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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ouchou (臭臭), 信区: Ghost
标 题: 背后有人——第二章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Dec 22 11:00:46 2003), 站内信件
我的《背后有人》这本书写得很不连贯,我将原因归结为那天晚上的停电。试想,如
果不是停电,那个拿着黑雨伞的不速之客会撞进我的家里来吗?尽管理智告诉我,这两点之
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但那天晚上我就是这种感觉。我认为黑暗会掩盖很多东西,街道、建
筑、人的面孔,以及声音的来源及事物的原样,统统都会被掩盖得严严实实。如果在这种
大片的暗黑中突然显露出一点什么,那种刺眼的东西反而让人惊惶。那天晚上,我没法继
续写作。我盯着木椅旁地上的一小片水渍,那是刚才那个男人带来的黑雨伞滴湿的。这个
高大疲倦的桥梁工程师,董枫的丈夫,深夜冒着雨来告诉我董枫的奇遇,将我的写作完全
打断了。
我想像着董枫所看见的那间黑屋子。在精神病院的最深处,一把生锈的老式大挂锁吊
在它多年未开启过的门上,门是潮湿的,大面积停电的雷雨之夜,这黑屋子里悄然有了光
亮,有了镜子和梳头的女人……而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恰好被董枫撞见了,我能够想像这个
值班护士是如何地魂飞魄散。
小时候,在我居住的大杂院里,有一个时期,几乎不断有老人去世。每当这时,我和
小伙伴们便不敢在夜晚的院子里乱窜了,因为那些花圈和祭帐,在夜里显得特别冷清可怖
,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我躲在被子里,隔着一道木板墙,听到隔壁邻居在咳嗽,是那个
姓曹的老头子。我想,这老头可千万别死啊,因为我家和他仅一道木板墙之隔,他若死了
,停尸在屋子里,这距离就太近了。然而,你越怕的事越要发生,不久,这老头果然死了
,果然是停尸在屋子里,家属又哭又叫地折腾了好几天,丧事办完,一切才恢复平静。那
段时间,我夜夜用被子蒙着头睡觉,一个多月过去了,有天夜里,我突然被隔壁的一阵咳
嗽声惊醒,是那早已死去的老头子在低低地咳嗽。我吓得头发都立了。第二天,我将这事
告诉了母亲,母亲沉吟了一会儿,说别怕,曹爷爷喜欢你的。晚上,母亲买回了一叠纸钱
,带着我在院里的墙根下烧了。当夜,我睡得特别安稳,以后也再没听见过咳嗽声了。
长大后,对这事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解释,那只是一个胆怯的小孩子的幻听罢了。或
者是,将另外什么地方发出的咳嗽声感觉为隔壁发出的了。确实,声音是飘浮的东西,尤
其在漆黑的夜里,有时很难辨别它的位置。我想到小时候的这个经历,主要是想给董枫看
见的可怕景象找到一种解释。董枫所看见的黑屋子里的亮光,也许仅仅是雷雨时的闪电在
窗玻璃上反射出的;坐在屋里梳头的女人呢,也许是墙上的一幅画吧。但是,我立即感到
这种解释很难成立,因为,据我亲眼所见,这家精神病院的病房墙上是从没贴过什么画片
的。那么,是这间病房已住进了一个女病人,而作为护士的董枫还不知道?这也不太可能,
而且,据说董枫当时还清清楚楚看见那病房的门是锁着的。还有一种可能,这与未来的科
技难题有关了,这就是,多抨以前的一个雷雨之夜,一个女精神病人在夜里梳头时猝死,
当时的一道强烈雷电将这一画面储藏在了这一间病房里,像激光全息片一样。在此后的岁
月里,如遇相同的雷电频率(像我们开电视找对了频道一样),那影像就会重新闪现。
我吸着烟,坐在大椅子上对那间黑屋子作着种种推测。突然,我对有无此事产生了根
本上的怀疑。刚才的来客是谁?他拎着的黑雨伞滴着水,而这些小水滴在室内的地面蒸发以
后,有一种异样的气氛使我头晕。当然,也许是我本身有些头晕了。但无论如何,我得搞
清楚这位来客的真实身份才行。
我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1点42分。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拨通了董枫家的电话。
电话响着呜呜的长音,一直没人接。是董枫已经睡熟了?这完全可能。在医院值班时遭
遇到那种惊吓,奔回家来,吞下几颗白色的镇静药片,那么,电话铃是不能将她叫醒的。
但是,那个拎黑雨伞的男人呢?作为董枫的丈夫,他现在应该守在董枫的床边,即使躺下了
,也一定会在困惑的失眠中盯着天花板左思右想的。
于是,我再次拨通电话,呜……呜……仍然没人接。就在我快要放下话筒时,突然听
见对方摘机了。“喂,喂。”我对着话筒叫道。对方没有声音。“是董枫家吗?”我急促地
问道,对方仍然沉默。我也停住了口,感到话筒里的沉默比洞穴的死寂还深不见底。突然
这洞穴封住了,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占线声。
我放下电话,感到屋子里出奇地安静,并且,有点儿空旷。我说过,这是6月19日深夜
,到现在,应该是6月20日凌晨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大雷雨造成了大面积停电,我点燃蜡
烛,书桌上是《背后有人》这部书的手稿。我吸着烟写作,这就是我的深夜生活。然而,
这一夜我是没法继续写了。
我回忆着我和董枫最近的一次见面,大概在三个月之前了。我到精神病院找她,是因
为一个朋友的妹妹患了抑郁症,却不肯去精神病院治疗,她说她怕,去了精神病院,别人
就认为你是疯子了。我说不服她,便到精神病院找董枫,约她去与我朋友的妹妹谈谈心,
一来可以疏导,同时也可打消这位患者的某些顾虑。
当时,董枫正带着十多个女病人在医院的草坪上活动。这些穿着统一的条纹住院服的
病人,有的在散步,有的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这情景让我走进这里时的压抑感得到了放松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对董枫说明来意,一个呆坐在长椅上的女病人突然走到了董枫面前
,伸手就向董枫脸上抓去,喉咙里同时发出一种嗷嗷的叫声。幸好草坪边还站着一位强壮
的判医生,他跑过去拦住了那个女病人,将她送回了病房。董枫说,这是一个因失恋而患
精神分裂病的患者,对漂亮女护士常有攻击行为。是由她以前的精神创伤造成的。
精神创伤?当我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敲响凌晨3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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