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arling (阿土), 信区: Feeling
标 题: 你说你哪儿都敏感--6(转载文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un 12 10:17:42 2001) , 转信
19
整整十七天王林都没来我的宿舍。
这期间我分别到新闻部和文艺部找他和苏楠,二人都没有上班,而且还
是请的假。
我猜想他们此刻一定被爱情之火烧得体无完肤,不然不会如此的孤注一
掷,就连工作也抛到脑后。
有几次我实在憋不住想呼王林,想看看他被二度烧伤的样子,最后还是
作罢。
第十八天的傍晚,王林终于出现在我面前,而且双眼通红,一脸倦容。
当时我正用掰开的馒头夹着涪陵榨菜往嘴里塞,看到他无精打采的样
子,就知道这十七天的实习蜜月纵欲过度,所以,恨不得把他夹在馒头里一
口吞下。
还没等我反应,王林劈手夺下我的馒头。
“兄弟,陪哥哥去喝酒。”
“上哪儿?”
“随便。”
“吃什么?”
“随便。”
“我吃老虎鞭。”
“扯淡,你把我这鞭吃了得了。”
“吃就吃,反正你都那样了,有没有鞭无所谓。”
我们在街上一家小餐馆里坐下,叫了两扎啤酒。
没等叫菜,王林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这些天你忙什么?”王林痛快地打了个酒嗝。
“工作还是别的?”
“当然是别的。”
“‘共沐云河’里逛来逛去。”
“泡台东头那个网吧?”
“我没人可泡不泡网吧泡什么?”
王林听出我的话里有话,瞪着通红的眼睛想说什么。
我看他欲言又止,故意逗他:“苏楠怎么没来?我挺想她的。”
“你想她?我还想她呢!”
“刚分开就这样发骚?”
“扯,我都半月没有见到她了。”
“怎么回事?没出什么事吧?”我有些吃惊。
“苏楠陪他爸去北京看病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沁园春’忙得焦头烂额。”
“嗨,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天在一起鼓捣什么事呢!”
“我倒是想,哪有机会呀!”
我一直以为王林和苏楠在这个秋天里会把爱情折腾得死去活来,没想到
事实和我的猜测大相径庭。
想起这些天我对王林的抱怨,心里有些不好受。
我和王林酒量都不大,尤其是啤酒,总觉得喝进肚里之后它们会继续密
封着发酵,所以趁没有彻底醉透,见好就收了。
我俩双腿打着软儿一颠一颠回到宿舍。
王林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顺手就把鼾声调到
了最大音量。
我的大脑在他激昂的鼾声笼罩之下实难入睡,更觉得好象还有一件什么
事情没有做.
我想起了共沐云河,想到了zhijia,于是,带上门趔趄着走下楼去……
我心里被什么东西鼓荡和怂恿着,希望今夜能和zhijia在网上相遇。
不管和她聊些什么,只要她在,只要能看到她的文字,就能浇灭我心头
燃烧着的那团莫明其妙的火……
网络就象鬼市,夜深人静时才更火爆。
我查遍了所有zhijia可能去的地方,她不在。
因为今天不是星期六。
我的心被那团火烘烤得焦渴难耐,于是,磕绊着手指给她敲了一封
E—mail。
zhijia:
睡得好吗?
就在今夜,就在此刻没有你的网络之上,我象所有的酒鬼一样因为酒精
的侵拢而无法入眠。
我不渴望你是一个美丽的谜底,但想靠近你的世界并探知你的一切。
难以想象我们在网上相遇百日后是怎样的情形,也许早成陌路,也许已
成挚友。
如果是后者,我将用现在写就的一首诗提前作为礼物送给你:在一百个
黑夜之后看你/仿佛我的眼睛在季风之外/做一次精致的滑翔/因为陌生着彼
此的世界/我落地回眸的感觉/你一无所知 隐在同一片明灭的天空之下/
认定最亮的星辰是你/因此我愿意闭目而坐/随一种渴望打开幻觉/那是一片
无边而亲切的黑暗/你的眼神可以无处不在/而我会用整整一个冬天/聆听一
些情感的花蕊/在寒冷的水面上漂浮/那是顺流而下的归途/尽管你不曾想到
/我也是一个善于等候的人/象一朵春日的茉莉/开放在了冬天的深处
如果有时间,明晚老地方见!
朝鲜冷面
敲完这封信,已是夜里两点。
此时的城市象一位身穿华服的孕妇,略带着鼾声进入梦乡……
20
中午,我去了一趟沁园春。
苏楠双眼红红的象是刚刚哭过。
我借王林上卫生间的机会,问他究竟什么病,王林说医院的诊断是肝癌
晚期。
我说最好别让苏楠他爸知道结果,那样会因精神因素加重病情。
王林说他比谁都清楚,因为肝区疼痛好长时间了,这次去北京就是证实
一下预测结果。
我觉得苏楠可怜,就对王林说反正你已请了假,就多陪陪她吧!
