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isense (一天到晚游泳的鱼), 信区: Fee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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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May 4 17:21:29 1999),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Love 讨论区 】
【 原文由 music 所发表 】
就在我逐渐淡忘这个女孩时,她却又再度出现。
这次仍然是在火车站,买预售票的窗口前。
「Hi!又遇见你了。」她从後面轻拍我的肩膀。
『是啊!真巧。你也是来买火车票吗?』
「到火车站不买票,难道买毛线衣?」
『真是金玉良言,小弟茅塞顿开。』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幽默。
「你买哪天的票?」
『明天下午那班4点55分的莒光号。』
「很好,买两张吧!」
隔天,在月台上,我远远地看到她的微笑。
这次她穿着浅蓝色风衣外套,米白色直挺牛仔裤,和上次一样的暗红色马靴。
仍然是青天白日满地红。
『你那麽热爱中华民国吗?』我打趣地问着。
「你说什麽?」她 起了笑容。
『我是指你衣服的颜色。』我纳闷地回答,并思索刚刚的玩笑有何不妥之处。
「喔。」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想不仅旁人很难欣赏她的幽默感,她似乎也很难容许旁人的幽默感。
在车上,我们继续交谈。我才知道她的名字:欣蕊和Cinderella。
我们之间,没有曾经共有的经历,也没有同时属於我们的朋友。
因此,我们的交谈,与其说是找话题,不如说是试着满足对彼此的好奇。
『你到美国打算念什麽?』
「教育统计。」
『只念硕士?还是要念博士?』
「如果可能,我希望待在国外愈久愈好,最好不用回来台湾。」
『你那麽讨厌台湾?』
「很多人都讨厌台湾吧!不只是我。何况,国外的天空比较辽阔。」
『我觉得想到国外求学或生活,是自己的事,没必要扯到台湾的环境。』
我深吸了一口气,企图让自己的胆子强壮一点。
『台湾的环境确实很烂,但也不用说成好像因为台湾太烂,而“逼”你
不得不到国外去求学或生活。』
『每个人当然都有权利追求更好的生活环境或求学机会,』我看了她一眼:
『但追求的同时,也该勇於承认自己的欲望,而不必找代罪羔羊。』
「你教训得很好。」她的口气依旧冷冰。
『对不起。这是一个想出国却又无法出国的人的酸葡萄心理作祟,你别介意。』
「我是说真的。我一直很想出国,却从不知道为何要出国。」
她的声音变得柔和:
「而通常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是“台湾很烂”,或是“大家都出去”。」
她用右手摸了摸右耳垂,叹口气说:
「有时想想,去国外镀了一层金,好像也不能改变什麽。」她呢喃说着。
『那你男友怎麽办?』
「他?应该快分了吧!」
『啊?为什麽?』
「跟他在一起时是年少无知,现在我想离开他了。」
『不会是因为上次在台北火车站的事吧!?』
「即使没发生那件事,我跟他仍然是名存实亡。所以,我很庆幸。」
她又用右手再摸了一次右耳垂,彷佛松了一口气地说着。
顺着她的动作,我不禁瞥了一眼她的耳朵,透明水晶的耳环却已经不见。
穿了耳洞的耳垂,似乎透露出一些空虚。
『今天怎麽没戴耳环?』
「谁规定穿耳洞就必须戴耳环?」
『嗯…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只是回答,不代表我不高兴。」她淡然地回答。
交谈似乎结束,只剩下火车的引擎声,和後座小孩吵着要吃鱿鱼丝的哭闹声。
这种沈默的气氛,从嘉义持续到新竹。
她左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她的视线总是停留在远方。
而这种远方,随着火车的移动而移动。
天空中飘过的云,铁轨旁奔驰的树,农田上矗立的广告标语,
都不能干扰她的视线。
「那个水晶耳环是他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
在火车快到新竹,列车长用客家话提醒要下车的旅客别忘了随身的行李时,
她突然开了口。在我还来不及反应该接什麽话时,她又接着说:
「我还为了这副耳环,特地去穿了耳洞。」她又摸一下右耳垂。
如果我没算错,这是从开始沈默的嘉义算起的第六次同样的动作。
「那时我们南北相隔,想念他时,我总会戴上耳环,抚摸耳环上的水晶。」
第七次了。
「今年毕业,到台北补托福,刚开始时很高兴,因为不用再忍受相思之苦。」
『现在呢?』我终於掌握住空档,插进一句话。
「现在发现,一段不再需要思念的感情根本不叫感情。」
『有点难懂。』
「思念是用脑子想,相处是用眼睛看。可以思念的感情总是比较美。」
『为什麽呢?』
「因为脑子容易美化,眼睛却只能笨拙地反应现实。」
她终於叹了一口气,在第八次之後。
「算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思念他了。」
我不忍心再去计算她抚摸右耳垂的次数,沈默地思考她刚刚所说的话。
一如沈默的她。只是沈默的我正在思考,沈默的她是否正在思念呢?
我想她一定以为拔掉耳环就可以抛弃曾有的感情,断绝所有的思念。
但即使透明水晶的耳环已经不见,她仍会不知不觉地抚摸着她的右耳垂。
她希望给她自己所有不思念他的理由,却还保有思念他的习惯。
有形的耳环易丢,无形的感情不是说抛就能抛的。
因为可以轻易抛弃的,又怎能叫感情?
