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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ovy (蚊子遥遥), 信区: Ghost
标 题: 灵魂椅2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28日13:59:5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二十、天有绝人之路
原来这位夫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卿仙!此刻天色尚明,姜华雨看得真真切切。几
个月来的苦苦思念在此刻全都化作了一腔汹涌激荡之情充塞胸中,他忍不住想唤她一声
,可听那丫鬟正说道:“九奶奶,您就笑一笑吧,过会儿左老爷就要回来了。”
“左老爷”三字,恰似一记惊天霹雳把他的呼唤硬生生打回肚中。他猛然省起,自
己如今不过是左府一下人,怎么能贸然和卿仙相认?又想起那些管家的严厉告诫,他不
由惊出一声冷汗,不由得把身子重新缩回树后。
此时那丫鬟又道:“九奶奶,你已是左老爷的人了。以前的事还想着干嘛。还是早
些忘了吧,也免得自寻烦恼。”过了良久,只听卿仙轻轻一叹,叹息中包含着说不出的
忧伤哀痛。姜华雨在树后听来真为之愁肠寸断。
“九奶奶,我劝你呀,既来之,则安之。这儿也没什么不好啊。左老爷不知有多喜
欢你呢。”沉默半晌,卿仙道:“素馨,不要再说了。”素馨道:“好,好。我不说。
哟,九奶奶,你瞧那朵玉簪花开得多漂亮,我去替你摘来。”接着便传来一阵远去的脚
步声。姜华雨偷偷从树后探出身子,看见卿仙站在一大片红白相间的花圃边,神情极为
忧愁。而四下里再无一人。
“卿仙!”姜华雨见这情形,再也忍不住地出声唤道。卿仙乍听有人叫她名字,浑
身一震,转过头,却见不远一株树后闪出一个面色黎黑的独臂花匠。花匠脸上黑泥灰尘
一片,面目甚是模糊,然而那双眼睛却如此清澈,温柔,令她熟悉无比。忽然她惊呼道
:“姜大哥!”姜华雨顿时泪流满面,快步抢出树后,卿仙也情不自禁地靠上前去。
“九奶奶,快来看我摘的花!”丫鬟的声音从花圃后传来。姜华雨和卿仙顿时僵住
身形。还是卿仙先回过神来,她示意姜华雨先躲回树后。姜华雨历来听她的话,虽然不
舍,也只好退回树后。卿仙当下返身走向花圃后面。由于此时花园里无人,姜华雨在树
后隔花圃虽远,但卿仙的说话声倒还听得清晰。
“素馨,刚才听了你的话,我心里好多了。你上次给我做的风筝呢?快把它拿下来
,我们一起玩会儿。”“好呀。啊哟,我想起来了,那风筝还没做好。”“那你快些做
好它,我现在特别想玩。”“好,好,那我们先回去吧。”“不,我就在这里等你,顺
便看看这儿的花。”“九奶奶,您一个人在这儿,我……”“你怕我不见了啊?好啦,
你快去吧,我等你。”
“好,九奶奶,那我马上回来。”
过不了一会儿,只听卿仙的脚步声绕过花圃,缓缓向树底走来。姜华雨早已忍不住
地转出来,两人此时一见面,当真恍如隔世。当下再也不顾一切地紧紧抱在一起。过了
良久卿仙才轻轻挣开他的怀抱。两人携手来到树后,卿仙忽然发现他的断臂,惊问缘由
。姜华雨便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经过一一说了。听到后来,卿仙已是泪水涟涟。姜华雨
不知用何话来安慰她,只能紧紧地用单手搂着她。过了会儿,他问起卿仙怎么会到此地
。卿仙才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道:“姜大哥,素馨快回来了。我还是先回去的好。”
姜华雨一听也是,但怎舍得就此分开。可花园外很快传来了素馨的脚步声,两人只能分
开。
卿仙刚走出去,姜华雨就听素馨的声音道:“咦,九奶奶,你怎么又哭了。”卿仙
道:“没有,只是砂吹进眼里罢了。”素馨闻之一叹,显然卿仙平时常常独自哭泣,她
也见惯了。当下换了一种愉快的口气道:“九奶奶,你看我这蝴蝶风筝,扎得多好?我
们一起到那边去放吧。”卿仙勉强欢笑着答应,随她去了。姜华雨听得脚步声远,这才
转出树后,看着卿仙的背影,百般滋味在胸中交集。
以后的数天里,卿仙也来过几次,但当时另外几个花匠也在,两人无法说话。直到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时分,两人终于有机会再次单独在一起。
卿仙先借故支开素馨,然后和姜华雨一起来到花园的一个僻静处。卿仙先大致地说
了一遍她流落左府的经过:当日倭寇袭击村子时,她惊醒得较早,及时从后门逃出去了
