没,没有什么~”,王子进说着摆了摆手,又埋头去睡。
  只觉柳儿拉着他手道:“子进,子进,你莫要这样,他这番回来,必是没有好事,你
自己可要小心啊!”
  王子进并没有答话,只是闷头去睡,迷迷糊糊中只觉柳儿抹了抹眼泪,甚是伤心的样
子出去了,带上了房门。
  柳儿,柳儿,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和绯绡的情义,又岂是你所能懂的?
  
  昨夜王子进的梦中,多了一个小孩,一个苍白漂亮的男孩,他总是觉得那个孩子似要
取他性命,他一味逃脱,也害怕梦到,但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是睡眠。
  今日王子进多喝了两杯,而且绯绡又回来了,心中不由塌实,又沉沉睡去,今夜,今
夜该无事了吧?
  哪知刚刚入梦,便感觉有一双棕色的眼珠盯着自己,再一低头,又是那个男孩,正在
拉着自己的衣角。
  “你是哪家孩子,不要夜夜缠我了,快快走吧!”王子进不堪其扰,哀求道。
  “叔叔,我怎么能走呢?叔叔还要替我在那河里待着呢!”那小孩道。
  “什么河底,你不是找错人了吧?”王子进急要甩开他的手,却是无法甩脱。
  那男孩牢牢抓了王子进道:“没错,没错,叔叔就是要接替我继续在那河里做了河神
的人,叔叔接了我。我就可以往生了!”
   王子进纳闷道:“河神?什么河神?”
  那孩子道:“做了河神,那河中的冤鬼都可由你驱使,快快随我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地上竟是冒了无数的水草出来,往他脚踝上缠去,王子进一见不妙,
忙往前跑去,只见四周一片漆黑,他失了方向,只是一路狂奔,好像前夜也是这样狂奔过
,若是夜夜如此,怕是累也累得死了。
   跑了不知多远,他只觉浑身脱力,眼前却慢慢的出现了一条白练,走了近处,才发现
竟是一条大河,在月光中,是一条白色的,平缓的,闪亮的河。
   王子进无路可逃,见了那河,呆立在河边,只听后面一个童声道:“叔叔,这河很美
吧?”
   这已经是第三次梦到这河了,王子进也不怕了,回头问道:“这河,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缓缓答道:“这河叫如湄,是很久以前一个美丽的女孩溺死在这里而得名!”

   “如湄,如湄,好好得名字啊!”王子进道,可是这样美的名字,这样美的河水,又
吞噬了多少生命?
   “很美吧?叔叔,你若进去了,就知这河到底有多美!”那孩子道。
   王子进万念俱灰,今日与绯绡的一番对话,让他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自己等了他五年
,却是等了一个如此残酷的事实。
   “你真的觉得在这河底很是寂寞?”王子进问道。
   “不错,寂寞得很~”那孩子答道。
   “是不是做了河神,便可不老不死?”王子进又问。
   “不死是不成的,不老倒是真的~”
  “那我便替了你吧,你也是很可怜的~”王子进答道,他想就这样,变做一条河算了
,看千年以后,还会不会有一只雪白的狐狸到他这里汲水,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
也希望有一世有一日,再与绯绡重逢。
   那男孩点了点头,只见那河水一下暴涨,淹没王子进的脚,他的膝盖,又往胸口涨去
。王子进觉得那河水冰冰冷冷,竟很是舒服,心中不由难过,若是绯绡见我变了一条河,
看他会不会伤心,若是真要这样,看他会不会日日在河边陪我,看他会不会再嘲笑我的老
去?
   哪知突然间脖子一紧,竟是有人提了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王子进身在半空,只见
脚下一条深蓝的河水如练,不知要蜿蜒到哪里去。
   “这是怎么了?我要死还不成吗?”王子进在半空中蹬腿叫道。
  只听头上一个声音道:“子进,你怎么还是这样小孩子气,你若死了,柳儿该怎么办
?你的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正是绯绡的声音。
  “可是那孩子甚是可怜,我不过是想帮帮他而已!”
  “你再看看,那是个孩子吗?”王子进听了,忙往下望去,只见深蓝色的河底竟是趴
着一条黑色的巨蟒,若是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王子进见了一惊,“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便是你刚刚所见的小孩!”绯绡说着,又往踩着刀往上飞了一下。那河底的巨蟒
见了,从水中探出头来,那头竟是与一见茅屋一般大,“你这狐狸,是哪里来的,坏我的
好事?”
  绯绡听了笑道:“夺人性命也算好事?莫要让人笑话~”
  那巨蟒见了甚是气愤,王子进只见下面的水竟像有了生命,“哗”的一下就卷起一道
水舌,如蛟龙般,直冲他们来了。
  眼见那水就在眼前,王子进叫道:“绯绡,我错了,我不想死啊,我们快逃!”
  那边绯绡笑道:“现下你也知道后悔了?”说着竟是驾驭着刀直往水柱中钻去,那下
面的巨蟒见了,哈哈大笑,笑声震的王子进头皮生痛,“看你们往前怎么逃?”
  王子进只觉自己的脸上都溅了几滴水滴,这次眼见是没有逃路了,不由万念俱灰。
  哪知那水遇到他二人,竟像是有生命般分到两边,绯绡御刀而行,飞快的穿过水帘逃
出了包围。
  只听后面那巨蟒叫道:“避水咒?”
  “不错,正是避水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绯绡笑着,带了王子进越逃越远了
,之余笑声回荡。
  
  王子进的梦“呼”的一下又醒了,只觉浑身又是湿淋淋,甚是难受,只见绯绡站在自
己床前,手持那把妖刀,一道黑色的水痕在房间的地上,蜿蜒到一半便似被人砍了一刀一
样,齐齐的断了。
  王子进见了,环顾一下四周,问道:“他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不错!”绯绡又道:“我定不会让你去作那劳什子河神的!”
  “绯绡!”王子进望着他道:“我们这次的对手是河神吗?你可有胜算?”
  王子进只见他一张俊脸表情甚是凝重,心下盼望他能点一下头,哪怕只是一下,自己
的心中也算有了安慰。
  哪知绯绡道:“我会尽力的~”说完,出去了,走到门边,又回头道:“子进,将来
无论我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不要恨我!可以答应我吗?”
  王子进只见他一身白衣,立再门前,似乎又要随风而

