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ithongguo (100%苹果汁), 信区: Feeling
标 题: 飞鸟和鱼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l 29 20:41:50 2002) , 转信
忘了是谁给我讲过这样一个伤情的故事，故事说的是一只飞鸟，在飞过一片美丽水域时，
偶遇一条浮在水面呼吸的鱼，眼神碰撞，久久凝望，它们惊讶地发现，彼此都深爱上了对
方。飞鸟就在空中盘旋，迟迟不肯飞走，而这条鱼也久久不愿沉入水底。然而，它们毕竟
是两个有着不同境遇的生命，注定无法走到一起。最后，这条鱼带着深深的叹息，沉入水
底，而那只鸟也悲伤地飞离了那片海域。匆匆相遇，匆匆离散。从此，这只鸟再也没有经
过这片水域，鱼也再没有浮出过水面，音讯渺茫。
我惊讶于那首好听的，名叫《飞鸟和鱼》的歌曲背后，隐隐藏着这样一个哀怨动人的
故事，并且带着一种别样的浪漫传唱于纷繁的尘世。却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在悄无声息地
走进一条鱼的经历，成为生活中另一尾等爱的碎心鱼。
其实我一直不曾忘记，当初，是谁向我讲诉了这样一则故事。我只是固执地不愿去想
，他讲这则故事的目地和隐喻，不愿去面对现实中飞鸟和鱼即将面临的别离。我倔强地不
愿相信多少年的朝夕相处、晨昏以对得出的是这样一个“飞鸟和鱼”的结论。然而鱼的倔
强挽不回飞鸟想远离的决心。某个清晨，他终于飞离了这座城市。从那一刻起，我就成了
一尾活在深海里的碎心鱼。泪开始不停不息无休止地滴落，我相信，一定是他的翅膀划破
了我的眼球留下了致命的疼痛和并不致命的伤口。此后，我就常常在午夜醒来，枕着一室
凄清，看亮亮的月光空空地染满了我的全室。暗夜之中有一种熟悉的孤独，寂寂包围而来
，思念之弦如箭迸发，令我猝不及防，这一刻，我无法不思念他。
光阴荏苒，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已习惯性地认定，当初的他一定
是飞越重洋一往无前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也已经学会不哭泣了，我执意要把眼泪寄放
在能再见到他的那一天，因为我相信实现了理想的飞鸟终会归巢，现实中的飞鸟和鱼并非
注定有个伤情的结局。在这样痛苦又焦灼的等待中，我等来的却是四个字以及破碎的一生
。传呼机上清楚明白地写着：“飞鸟病危，速到……”打传呼的，是这场伤情故事的唯一
见证人，我再见到的，却是不再神采飞扬的那个他。泪势汹涌，似乎要将两年来被思念侵
蚀得千疮百孔的心全部填满。一想到我心爱的飞鸟，是怀着怎样巨大的隐痛，选择了这条
孤寂的不归路，我的泪，就象和着血，滴得沉重……两年来，他必须独自一人在异乡面对
寂寞、思念、病痛、死亡的来袭，身畔没有他明明深爱，却不能爱的鱼的陪伴。那么从今
往后呢？碎心鱼还会任凭飞鸟天涯海角地躲避只为不欠下今生的这份情债吗？当然不会。
那么，就让我做一回现实的逃兵吧！抛开另一座城市里学业、父母、朋友的束缚，在这个
属于爱和死亡的空间里与我的飞鸟，谱完这曲生命的恋歌！“这一生，欠不欠谁，不是你
能决定的，”我在飞鸟耳畔轻轻地说……
后来，我才逐渐明白，他选择此地作为最后归宿的深意。在那家医院的后山，种着一
大片一大片的枫林，每当秋意深浓时，从他病房的窗口，总可以望见那一片枫红如血，满
山的枫红之中他似乎可以望见我远方的容颜，因为我的名字里就嵌着一个枫字。而且……
生时飞鸟和鱼不能相偕白头，死后，他也能葬于满山红叶之间，仿如重回我的怀抱……他
给我看两年来的病中日记，语言表达能力在病魔摧残下已渐失，而可以作证相思刻骨的日
记如今却安安静静躺于我手上。每一天，他都要写下同一个问题：他的生命，是否注定跟
着这异乡的夜寂寂而终？每一天，他都要忍受同一个想象：两年来，在千里之外，在另一
座城市某栋豪华的别墅之中，会有另一个男人取代他，带走她。曾经深吻过他的唇，环抱
过他的手，都会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而他只能无言地诉说着他孤独的深情，任浓浓的
罪恶和刻骨的相思啃噬着他，直到死去……我的泪，就这样一滴一滴地融进这些孤独又沉
默的字迹里。天慢慢黑了，我还是捧着日记无情无绪地坐着，他不能说话，就一直拿黑如
子夜的眼睛盯住我，观察我的心。回想起来，刚上大学时，以为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就是终
其一生遇不到你想遇到的人。现在才知道，更大的悲哀是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
巧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候，遇到了最想遇到的人。可是，今生，你迟到了，那个人，他已经
……走上了不归之路。其实，爱，并不一定要有结果吧，但它的确对活着的人才有意义。
有时候，生命宛若一朵朝开暮合的莲花，一生短得好似一个梦，连说爱都来不及，又有多
少时间去等待？仿若读懂了我的心思，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飞鸟男子汉的眼眶里晶莹地流
淌出来，震落在雪白的被单上……
那一天，我推着他的轮椅走进了那片枫林，因为我承诺过，要在这里为他重新讲一个
有关飞鸟和鱼的故事。不如他当初讲诉的那个伤感，却是一样伤情。我扶他躺于满地红叶
上，紧紧交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轻讲诉了起来：一只飞鸟，在飞过一片美丽水域时，
偶遇一条浮在水面呼吸的鱼，眼神碰撞，久久凝望，它们惊讶地发现，彼此都深爱上了对
方。可是飞鸟却察觉自己的羽毛正在脱落，自己的翅膀不再有力而在衰竭。它不愿让鱼见
到自己将死的丑陋模样，于是它飞呀飞呀，希望飞到一个鱼儿再也找不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此残生。而那条鱼呢，它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即便这是一场不该开始的相恋，神啊，就
让我再看它一眼吧！就一眼！于是，一个急于逃避地飞，一个游在后面苦苦地追，最终精
疲力竭的鱼沉入了海底，而始终飞翔在上空，不敢有一刻停歇的飞鸟也疲倦地一头栽进了
深海之中。飞鸟和鱼终于走到了一起，虽然，它们再不能用眼神相互凝望，交换深情……
听完这一切，他欣慰地合上眼，与我交握的手指，悄悄地，松了开来……一如生前行
事，来时孤独一人，当他离去，依旧是寂寞的形单影只。天空依旧是萧瑟微凉的秋，林间
一片枫红如血，黑夜里却瞧不见了，只有那落叶，一叶一叶，嫁风娶尘地各自飘落下来；
一叶一叶，覆盖住相拥的这一对飞鸟和鱼，温柔而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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