王林苦着脸说假期早到了,部里催着去一个县里搞追踪报道,实在不能
再拖了。
从“沁园春”出来,我心里堵得难受。
怎么好端端会成这样?
苏楠是独生女,母亲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父亲大概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这个本来就不太圆满的家庭,眼看着就这么毁了。
整整一个下午,部里的策划碰头会我一言未发。
主任几次点我的名字征求意见,我象一个白痴。
夜幕降临时分,我心事重重地踏进“共沐云河”,赴和zhijia订好的约
会。
不知为什么,zhijia整晚都没出现。
我想,发给她的E—mail肯定没有看到,要么就是等星期六和我会面,
于是悻悻而回。
星期六晚上,我早早来到“共沐云河”,但是zhijia好象故意和我捉迷
藏,沓无踪迹。
zhijia每次都在星期六九点准时上网,这几天怎么了?
我压住心中疑惑,闭上眼睛替她想不上网的理由。
可是,我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可想,就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一定是我那封E—mail.
一定是E—mail中的那首诗。
我断定zhijia一定看到了我的E—mail,而且还仔细将那首诗读了若
干遍。
她可能从诗里看出我醉后的那份粘乎,因为我不是她要等的人,而且也
不想在网上溅一身泥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避而不见。
当然,也有换了别的id的可能。
我并没感觉那首诗有什么感情色彩,充其量暴露了一些脆弱的情感。如
果仅仅这些就让她退避三舍,那她纯粹是俗不可耐。
我心里不平衡,觉得面子栽得不明不白,于是,恶狠狠地给她重又敲了
一封E—mail。
zhijia:
此刻,我依然在没有你的网上徘徊。
我是一个坦诚的人,你的逃循让我困惑不已。
如果仅是那首诗的缘故,我既不能将它收回又无法嫁祸他人,但愿你不
会把我对你的接近当作一种侮辱。
因为渴望友谊的心没有过错。
我本不善于孤独,让别人了解自己纯属无奈。
因为我自身的渺小,常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当受到这种情绪的袭击,
我总觉得世界已踏入末日之旅。所以,我渴望寻找一个和我一样坦诚的人并
和他对话。
如果世界上真有其人,他将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的幻想不如这个世界冷峻。因为友谊是一朵脆弱的美丽之花,我不准
备再给它培土浇水,我害怕它在我的注视之下凋谢枯萎。
你没有错。你的矜持与多虑让我再次领略了这个世界的陌生和神秘。
你的等待,是因为你已不用再去寻找!
我的寻找,是因为我不愿长久地等待!
再见了,矜持的网络女孩。
朝鲜冷面
敲完这封E—mail,我觉得异常空虚。
我不知道在我视线之外的那些人,怎样矜持着生存。
就象zhijia,看似坚强的内心,却经不起友谊温柔的一击。
我困惑,在这个花花世界上究竟怎样甜蜜的言辞,才最容易使人相信?
而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
我认为只要坦诚,只要不存心侮辱对方,说的话过不过火都无所谓。
我无法评判友谊。截止目前,除了和王林的交情,我的生活一直被友谊
拒之门外。
我感觉友谊和人类的其它感情一样,也有着不折不扣的虚伪。
就象此时的混乱之夜,哪儿的灯光最亮,哪儿的阴影最黑。
21
星期日早晨,我被窗外的阳光叫醒。
那是一束从玻璃中穿越而过的温暖,照在脸上时,闭着的眼中是一片铺
天盖地的血红。
我不知道怎样打发这无所事事的一天,起床后,干脆就在行人稀少的街
上逛来逛去,顺便盯住两个穿着半透明睡衣出来买早点的女人,领略了一下
她们内裤的颜色。
我在天津读书的时候,曾和同学看过一次规模宏大的时装内衣表演。
那些看起来很圣洁的少女们,遮着3% 的隐私露着97% 的肌肤,在台上
走来走去,漂亮的脸蛋在灯光照耀下,闪着让我极为舒服的微笑。
回去以后我和他们打赌,说T型台上的内衣绝没有生活中的内衣性感。
同学们不同意我的观点,我就耐心地和他们打了一个比方。
我说如果有一位女同学在运动场上很自然地脱下长裤,露出里面的短裤
准备比赛,这没什么稀奇,男生肯定不会也用不着偷看。如果她在一个四下
无人的地方脱裤子,你们谁敢说不会偷看?这就是环境变了感觉也随之改变
的西门环境性感论!
