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inda ([花...开...花...谢]), 信区: Feeling
标  题: 我的简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9月27日13:22:39 星期四), 站内信件

 【一】 


在白天，他们叫我医生。 


曾经有一位年轻女子在我确诊她没病装病后大声指责我：“你们医生一点不浪漫！
”我大惊：什么时候生病成了一件很浪漫的事？她冷笑：“我就不相信你就从来没
有装扮过什么！” 


我说：“有啊，有时晚上我会到网上去扮……嗯……扮一只猪什么的。” 


“扮猪？”她睁大眼睛，意思是按我的体型和块头，至少得扮个什么正人君子，易
水剑客什么的，怎么会想扮猪？ 


“其实猪是我的本性，医生才是我扮的。”我在肚皮里面说。 


【二】 


做一只动物，而不是人，可能是人人都幻想过的，但你不能公开地跟人谈论，除非
你像李碧华一样写成小说，变成一条蛇，或者一只鬼。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猪，叫“欢欢”，因为它性格开朗，常裂开嘴冲着我傻笑，让
我忍不住多喂它一勺；有时候，它会一个人跳到石板上肆无忌惮地朝着溪边洗衣服
的女孩子们嗷嗷大叫，女孩子们回头朝它笑，朝一只猪笑！！！！怎么不让人心生
妒意！ 


你们试过像养一只狗一样养一头猪吗？我试过。 


它在山上到处跑，我躺在石头上睡觉，奶奶说我把欢欢养成了一只野猪，欢欢很骄
傲，大概是受我的影响吧。别人叫它，它最多亮个肥屁股出来，我唤它：“呜噜噜
……欢欢！”它就跳出来，跟在我屁股后面下山，后来我学了英语，呼唤它的口号
就变成了：“come on ！baby ！”，它照样跳出来，如果它活到现在的话，可能
跟我一样过了英语六级了吧。 


欢欢是我的知音，现在人人都知道找一个知音不容易，我在12岁的时候就有了。在
我做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医生后承认猪曾经是我的知音，应该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三】 


人们都以为猪很傻，其实它们只是很乐天，能吃能睡，大智若愚。我们医学试验经
常用兔子，我最拿手就是一刀剪掉她的颈动脉，“啪”，利落地用血钳夹住，女孩
子们责问我为什么对这样漂亮的动物这样冷漠，我笑道：因为你们没有收拾过兔笼
，不知道她有多脏，多臭，又娇气，又挑食——除了漂亮，把自己扮得很温柔可爱
之外，我看不出她们有什么好的。看事物不能光看外表，我老早就知道了。 


以前许多人叫我“小猪”，只有姐姐例外，有英俊男生在旁边的时候，她便装作不
认识我，她爱美，长得跟猪一点关系没有，大概她认为有一个肥碌碌，头发乱蓬蓬
的兄弟影响她的形象吧，只有在数学竞赛颁奖的时候她才会喜滋滋地对人说：“嘿
！快看！！中间那个！！最胖的那个就是我兄弟！”。 


她喜欢在学校文艺演出中朗诵诗歌，除了展示她的才华外，还想展示一下她的新连
衣裙，无奈她的嗓门不够高，诗又不押韵，所以她上台的时候基本上等于广告时间
，大家集体上厕所，我听人这样议论过她：“嘿，那个女孩子是谁呀？” 

“哇！你不知道啊？！她弟弟就是那个带着猪上学的那个人耶，她就是猪姐姐啊！
” 

我笑倒，她晕倒。 


有一回，她在门口化妆，欢欢不小心吃掉了她的唇膏，姐姐气极败坏地指着我说：
“你，你们！简直是一模一样！！！”我觉得奇怪，我又不喜欢吃唇膏，大概是指
欢欢和我身上散发出来的哲学家的气质吧，我们俩都喜欢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坐在门
槛上发呆。 


【四】 


除了欢欢以外，我还有一个好朋友——小玲。小玲很少有新衣服穿，过年也没有，
她最好的衣服是姐姐的旧裙子，她常常对着镜子说：“小猪，我要是像你姐姐一样
好看就好了！唉~~”。 


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她在昏暗的老屋里面，对着一面已经破了发黄了的雕花的镜
子梳头的样子，阳光透过屋顶的亮瓦变成一条光柱，里面有轻尘在飞……我忘了告
诉她：“其实你挺好看的。”女孩子们喜欢攀比，但有一种女孩子，她的美在一个
男孩心中是至高无上的，不是拿来比较的。 


小玲养的是一只黑母鸡，她的母鸡很凶，我的猪跑去找它的时候，话不投鸡，它就
呼拉飞起来啄欢欢的屁股，吓得欢欢眼泪汪汪地跑到学校来找我，它甚至可以躲过
校工的眼睛，准确地找到我的教室；它翘着屁股躲在后门口睡觉——我翘着屁股趴
在桌子上睡觉，然后我们俩被漂亮的英语老师连人带猪一起哄出了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小时候的事都是快乐的事，但事过境迁被回忆起来的时候，总
有那么一点点伤感。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常常想起小玲的样子，想起她抱着那只黑母鸡在院子里跳舞的
样子，那些鸡围住她，她坐在金银花架子下画芙蓉花的工笔画，我像块墩布一样倒
挂在老屋的楼梯扶手上看着她，阳光刺眼，树叶很绿，风从耳边拂过，欢欢在院子
里神气地走来走去……如果人可以选择不用长大，我愿意停在这个时候。 


【五】 


但人要长大的，长大了就要流泪。你们见过猪流眼泪吗？我见过。 


在我们吃掉欢欢的前一天晚上，它成了“过年猪”被大舅杀掉了，那天晚上因为我
企图阻止他们杀欢欢，我像只猪一样被捆在床上干嚎了一个晚上，我后悔不应该放
纵了它，让它长得太胖，长得太快，很容易就被人吃掉了。 


所以，有时候我也告诫自己不要太放纵，欢乐的时候不要太张扬，知识和才华不要
成长得太快，显露得太多，长得太醒目，很容易就被人吃掉了。 


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都会对着书架上小玲的照片说：“小玲，我现在要出去扮
一个医生了，不过，你知道的，本来我是一只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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