。后来在树林里躲了一段时日,谁知后来碰上左将军。
左将军见她姿色不错,立马抢回府中。她本待抵死不从,可一想到姜华雨,为了能
相见,她只能忍辱在左府安身。
说到这儿,卿仙望着姜华雨的眼睛,好象要深深地望进他心里:“姜大哥,你还要
我吗?”姜华雨听她遭左将军侮辱,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但更多的是一股怜惜之情,当
下执起她的手,温柔地说道:“仙妹,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天上的仙女。”卿仙忍住眼
泪微微一笑。
两人依偎着,默默地感受着眼下这一刻难得的温馨。过了一会儿,卿仙说道:“姜
大哥,我们离开这儿吧。离开将军府,离开湖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去
过新的生活。”姜华雨一愣,这些日子他也为这事伤透了脑筋,但却没卿仙想得这么直
接。
卿仙道:“姜大哥,我还有些银子能做盘缠,我们约个日子一起走!”
姜华雨犹豫半晌道:“仙妹,怕是不行。这将军府看管得这么严,我们怎么走?再
说我的手又……”卿仙一脸坚决的神色:“哪怕这里是铜墙铁壁,也挡不住我们。姜大
哥,你要大胆些,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你别担心你的手,出去以后我会靠画画来维持生
活的……”
姜华雨听得心乱如麻,照他原来的意思,是想先去和林管家商量商量,把自己的实
情告诉林管家,再由他向左将军禀报,然后自己再苦苦哀求一番,说不定左将军会成全
他俩。他怎么也不敢想到出逃这个办法。想起左府中担任巡逻的兵士,想起他们手中森
寒的刀枪,他越想越觉得此法太过危险,于是摇摇头道:“仙妹,这不妥,你容我再想
想。”
卿仙素知他的性格优柔寡断,不鼓励不行,便道:“姜大哥,我想了很久,只有这
一个办法行得通。你一定能带我逃出去,你能做到的!再说我暗中仔细瞧过,这儿每月
的初一,十五,晚上巡逻的人很少,而且……”
谁知姜华雨此刻心惊肉跳,脑袋里嗡嗡嗡的,卿仙说的话一句也没听清楚。
而在这时,卿仙看见素馨从远处花丛中走来,忙道:“我得走了,姜大哥,你好好
想想。过几日我们再来商量。”说着便走开了。姜华雨这句话总算听见了,忙闪身避开
。当夜他回到自己栖身的工棚,却翻来覆去无法合眼。对于卿仙的办法,他越想越害怕
,而自己又拿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来,林管家又不见人。整整一晚上,他想得头疼欲裂
,再加上心中慌乱焦躁,第二天竟发起高烧来。
另几名花匠倒也体谅他,就让他呆在屋内歇一天,并替他喊来了林管家。等林管家
来时,只见姜华雨双眼失神,浑身颤抖,脸色极其难看。林管家忙着人请来一位郎中替
他看病。郎中来后略查了查,说是此病由心中郁结而起,只要服两贴药,心情放松就行
了。说罢开了张药方后便离去了。
林管家照方抓了药,又煎好让姜华雨服下。忙了半日,待热热的药汤下肚,姜华雨
这才悠悠回过神来。他睁开眼,见床边坐着林管家,一伸手紧紧拉住他的袖子道:“林
管家,你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林管家见他神情激动,忙安慰了几句,又道:“姜
兄弟,你到底怎么了?”姜华雨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林管家见屋内还有另一个花匠,
便道:“老许,这儿我照料着,你去做事吧。”那花匠应了一声出屋去了。林管家回头
又问:“好了,这儿没人了。”
姜华雨逐渐镇静下来,便把自己和卿仙两人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然后他握起林管家的手道:“林管家,求求你了。你去和左将军说说,请他高抬贵
手,让我们夫妻团聚。”林管家听他说完,眉头越皱越深,心越往下沉。他熟知左将军
的脾气,那是个典型杀人不眨眼的武夫。这种事要让他知道,那还了得?不光姜华雨小
命白送,说不定连自己这个介绍人也得挨上七八十棍,到时候一条老命也就休矣了。
当下他的心中极为踌躇。姜华雨见他不作声,哪知他心中所想,又惶急道:“林管
家,求求你了!若不这样,卿仙非得我一起出逃不可。”林管家一听,惊道:“怎么回
事?”姜华雨便把卿仙的办法说了出来。林管家听得心中发寒。不待姜华雨说完,他连
连摇手道:“万万不可,你们千万不能这么做。要被人发现了,你们两条小命就没了!