 作者:可爱多的粉丝  回复日期:2004-8-9 14:55:00  

  而去了,点点头道:“我答应~”心中难过。
  他一人坐在屋中,甚是难过,偷溜到柳儿的房间去看,只见柳儿正睡得香甜,一张脸
上也添了岁月的痕迹。
  他望着那张皎洁的睡颜,心下内疚:“柳儿,柳儿,我怎的刚刚就要抛了你一个人走
了,我真是对不起你,你不会怪我吧?”
  那边柳儿依旧睡得香甜,王子进握着她的纤纤玉手,似要握住了这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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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次日,绯绡一早便找了王子进出门,只见昨天的一场雪将天地都染成了白色。两
人踏雪而行,王子进几次想问他要去哪里,却是说不出口,王子进只觉绯绡这番回来与以
往大不相同,似乎与他隔了千山万水,他的老去,竟成了他二人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周围渐渐荒凉,绯绡说了一声“到了!”算是打破了二人间的沉
默。
  王子进一抬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棵柳树,残败在眼前。
  “这里有什么?”王子进奇道。
  只见绯绡长指一指道:“如湄河,就在那里!”
  王子进听了心中不由一颤,他此番带了自己来这里做什么?这河,不是该尽快逃离的
吗?只见前面似乎是有一条河,只不过这天气日益寒冷,昨日又下了一日的雪,那河就要
被冰雪掩埋了。
  “走吧,子进!”绯绡说着,往河边走去。
  “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啊?还是速速回家吧!”王子进越靠近,便越觉得那河阴森恐
怖。
  只见前面的绯绡回首笑道:“知己知彼吗,我这就要去看看那河水冻到什么程度了!

  “那河水结冻的程度与这事有关吗?”
  绯绡却不理他,一人走在前面,两人一会儿便走到了河边。王子进只见那河边积满了
瑞雪,河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他伸头看去,那河面若是要结满了冰,少说也要十天半
月。
  只见那河水甚是清澈,与白色的雪相辉映,美丽异常,王子进望着,不由失神,一步
一步踩着那薄冰往河中心走去。那河水蓝的像天,积雪便如白云一样,王子进忽然之间只
觉身心俱疲,觉得这人世艰苦无留恋之处,只想一头扎了进去,便可好好休息一下。
  正恍惚间,只听耳边有人叫道:“子进!”忙回头看去,只见绯绡立在河岸,一身白
衣,仿佛与雪融为一体,脸上写满牵挂。
  “绯绡,我好累啊,让我歇一歇吧!”王子进只觉这一句话道出了多年的心声。
   正凄苦间,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觉脸上一痛,竟是有人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还没有回
过神来,手腕一紧,却是被绯绡拽了回来。
  王子进摸着火辣辣的脸庞,疑道:“我刚刚是怎么了,为何打我?”
  绯绡见他回过神来,松了口气道:“你被迷了心智,这河也忒可怕,如此白日还敢要
取你性命!”
  “那咱们快快回去吧,你不是也看够了吗?”王子进说着急忙从地上坐了起来。扑扑
身上的雪就要回家。
  “子进,你可知道今日为何要来这里?”绯绡道。
  王子进眼中尽是疑惑的望着他,不明所以。
  “这次不同于其他妖怪,此次我们的对手是一个河神,而且你此劫是命中注定,我这
番行事,是逆天而行!”绯绡说着,脸上满是决绝。
  “绯绡,人各有命,你为我,又何苦如此?”王子进道。
  “起先认识你,是因了要报答你的恩情,可是后来,觉得你这样迂腐善良的人,还是
不要过早的死了才好!”绯绡笑道,语气中却掩不住悲凉之意。
  “绯绡,你莫要管我了,留了我一人自生自灭吧~”王子进说着,心中酸楚,这人世
间凄苦的事太多,自己原本也没有什么留恋,还是不要累了绯绡受罪。
  绯绡听他这样说,不由着急:“子进,子进莫要这样,我们还有一线希望,等这河结
冻,就是他法力最弱的时刻,待到那时,我再想了办法封印他!”
  王子进见他俊脸上一脸忧愁之色,不由伤心,绯绡如此没有把握,却还是第一次,抬
眼望了望灰蒙蒙的苍穹,命运如丝如线,如影随形,却又有几人能够掌握?
  一线生机,一线生机,却不知这一线间,又有多少希望?
  
  正在出神,只听绯绡道:“子进,我们这是最后一搏了,你前日可是答应我,无论我
怎样待你,你都不会怪我?”
  “不错!”子进回过头道,“只要是你,便是将我杀了,也是没有半分怨言!”
  绯绡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子进你要记住,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着想!

  王子进知觉脸上又是湿湿凉凉,泪水不知何时又模糊了双眼,眼前的绯绡,就要与白
雪融为一体,黑发如漆,美目如黛,自己还是死了的好,不要累了这样的绯绡才好。
  正出神见,只见绯绡又掏出了他那把长刀,五年未见,那刀竟已变得通身血红,再雪
地里反射着妖冶的光芒。
  “绯绡,这是怎么了?”王子进疑道,眼下兵看不到什么害人的东西啊?
  只听眼前的绯绡说了一声:“对不起,子进~”
  还没有等到开口来问,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将眼前的世界都染成了红色,白的雪,蓝
的天,如画的人,通通变成了红色。
  
  
  柳儿一人在家做着女红,只觉心绪不宁,望着窗外的雪景,只觉心中忐忑不安,一大
早,子进便和绯绡出去了,现在快到晌午,还是不见二人回来。
  正着急见,手中的绣针扎到了手指,血珠渐渐的渗了出来,在她白玉般的手指上凝结
,似是红色的珊瑚。
  她望着那手指发呆,手指好痛,但是不知怎地,自己心里的那方寸间,竟是比手还痛
,痛得厉害,她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只希望,只希望,子进能快些回来才好。
  正自难过,只听家丁喊道:“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柳儿急道。
  “您去大门那里看看吧~”那家丁还没有说完,柳儿就像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莫不
是?莫不是子进出事了?
  
