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wonder (追风少年), 信区: Feeling
标 题: 吉普赛耳环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07日19:51:01 星期四), 站内信件
九点不到,倒数的跨年晚会已经挤满了水泄不通的人潮。或许是新世纪的缘故,感
觉上这些人像是刚刚才从地洞里冒出来的一样,以每分钟一百人的速率从地心扩散开来
,持续在地表上滋生蔓延著。
“谁提的鬼主意?”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阵。不过是一票人热热闹闹吃完饭路过这
里而已,想不到这么一绕路进来却陷入了推挤中狂欢的晚会里,成了动弹不得的跨年肉
饼了。
台上的节目,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如过去几年在电视机前想像的好看。一直进广
告的空档,主持人不停教授我们等等节目开始时要配合的欢呼声。不精彩的节目让人一
点都没有看到影歌星的欢愉感,背后却一直被黏腻的人体来回挤压,香水味已经交融在
蒸馏太多的咸湿汗水里,闷不通风地和前后左右互不相识的男男女女碰撞摩擦。
那是排山倒海的感觉。当身后被不停向前冲挤的人群压过来,只能将自己想像成一
块被压扁的土司,很抱歉又不得已地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黏贴在前面那个人的身上。
“撑住,撑住!”前方的男生,三三两两并列一群,其中一个胖子说。
他们挡住了力量,不继续往前挤,我则变成了苍蝇拍上的苍蝇,动弹不得地卡在上
面,汗一滴又一滴落下来。……
我忽然看见斜前方的铜制耳环。
太可能是梦,尤其是这不太有趣的狂欢。我小心挪动一下视线,想看清那副耳环。
人影中那个造型特殊的耳环已经难以寻觅,我试著朝那个方向反覆张望,在万头攒动中
找一副铜耳环?听来或许是件可笑的事吧?!
那耳环,吉普赛人手工纯铜的。粗犷的雕琢下有一种原始的狂野,第一眼见到它就
让人觉得它有那种与某个相称男子潇洒一生的野劲儿。
读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球队的男生。那个男生的体型,看起来实在像是个十恶不
赦的混混,不是什么山寨大王就是在镖局里当保镖的那种狠角色。那时他的称号很响亮
,虽然是后段班的学生,可是却有许多前段班的女生下课时会捧著一本书,趴在铁栏杆
上,看著球场上那利用下课十分钟狠灌几个篮的他。
他是那种读书读不来却用大脑打球的男生。比其他女生来得特别,我和他小时候当
过三年的邻居。那时候,家住在小镇外,四周是一大片绿色广漠的农田,我们两家比邻
而居节庆时常常一起在前庭烤肉,感情好得不得了。那时,他还是个只到我肩膀高度的
小男生,常常在田里不然就是溪边玩到忘了回家吃饭,每当我伏在小学生折叠式书桌前
写著功课,常常看见他被他爸爸揪著耳朵从门前拖回家“正法”的景象。既然是同年,
两家父母拿孩子来相比的情况非常严重,每次考试前他妈妈总要我过去他家吃点心,顺
便帮他儿子恶补恶补。事实上,他会把最新的玩具和漫画书拿出来借我玩借我看,我知
道他不爱念书,在家里已经先帮他挑一些重点和答案,只要背一背就可以过关了。邻居
三年,一个是乖宝宝,一个是野孩子,可是感情却像姊弟一样。后来,他当公务员的父
亲调走,他们也因此搬家,就这样失去了联络。
小学时,羡慕他有一个特别的名字。三个字都不超过五划,写起作业来非常占便宜
。再见到这个名字时,那个到我肩膀高度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在艳阳下挥舞汗水的高壮
男孩了。每当想起这么多女孩子注目著那投篮时奔跑跳跃的对向,竟是自己小时候亲昵
如姊弟的男孩,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交杂著童年理特殊的记忆,竟变成一种不知道该怎
么说起的情绪了。
“他或许已经忘了我了吧?”“这么多年早不认得了。”自己跑去认他,说:“我
是某某某,你还记得吗?”那不是很愚蠢的吗?」认与不认之间,默默地注视著他的一
举一动,默默地聆听关于他的一切传闻,默默地竟成了一种习惯,不知不觉中那么在乎
起一个人来了。
没来由地想念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吧!我是如此清楚地记得自己恍惚的心神,常常
课上著上著就失了神似地在纸面上胡乱写著他的名字,哪管黑板上的抛物线到底经过哪
几个象限,哪管黄河到底流经哪几个省分,像是著了魔似地在笔记本上写著他的名字,
看著看著便出了神。待回过神来,匆匆忙忙遮住纸面上的字迹,怕前面同学回头借红笔
会不小心看见,更怕老师千里法眼会透视这样的心不在焉!慌张地遮盖住那些名字错乱
的纸面,心虚与汗颜交错成患得患失的慌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陷入这样不可名状的思
念呢?
