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arky (☆受惊若宠☆), 信区: Feeling
标  题: 风和鸟的故事 9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Nov 20 17:32:58 1998), 转信


   毕业、结婚、在城市中求生。有份不错的工作,老板也很赏识他;有个不错
的老婆,勤俭持家,温柔善良;小孩也很可爱,白白壮壮的,比同年龄的小孩
来得结实。在南海路附近有栋房子在付贷款。黄昏时刻跟老婆出来散步、吹吹
风,晒一下夕阳。这是幸福的感觉吧!?他想。

   有得就有失吧!?毕业成家,新家庭的建立,宝宝的诞生,一连串的事情使
他,不,使他们的生活变成进行曲。然後他开始丢弃旧习惯,建立新习惯。不
是有人说吗:叁十岁以前是建立习惯;叁十岁以後是依赖习惯。他已经依赖了
某些习惯,关於亲情的惯性,城市的生存法则;旧习呢?似乎来不及思考放不
放弃,维不维持,就全部被搜走了。被谁搜走?他想不起来。

   他未曾再作过梦。

   猷记得还在台大校园跟老婆踱着步,研究起流苏的花序。一下子又是好几寒
暑。今年的流苏花开得如往昔一样吗?他想不起上回跟老婆约会的地点了。要
在城市立足不易。挣扎求生啊。学生时代的理想,清纯的正义,只是归档的档
案。他想起年轻时写过的,稚拙的文字,关於改造某某或推动某某,心下有份
汗颜。他是个早已忘记如何唱solo的歌者。

   他快速学会在社会上求生的一切技巧。首忌暴露自己的喜乐。那是落人把柄
的弱点。他又想起前日收拾阁楼时发现,令他脸红的文字。是想过要写东西的
呀。只是他并不是位好作家,因为他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在字里行间暴露自
己太多的想望跟渴切,情欲跟挣扎。

   他坐在楼梯间整理着旧作,一边读着一边烧毁。火舌在面前窜动着,吞去了
过去的痕迹。他已绝决地与过往告别,一刀两断。从此後只是个父亲、丈夫,
不敢独唱的合音。年轻的心事跟情欲、纠缠绕缚的往事就在火中净化拭去。

   火光跳动着,他感到眼眶亦有些沈重,有种泫然的感觉,当是火光刺激的缘
故吧?

   绕过热带植物区、花房,看过那几株旅人蕉。往这个城市之岛的中心走去。
宝宝已经醒了,正吃着奶嘴。老婆叨叨絮絮着今天在公司受的气。他只是笑
着,几声安慰。他晓得这样言语上的安慰不一定有效。只是一种依赖吧?把情
感赖在一个可以倚靠停泊的地方,然後就可以赖着脸说:怎麽办?怎办?

   村上春树说:「离开吧!?到一个任何人都到不了的地方。」

   米兰昆得拉会怎麽说呢?

   风呢?

   他蓦然地想起风。那个花了他很大功夫才归档完毕的陈年档案。他在心中
密为她留下了一个房间。任何人也进不去的。怕自己也丢失了钥匙。只是彷佛
门并未锁上。在某些时刻,某种奇妙的氛围,某首歌的旋律,或是某段文字的
震动。他彷佛可以感受到房间似乎透出着光亮,有人影闪动着。

   只是低下身去探视、自窗台窥伺时,又是一片全然的黑。她在里头吗!?是
回来了?还是根本未曾离开过?她熄灯了吗?

   终究只是想想吧!?那个交会时互放过光亮的女子。他想念她。想念过往。
带点些微罪恶感。他想起她的信上所写:「...终於相信,再浓烈的情愫,终将
被流光的  、逸、稀、释...」有点讶异年轻的她可以准确地预测出这情感的流
向。在某些方面,她比他还早熟;还是说,她早已嗅闻出这样的结局?

   妻找到了树上的松鼠,指着给宝宝看。松鼠机伶地在枝  间游走着。近莲花
池,一阵清风自湖面扬来。妻依旧在搜索着松鼠的踪迹。他无意识地四处张望
着。在湖心亭中站立的身影。

   他认出了她。

   是她。风。

   他跟她隔着二十公尺左右。她穿着一袭套装,粉绿色的。湖面的风吹来,她
的袖口在风中颤动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像清晨茉莉花开的笑。

   他感到几分惶恐,有几分不知所措。她定定看着他们,在二十公尺外。宝宝
突然哭了起来。他有点手忙脚乱地低下头去陪着哄着。想是尿布湿了,又没带
替换的出来换。依旧哭个不停。妻说:「回家好了。」把婴儿车掉过头去。他
心焦这一切是否尽入她的眼里。是她吗?还是眼花了?

   一抬头,只剩空空荡荡的湖心亭。晚风袭过,扬起的柳条抹成的淡淡的哀
愁。他四下搜索她的踪影,没有,全都没有,只有黯黯漫来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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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煮骨难销相思苦,对月伴影独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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