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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ovy (蚊子遥遥), 信区: Ghost
标 题: 灵魂椅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28日13:39:2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二 到苏州乡下去
集古斋坐落在市南老城厢的一条小巷子里。这里旧书铺古玩店很多的
长街短巷原是灰蒙蒙的,艳阳下看着委实寒酸。但这几天淅淅沥沥的秋雨
一来,反倒有些韵味。宁远把车停在街区外面,和沈盼一起冒雨拐过几条
老巷,走进了集古斋的底楼大堂。由于落雨,店堂里客人不多。灯光幽暗,
再加之四壁书画,满堂古器,仿似令人有种跨进前尘旧梦影的不真切感。
沈盼正待向一位打瞌睡的店员询问,却见王老板正好从楼上下来。王
老板满脸堆笑道:“沈小姐,好兴致呀!又来看家具了?”
沈盼道:“不,想找你王老板了解一些古董情况。”
王老板有些不解:“古董情况?行。我们到楼上说话。反正今天没客
人,我也闲得发慌。阿三,泡一壶茶来。”那个店员答应了。
到了楼上落座,三人随意交谈了几句,又喝了一道茶。沈盼这才向王
老板说明来意:那把椅子他是从哪里收进来的?王老板听罢一时不语,慢
慢地啜起茶来。
一旁的宁远见状便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去道:“王老板,我是《南方杂
志》的记者,也是沈小姐的好朋友。我想采写一篇有关中国古董艺术的文
章,正好沈小姐说您这儿的古董文物非常丰富,因此就过来了。我是想对
您做个专访。”宁远明白这些生意人一般不肯说出进货渠道,若他亮出警
察身份反而不好,正巧口袋里有一张记者名片,便撒了个谎。
王老板一听,果然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你要对我做专访?”
宁远道:“是的。我们《南方杂志》面向海内外,发行量很大。我想
如果能把王老板的集古斋介绍上去,一定会让您这儿名声大增。”
王老板仔细看了名片,喜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太好了,多谢沈小
姐和你二位有心了。”
宁远和沈盼两人对视一笑,宁远又道:“我的这篇报道想用这把椅子
的收购,卖出过程做个切入点,所以得向您具体了解一下情况。”
王老板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这儿的古董家具都是从各地的古董
中间商手里收来的。沈小姐的那把万历圈椅......”正说到这儿,楼下上
来一个店员说下面有客人。王老板告罪一声先下去了。没多时却领着一个
干瘦矮小的老头上楼来。那老头虽说长得矮小,倒也有些气派。一身杭绸
的中装,手里摇着一把山水画扇,嘴里咬着一支翡翠金边咬口,乌木烟管
的大烟斗。身后跟着个拿伞的乡下小伙子。
“来,我给你们二位介绍。”王老板拉着老头来到桌边。原来这老头姓
张,是江浙一带颇有名气的古董中间商。沈盼那把椅子就是他送过来的。
可巧这几天他又来上海,却正好碰上了。王老板又把集古斋要上杂志的事
说了一遍,接着便问他这椅子的来历。
张老头一听也挺乐,道:“这倒不错。只不过这把椅子到底是从哪里
收来的,我却记不起来。唉,人老了,记性不行啦。”
宁远道:“张老先生,你能不能再想想?”
张老头把嘴里烟斗拿下,在桌边敲了敲道:“我每年在苏,杭,常州,
镇江,南京,松江,嘉兴,湖州这么大一带到处跑,一年也不知经手过多
少老家具,你叫我这一时要想起这把椅子在哪儿收的,确实有些困难啊。”
沈盼有些着急,便把椅子仔细地描述了一遍。可张老头还是摇头。
王老板道:“沈小姐,要不这样。我们再另选一样家具报道吧。”
沈盼道:“不行啊,我们就要这把椅子。”
王老板一皱眉道:“哪样家具不是一样嘛,反正都是古董,都可以上
杂志啊。我这儿比那把椅子好得多的老家具多的是啊。”
沈盼急得想跺脚,宁远轻轻按住她,道:“张老先生,这把椅子不是
苏式的嘛,那我想多半在苏州一带收的吧。”
张老头失笑道:“这位先生,您不知道。江南一带所有地方出的家具
都称苏式。”
他身边那抱伞的乡下小伙子忽然怯生生地插了一句道:“张爷,这把
椅子我倒是想起来在哪儿收的。”
张老头回头把眼一瞪:“那还不快对这位先生说!”
