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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成妖记(第二卷 打工风雨)第七章 分道扬镳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Apr 14 13:30:39 2003) , 转信

第七章 分道扬镳

    作者:易读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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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寿县的庙会八月十五开始,我们八月十二就到了,稍稍早了点。大棚照例不
能进城,只有在城郊几个镇转悠。李凡是找的场地不错,在离城最近的牛头镇。也
许是李艳芳把我垫钱的事告诉了李凡是,一路上他对我特别亲热,刚安顿下来,就
要带我去“报到”。所谓“报到”分“打交道”和“打招呼”两种,前者的对象是
文化站,派出所等直接管理单位,免不了要为管理费讨价还价;后者是象卫生等部
门,只是“见个面”。这些事一般都是大棚老板带上最亲信的人去,过去都是老李
带着李凡是去,现在李凡是叫上我,表示了一种亲近。


  我虽然没有为此受宠若惊,但对这些事颇感好奇,所以也没有拒绝。我们先到
文化站,文化站小的可怜,一栋七十年代的破烂瓦房,门上挂着个小牌子“牛头镇
文化站”,几个人在门口打扑克。李凡是上去问:“请问哪位是站长?”一个干瘦
的男人将扑克一抛说:“不打了,有人来办事!”其他几个人拽住不让他走说:“
不打你也得掏钱!都欠了好几圈了!”那人一咧嘴说:“人家找我办事呢!办完事
再说!”说完挣脱身和李凡是一块进屋了。大概是我们帮他挡了赌债,这位站长挺
爽快,只是看了看演出证,又收了六十块钱就放行了。


  派出所可没这么顺利。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老头子,姓阮。阮所长拿着演
出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才打着官腔问:“你们团有多少人啊?”


  “有十六个正式演员,加上杂工一共是三十五人。”李凡是小心翼翼地回答。



  阮所长说:“那就交三百五吧!”


  “三百五太高了点!”李凡是讨价还价说:“我们在江苏才二百块!”


  “江苏是江苏!我说三百五就是三百五!”阮所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又不
是买青菜萝卜,谁和你讨价还价?”


  “我们是正规团体!”李凡是说:“我们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大棚不一样!”


  阮所长淬了一口说:“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正规团体?屁!你们演出证在河南
办的,为什么要挂内蒙古的牌子?我不过是看你们可怜,才睁只眼闭只眼……”


  “那是那是!”李凡是赶紧递烟说:“全靠您多帮忙,您多照顾!……”


  李凡是软硬兼施,死缠烂打终于将价钱磨到二百八,阮所长开了张收据,叮嘱
说:“你们可别给我惹事!不然别说我不讲情面!”


  “那是!咱们绝对不会做违法的勾当。”李凡是塞上几张票说:“您有空去看
看!”


  阮所长将票随手扔到桌上说:“我不去看,不过有人向我报告!你们小心点!



  出了派出所大门,李凡是破口大骂:“真他妈黑!知道我们不容易还非要三百
五!呸!”旋即又放松地笑了:“不管怎么说,只要踢好这头三脚————场地、
文化站、派出所,就算成了!咱们就安心等着赚钱吧!”这时一男一女迎面走来,
向李凡是打招呼:“这不是李二哥吗?”


  李凡是脸色尴尬说:“崔伟,乔琳是你们?”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两人,崔伟大约三十岁左右,个子中等,脸型俊朗,留一头
长发,看起来颇萧洒,比李凡是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强多了,真不知道时春苗为什
么会放弃他选择李凡是。乔琳比崔伟还小个三四岁,瓜子脸,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
,穿着白色连衣裙,漫步行来,修长的四肢自然地律动着,成熟的身体散发出动人
心魄的魅力,果然不愧“团花”之名。


  “李哥。”她未语先笑:“好久没见,团里还好吧?听说李叔回老家了?时姐
怎么样?这么久没见怪想她的!”看来她对团里的事了如指掌,连李家出事也瞒不
过她。


  “是呀!”崔伟也在旁边帮腔:“都是老朋友了,哪天带她来,大家聚一聚也
好呀!”他将老朋友三个字咬的特别重,好象在说你李凡是的女人不过是我抛弃的
一双破鞋罢了!


  李凡是平时能说会道,但在这两个人面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憋出一
句:“你们怎么在这儿?”