“你的名字,三魂七魄都急促。”
联考前的几个月,他打电话来我家借高中三年六册的语文课本。妈妈接的电话,听
见是他,非但寒暄半天还将人家的近况打听的一清二楚。
“小豪要考体育系喔,长得那么高大态度还是那么谦恭有礼,真是难得喔!对了,
他要跟你借语文课本喔,六册都要。好像考体育的也要考语文才行,我记得你们小时候
……”妈妈兴致好得不得了,打开当年的话匣子就是万里长城万里长,没完没了。我倒
是恐慌了起来,莫非他早就知道我跟他同校,只是没有机会或没表现出来?
面对课本上练正楷字般一个比一个工整好看的他的名字,这种课本怎么借呢?将
十几本课本文化教材加上总复习讲义整理成袋,我特地拟了一张研读的顺序,像以前一
样要他注意最基本而易考的重点。讲义上那些无聊课堂上刻漏的名字就让它留著吧。“
讲义上,你的名字,三魂七魄都急促。”我在纸片上写上这几个字,就像是不经意夹著
的书签一样,夹在某个页面。
懂也好,不懂也罢,这不是赤裸的表白,却是最真诚的心情。
不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没翻开那一大落书,当他归还时,那张纸片竟仍完好地如同其
他讲义般夹在书上。
当年他落榜,在父母的期望下混身日夜错杂的补习街中,还是那副手不离篮球的痞
样,头发已经长得乱无章法却仍不肯修剪,耳际上有一个铃叮的银环,大剌剌地炫耀一
种不可一世的年少不羁,那种山寨大王的况味渐渐出现,在街上碰过几次面,那银环在
日光下闪动著耀眼的光亮,朝著他轻轻挥手,不知为什么我只感觉彼此的世界越来越遥
远。
到美国去玩时,在机场买了一对耳环。在我心中,他永远是那不停变换著自我,不
停地找寻方向,不停追逐也不停迷失,那像风一样的男子。第一眼看见那吉普赛粗犷手
工的质感,就深深觉得这对耳环该套在他那好看的耳朵上。
那时一心一意想著该用什么名义送他该说些甚么话之类的问题,反反覆覆推演著。
不能确知自己心中的想法倒底是什么?买这样一个耳环想送给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只是
那么单纯地想到他,想像他戴上耳环的样子,欣喜的表情与惊讶的反应,那该是世界上
最知己的笑容吧?
“送给你的,要加油喔!”放学时间的补习街上,万头攒动。约他在自习时间出来
一下,他终于带著他心爱了篮球赴约。
“帮你把考试的内容刻在篮球上好了,一天到晚把它捧在手里亲呀爱的!”我睨了
他一眼,开个小玩笑。
“不用这样吧?还送我东西……。那,那我该怎么办?”那种感觉是惊讶混溶的羞
涩。
“收下啊。什么怎么办?”给他一个微笑,其实只要你喜欢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不然摸摸你的头好了。”像是老师摸著小学生的头嘉许一般的动作,轻抚著我的
头发,一面说著“谢谢你喔”。
“如果不是你的室友在旁边,真想拥抱你。”晚上,BBS上他传讯息给我。
“……”楞在萤幕上的方块字里我已魂飞魄散,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喜欢吗?真想看你戴的样子。”我回。
“嗯,以后都戴著它好了,下次你有机会就会见到了。”
那么拥挤的跨年晚上,疯狂而热情地在即将迎接新世纪之际,在那样人影闪动中追
寻一个漂亮耳环的踪影,我彷佛是当年失神于课堂上的女孩深深陷入一个名字莫须有的
爱恋里,为一段耳环的记忆沈湎追忆。整个晚上推挤中的欢声雷动里,好想知道在新世
纪即将来临之际,那耳环,还闪耀地戴在那对漂亮的耳朵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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