小伙子这才大着胆子道:“张爷,这椅子不是半年前,您带我到苏州
乡下的塘里村收的吗?当时,您不还说那椅子的家主是个败家子,叫我不
要学他的?”
张老头听罢,这才恍然道:“是了。有这么回事。对啊,这把圈椅确
实在那儿收的。不过那破地方荒村败庙的,具体地址我却记不起来。”张
老头可不愿意在王老板这类下家面前透露自己的进货来源。
宁远考虑了一会儿道:“张老先生,您能不能具体指个方位,我们自
己去找找看。”他心想反正请了段假期,和沈盼两人到苏州乡下去旅游也
不错。沈盼捏捏他的手,似乎对他这个主意也很赞同。
张老头微笑道:“你们记者也挺辛苦的啊。”宁远谦虚了几句。王老
板道:“是啊,人家为了报道咱们这一行也挺费心思的。沈小姐,要真出
了杂志,您以后到我这儿来买东西,一律地板价。”沈盼一笑。
“这样吧,可巧了。我这几天正要到苏州一带转转,你们如果愿意,就
和我一块去。我带你们多看几个地方,也好让你们的文章写得长一点,详
细一点。我听王老板说你们的杂志还能卖到外国去。得让那些老洋毛子开
开眼,看看真正的中国古董家具。”张老头抽了口烟,兴致挺高的样子。
沈盼抢先道:“那太好了。麻烦您啦,张老先生。”
当下几个人说定,就在第二天早上乘火车去苏州。又谈说了一番后张
老头告辞。宁远和沈盼也离开了集古斋。回到家后,两人随意整理了些旅
游用品。在宁远的建议下,沈盼又用照相机从各个角度对椅子拍摄了好几
张照片,以便到时给物主确认。
“宁远,这种一路搜寻线索的事情可真有意思啊。你想想,我们到苏州
乡下,找到那位什么败家子的,你说会有什么故事?他会不会告诉我们关
于这把椅子的一些怪事?”沈盼边收拾东西边兴致勃勃地问着。
宁远心道能有什么怪事?这把椅子是明朝产物,想来和一个乡下青年
能有多大关系?其实他一直对这把椅子的所谓怪事不太相信。但他也不好
坏了沈盼的兴致,于是便微笑道:“恩,确实很期待。这有点像探奇之旅,
比我破案还好玩。而且我身边还有个想象力非常丰富的女侦探。”
沈盼道:“我的想象力可没你丰富,你怎么会对他们说你是记者?当
时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了我真想笑。”
宁远道:“你不知道。这些生意人对自己生意方面的事都很守口如瓶。
你直接去问,他们肯定不会把实话告诉你。但记者就不一样。写篇报道不
等于帮他们做免费广告吗?”
