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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edspeed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夙孽-小楚(二)
发信站: 大红花的国度 (Tue Jun 20 08:48:31 2000), 转信

发信人: zenobia (风过无痕), 信区: Marvel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Jun 16 15:50:06 2000)


    木然地走在大街上,身边依然是穿流不息的人群。这攘攘红尘跟
我自幼长大的山林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观。这里没有悠悠的清风,没有
烂漫的山花,亦没有草丛和偶尔闪过的小兔子的影子。那些人们总是
频频回头望我。刚下山时惠娘告诉过我,他们看我是因为我长得很美
丽。可是,这形体只不过是随意的变化,我不觉得比我本来那一身银
色的轻裘更好看。
    这木然的表情看在世人眼里,必定以为是种冷若冰霜吧。我不再
象刚下山时那样用可爱的甜笑去回应这些艳羡的目光,他们若知道我
的本质,只怕会惊得四下逃窜。其实他们怕我们什么呢?我悲哀地想。
我们狐族在深山里千百年的静修,与世无争,并没有害过他们。反而
是人们射杀我的同类,并残忍地把它们的皮毛剥下来用以换取金银。
可怕的是人而不是狐狸呀!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祖先们执意要修成
人形了。他们或许是想改变狐的形象,不再遭被人射杀的命运吧。
    只是,修成了人形又如何?惠娘在我眼前消失的刹那,我才顿悟
人们在意的不是这个形体。他们恐惧的是狐们的力量超过了他们,不
管会不会伤害,也要想尽办法来除去。惠娘,你傻呵,你为什么要去
爱一个人类?为此换来你的形神俱灭,临去时都不忍心伤人,你傻呵。
    眼内涌起阵阵热意,我咬着牙把它逼回去。不,我不会再流泪!
狐是不应该流泪的。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那个只知嬉戏于山间的银狐,
我要为惠娘去讨一个公道。
    跟在那个背剑的家伙后面已经快一个月了,我终于可以肯定他是
个无聊至极且多管闲事的家伙。他竟是没有目的的随意乱行,听到哪
里有怪事就往哪里钻。我已经看到他收了四个孤魂两个树精一个花妖,
一路打退抢动的强盗数不胜数。人家又没请他,老是不请自来还装着
看不懂人家的轻视。那些人们总是因为他的年青而怀疑地望着他,他
也乐呵呵地不管。收了妖也不向别人讨钱,就算人家厚礼相谢,他也
是取一点点表示个意思,转眼又扔乞儿碗里了。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
人呢?
    不过,这个无聊多事又奇怪的人,法力与剑术却真的很高强。怪
不得惠娘也丧生于他手中。一想起惠娘,我又不由咬紧了牙根。是的,
我不能忘记惠娘是惨死在他的手中的。只是,我斗他不过,要怎样才
能报惠娘的仇呢?要我返山修行千年再来那肯定不行,到时他已经不
知化为哪块尘土了。我得想个办法智取。好在跟在他后面这样久,多
少也知道他的一些行事方式,找个机会先接近他再说吧。
    感谢我以前的淘气顽皮。修行时别的法术虽然懒于练习,变身却
是谁也比不过我。我可以完全藏起自己本来的气息,往往连惠娘也辩
认不出来。这是小时候为了捉迷藏而苦练出来的,这时倒派上用场了。
对着山泉照着自己刚化成的模样,漆黑若檀木的垂腰乌丝轻轻绾起,
鬓边斜斜地簪着朵带露的幽兰。浓浓的眉有丝男子的野性,却被下面
一双似嗔还喜的秋波点染得稚气天真起来。
    菱形的小角,弯弯的,甜甜的,不笑也微微地翘着,鲜活红艳地
缀在粉嫩得吹弹得破的脸上。耳畔却挂着细细的链子,一边各有三只
小小的银铃,轻轻摇一摇头,就听得细碎的声音悦耳地传来,叮咚作
响。身着银白锦锻长裙,外罩浅紫轻纱霓裳,腰系粉色丝绦,挂着只
纤巧秀美的香囊。长裙曳地,纤腰一缕。
    除了那桂香仍若有似无地不能完全藏匿起来,别的再无一丝破绽。
    这时前面隐隐有惨叫声传来,我心下一惊,赶紧飘身过去,只见
六七个匪徒正持刀抢劫,地上躺着一对老年夫妻和四个轿夫,血流如
注,看来已经没救了。匪徒们正在洗劫珠宝钱财,我心里大怒,举手
就准备严惩这群恶人。可是突然心里一动,想到了一条接近那个剑客
的好计。
    于是我现身出来,故意发出了一声尖叫,那些匪徒果然全向我这
方向望来。
    我一手捂住嘴,装出瞠目结舌的样子,一边叫道:“你们杀人啦,
有强盗呀,救命呀!”一边回身就跑。匪徒们轰地发出一阵笑声,嘻
嘻哈哈地追上来,一边叫着:“小娘子,别跑,大爷们不会亏待你的,
你乖乖站住吧,跑不了的。”
    大概他们以为我反正肯定跑不了,于是追得也不太认真,猫捉老
鼠似的跟在后面,发出些淫声秽语。我直向那个剑客来的方向跑去,
一边惊惶地喊着:“救命呀,有强盗!”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已经有
人掩在我身前。
    我急急地向他身后躲去,一边嚷着:“侠士救我,侠士救我!”