  “哎呀!看我这记性,忘了跟二哥说了。”崔伟装腔做势地一拍额头说:“我
现在在喜凤来歌舞团主唱,挣钱不多,一个月两千而已。我们团也来赶这个庙会。
二哥,你们可别把风头抢尽了,要给我们留口饭吃啊!”


  我实在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嚣张模样,插话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谈不
上谁给谁留饭吃,大家各凭本事挣钱!”


  崔伟盯着我看了半晌说:“你就是新来的主唱易读尽吧?听说你吉他弹的不错
,你到我这边来,保证比你在彩虹挣的多,怎么样?”


  李凡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怒喝一声:“崔伟!你欺人太甚,竟然当面挖我的
人!”


  “别这么着急吗!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自由呀!”崔伟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凡
是出丑。


  我拉住李凡是不紧不慢地说:“关于这个问题,我看还是由喜凤来的老板和二
哥谈比较好,毕竟我们都是替人家打工,做不了主不是吗?”————小子你别狂
,你也做不了主!


  这记反击让崔伟一时无话可说。旁边乔琳却微笑着说:“老板已经将这个团交
给我了。今天我们是来办演出手续的。易先生,假如你有意的话,我们改日再谈好
吗?”她从兜里取出演出证晃晃,象朵白云从我们身边飘过。李凡是和我都大吃一
惊,乔琳离开时不过是个普通演员,充其量有个三五百的积蓄。如今不过个把月,
怎么就成了大棚老板?但演出证不是假的,再说一般来打招呼的都是老板,而崔伟
不过是主唱而已。


  李凡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精明,魂不守舍的回到大棚,还没进门,就看见李小
康一脸气愤地跑来说:“二哥,你看!”大路对面正树起一座大棚,看起来比我们
大棚足足高了五六米,门口竖起两人高的广告牌,上面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喜凤来
”。


  “你知道那是谁的棚?”我对李小康说:“那是乔琳的棚!”


  这个消息把整个大棚的人都震动了,谁都知道,崔伟和乔琳这次不怀好意。“
喜凤来”的人员和设备都比“彩虹”好,从他们的架势来看,一定想将“彩虹”彻
底击垮!那么“彩虹”能斗过“喜凤来”吗?


  “我操!”李小康起身就往外走说:“我要去问问,咱们李家和他们究竟有什
么深仇大狠?非要把我们致于死地!”


  “坐下!李凡是严厉地说:“我们李家还没有倒!就是倒下也要摔出个响来!
不能让人家笑话!”他终于从崔伟和乔琳的压力中解脱出来,目光炯炯地说:“大
家想想,有什么办法,我们不能就这样认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小魏说:“我看票价可以降降……”


  “好!票价降到三块!”李凡是当即拍板。


  “我觉得可以写几张海报。”我建议:“最好再找几个人宣传意下。”


  “好!易兄弟你来写海报。李小康你把喇叭带上,等会到街上做宣传。”


  时春苗也出了个主意:“我想可以在门口搭个台子,找几个姑娘在上面跳拉场
舞招徕客人。”


  “有道理,不过不能穿三点式。”李凡是吩咐:“大家一起来搭台子!三妹子
,这里有二百块,你去割点肉,改善改善伙食。大家打起精神!我们一定能压倒喜
凤来!”


  大棚外响起喧天的锣鼓声,“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一起去看个究竟。一看之
下,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原来是喜凤来的宣传车队。车队前面是清一色穿着黄色
袍子的锣鼓队。中间是用彩带装饰的花车,车斗被改成临时舞台,上面几个姑娘正
在跳舞。他们都穿着紧身的丝质袜裤,上身是刚刚盖过肚脐的黑色马甲,俯仰之间
,雪白诱人的肚皮隐约可见。花车后面四人扛着的巨大广告牌,除了通常的宣传内
容之外,还引人注目地写道:有奖观看演出,本团演出凭票入座,终场时举行抽奖
,一等奖一名,奖金五十元,二等奖五名,奖金二十元,三等奖十五名,奖金五元
,纪念奖若干名,奖精美礼品一份……


  太……太厉害了!我们面面相嘘,心里先泄了一半气。刚刚想出的招都被人家
用了,用的比我们设想的还好!怪不得乔琳这么快就做到团长,她真有两把刷子!



  庙会还没正式开始,喜凤来那边就已经挤的水泻不通。乔琳牢牢地抓住了人们
贪小便宜的心理,将演出和抽奖结合起来,加上先进的灯光音响,打扮的花枝招展
的女孩,把人都吸引过去了。相形之下,我们这边门可罗雀,任凭小康喊的声嘶力
竭,还是只有小猫两三只,卖的票钱连水电费都不够!