沈盼一笑道:“原来你还有点小聪明。对了,我觉得骗他们不好意思。
你得想办法真为他们出篇报道才好。”
宁远点点头道:“这个容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等我们完
了事,我就托一个记者朋友写个报道。”
第二天一早,宁远和沈盼来火车站,张老头早就在那儿了。依旧一身
绸衫,手执折扇,口叼烟斗,身后跟着个撑伞的小伙子。两人站一起就像
张古画,在朦朦胧胧的细雨中显得意韵十足,
“这位张老先生本身也是个古董呢。”沈盼轻轻笑道。
宁远点头道:“我也正有同感。好,就让我们跟随古人去寻访古物的
旧事吧。”
在去苏州的一路上,张老头显得兴致不错,对宁远沈盼谈了不少古董
文物掌故,江南烟云旧事。尤其是对明清木器真伪以及年代的鉴定谈了很
多。令得两人大开眼界。而且张老头走过的路多,经过的事多,说起收购
古董当中发生的小故事来真是一个连一个连绵不绝,意趣横生。这倒令几
个钟头的旅程显得非常短。到了苏州火车后,他们又乘上了长途公共汽车,
往苏州市外开去,本来沈盼还想到观前街一带的书画集市去看看,但张老
头说自己还有些事待办。于是她便不再停留了。
出了苏州市约莫两个多小时,车子来到一处小镇停下。下了车,一行
四人又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一片依山旁水的村落。小渔村显得落后而破旧,
村外的道路全是黄泥路,找不到半点沥青地砖。但这里有青青的山,茫茫
的河,又加之密密的牛毛细雨,显得格外清新空碧。使宁远和沈盼两个久
住大都市的人感到非常舒畅,就连鞋子沾满了湿泥小草也顾不上了。
张老头在前带路,别看他年纪大,但腿脚相当灵便,轻车熟路地拐进
村子,走过几条长而狭窄的小路,来到村后靠山的一处所在。这是有几间
旧砖屋,一片疏篱,篱内外数丛浅草杂花。一个佝偻的老太婆正坐在砖屋
的草檐下编篮子。
张老头推开柴门,上前和老太婆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从砖屋里走出
个三十来岁的乡下人,个子矮小,神情猥琐。张老头面露厌色地与之交谈
几句,便招手叫他来到宁远和沈盼面前。
“那椅子就从他手里收的。你们问他吧。我真不明白他家也能出这椅子。”
后半句张老头自己嘀咕着。
宁远掏住椅子的照片便问那乡下人。
那人仔细瞧了瞧道:“迭格是俄伲格家生来哉。”
宁远和沈盼同时一愣,原来这人说的是一口苏白。意思是:这是我家
的椅子。张老头在旁见状只好当起了翻译。据这人说这把椅子是他家祖传
之物。别看他家现在穷得叮当响,而以前在这里也算一个富甲三江的大财
主。若不是他喜欢赌博手气又滥,输掉了家里全部老家具。不然还可以再
拿些出来。看他一幅懊悔的神情,分明是把宁远和沈盼当成出手大方的城
市有钱人。
宁远又问他,是不是知道些关于这把椅子的事情?若是他家祖上之物,
或许他知道些端倪。那人听问露出一路疑惑的神色,过了半晌只把手乱摇,
说是不好意思说这些,怕是辱没了先人。
沈盼这下倒很知机,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但忽然看
到张老头在猛使眼色,好象叫她别给钱。但沈盼手已经伸出去了不好拿回。
那人接过钱,又在天光下照了照,立刻换上一脸喜色,连连招手请他们进
屋去坐。
进到屋里,只见四壁空空,唯有一桌两椅。张老头挥手阻止了那人要
倒茶请坐等假客套,只要他把事情快说出来。那人嘀咕半天,眼神转了转,
终于说出一番故事。他说这椅子是一个祖上做了大官,有商人为了孝敬他,
特地献上的。并说这把椅子是该商人从海外一处叫名叫满辣加国的岛国买
回来的。价值非常珍贵等等。
宁远和沈盼本待再听下去,却见张老头示意他们快走。只得匆匆应付
几句便出来了。张老头在门口又悄悄塞给一直在外编篮子的老太婆一些小
钱。
走到外面小道上,沈盼有些不解地问道:“张老先生,为什么不听下
去了?”
张老头道:“听那小子满口胡柴。什么满辣加国,亏他想得出来。这
椅子分明是江南工匠的手工。我听到这里就知道他在胡扯,想多骗你们钱。
你刚才那钱就不该给他。他是败家子,专拿老娘编篮子的钱去赌。”
沈盼道:“张老先生,满辣加国倒不是他吹的。马六甲在明朝的时候
就叫满辣加国。”
张老头发笑道:“你这位小姐啊,光看书最会受骗。这里一带的小混
混为了把古董抬高身价,最会编些希奇古怪的故事。你要再听下去,他准
保吹得更远,也会敲诈你更多钱。我看这把椅子多半是他从哪儿偷来的。”
沈盼道:“可他怎么会知道满辣加国的?”