那些匪徒追了上来,一见有人,就停了脚步。待看清只有他一个人时,
就又轰地笑了起来:“小娘子,你指望他能救你么?还是乖乖跟我们
回山寨的好。”
    我见他浓浓的眉蹙了起来,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
有没有王法?”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晃着手中的大刀,嚣张地叫道:
“小子,别多管闲事,大爷手中的刀就是王法,你乖乖滚你的蛋,不
然小命不保。”他眼中陡然射出两道锐利寒芒,却不知为何没有发作,
大概又是他的仁心在作怪吧。我拉着他的衣袖就开始哭诉:“侠士为
我报仇呀,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和家仆,还要抢我去做压寨夫人。”
    他盯着那帮匪徒沉声问道:“你们杀了她的父母和家仆?”匪徒
们看他只有一人,并不怕他,所以也没有辩解他们杀的不是我父母,
仍是横蛮地叫着:“大爷高兴杀人就杀人,你管不着。”他眼中精芒
大盛,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长剑,说道:“既如此,说不得我要超度你
们了。”
    匪徒们扑了上来,挥刀乱砍。我好整以瑕地在旁观战,心里只想
着最好是他被这群匪徒砍死,也省得我费心思报仇了。不过我清楚匪
徒们获胜的机会几乎为零,所以脸上还是扮出焦急害怕的模样,担心
地望着他。
    弹指之间,群匪徒已经全部倒地,不能动弹。
    他向我走过来,我一脸惶急地望着他,颤颤抖抖地指着地上轻叫:
    “你。你。你杀了好多人……。”
    他脸色一寒,道:“我并没有杀了他们,只是挑断了他们的手足
脉络,叫他们往后再也不能行凶了。”
    我心里不以为然地想,如此之人你都可以饶了不杀,那惠娘这么
善良淑德你竟然也要了她的性命。难道人和狐就有这么多不同吗?对
异类就应该赶尽杀绝?
    不过想归想,我仍是一脸感激地含着热泪向他盈盈下拜:“多谢
侠士救命之恩,且为小女子报了杀亲大仇,请受奴家一拜。”他一把
扶住我,问:“你的父母在哪里,我稍通医术,看可曾还救得回来。”
    待他看到那一片惨状时,不由咬牙怒道:“这群匪徒太也可恶,
早知他们这样禽兽,刚才就…………”
    我悲切切地扑到尸身上痛哭,他在一边手足无措地安慰我:“小
姐,别哭了,哭伤了身子不好,也不是你九泉下的父母所乐见的。死
者入土为安,还是先把他们葬了吧。”一边就用剑在路边动手挖坑。
    我在旁边抽泣,实则冷眼旁观。待他挖好土坑把死者向里放时,
我和身就往坑里扑。
    他唬了一跳,一把拉住我长袖,惊问因由,我哭道:“我原是随
父母往洛阳投奔父亲旧日同僚,但并不知父亲旧友姓甚名谁,家居何
处。现在父母遇害,家乡也并无旁的亲友,我一个孤身女子,举目无
亲,如何存身。不如随父母于九泉,也胜过在这世上孤零零受人欺凌。”
    他“啊”了一声,面一红,慌忙放手。问:“你再无一个亲人了?”