「终於到台北了。」她穿上外套,微笑地看着我:
「一起去吃个东西吧!我该请你。」
『Why?』
「唷!讲英文喔!难道你忘了我还没给你车票钱吗?」
她突然很灿烂地笑着。我不禁看得呆了……
也许因为她的笑容很灿烂,也许只因为我没见过她如此轻松而不带低温的笑容。
虽然我知道在南极的冰山上也会看到太阳,但总无法将冰山和太阳联想在一起。
「车票是571元,我们去吃顿好一点的吧!」她兴致勃勃地提议。
『你不是要“请”我?』
「你觉得可能吗?」
『我想一定不可能。』
「知道就好。因为认识我算你倒楣,所以还是把这571元用掉比较好。」
『好吧!』
我们在台北火车站附近找了家西餐厅,那是一家服务生微笑地很夸张的店。
通常这种西餐厅的价位会跟服务生的微笑成正比。
我们边吃边聊,她开始诉说她的大学生活,还有她在台北的悲惨岁月。
悲惨是她用的形容词。
对我而言,一客500元的牛排才叫悲惨。更惨的是,还得加一成服务费。
『要加一成服务费真的很没道理。』走出餐厅,我有点不情愿地抱怨。
「当然要加呀!不然人家为何要很有礼貌地微笑说着:“欢迎光临”呢?」
『我倒宁愿服务生骂我:“干嘛要来”?然後省下这一成服务费。』
「你的幽默感比我还奇怪。」她又灿烂地笑着。
『不敢不敢。在你面前,我的幽默感只是比较具有人性而已。』
「你拐弯抹角地骂我喔!」她用开玩笑似地口吻说着。
没想到她也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样,会开这种正常的玩笑。
「还有21元,吃什麽呢?」大概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她的语音有点发颤。
「哇!那里有卖红豆饼的,」她指着一个在对街的欧巴桑:「吃红豆饼好吗?」
『Of Course,Why not?』
「你又讲英文了。别忘了,正在补托福的我,可是处於英文程度的最高峰呢!」
『是是是。以後不敢献丑。』
「其实你只是发音不太准,语调不太对而已。我还是听得懂你讲的英文。」
开口说英文,除了发音和语调外,还能剩什麽呢?
我们各买了20元的红豆饼,一拿到红豆饼,她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你刚刚没吃饱吗?』
「有呀!刚吃得好饱。」
『那你怎麽还吃得下?』
「女人如果能够抗拒美食的诱惑,就不会有那麽多间的瘦身中心了。」
我点点头,算是附和。
「还有一块钱……」她摸了一下右耳垂,低头沈思一会,最後说:
「我乾脆给你电话号码好了,你待会打公共电话给我。」
她拿出纸笔,写了8个数字,递给我。
『我怕一块钱不够用。』我笑着将纸条摺进外套的口袋。
「是吗?敢跟我打赌吗?我绝对不会让你投第二块硬币的。」
她又回复冰封状态,原来南极就算会出太阳,也仍然有黑夜。
而我突然发现,她摸耳垂的动作和那只水晶耳环的淡蓝光彩一样,都有点刺眼。
『很晚了,你怎麽回去?』
「我在这附近租房子,用走的就行。」
『需要我送你吗?』
「不需要。我不喜欢让人知道我住的地方。」
『嗯。那麽再见了。』
「你还是可以用英文说bye-bye的,不要怕被我笑。」
说完後,她又笑了出来,拿出一块钱硬币:「记得打电话给我,路上小心。」
我回到家,随手把红豆饼搁在餐桌上,拿出口袋中的纸条,再出门打公共电话。
『请问……』
「不用问了,这里只有我。」她很快地打断我的话:
「你到家了没?」
『已经回到家了。你呢?』
「废话!你电话打假的吗?」
我打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的愚蠢,然後思考着要怎样继续?
「那你干嘛还跑出来打公共电话?」
『不是说好要打公共电话吗?』
「那麽你身上也一定只有一个一块钱硬币罗!」
『对啊!』
「真笨!我们又没打赌。给我你的电话,我10分钟後打给你。」
我不加思索地念出电话号码,连该犹豫该怀疑该兴奋或该婉拒的考虑时间也没。
「嗯。是我。」10分钟後,她在电话那端的开头就是如此简单。
『你的电话只有你,我的电话可未必只有我喔!』
「我相信你一定会乖乖地待在电话旁等我的,不是吗?」
她的笑声透过话筒,反而有种稚嫩的感觉。
『你说对了。』被她的笑声感染,我也轻松多了。
不晓得是因为电话线可以提高她声音的温度,还是电话中的她原本就不冷,
我觉得跟她在电话里聊天是很安全的。
所谓的安全,是我不必担心我脱口而出的任何一句话,会引她射来一支冷箭。
曾有那麽一段时间,我忘了我们只能算是不熟的朋友,或甚至连朋友也谈不上。
有点像是入了戏的男主角,当他情不自禁地搂住女主角并发誓一生一世爱她时,
却忘了在导演喊Cut後,她可能只是别人的黄脸婆,拥有与他无关的喜怒哀乐。
或是急着坐Taxi去宾馆和有钱人幽会。
也许她甚至会抱怨刚刚男主角的拥抱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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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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