张老头扑哧一笑:“那是他用苏州乡下土话信口胡诌的名字。碰巧对
上了而已。他想大概地方越是古怪偏远,你越会感兴趣。沈小姐,有一点
老朽可以向你保证,这把椅子绝对出自明代江南木匠之手。我浸淫古董家
具业四十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几人边说边行,转眼出了村子又来到一个汽车站。张老头说接着他要
到一家仿明清木器制造厂去谈生意,请宁远和沈盼自便。沈盼一想,和宁
远商量了一会儿便道:“张老先生,反正我们也没什么目的。如果你方便
的话,带我们到木器厂一块儿去看看吧。多了解一些情况对写报道也有帮
助。”张老头想了想便答应了。
不一会儿一辆汽车开来,众人上了车。车子在山野田间行行止止,约
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一处小镇。张老头等四人下了车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家木
器厂的门口。在门口,张老头摸出一部小巧的电话打了一通,然后回身说
道:“这厂专门制作仿明清木器,在木器行业里小有名气。厂长和我是老
熟人了。玩古董的历史都超过四十年以上了。”
沈盼微笑道:“张老先生,你的手机倒是满新式的。”
张老头闻言笑道:“没办法。这东西管用啊。我们虽然做的是老古生
意,但做生意的手段和工具不能老古不化啊。”
宁远一听也笑了:“张老先生,听你这句话就知道你做生意一直走在
别人前头。”
正说话间,厂里走出来几个人,当先一个也是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
的老人。他和张老头非常熟络,一见面就彼此热情的寒暄着。张老头又介
绍了宁远和沈盼的身份。听到是来写报道宣传的,这位姓金的厂长也很高
兴,他道:“两位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走,我们先去吃饭。”
宁远和沈盼待要推辞,却挡不住金厂长的热情邀请,只好答应了。一
行人走进厂去,路过一个很大的成品车间。金厂长边走边用半苏白半普通
话介绍着:那壁厢都是仿京式家具,京式家具又叫宫廷家具,是皇宫里的
专用品,特点是气派大,做工精。这壁厢是仿广式家具,广式家具是苏式
家具流传到广东,又结合了从广东海外传进来的欧洲宫廷家具式样,然后
自成一派,特点是用料新奇,富丽夸张,装饰豪华。最明显的特征是椅腿
肚都是向外凸起的圆弧形。
转过这个车间,又来到下一个车间,却全是苏式家具。作为苏州人的
金厂长自然带着一种自豪的口气称在所有的明清家具中,苏式家具是最顶
级的,是木器当中的状元。沈盼听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她看过书,知道
金厂长所言非虚。而一旁的宁远也听得津津有味,他第一次知道家具当中
也有这么多的知识。更兼这些老家具雕饰之精美华贵,构造之典丽大方远
非现代家具所能比拟。
到了后面一座雅致清洁的小餐厅,众人分宾主落座。金厂长吩咐厨师
上酒菜。不一会儿,五七道酒菜陆续而来。大家边吃边谈,气氛甚欢。沈
盼听金厂长和张老头正聊起了老家具的历史,便拿出那把椅子的几张照片
送过去道:“金厂长,您看看这把椅子,您能谈谈它的来历吗?”
金厂长闻言便接过照片看了起来。张老头在旁道:“老金,这把椅子
是我收来的。隆庆万历的老货了。这位小姐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写新闻
报道嘛。你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又有教授职称,应该比我这老朽知道得更
多。”
金厂长微笑不语,只是仔细观察照片。不多时,只见他的面色渐渐红
润起来,好象非常兴奋。又接过沈盼递来的另几张照片反复观看,过了好
久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轻轻把照片放到桌上。
“老金,你怎么啦?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张老头见状有些担心。他担
心可能自己看走了眼,这把椅子说不定非常贵重。因为金厂长对明清木器
的认知水平比他更高一层,他只是光靠眼力。而金厂长还曾专门埋头研究
古籍,走访博物馆。鉴赏功力要比他深得多。
沈盼和宁远也很好奇。尤其是沈盼,她想这个金厂长说不定真的知道
这把椅子的来历。那样的话就能解开坐上椅子就做梦的怪事了。
半晌之后,金厂长终于开口了:“这把椅子,是非常罕见的姜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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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的日子想念你的笑
林深处愿为你祈祷
想忆陪你走过的岁月
你我是否能再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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