  刚刚跑到大门,就见远远的,一个人着了白色的衣裳站在门旁,那人白衣上一块一块
的红色的血迹,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却是绯绡。
  手中抱着的,那不是子进吗?只见王子进脸色黄的和一张金纸一样,浑身的衣服已经
被血浸透。
  柳儿见了,一阵眩晕,强撑着过来问绯绡:“胡公子,怎会这样?”那边绯绡并不答
话,抱了子进忙往屋中跑去,柳儿只见他手中一把长刀,妖艳如血,那刀尖,还有一滴一
滴的鲜血滴在白皑皑的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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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迷迷糊糊中,王子进只觉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一条小路上,那路旁开满了鲜花,如
人间仙境,这景物很是熟悉,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走过这条小路。那时,路的尽头似乎
还有一个红衣少女。
  正想着,只见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少女,手中拈花微笑。王子进一见,精神不由
大振,忙向前跑去,只见那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黑发如黛,腰肢似柳,竟是像极了
沉星。
  “可是沉星姑娘?”王子进问道。
  那少女笑道:“不错,就是我!”依旧双眸如星,笑厣如花。
  王子进见她,不由高兴,“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沉星笑道:“不就是王公子吗,怕是如何都不会忘了你!”
  王子进听了心花怒放,摸了摸胡须道:“这般模样你也认得出来?”
  “王公子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沉星又笑道。
  “你在这里依旧是以前的这副样子啊,你也是,绯绡也是,只有我一个人老了~”王
子进叹道。
  “王公子啊,莫要看了不老不死的好处,千百年的寂寞和孤独,又岂是常人所能忍受
?”
  这一句话说得王子进惆怅,自己这几日总是对绯绡的青春常在耿耿于怀,可是自己若
要死了,他便一人在这世上,不知还要多少年孤苦一人,比起自己来,却不知是可怜了多
少倍,心下不由悲哀。
  忙又道:“沉星姑娘你这是去哪里?我们一同走吧!”
  哪知沉星摇头道:“王公子莫走了,这便是黄泉路了,还是速速回去吧!”
  “那你在这里是?”王子进纳闷道。
  沉星低了头道:“小星不肯先走,要等了王公子一起投胎,不论王公子将来转世是男
是女,小星都想和王公子生在一个年代!”
   王子进听了心下不由感动:“快了。快了,你也许不要等很久了!”
  沉星笑道:“小星还是希望能等得久一些,你在这尘世,快活得日子便多一些。”
  两人正说着,只听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沉星道:“王公子,快走吧,你的小狐狸
在叫你了!”
  
  “狐狸,你说的可是绯绡?”这一句竟是真的脱口而出,王子进睁眼一看,自己正躺
在自家床铺上。
  回头一望,只见柳儿伏在床旁,累得睡去了,悠扬的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王子进只
见四周一片漆黑,不知是日是夜,想起身看一下,哪想身上前胸后背如火烧般疼痛,不由
“哎哟”一声。
  这一叫,却将柳儿叫醒了,只见她蓬头垢面,两只眼睛肿得如桃子一般,见了王子进
眼泪又夺眶而出:“子进,你可是醒了!”
  王子进见她忙问:“柳儿,你怎地这样了?绯绡呢?他在哪里?”
  柳儿听了笑容凝结在脸上,只见泪水从她脸上慢慢滑落。王子进见了急道:“柳儿,
柳儿你这是怎么了?”
  只听柳儿哭道:“我这般不眠不休的伺候你三天三夜,哪想你一睁眼就是在问他!”

  王子进想她是一个官家小姐,自小便没有吃过什么苦,现在如此对待自己确是不易,
忙道,“柳儿,我是有事要和绯绡说~”
  “莫要提他了,就是他将你伤成这个样子的!”柳儿说着起身道:“我就叫丫鬟帮你
做点滋补的东西,好好补补吧!”
  王子进本想说自己的魂魄便是绯绡引了回来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出口。见了柳
儿出去,他忙扶着墙一步一步走下床去。
  他要见绯绡,要问他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哪知刚拉开门,就见绯绡倚在门外,一脸无奈的表情。问道:“子进,你醒了?”
  王子进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直站在门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谢谢你,刚刚
我在那黄泉路上遇到沉星了!”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你~”绯绡道。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那为何不让她先走?”王子进急道,让沉星一人在那花海
中等他,他于心不忍。
  绯绡悠悠的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我们还是不要管太多才好!”顿了一顿
又问道:“子进,你恨我吗?”
  王子进诧异的摸了摸身上的绷带笑道:“是指这个吗?你砍了我十刀算什么?我是不
会怪你的~”
  绯绡见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子进快把伤养好吧,后面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呢!

