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andy (我爱长发飘飘), 信区: Feeling
标  题: 残酷的青春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4日22:40:07 星期四), 转信

　　现代文学课上，教授喟叹着，命运是不可改变的，因为可以改变的，本身就不是命
运。
　　那个时候，早春的阳光冰冷地灿烂着，那些树木便干干净净的了，光秃的枝干直奔
主题地刺向无限透明的蓝色，很简洁的样子，我几乎都不会想到“繁华有憔悴”了。
　　然后十八年的青春终于呼啸着掠过头顶，那巨大的阴影落下来，准确地击中了我的
心脏。
　　　　　　　　　　　　　　　　　
　　那天到体操房的时候，发现自己提前了半个小时。门在身后无声地合上，微凉的黑
暗静默着淹过来，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一直生活在预设的光明中，我想这也许
是唯一可以清醒着面对黑暗的机会了。
　　我看不见四壁的镜子，但我知道，在镜子的那边，在我青春的彼岸，有纯粹的梦想
，曾经飞扬。忍不住做了几个动作，浓稠的黑暗流淌开去，融化，继而蒸发，然后我知
道我注定只能是黑暗中的舞者了。
　　头顶的琴房里，有水样的琴声弥漫下来，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的私语》，空
气中便洋溢了果实窃窃私语的甜蜜。不知为什么会想起同学布着血泡的双手，她说她练
了十二年的古筝，她的语气极为淡漠。我藏在黑暗中，一阵莫名的悸然。
　　其实我也曾经在学龄前默写了三百首儿歌，只是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很多次面对妈
妈自豪的启发的目光，我漠然地摇头，我很遗憾，我不明白为什么光荣是别人的。
　　川端康成说，人是不断消失在过去的日子里的。
　　我想也许还可以更彻底些，我并不在乎那些为了高考的单纯的日子完全消失，虽然
那几乎是我整个的青春。
　　　　　　　　　　　　　　　　　
　　高考失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不动声色地看《一个人的战争》，后来我看到了那句
“容貌是给他人看的，与自己厮守的只有心。”
　　我知道不必再装出一付耿耿于怀的样子了。我冷笑着看赵薇在广告里叫嚣“我喜欢
的，你也要喜欢”，我告诉所有的人我唾弃那个短语“在爱的名义下”，我准确地预知
我会在入学心理测验中，填上对专业完全满意。
　　朋友却顺利地进入了医科大学。我们在迪厅里欣赏挂在四壁的光盘，我看见她的目
光中闪烁着对生命纤敏的热情，然后那目光在光盘表面扭曲着涣散。许多年后，我读到
浮士德被忧愁吹瞎了双眼，我叹了口气，我想我是早已知道了。
　　　　　　　　　　　　　　　　　
　　有段时间，女生宿舍里流行用纸牌算自己的爱情运势，我们一次次在忧伤抑或喜悦
中穿行，歇斯底里。那个时候我们高挂着不谈爱情的免战牌。我们从不承认自己是会寂
寞的一群。
　　是谁断言的，这是一个想当妓女觉得掉价，想当处女又不甘心的年代。
　　后来我去听女博士后的讲座，我不否认自己多少是有些关心性别优势的，但我真的
不知道讲座爆满是否与课题有关，那一次，谈的是现代男作家小说创作中的情爱幻想。

　　我在“课桌文化”中找到了一句“不要做女博士”，我沉默着想起一句几乎被遗忘
的歌词，最美丽的时候，我们遇见了谁。
　　情人节是个注定被忽略的日子，如果不是因为那束被误送到我手中的玫瑰。我在空
无一人的教室里等待，等待别人来取走他们的爱情。阳光在玻璃上水晶样碎裂，刺痛了
我的双眼，我相信有些泪水还没有流出来之前，就凝固成了水晶，在心里某个柔软的角
落，冰冷着坚硬。
　　时至今日，我依旧困惑，当初我执意不肯抱着那束花在阳光下行走，究竟是怕有谁
误会，还是怕没有谁误会？
　　　　　　　　　　　　　　　　　
　　文学创作与文学研究已经由传统的结合走向如今的两败俱伤了，当代文学教授有意
无意地向我们推荐了几本学术论著，他说，南大是不鼓励创作的。
　　那个下午，深褐色的咖啡氤氤氲氲，俨然梦醒之后无路可走的某种心情，然后我一
点点撕烂了写了整个下午的散文手稿。
　　我拨通了电话，我讲那个关于江郎的故事，我说我的舌尖又一次有了咸咸的感觉，
我说我不知道怎样把我生命的盐分调进日渐乏味的文字。
　　爸爸在话筒的那头顾左右而言他，爸爸说《雨花》留稿了作家班来信了社团活动还
是蛮重要的，爸爸不说写不出就别逼自己了。
　　我知道我注定是那个过客了，我只能一直走一直走，纵然前面只是坟地。我已经不
是小女孩了，所以我不会知道那里是否会有“许多许多野百合野蔷薇”。
　　我独自坐在草地上，许多人忙碌地走过来走过去，我羡慕他们，我想他们是在走自
己的路啊。那个时候浮云在高处无谓地游荡，我想李白也真的只能感叹“白云愁色满苍
梧”了。
　　　　　　　　　　　　　　　　　
　　“我告诉自己必须把所有的恐惧和垃圾吃下去，必须让所有的恐惧和垃圾在我这里
变成糖……”新新人类棉棉为她的小说《糖》如此作序。
　　我被那些残酷的青春震撼了，我开始反思我那在众多理所当然的目光中延伸的青春
，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里竟然是没有垃圾没有恐惧的。
　　我想我们终于与残酷的青春擦肩而过了，我们是否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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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哀人莫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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