这样吧,你别着急,待三天之后左老爷回来了,我一定向他去求情。”姜华雨当下千恩
万谢。
林管家心里烦乱,不敢久坐,说了几句安慰话后便起身告辞。
待他来到门外,又把这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益发觉得不行。“一个小小的园丁
竟要和他最心爱的如夫人团聚,他不暴跳如雷才怪呢!”想起左将军的凶悍脾气,林管
家只觉周身发冷。他不是不想帮姜华雨。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也帮过他好几次大忙。
眼看着他白手起家历经艰辛,逐步成为江南木行的佼佼者,自己心里也很欣慰。谁知转
眼却惨遭战祸,落到这般田地。
他感慨了一会儿人生无常后,又想道:自己如今能混到左府管家这个位置可不容易
啊,今后的下半辈子可能就在这里渡过了,只要好好干,一份有吃有穿的稳定生活应有
保证,他可不敢再出什么事。他活了五六十年,深知生活的艰辛。有时为了自己,真不
能帮别人太多。
“这个忙我绝不能帮,而且连提都不能向左将军提。唉,就当我从没听过这事吧!
小姜,这次我实在无能为力啊。我以后也没脸再到花园里来看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怨我
。”林管家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跨出花园门。他正打算从此以后不进此门,和姜华雨永
远断绝干系,可又想道:“不行!如果我不说,难保那卿仙和姜华雨等不下去,先自私
奔。他二人根本不知天高地厚。堂堂将军府,侍卫几百上千,他们怎么逃得出去?可一
旦被抓,问起来时我也有份!想来想去,我还是脱不了干系。”林管家顿时愁上眉头,
不知怎办才好。
“林管家,找你找得我好苦。”一个家丁远远跑过来。
林管家一抬头:“阿福,找我何事?”那叫阿福的家丁道:“大厨房的小杨昨天偷
了一只鸡被人抓住,张总管说今天就把他赶出去。眼下要你去给他结个帐。”
“偷一只鸡就要赶走?”同为下人,林管家不禁有些气愤。阿福也一脸愤愤不平地
道:“姓张的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现在他当上总管了,逮着机会了。他还说,任何
手脚不干净的人都不能留在府里头。过阵子还要查查所有人的来历,以往有偷盗劣迹的
一律赶走!”林管家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知道自己该怎样摆脱姜华雨了。
自从送走林管家后,姜华雨心里踏实了许多。“只要林管家能去求一求左老爷,这
事多半能成。”想起林管家以前屡次帮过他的大忙,他心中自又多了一份感激和希望。
心中郁结一散,身体也好得快。第二天就能起床干活了。此后一连数日他一直在盼着佳
音,然而林管家始终没再来过。
连卿仙也有好几天没来花园了。
这一日,他正在树底下纳闷,见园门外走进来一群人。四五个管家簇拥着一位身形
高胖,一脸蛮横的锦衣大汉正朝这边走来。“难道这就是左老爷?”姜华雨连忙闪过道
旁。一行人走过来,只听那大汉正骂道:“你们这群饭桶!我出去这么些日子连点家什
都办不齐整!”一位管家忙小心道:“左老爷,附近几家木行的做工都不甚好,小的怕
你不满意,所以这几天托人到邻县去打听了,但……”他话音未落,大汉猛一巴掌抽过
去将他打翻在地:“一个月内给我办好!否则小心你们的狗头!”说着大踏步往花园那
边去了。路过姜华雨身边时,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浑身发抖的园丁,怒喝一声道:“
滚!”姜华雨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待众人脚步声远去,他才敢慢慢抬起头来。却见刚才那被打的管家还半躺在地上。
他连忙过去将管家扶起,见他半边脸都肿了。此刻嘴一张,又吐出几颗碎牙来。
“行了,我自己来。”那管家勉强站起。
“那,那位就是左老爷?”姜华雨问道。
那管家一手捂嘴,一边点点头离开了。姜华雨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心里感到一