  王子进见他这样说,忙问道:“你为何要将我伤了才行呢?”
  “嘻嘻!”绯绡笑道:“将来你就会知道了!”一脸狡诘的表情。说完,就转头走了

  王子进只见他白色的背影越走越远,忙叫道:“若真能逃脱此劫,我们一起去游山玩
水吧!”
  只见绯绡听了,摆了摆手,白色的背影,甚是落寞。
  王子进见他答应,心中不由高兴,等逃脱了此劫,等逃脱了此劫~一切便都会好了起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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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又过得十几日,王子进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和绯绡两人,日日喝酒吃鸡
。望着窗外的白雪红梅,只觉这样快乐的日子过得一日便少了一日。
  王子进也不止一次的问过绯绡为何要伤他,绯绡却是笑而不答,最后问得急了便道:
“这是我最后留给你的礼物,莫要多问,以后便知道了!”
  王子进听了心中不由暗笑:自己前胸后背都是深深的疤痕,这样的礼物可是从未听说
过。不过绯绡向来行事古怪,他也就一笑了之了。
  “子进,最近可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绯绡问道。
  “没有啊,最近连梦也是不做了~”王子进只觉得最近的日子甚是安稳喜乐,若是一
生也能这样度过便好了。
  “这便好了~”绯绡道。
  “难道?难道是那河已经完全结冻了?”王子进一想心中不由高兴。
  “不错!正是如此~”绯绡笑着拿起酒杯道:“来,我们喝酒!”
   可是来年呢?来年终会春暖花开,到时又该如何呢?王子进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只怕再给绯绡添上忧愁。
  两人喝了一下午的酒,王子进只觉甚是高兴,将那河神,水怪,通通的抛在脑后,不
去想了,脑中只有美酒,佳肴与绯绡。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他年少时,和绯绡两人日日
把酒言欢,无忧无虑。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的早,还没有一会儿功夫,天便全黑了。
  “绯绡,绯绡,明日我们再一起吃鸡喝酒好不好?”王子进此时已是带了些微熏。
  “若是明日能见得你,我自是陪你!”绯绡笑道。
  “好好好!”王子进道:“明日怎生见不得?一定会见得?”说完,便摇摇晃晃的走
到自己的房中去睡了。
  绯绡立在回廊中,看他的样子,摇了摇头,觉得好笑,怕是再过十年再来,王子进还
是这副德行,没有长进。
  想着,脸上的笑容竟而凝固,再过十年,再过十年,希望自己还能见了他吧。白色的
身影缓缓转身,竟是没有回房间,径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王子进一人在床上酣睡,竟是又梦到那片花海,一个红衣少女,正在远处等了自己。

  “沉星,你怎地真的要等我一起往生吗?”王子进道。
  只见沉星并不答话,却是一人在抽泣。王子进见了不由着急,道:“这是怎么了?”

  “小星是又喜又悲!”沉星道:“喜的是王公子这就要与我一起走了,悲的是公子的
大限就快到了~”
  王子进听了心中不由一震,“此话怎将?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吗?”
  沉星一双美目蕴满泪水:“王公子现下还是无事?”
  “不错啊!今日下午还与绯绡一同吃酒来着,就是那个白毛小狐狸!”王子进笑道。

  “咦,这就怪了!”沉星疑道:“王公子应是已经将死了的人了,怎会好端端的?”
脸上满是疑惑。
  王子进只觉有事大大的不妙,这是怎么回事?绯绡今日的神情也甚是奇怪,莫不是他
有何事瞒着自己不成?
  想着,心下着急,叫道:“绯绡!”一下就醒了。
  
  只见屋子四周一片黑暗,看起来似是午夜时分。王子进忙下了床,点了蜡烛就往绯绡
的房中跑去。
  忽明忽暗的烛火就如王子进的心,忐忑不安,他有事要好好的问问他,不然他便不会
安心:为何沉星说了自己大限将至,可是自己还是好好的活着。
  忙推开房门道:“绯绡,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屋中寂静一片,却那里有人应声。王子进并不死心,执着蜡烛将屋中仔细的又看
了一遍,确是没有人。
  那床铺,特意为绯绡准备的锦缎床铺却是连人睡过的痕迹都没有,王子进见了心中仿
佛被大锤击了一下:又同五年前一样,他又不告而别了!
  想着,眼中不由湿润了,为什么?为什么又这样走了,不是约好明日要一起喝酒吃鸡
吗?怎地又爽约了?
  王子进想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忙拿着蜡烛奔到自己的房间去。将衣柜的门打开,
只见里面竟是悬了一柄三尺长剑。
  
  他将剑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只见那锋利的剑锋在夜色中闪着清冷的光辉。
  王子进抚着剑锋喃喃道:“我五年之前就已准备好的,哪想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说完,将那利剑往腰中一插,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片片雪花,王子进一路走到大门那里,只见远远的一
个人影立在门旁。红色的斗篷,似要将夜色点燃。
  那人抬头道:“子进,这样晚了,你要去那里?”却是柳儿。
  王子进见了她不由心虚的:“我出去一下,这就回来!”
  “你莫要骗我了!柳儿指着他腰间长剑哭道:“你这般样子,怎是出去一下那么简单
?”
  王子进见了将她揽在怀里:“柳儿,柳儿,我对不起你,你莫要怪我!”
  “我,我在你心中始终不如他来得重要吗?”
  “柳儿!这是无法相比的!”王子进无奈道。
  那边柳儿哭道:“我与你在一起这许多年,难道都抵不上他与你的几日吗?”
  王子进见她如此伤心,也哭道:“绯绡为了我去赴死,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柳儿听了不由吃惊:“此话当真?”
  王子进点头道:“不错!”又抱紧了柳儿道:“柳儿,我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会回
来了~我我~”却是说不下去。
  柳儿哭道:“子进,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拦你就是!”
  只听王子进道:“我当初娶你,却是因为你长得像绯绡,你不怪我吧?”
  柳儿听了,哭声更大,却是摇了摇头。
  王子进又哭道:“这几年来,我我一直疯疯癫癫,无所建树,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柳儿听了,竟是破涕为笑,道:“认识你时便是如此,有何生气?”
  王子进见了,一把抱了她哭道:“现下,现下,我可能又要丢了你和两个孩子走了,
你不会恨我吧?”
  柳儿听了这话,哭得更是厉害,“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我不相信你就会这样抛
了我们走了,我会等你,等你回来~”
  王子进捧着她被泪水模糊了的俏颜道:“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柳儿我此生欠你
的,来世一定会还!”
  说完,松了手,出了大门一直向前走去,只听柳儿在后面哭道:“子进,子进我会等
你回来,你欠我的,我今生便要~”
  那声音渐渐被风雪吹散,打破,消失在夜空中。
   柳儿望着王子进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晚的风雪中,他蓝色的袍子,在风中飞舞,仿
佛就要乘风而去,柳儿哭道:“你回头看我一眼啊,哪怕一眼也好!”然而王子进却始终
没有回头。
  柳儿见了,渐渐的委顿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那猩红的斗篷,鲜艳得甚是
寥落~
  
