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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ouchou (臭臭), 信区: Ghost
标 题: 背后有人——第八章2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Dec 22 16:18:50 2003), 站内信件
死去的人总是或多或少地带有神秘色彩,这是因为人虽死去,他的故事还在延续。在
家人亲友中,在爱过的人心中,死亡使人的形体消失,但影子尚存。十四年前,郭颖和她
的女伴们在医学院后山的种种经历,与后山下防空洞里的死者有关,这毫无疑问。然而,
我自己现在正面临着的困惑,也与死者有关吗?几天前闯进我住宅的这个不速之客,经证实
,是一个早在一个月前就死于车祸的精神病患者。他的妻子我也见到了,坟也见到了,遗
物也见到了,这都是真的。天啊,我撞着鬼了吗?
在严永桥的遗物中,有他在医院读过的书,其中一本就是我的那部刚出版不久的恐怖
小说《死者的眼睛》。显然,他是在书中知道了我和董枫,并且,在住院的那段时间,他
显然认出了董枫。于是,在他死后,他就来找我聊天,给我讲董枫在精神病院里遭遇黑屋
子的怪事。这可能吗?天方夜谭!但是,严永桥来找我是千真万确的。现在,当我坐在书
房里的时候,我真希望他能再出现一次,带着他的黑雨伞来敲门。这样,我就可以弄清楚
一切了。我将战胜恐惧,询问他:你死了吗?你现在是谁?你怎么知道董枫在黑屋子遭受的
惊吓?还有,你当初陪老婆来找吴医生看病时,吴医生怎么断定你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呢?
诊断室的窗户是你打碎的还是吴医生打碎的?因为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足以让人被关进精神
病院。归根到底,你当初真是精神病人吗?如果不是,吴医生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吴医生来电话了,问我,去山里见着严永桥的老婆了吗?情况怎么样?看来,他对严永
桥死而复生似的来找我也十分困惑,并且想协助我找出答案。同时,他告诉我说,那个27
床的病人最近清醒了,这人在几十年前的文革中有不少传奇经历,听起来像故事一样。吴
医生让我去与他聊聊,说不定,可以为写作积累一些素材呢。
27床?我回忆起我上次去精神病院,在花坛附近遇见的那个人,五十多岁的半老头胡茬
很黑,眼睛像梦游一样,对着我身后的空茫说:“往前走,前面有红旗……”这次,当我
在病房里见着这个梦游似的人物时,他已经收拾得很整洁,胡茬也刮干净了,这使他年轻
了不少。带我进病区的吉医生对他说:“龙大兴,今天感觉怎么样?没看见什么影子吧?”
“什么影子啊,那都是假的。”他咧嘴一笑,“我完全清醒了,都想下围棋了。”
吉医生说:“不过,你还得继续服药,巩固治疗效果。这位是新来的余医生,他给你
作心理咨询,你精神上会更轻松。”
看来,吴医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尽管我赶到医院时他正巧又被院长叫去开会,他却
让吉医生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以前我对他讲过,说是医院里如发生有趣的事,出现有
趣的人物,让我去接触接触。搞写作这行,脑子里得装满奇事才行。看来,这吴医生够哥
们儿。
吉医生给我们介绍后就走了。这个叫做龙大兴的27床的病人望着我,似乎要从我的白
大褂上看出什么破绽似的。我不像医生吗?不,连这里的护士也说,我穿上白大褂的样子,
至少也是个主任级的专家。当然,这也许有点恭维我的意思。
我沉住气,对这位病人说:“我上次在花坛附近见到你时,你正念念有词地往前走,
你当时看见什么了呢?”
“记不得了。”他说,“清醒后是记不得病中的所作所为的,只有半清醒的时候所看
见的东西才能记住一些。”
“你看见过什么呢?”我问。
“唉,不说那些了,都是假的。吴医生说过,那是幻觉。可当时却像真的一样。我老
是看见红旗。医院里的墙啊树啊什么的,我有时看去都是红色的,还在飘动。每当这时,
我心里就很激动,我忍不住要到处走,有几次走到了一个悬崖上,我往下伸头一看,天哪
,崖下躺着一个女学生,已经死了。我感觉是我把她推下去的。于是又惊又吓,忍不住大
吼大叫。吉医生说,每当这时都给我注射镇静剂,我睡去后才忘记这些情景。”
我望着这个五十多岁的病人,他那略微发胖的身体表明他住院已经很久了。我说:“
听吴医生讲,这些都是你在文革中的经历沉淀下来的东西。都过去三十多年了,这些东西
怎么还会缠着你呢?”“嗨,我也不知道。文革结束后我便常犯这毛病,这医院进进出出,
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也许是当时的印象太深了吧。我那时刚读大学,是一个红卫兵组织的
头儿。武斗期间,我有两支枪,可威风了。晚上睡觉,我的枕头下也放着一枚手榴弹。为
啥?防止对立派组织攻进来嘛。如果遭遇突袭,也不能束手就擒,实在不行了,伸手往枕头
下一拉,嘿嘿,同归于尽,这才是好样的。唉,那时的日日夜夜可精彩了……”
说到往事,这个病人的眼中开始放光,很兴奋的样子。
“你打死过人吗?”我突然问道。
“没,没,”他矢口否认,“武斗时双方对着楼房什么的对射,子弹都打在砖墙上,
没伤着人的。”
我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的幻觉中曾出现过一个女生死在崖下的画面,我想
探寻这与他的经历有没有联系。
想到死者,我突然问道:“这里以前有个叫严永桥的病人,你知道吗?”
“噢,”龙大兴仰起脸回想着,“个子高大,三十多岁,是搞桥梁建设的,对,他叫
严永桥,以前就住我隔壁的病房。唉,偷跑出去干什么呀?黑灯瞎火的,在高速路上被车撞
死了。”
“他为什么要逃跑出去呢?”我问。
“这不太清楚了。你知道,我多数时候也是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时候在走廊上我听他
说过,他没有病,他早就该出去了。”这时,吉医生走进了病房。他附在我耳边说:“今
天就谈到这里吧,吴医生开完会了,叫你去他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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