阵不安:“这左老爷如此厉害,那我的事……”正思忖间,一人在背后喊道:“姜华雨
,你过来,张总管有事叫你去!”他回头见是一个面目陌生的家丁。他上去笑问道:“
这位大哥,张总管叫我何事?”那家丁显然是内府地位较高的,见姜华雨浑身泥土,便
掩住鼻子一脸不耐道:“叫你去,就快去,问这么多干嘛!”姜华雨不敢再问,便跟他
匆匆出了园门,一路七绕八弯,过了数不清的房子来到前院一间堂屋里。进了堂屋,只
见一鼻架圆镜的中年瘦子大大咧咧地坐在当中,他面前摆着一张桌,桌上有笔砚,帐册
等物。两边各有一家丁伺候着。
“你就是姜华雨?”瘦子发话了。
“张总管在问你话,还不快答应?”领路的家丁一拍姜华雨的后背。姜华雨忙低头
道:“是,小人就是。”
“抬起头来。”瘦子的声音冷冷的。姜华雨不知何意,犹豫了一会儿只好把脸微微
扬起。瘦子的圆镜片后透出两道森冷的光,打量了他半晌,然后才阴阴道:“尖嘴猴腮
,一脸贼相。阿祥,打发他几个铜板,给我赶出府去!”姜华雨一愣,还未听清瘦子话
里的意思,一家丁走上来塞给他一串铜板道:“喂,起来,跟我走!”姜华雨道:“到
哪儿去?”家丁冷冷一笑,并不回答,只是拖起他就走。姜华雨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
他。转眼两人来到府门口,那家丁道:“出去吧。”说着转身便回。
姜华雨突然明白过来,一股凉意立时从脚底冲上脑门。他一把拉住家丁的袖子,几
乎带着哭腔地喊道:“大哥,我到底做错了啥事?”家丁一甩袖子也不回答就进去了。
姜华雨刚要跟进去,门口两个官兵上来一左一右架起他就往街心一扔!当兵的力气大,
姜华雨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倒在街心!这一下不但把他的骨头几乎震散
,也把他的人彻底震呆了。
在左府的院墙内,林管家正看着姜华雨的悲惨之状,他面色沉痛,摇头长叹道:“
小姜,不是我要存心让张总管赶你走,只是我下半辈子全靠眼下这份差事了。你千万不
要怨我啊。”
……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月色明朗。湖州府第一号大木行的老板陈玉德正一个人笑吟吟
地向家里走去。他边走边想:“如果左府这笔生意能做下来,我少说也能赚个百把两银
子,怡芳院的红杏绿珠那对姐妹儿我可想得久了。嘿嘿,这下我可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啦……”想到得意处,不由哼起小调来。
走了两个街角,他忽然停住脚步:“糟糕,刚才酒得多了。”他回头看了看四周,
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小胡同,便快步走过去。小胡同里漆黑一片,他刚想往里走几步,忽
地脚下一拌。“哟!什么东西?”待他咒骂着打起火折子一看,只见墙根倒着一人,浑
身肮脏不堪,而且还是个断手的残废。
“莫不是个死人?”陈玉德心里害怕,连尿也不撒了,抬腿便想往外走。
谁知那人被他刚才一拌醒了过来,忽然一把拉住他的长衫下摆,发出一阵低沉的叫
声:“别赶我走。”陈玉德吓了一大跳,连忙拿火折子回身一扫,口中哆哆嗦嗦地念道
:“阿弥陀佛,妖魔鬼怪别近我身!”
然而火光一照之下,他发现那人的脸似乎很熟。此刻那人正好努力仰起头来,陈玉
德壮着胆子把火折子凑近仔细一照,惊道:“姜老板,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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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的日子想念你的笑
林深处愿为你祈祷
想忆陪你走过的岁月
你我是否能再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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