 

  64、王子进一路冒着风雪往前走去,只觉那寒风刺骨,雪花击到脸上也是生痛,忙裹
紧了袍子,往前慢慢走去。
  他前进的方向,却是如湄河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个感觉,绯绡就在那河畔。自己就是
拼了一条性命,也要将他找了回来。
  等王子进走到那河畔时,已是半个时辰以后,雪这个时候小了许多,王子进只见自己
面前一片银装素裹,银白的雪,被月亮的光辉染上一层淡淡的蓝色。
  王子进一眼望去,哪里有一个人影?就连前几日所见的柳树,现下那黑色的枝条已然
被瑞雪掩埋了。
  “绯绡!绯绡,你在哪里?”王子进大声喊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赶快随我回去
吧!”喊了几声,哪会有人应声,空余回声,回荡在旷野中。
  白皑皑的雪地上,除了他就没有半个人影。王子进提了长剑就往河边跑去,只见那河
面已经结上厚厚的一层冰,冰上还覆盖着淡淡的积雪。
  王子进像发了疯一样,举起宝剑一剑一剑的向河上砍去,边砍边叫道:“还我绯绡,
还我绯绡~”
  锋利的剑锋遇到河上的坚冰,竟只是添了几道白色的印记,哪里能破坏得了?
  王子进自己折腾累了,一人坐在河面上哭了起来。正惆怅间,只见河面上有一处积雪
甚薄,刚刚他失了心智一般,竟是没有发觉。
  王子进的心中,涌起一丝不祥得预感,拖着一把长剑往前走去。
  
  走到那处,伸手拨开薄薄的积雪,只见坚冰之下,清晰可见一个人白色的衣袖。刺目
的白色,飘逸的白色,似乎正是绯绡的衣袖。
  王子机见了忙一把扔了长剑,手脚并用的一会儿便将冰上的积雪全都扑到一边去了。

  只见那如镜,如琉璃的冰面下,正冻着一个白衣雪肤的少年,却不是绯绡是谁?
  那黑色的长发,一根一根,连发丝都可以看得清楚,雪白的脸庞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色
,就连那紧闭的双目,长长的睫毛也是清晰可见。这哪里像是被冻在坚冰底下,倒像是睡
着了还差不多。王子进见了,发疯了一般,捡起旁边的宝剑,拼命往冰上砍去,一下、两
下,十几下。王子进累得几乎脱力,那冰面还是纹丝不动。
  眼见绯绡的脸栩栩如生,就在眼前,他又怎能放弃?大叫道:“绯绡,你莫要着急,
我这就救了你出来!”
  正说着,只听后面一人哈哈大笑,那笑声如洪钟一般,震耳欲聋,“就凭你,也想破
了我的法术?”
  
  王子进听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条大蛇正沿着结冻的河面缓缓爬来,那头就有房
屋般大,上面黑色的鳞片,在夜色中反射着幽幽的蓝光。
  王子进见了一下坐在地上,“你不是?你不是被冻在水底了吗?”
  那大蛇吐着红色的舌信:“谁说我被困住了?这坚冰,刚好可助我使用咒缚的法术,
正好这只狐狸便来送死!”
  “你说这是法术?”王子进道。
  “不错,赶快去找个地方自我了断,过来接我的班吧,若是不行,我来助你!”
  王子进道:“那我也要把我这位朋友放出来再说。不急这一时片刻。”
  “你有本事将他救了出来?莫要笑掉大牙了!”那黑色的大蛇笑道,在夜色中看起来
诡异异常。
  只见王子进在冰上打了个滚,再起身时,手中已是多了一把方才的长剑,笑道:“偏
偏我就是知道一种可以破解法术的方法!”说完,举起长剑便往自己的胳膊上砍去。
  那大蛇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一招,再阻止时已然来不及了,只见王子进将自己的胳膊割
了一条两寸有余的口子,那血瞬间就飞溅到冰面上。
  “你这呆子,不早早收拾了你,便还要造次!”那黑蟒说着,一个硕大的头颅就往王
子进这边来了,王子进只见眼前一张大口,腥气扑鼻,这次眼看是不活了。
  忙闭了双眼等死,哪知那嘴竟是久久没有合上,不由疑惑的睁眼偷瞧,只见自己身旁
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双手持了一柄血红妖刀,将那即将合上的大口顶住了。
  王子进见了不由高兴:“绯绡,你出来了?”声音中兴奋异常,自己刚刚只是试试而
已,哪里想到真的奏效了。
  绯绡回头冲他道:“子进,还不快走,我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王子进这才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长剑,一溜烟的跑远了。
  
  绯绡见他躲远,忙纵身向后一跃,自己也避开了。那巨蟒见了气道:“手下败将,还
敢过来送死?”
  绯绡伸出一只手指对他笑道:“刚刚是不小心着了你的道道,你现在再放马过来啊!