我只是哭,只是摇头,心里却在冷笑:“哼,你自命侠士,四处锄强
扶弱,现在看你怎么处置我这‘孤女’,总不会任我死在此地罢。”
    果然他在一边皱着眉面有难色,却只劝道:“不管怎样,都不能
轻生的,你要是这样随你父母去,他们泉下见你,该有多么忧伤。何
况你若死了,以后谁来为你父母坟前燃香祭奠呢?”我泪汪汪地望着
他:“侠士说得在理,且侠士救命之恩,报仇之德,小女子原该思报。
只是我一个弱质女子,孤身一人,实在万难在世上生存,侠士还是放
我跟着父母去了吧。”
    他凝重地望着我:“小姐若真心存感激,那就以后再也休提什么
恩德之话。
    我辈中人,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只是尽自己的本份。小姐更莫
再提轻生的话语,我既然救了你,自然……自然不会就此扔下不管。
且等我安葬好你的父母,再来为小姐想一个安全可靠的出路吧。“
    我站过一边看他安葬那些尸体。他动作倒是很快,不久地上就多
了一座新坟,顺手一并葬了那几个轿夫。他用剑削了一块木牌,我随
口诌了两个假名字刻上,下面再刻“女阿楚泣立”。这时他才问我:
“你叫阿楚?”我“嗯”了一声。
    我心内暗惊,记得那次蕙娘曾唤我名字,被他听到过。不过我神
色却一丝也未动,睁着双大眼无辜地问他:“公子可有所识的人叫做
阿楚的么?”他摇摇头,然后问我:“我护送你到城里,找个善良的
人家收养你吧。”
    啊,那怎么行,我若不跟在他身边,可就没办法找机会下手了。
心内一急,眼里就又盈满了泪,对着他盈盈跪下:“公子若真要救阿
楚,且让阿楚跟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侍候公子罢。”他吓了一跳,
摇手不迭:“小姐怎么说起这个话来,我独身浪迹江湖,四处飘泊无
定,如何敢要奴婢随身。”我泪珠儿一滚,凄然说道:“那就请公子
自己先行吧,阿楚在此结草为庐守护爹娘。”
    他一跺脚:“此事不可,这荒山野岭,你如何为生?何况野兽与
强盗,随处可见,放你在此,无异是送命的打算。”一边说一边要扶
我起身。我只是垂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他叹到:“小姐你何苦固
执,不是我不愿你跟随,实在因我只江湖云游,任性而为,如何能照
顾你?况我本修道之人,男女一处多有不便。”
    我见他话语有些松动,更是任热泪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求道:
“不是公子相救,阿楚今日早已不知如何了。今阿楚只求跟在公子身
边,于愿已足,不管风霜雨露,如何辛苦,阿楚也不介意。只求公子
收下阿楚为婢,不然,阿楚就跪在这里,永世也不起来了。”
    他沉默半晌,放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再说吧。”
    我心内一喜,连忙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谢道:“多谢公子收留,
小婢阿楚给公子见礼了。”他一侧身避开,摇手道:“你要跟着我,
就暂时跟着吧。只是奴婢二字休再提起。我也比你年长不多,如果你
不介意的话,这一路上,你就称我一声大哥吧。我叫风。”我马上叫
道:“阿楚见过风大哥。”
    这时见目的达到,心内一喜,也不管眼睫上仍挂着泪珠,嘴角边
已经微微地笑了一笑。风呆了一呆,望着我的脸孔,怔怔地半天没出
声。我只以为是他看出了什么破绽,惊得收住笑靥,小心地问:“风
大哥,怎么了?”他回过神来,有瞬间的尴尬,我似乎瞅见一丝红晕
从他脸上晃过。他期期艾艾地指着我的发说:“你鬓边的兰花残了。”
我一摸,果然只剩两片花瓣,于是顺手拔了下来,他却已采了路边一
枝野百合递过来,转身就走。
    我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地笑了,一边叫道:“风大哥,等等我呀。”
一边提起裙裾,向他的背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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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e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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