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qwertykin (kin), 信区: Ghost
标  题: 你感染病毒了(二)--我约了这个女孩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Aug 21 11:43:16 2003)


圣诞

  我约了这个女孩——黄韵,我知道这是不合时宜的,但我必须要这样做,以解开我心
中的团团疑问。在一个风格简洁的咖啡馆里,我独自等了很久,当我认定她不可能来,而
起身要走时,她却真的来了。

  一身白衣,染成红色的头发也恢复了黑色,在黄昏中远看她就好象古时候为丈夫守丧
的素衣女子。坐在我面前,我才发现她憔悴了许多,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却更有了一番
风味。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的语调很平静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你们大概都在猜测为什么陆白会自杀吧,我也不知道,他的确没有理由去死。而且
他的精神一直也很正常。”

  “正因为无缘无故,所以才可怕。”我轻轻呡了一口咖啡,都快凉了,接着说,“而
且偏偏是在宣布你们两人准备结婚的日子里,更重要的是在平安夜。”

  “你们应该知道,在上个月,我明确地告诉他我们分手了。他很伤心,但这不能改变
我的决定。但在几天前,他发给我一个MAIL,告诉我他上个星期专门去了次普陀山,为我
的妈妈上香祈求平安。妈妈上个月被诊断出了恶性肿瘤,就在那天晚上动手术,手术难度
非常大,成功率很低,即使成功也很难完全痊愈。

  他知道我妈妈是非常相信这个的,妈妈几乎每年夏天都要去普陀山进香。就在我收到
这封MAIL的晚上,我妈妈的手术成功了,而且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来,令主刀的医生也非
常惊讶,连称是奇迹。我立刻对陆白改变了看法,被他的诚意深深感动了,所以——”


  “以身相许?对不起。”我冒昧地接话了,我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陆白真的去过普陀
山吗?我不知道。

  “可以这么说,我很感激他,其实我也不相信这种东西的,但至少可以知道他是真心
的。”

  “有些不可思议。”

  “我很傻吧,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现在想起来,我做出和他结婚的决定实在
太轻率了,仅仅因为一件纯属巧合的事就决定婚姻,我实在难以理解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怎
么想的,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迷信。也许我不该说这些话,这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的
亵渎,我对不起陆白,其实,我并不爱他,我只是当时头脑发热而已,这就是我一时冲动
要和他结婚的原因。你会认为我是一个轻率、自私、麻木不仁的女人吗?是啊,未婚夫尸
骨未寒就和他生前的同事一起喝咖啡。”她苦笑了一声,“但愿陆白能原谅我。”

  我的脸突然红了。我知道她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对不起,你别误会。”接着,我把
冬至前夜我所遇到的那件可怕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平静地听完了我的叙述,淡淡地说:“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他开着一家心理诊所
,很不错的,你可以去那里调整自己的心理,你需要这个,知道吗?”她递给我一张那个
心理医生的工作名片。

  “忘记我吧,再见。”然后她走出了咖啡馆。

  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黄昏的暮色中,我仔细地想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忘记我吧”。什
么意思?我又看了看周围,全是一对对的男女。

  我独自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全都黑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

  上海西南角有着无数幽静的小马路,被梧桐覆盖着,夏天里是一片葱郁,树影婆挲,
冬天的风情却象是在某个欧陆的城市里。在这样一条马路里,我按着名片上心理诊所的地
址拐进了一道宽阔的小巷,推开了一栋小洋楼的门,门上挂着牌子——莫医生心理诊所。


  那是种外面看上去很旧很老,其实内部装修得很新的房子,门厅不大,在楼梯拐角下
有一张办公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正在接电话。她的语调轻快,好象在说着什么业务方
面的事情,她向我瞄了一眼,给了我一个稍侯的眼神。

  她的脸让我想起一个人,我非常惊讶,我瞬间陷入了冥想之中。

  她是谁?

  “欢迎你来到我们诊所。”她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接着她说出了我的名字。

  “怎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有人通知过我们你要来的,请上楼,医生在等着你。”

  我在楼梯上又向下看了一眼,她正在向我自然地微笑着,我也还给她一个微笑,但我
想当时我的微笑一定显得非常僵硬,因为看到她,我的心头已升起了一团迷雾。

  推开楼上的一间房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坐在宽大的转椅上。他的眉毛很浓,
浓得有些夸张,虽然胡子剃得很干净,但依然可以看出他青色的两腮。与我的想象有一些
距离。

  “请坐。”他自我介绍说,“我姓莫,你就叫我莫医生好了。对了,你有我的名片的
。”

  我坐了下来说:“是黄韵告诉你我要来的?”

  “是,你是她的好朋友吗?”