  那巨蟒听了甚是气氛,一颗硕大的头就往绯绡那边咬去。只见绯绡甚是灵巧,三跃两
跃,那巨蟒身体笨重,竟是抓不到他。
  王子进在旁边见绯绡占了上风,心中不由暗喜,那巨蟒虽是力气有余,可是辗转腾挪
却远远不及绯绡灵活。
  正高兴间,只见那巨蟒停住攻击,大叫道:“不与你周旋了!”王子进不由纳闷,不
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哪知只见他原地转了几下,似是甚是痛苦的样子,只一眨眼间,
竟是变成了一个男孩,正是自己夜夜梦到的那个男孩。
  “这次如何?”那男孩笑道,长身便往绯绡身上扑去。
  绯绡拿了妖刀架了一下,总算挡住了,王子进见了不由捏了把汗,哪想绯绡脚下的冰
层竟而突然间裂了几道大缝,看来这巨蟒身量变小,力气却半分不少。
  绯绡见状不妙,忙往岸边跑去,边跑边叫:“子进快逃,快上岸!”
  王子进听了,呆了一下,往岸边狂奔起来,只觉后面冰层似乎不断的崩裂,速度之快
,让人无法想象。眼见自己便要掉落在冰冷的河水中了,手腕突然被人扣住,却是绯绡,
绯绡带着他,一路狂奔,王子进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他拽得飞了起来,渐渐脚不点地,还没
有反映过怎么回事,却见那如湄河已然被他二人远远的抛在身后了。
  
  

  王子进见了不由松了口气:“这下安全了吧?”哪知气还没有喘上一口,就觉得脚下
湿冷,那河水,已然蔓延到岸边。
  
  只听一个小孩的声音笑道:“以为这样容易便可跑了吗?真是有趣?”却又是那河神
还是水妖的追了上来。
  王子进和绯绡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甚是棘手,怎样才会有了出路?
  正踌躇间,只见那河的方向似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后来竟而越来越耀眼。仔细一看,
竟是那河水如万箭齐发,一柱柱水柱直奔二人去了。王子进只见铺天盖地,无处不是那水
箭,忙拽了绯绡道:“这该如何是好?”
  那边绯绡见状,举起长刀,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刀锋上似是泛起了一股血色的光芒
。他将刀竖劈一下,又横劈一下,在两人面门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那水箭说着转眼即
至,铺天盖地的过来,王子进见了不由狂叫起来,哪知那空气中似是形成一个圆形的罩子
,看不见的屏障,将那水箭通通挡在了外面。
  但是那汹涌的水,夹着汹汹的来势,碰到绯绡所做的屏障之上,还是震的里面的王子
进耳朵嗡嗡乱响,只觉这天地间都是水做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水势才缓和下来,只听那男孩道:“好一个狐狸,还有些办法!这
次看你往哪里跑?”
  王子进听他说话,一抬头,只见那男孩正驾驭在水柱之上,已是到了二人头顶。
  绯绡见状道:“子进,我送你到安全地方,你速速便走了吧!”王子进连忙摇头,还
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身后有股大力,急急的将他送出那屏障,送出了层层洪水的包
围。他脚一软,竟是一下落在离那二人十几丈的雪地上。
  只听绯绡道:“子进,你自己保重,我能拖他一时是一时,你自己逃命吧!”
  王子进摇头道:“我这次来,就是不打算活着回去了,你为了我何苦如此?”只见那
边绯绡并不答话,一双坚毅的眼睛直直的盯了上面的男孩,似是无暇分心。
  
  王子进见了也不敢言声,只好远远的观战,绯绡一张俏脸上竟是泛着死亡的冷酷,王
子进从未见过他这样,心中难过,希望这次,希望这次,老天能继续站在他二人这边,让
绯绡活着回来才好。
  还没有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绯绡大喝一声,解了那屏障,一下跃了起来,一刀
便是冲那男孩砍去,那男孩头一偏,躲了过去,只见那刀锋,在地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嘻嘻,你这力气使得是足了,就是准头好像差了点!”那男孩笑道,话音还没有落
,绯绡又是一刀砍了下去。
  王子进见了不由为他捏了把汗,只见那男孩驾驭着水柱,不停的招架,可是绯绡似乎
神智不清般,一刀一刀倒是有一半都打偏了,都是打到地上,一会儿地面上就是沟壑万千
了。
  过了一会儿,绯绡已然累得气喘吁吁,王子进见了不由着急,他二人虽没有分出胜负
,可是那男孩脸不红气不喘,似乎是胜券在握,仿佛在耍弄绯绡一般,高下立现。
  王子进心不由凉了半截,看来今日,二人定要葬身此处了!
  “你这样打下去终是会输的,还有何意义?”那男孩笑道。
  “你、你说谁会输?”绯绡答道,力气依旧跟不上:“你看看这地上是什么?”
  那男孩往地上一看,刚刚绯绡乱击在地上的沟壑,竟是整齐有序,似是一张咒符一般
,“这、这是封魔印?”那男孩见了不由脸色大变。
  “不错,就是封魔印,连神仙都能封住的最强封印,这便是我五年以来修炼的成果!

  那男孩听了又仔细的往地上看了一下笑道:“你这封魔印使得不完全啊?要拿来封什
么?”
  绯绡住了手道:“最后的那笔,我写在了关键的地方,只要你不去碰它,这封印便不
会启动!”
  那男孩听了突然怒道:“就凭你,也想阻我?”说着,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
王子进过去了。“你快快随我走吧,莫要拖拖拉拉!”一把就往王子进胸口抓去,要取他
性命。
  王子进没有想到他突然变故,竟是下了一跳。眼见绯绡也来不及救他,这条命估计就
要没了。
  哪知那手还没有到他胸口,只觉身上一阵燥热,裹在胸口的绷带突然就崩断了,从衣
服里面竟是透了耀眼的光辉出来。
  那光辉照到那男孩的手臂,男孩痛苦的叫了一声,王子进只见那手臂竟是突然间长满
了鳞片,正纳闷间,那男孩却是空中一个翻转,这一下没有抓到子进,自己硬生生的收了
手回来,,跌到雪地上,回头狠狠对绯绡道:“算你厉害,竟将这启动封印的咒符,刻在
他身上!”
  