同学们大笑之后皆点头称是,我谦逊地说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最新发现,
咱祖宗“月下观男子,灯下看美人”的说法,才是最早的环境性感论的专利
拥有者。
我在闲逛中等第五个穿睡衣的女人出现。
我猜想她的内裤肯定是非常热烈的红色。
我跟自己打赌,如果猜测准确,就去跟她买同样的早点。
第五个穿睡衣的女人没有出现。
我感到了胃和大肠的惩罚。
最后,我在临江商务楼右侧三块巨幅广告牌的对面坐下来,看几位年轻
人从三轮车上卸颜色、油漆和刷子等一些绘画工具。
那是三幅将要完成的广告画,每幅画中分别有一个分不清清纯还是风骚
的女人。
一位拿着手机。
一位扶着轮胎。
一位露着玉腿。
因为最后这幅还没写出文字,所以判断不出她露得这条腿为了什么商
品。
广告画得不错,看得出这些人都是科班出身。
我自小就喜欢美术,上小学时就把霍元甲和赵倩男画得满墙都是。
我因为喜欢美术曾挨过父亲一顿暴打,但是到高中毕业也没有停止过素
描、速写和色彩的练习。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们市群艺馆那个秃顶画家的纠
缠,他说我天生对色彩的感觉就极为敏锐,尽管我经常把一组漂亮的静物画
成一堆垃圾。
当然,对我帮助最大的还有他女儿小绒。
小绒和我同龄但不同校,我们每个星期日在群艺馆三楼那间大房子里见
面。
小绒刚见我的时候我就发觉她的眼神不对,后来轮着做头像模特的时
候,她更是肆无忌惮地看我。
我时常在她异样而大胆的注视之下无地自容。
因为我的水平在辅导班里最差,所以对她和任何一个画得比我好的人,
都不理睬并怀有敌意。
第一次心甘情愿让小绒和我接近,是她父亲去江西写生的时候,因为她
画得最好,暂时由她替父亲上课。
那时,每画完一个素描头像,她都走到我的画板前替我修改画稿。
而每到那个时候我就格外紧张。
因为我的鼻孔里飘满了从她领口里窜出来的那种火辣辣的温暖气息,我
一旦闻到那种味道就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在她到我身边时就闭住气息,艰难地运用龟息大
法,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舒一口长气。
这样次数多了,自然引起她的注意。
她问:“你怎么了,总是叹气?”
我说:“有点胸闷。”
她说:“是不是发烧了。”
小绒用她发烫的手抚住我冰凉的额头,感觉了一会儿说:“有点烫。”
我听了心里笑得直发痒。
小绒在她父亲回来之前和我有一次长谈。
她问我想不想考美院?
我说当然想,不想谁学这个。
她说你要真想考就跟我学吧!
我说我不是跟你父亲学吗?
她说你想想看,你画画起步那么晚,我爸不可能手把手教你。你跟我学
就不同了,我随时都可以教你,帮你改画,还给你当模特,这样你才有可能
在高中毕业以前画得象个样,不然根本考不上。
我想了想真是那么回事,就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每个星期至少有三、四天的夜里和她在一起。
她不厌其烦地帮我修改画稿,还在那盏60W灯泡的照射下做我的头像模
特,我的水平不想提高都不行。
有一天,小绒在那盏灯泡前轻声对我说:“西门,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
你吗?”
我说:“不知道。”
小绒说:“我喜欢。”
我不知道她说的喜欢是指帮我画画还是喜欢我这个人,我的脸没有控制
好,“通”地一下红了。
她见我神情有些异样,很有些幸福地说:“等你画好了,我们考同一个
学校怎么样?”
我点头。
她说:“一个系,一个班?”
我点头。
她又说:“毕业了我们也分到一块,什么时候我们也在一块,好吗?”
我点头。
画完的时候,小绒拉灭那盏60W的灯泡,在黑暗中摸索着向我走来。
她勇敢地抚摸了一下我的脸,又拉着我的手说:“今天你答应我的话这
辈子都别忘,好吗?”
我点头。
黑暗中她没有感觉到我的反应,着急地说:“你要同意就使劲攥攥我的
手。”
我的手在她的手上用了用力,她本想亲我嘴的嘴一下子贴在我的耳垂
上,并在上面留了一排不太疼的齿痕。
高考的时候我如愿以偿,而小绒因为文化课差7分没考上。
去美院报到的前几天,我多次去她家找她,她闭门不见。
后来她往我家打电话说:“西门,你把那天我们说的话全忘了吧!”
我心里一阵悲壮,颤抖着说:“我怕我忘不了!”
小绒一下子哭出声来:“忘不了也得忘!”说完就摞了电话。
其实,我父亲根本不愿意让我当一名画家。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去河北画院画画而改行的原因。
我的父亲是一位在省内颇有名气的书法家,他那宽厚、中庸的性格在艺
术家们中间简直是凤毛麟角。
正因为他骨子里厌恶着艺术,所以他的书法有着极为另类和冷峻的风
格。
我的母亲在和他的一次争吵中,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去河北画院,他不紧
不慢地看着我说,搞艺术的人是一种最没有意思的动物,成不了名自暴自弃,
成名之后又目中无人。我宁肯让你做一名实实在在的教师,也不愿意让你象
一株长在水面的浮萍。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够支配自己的命运,但是,我在心里对父亲说,
不管是画家还是教师,其实我就是一个象浮萍一样无根无基、浮来飘去的那
种人。
浮萍没有什么不好,来去自由无牵无挂。
浮来飘去是它的生存方式,而不是它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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