  “不能算好朋友。”

  “没关系,慢慢就会变成好朋友的。”他说这话的神情变得很暧昧,“我听说她的男
朋友跳黄浦江自杀死了,而且他们已经决定结婚了,太遗憾了。”

  “那晚我也在场,的确很奇怪。”

  “哦,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我是指心理方面。”

  “你也是黄韵的好朋友吗?”

  “她一直有精神衰弱的毛病,所以常到我这来看病。好了,言归正传吧,你是来看病
的,是不是?”

  “我没有心理方面的疾病,我只是觉得最近心理上受的刺激太大了。”我竭力要辨解
,我不想让别人把我看成是精神病。

  “听我说,每个人都有病,有病是正常的,没有病才是不正常的。只是我们绝大部分
人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病而已,生理的或是心理的。”莫医生说完以后走到窗口把窗帘拉
了起来,那是种非常少见的黑色的大窗帘,很厚实,几乎把光线全遮住了,整个房间笼罩
在幽暗之中。

  “你要干什么?”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他不回答,回到我面前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截白蜡烛。然后他点燃了蜡烛,在一点烛光
之下,周围似乎更加黑暗了。渐渐地,除了烛光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仿佛被蒙
上了一块黑布,布幔的中心画着一块小小的白点。

  这个白点在慢慢地移动着,忽左忽右,象是风,也象是一个上下左右移动着的人的眼
睛,是的,我瞬间觉得这象一只眼睛,只有一只,不是一双。我仿佛能从其中看出它长长
的睫毛,还有黑色的眼球,明亮的眸子,最中间,是一个黑洞般的瞳孔。这瞳孔深遂幽远
,象个无底洞,深深的水井,没人知道它的尽头,也许通向我的心灵。

  “你看到黑洞了吗?”一个声音从我耳边响起,“黑洞——物理学意义上宇宙中的黑
洞是吸收一切物质的,黑洞附近的空间和时间都是扭曲的,甚至可以说是颠倒的,我们可
以从中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所以,所有的超自然现象都可以在黑洞中解释。”

  我说不清现在我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着,我觉得现在我象一个盲人,什么都看不到,世
界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只有那一束以光的形式出现的眼睛。那是谁的眼睛,是男人的还
是女人的?我见过这只眼睛吗?这只眼睛已经牢牢地印在了我心里。

  我还看到了这只眼睛在变化,充满了一种忧伤的眼神,它在注视着我,我可以把它想
象成一个独立的人,他(她)在用眼睛跟我说话,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达到某种交流,在这
个意义上,眼睛就等同于嘴巴,甚至可以说,眼睛就是人的全部。

  我快被这只眼睛征服了。我已经开始丧失了“我”的意识,我已经没有“我”了,我
会和这只眼睛合而为一。我就是它(他、她),它(他、她)就是我。

  不。我不愿意。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大喊了一声:“让我走。”

  忽然,那只眼睛消失了,只剩下一只点燃的蜡烛,还有拿着蜡烛的一个人影。我摇了
摇自己的头,辩清了方向,冲到窗前,拉开了那厚重的窗帘。阳光象决堤的江水一样冲进
了房间,我沐浴在阳光里喘息着,象一只野兽,我这才发现自己流了许多汗。

  “你不该打断我对你的治疗。”莫医生平静地说,但他的语气好象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对不起,我承受不住你的这种治疗。我太脆弱了。”

  “不,你是过于坚强了。”

  “我能走了吗?付多少钱?”我急于摆脱这家伙。

  “你当然可以走,我这里一切都是自愿的。至于钱,治疗没有结束我不收钱。”

  我“噔、噔、噔”地冲下了楼梯。楼下那个接待的女孩不见了,她的那张熟悉的脸又
浮现在我心里,她去哪儿了?我又回到了楼上,推开门,却看到那女孩正在和莫医生说话


  “还有什么事?”医生微笑着问我。

  “没,没什么。”我木讷地回答。

  “你是在找她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

  “ROSE,你还是送送这位先生吧。”

  原来她叫ROSE。她一言不发,却面带微笑地送我下了楼,走到门外的小巷中,这时她
才轻轻地说:“你真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神秘兮兮地说。

  “难道刚才他在给我治疗的时候你也在房间里。”

  她却抿着嘴不回答,做了一个奇怪的眼神,那眼神刹那让我想到了刚才在“治疗”的
时候看到的那只神奇的眼睛。难道那不是烛火,而确确实实就是她的眼睛吗?

  “别胡思乱想了,下次再来吧,我等着你。”

  我向她道了别,走出几步以后,回头再看,她却已经不见了。

  那只眼睛——是她的左眼还是右眼?或者都不是?

  我突然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眼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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