  


  王子进迷茫的望了望绯绡,他这才明白绯绡为何要伤了自己。只见那男孩在地上打了
几个滚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让你们二人都葬身这里!”
  说着,又变回了一条大蛇,那大蛇吐着血红的信子竟是朝了绯绡去了,估计是怕了王
子进身上的咒符,不敢随便出手。
  王子进远远的只见绯绡持刀立再雪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刚刚的那一番打斗,着实
将他累得坏了,似乎连避让的力气都没有。
  王子进见了突然大喝一声,抓起手中的宝剑,纵身一跃,就抱住了大蛇的尾巴。
  只觉怀中一片滑滑凉凉,腥气扑鼻,无处着手。那大蛇爬行了一会儿,一甩尾巴,便
将王子进甩脱了,王子进在雪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停住了一看,离绯绡果然近了好多。
  
  那大蛇叫嚣:“杀不了他,杀了你也行!累我吃了如此多的苦头!”转眼间就冲到绯
绡面前。
  王子进只见绯绡垂首站在雪地上,并不抵抗。王子进见了叫道:“绯绡,快逃啊!”
拿起宝剑又冲了上去。
  只见绯绡回头道:“子进,你一个人快逃吧!”眼中满是不舍,似是在与他话别。眼
见那大蛇一口就咬了下去,绯绡无力抵挡,只是侧了一下身,却是还没有躲过。
  王子进只见绯绡半个身子被它咬在嘴里,血瞬间就染红了绯绡白色的衣裳。绯绡拿着
刀,撑住了蛇口,总算是没有丧命。回头喊道:“子进,快点逃啊,不要磨蹭了!”
  王子进见这情景,只觉心中激愤,提起宝剑冲了上去,满脸泪水的喊道:“你若死了
,我也不活了!”
  只觉风迎面过来,将脸上的泪水吹得刺痛,如刀割一般,自己的心中,却是比脸上还
痛。想着那日与绯绡许约待得春暖花开,便要一起游山玩水,为何?为何造化弄人,两人
却是连春天都见不到了,都是因了它,因了它!
  “都是你!与我们一同死去吧!”王子进说着,提剑冲了上去。那蛇头甚大,见他来
了,避让一下,哪知王子进一副拼命架势,竟是又来一剑,一下刺中的那黑蟒棕色的眼睛

  王子进一击得手,只觉扑面而来是一股腥臭的黄色黏液,他牢牢的攥了剑柄,不敢松
手。 那大蛇吃了痛,一张嘴吐出了口中的绯绡,一颗大头急速的晃着,要将王子进甩脱。

  
  王子进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只觉头脑中一阵眩晕,暗道:柳儿,我王子
进终要负你了!
  “子进,你万万不可松手啊!”绯绡在地上叫道,只见他半边衣裳被血染成了鲜红色
,连着地上皑皑的白雪上,都是点点的血迹,似是在素纸上,绽放了一朵朵红梅。
  “绯绡,我抓不住了,你快走吧!”王子进叫道,他心中隐隐感觉自己此番是活不成
了,若是自己的这条性命能够换来绯绡的生存也是好的。
  绯绡见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子进,你要抓住,我这就启动那封印,将他封起
来!”
  此时,那巨蟒在雪地上不停扭曲着,痛苦不堪,一会儿已将附近的几个雪丘打散。只
见绯绡再下面站着,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王子进在上面,只觉一只手已然僵了,没有半点知觉,身子如风中的败絮,随着那巨
蟒的摆动在飘摇,神智渐渐模糊了。
  突然只见感觉身上暖融融的甚是舒服,自己身上竟然冒出刺目的光来。他吓了一跳,
神智不由清醒,只见地上方才绯绡砍过的沟壑中竟是都发出刺眼的光束。一道道,一条条
,凌乱而又有序,直有方圆十几丈那么大。
   “你!你为何要这样?”那黑色巨蟒叫道:“我是河神!你便是拼了所有的力气也不
过封我百年而已!又有何用?”
  绯绡不理他,只是低头不知在念什么咒文,王子进只见他双手若兰,拿了一个姿势,
只是口中每念一句,那白衣红的面积就大了一些,似是伤口在不断迸裂。
  王子进见了,知道绯绡在以性命相博,心中难过,自己本是一个庸人,识得他本已是
今生的幸福,又何必累了他为自己死了呢?
   想着,万念俱灰,一松手,人就从七八丈高的地方掉落下去,自己死了算了,只要能
换得绯绡的一条活命。
   刚掉落下去,就听绯绡大喝一声:“成了!”只见地上的光,自己身上的光,突然一
下暴起,冲到天际,那巨蟒拼命扭曲着道:“你这狐狸!将来我在出来,定饶不得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吞没在光海中。
   王子进这边“碰”的一声掉落在地,只觉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振碎了。只听绯绡那边道
:“不错,我是只能封你一百年,可是百年之后他便转世,你又倒那里找他?”
   那光芒喷涌到极处,突然又如有生命一般,缩回到地上的沟壑中,再看,哪里还有什
么巨蟒,只有一片狼藉的雪地,空余一个声音回荡:“你这般为了一个凡人?却是何苦~
”却是那巨蟒的最后一句话。
   绯绡不答,提着刀一下就坐在地上,似是又累得脱力。过了一会儿,爬起来,拖拖拉
拉的往王子进这边走来,笑道:“子进,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啊!你看到了吗?”
  

  王子进 却躺在地上连动也不能动一下了,只觉周身无一处不痛,甚是难过。
  绯绡见他不答,蹲在他面前问道:“子进,你这是怎么了?”
  王子进只见他一张俏脸沾了鲜血,就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由难过。两行清泪顺着脸庞
滚了下来,只听他说:“绯绡,我此番不成了~”话才说了一半,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
血就喷了出来,又继续道:“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爽约的竟而是自己~”
  绯绡见了,不由急道:“子进,不要紧的,我一定会将你治好~”语气中带着哭腔。

  “不成,我是不成了,我刚刚又看到沉星了,她还在等我~”喘了两口气又道:“我
不能让她等得太久!”
  “子进,子进,你莫要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家~”绯绡说着,就去抱他,哪知这一抱
,王子进又吐了几口鲜血出来,见这状况,他的心不由寒了,怕是王子进的内脏都已经摔
碎了。
  无奈中,只好将他又放在地上,道:“子进,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有事!”语气却是
连自己都没有什么把握。
  王子进望着绯绡,眼中满是泪水小声道:“绯绡,你莫要难过,我与你相识,还未见
过你如此难过!”顿了一顿又道:“我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便是与你在一起的几日,便
是死了也是无撼了!”又转头望了望绯绡道:“我最对不住的,就是柳儿了~”
  绯绡见他不能活了,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面庞滚了下来。王子进见了,伸出一只手
替他抹去眼泪,道:“绯绡,你怎的哭了?我还从未见你哭过~”
  绯绡笑道:“子进,你过去问我有没有伤心过,我告诉你,我这一世,最伤心的那次
就是见了一个男孩被人乱刀砍死,那时便发誓定不要他再死在我面前了!”
  王子进此时已是说不出话来,神智渐渐模糊,只觉身上越来越冷,那风雪,似乎要将
他吞没了。他睁眼疲惫的看了看绯绡,又闭上了,好累啊,这人世,也是该告别了,仿佛
又看到花海中的红衣少女,在招手等他。
  
  “子进,子进,我定不会让你死的!”绯绡道。说着,拿起手中的长刀,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那长刀就在他手掌中飞快的旋转起来,越转越快,仿佛是雪地里绽放的牡丹

  一会儿功夫,那长刀不见了,绯绡手中竟是托了一个血红的圆球。
  王子进见了,眼中满是疑惑,只听绯绡道:“子进,这是我全部的修为,你吃了它,
定可活命!”
  王子进此时神智已然模糊,只见天上又下起鹅毛大雪,天空倒是越来越来越亮了,他
只希望,再看一眼人世,再看一眼绯绡。
  哪知突然像是有人往他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股清凉之气,直冲口鼻,那东西一入
口,便消失了,倒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绯绡见他吃了下去,伸出一只长指,沾了自己的鲜血,指在王子进的额头:“子进,
我最后的法力都用在你身上了,令你今后忘了有关我的一切~”
  忘掉?什么忘掉?他费力的说道:“不,我不要忘掉~”
  “千年之后,若是有缘,你我再重逢吧!”绯绡说着,指上加力,王子进不觉头中一
阵眩晕。
  再睁眼时,只见面前一只白狐,不舍的看了看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走了,那白狐一
步三回首,似通人性般。王子进见了,只觉那白狐甚是熟悉,似乎以前也见过它,可就是
想不起来,心底希望那白狐不要走远,然而那白色的影子还是渐渐消失在雪中了,空余地
上一串沾了鲜血的脚印,似一串串红梅,妖艳而寂寞,绽放在雪里,也绽放在王子进心中

  王子进心中难过,一时气急,竟而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只见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积雪,已经掩埋了一切。
  “我怎么会在这里?”王子进暗道。只觉自己心中难过,心中空落落的似是丢了什么
重要的东西。
  他跌跌撞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对,回家,也许回家了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了吧

  一路踩雪走了回去,他像是失了魂魄,心中尽是揪痛,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悲伤之事

  
  只见远远的可以看到自家的院落了,那乌漆的大门,还是何记忆中一模一样,,曾几
何时有人着了白袍,站在着门外?
  他正疑惑,见柳儿穿了一身猩红的斗篷,站在门外等他,那红色,似是给这银装素裹
的世界添了一抹朱砂,鲜艳美丽,娇艳雨滴,柳儿见他过来,一下扑到他怀里,哭道:“
你可回来了!”
  “柳儿,柳儿,这是怎么了?”王子进茫然的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我也不知为何在这里等你,可是见了你回来,我好高兴啊!”柳
儿说完,竟是又哭了起来。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王子进只觉心中似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让自己忘记了。当日
去开封赴考,是谁?站了那绿柳堤前等他?在画舫上,又是谁,与他一起欣赏歌舞?
  脑中似乎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叫:“子进,子进,子进!”清脆响亮,或开心,或失
落,或痛哭,回荡不觉,那个名字,那人形貌,呼之欲出,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是谁。王子
进心中激愤,一下蹲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柳儿见状道:“子进,子进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王子进哭道:“我好难过啊,好像刚有什么人离我而去,可是
我偏偏忘了他是谁!”说着,哭得更是凄惨。
  柳儿见状也哭了起来,捧了子进的脸道:“子进,子进,还有我呢!”只见王子进的
额头多了一个红色的痕迹,似是颜料,又似鲜血,她抹了两下,竟是怎么也抹不掉。
  王子进见了她的一张脸,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只觉那答案就在这张脸上,又偏偏
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哇”的一声哭得更急了,只觉这场大雪,似乎带走了他最为重要的东西,最为珍
惜的人 。
  柳儿抱着他,王子进委顿在地上,两人坐在门外,似乎时间就此停住,不再前进,将
这一世,都浓缩在这场雪景中。
  这世上沧海桑田变幻,又有谁?曾记得,春江花月?
  
  

   再写个千年之后的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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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千年之后
  夕阳西下,又是一天过去了,两个少年,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其中一个低头说:“这
次模拟考的成绩又不好,怎么和爸妈交代啊?”
  另一个却很是开心:“什么都不说就行了吗,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真是乐观啊!我要是有你一半这样就好了~”
  “嘻嘻,考不考得上大学又怎么了?莫以成败论英雄吗!”那个豁达的少年笑着。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突然间,那个少年的眼睛似是长了钩子,直愣愣的盯了马路对
面的一个人看,只见对面一个人白衣胜雪,长发披肩,看不出是男是女。那少年只是一路
往那边去了,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这般等过他,那时青石堤,绿柳岸,一人笑厣如花,
剑眉入鬓,不知羞杀多少妙龄少女。
  “唉!唉!你去哪里啊?”另一个少年叫道。那少年却充耳不闻,只是一路向前走着
,朦朦胧胧中,似要走入一个久远的梦中。
  那人向他笑着,一如千年以前的那张俊颜,风吹起那少年额前的头发,只见眉心上一
个红色的胎记,如血一般,红得惊心,吟唱着千古前的传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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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花花不语,为谁开?为谁谢?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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