  “妈的!”李小康将喇叭一扔,躺在床上说:“不干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我
穷叫喊什么呀!”


  时春苗过来说:“小康,你不能歇呀!到门口收票去!”


  “不去!”李小康将头一扭说:“又没几个人,收什么票啊?”


  “话不是这样说!你哥哥正在想办法,你是李家人,要带个头!快去,不要偷
懒!”


  李小康一犟,说:“我偷懒?我比谁都卖力呀!可是家里有个扫帚星,我有什
么办法?”


  时春苗脸色一变:“你说谁是扫帚星?”


  “我说的就是你!”李小康早就看不惯时春苗,他说:“现在这个局面,还不
是怪你?”


  时春苗气的发抖说:“怎么怨我?难道我就希望大棚垮掉吗?”


  “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崔伟也不会走!喜凤来也不会跟我们作对!”


  这戳到了时春苗的伤疤,她近乎哀求地说:“小康,我是你二嫂……”


  “你是谁二嫂?自从二哥娶了你,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大棚到今天这样,全
是你害的!”小康愤愤地说。


  我见小康说的实在不成话,过来训斥他:“你怎么能这样说!时春苗一向和我
们同甘共苦,大棚能撑到今天,她也出了一份力!”


  小康还不服,说:“她只会摆架子管闲事,从来帮不上正在的忙……”


  我还想再说,时春苗已经泣不成声,捂着脸跑出去。


  终于在八月十四晚上,李凡是和时春苗将我,小魏,李艳芳,李小康召集到一
起,他直接了当地说:“这两天的情景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跳开放!”所谓跳开放就是全裸的脱衣舞!在此之前,虽然困窘,但一直
还坚守着这个底线。但现在严酷的现实已经逼使李凡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不同意!”这是通俗和下流的分界线,我缓缓地说:“老李请我来是做演
员,不是为脱衣舞配音!”


  “但是假如不跳开放,我们就连三千块都收不回来,这个歌舞团非垮不可!”
李凡是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拿薪水,这里大多数人都将近两个月没有拿薪水。我们将这
个团撑下去,不全是为了钱!你这样做,大家寒了心,垮的更快!”我仍试图动之
以情。


  时春苗说:“易兄弟,我知道你心软,可崔伟乔琳欺人太甚!我们一定要出这
口气!”


  “那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不能拿全团人为你出气!”我这话说的极重,李凡是
脸上挂不住了,他说:“什么感情恩怨?下午,爹打电话来说大哥的官司到了紧要
关头,要我务必尽快筹一万块钱送去!除了这个法子,我到哪儿筹一万块?爹将这
个大棚托给我,难道回去对他说大棚被我弄垮了吗?小易,你不想干就算了,反正
观众不会在乎跳开放有没有人配乐,放录音也一样!”


  我没话说了,不管怎样我还是个外人,做不了主!小魏见局面有点僵,转移话
题说:“跳开放是能赚钱,但这里我们日生地不熟,被逮住可就麻烦了!”


  “我已经把阮所长搞定了。”时春苗低声说:“他向我保证不会追究!”


  保证?阮所长凭什么向她保证?难道……我难以置信地望向李凡是,难道他竟
然放纵自己的妻子去做肉体交易?李凡是底着头,谁也不看,我的目光扫视四周,
小魏,小康,李艳芳一个个都垂下头,不敢与我的目光接触。“够了!”我爆发了
:“你们随便吧!我不再是大棚的人了,天一亮我就走!”气冲冲地离开了。


  躺在床上疲倦深深地浸入我的骨髓,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无力感。我没有办法帮
助这些朋友,眼看他们一步步堕落却什么也做不了!商议结束了,我听到时春苗将
决定告诉了女孩们,出乎意料,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没有人到后台来,小康和小
魏都没有,大概他们不愿意再看我的脸色吧!趁着没人,我拉上蚊帐,拿出陶始做
了一次尝试:“陶始,你有办法帮他们吗?”


  陶始沉默了一会说:“你想帮他们到什么程度呢?小易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
人,但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你这次帮了他们,也不能帮他们一辈子!
这样的事迟早还会发生!难道你打算负担他们一辈子吗?”


  我沉默了,虽然我想帮他们,但并没有长久的打算。


  “相信我!”陶始说:“请一个妖怪来解决这件事的代价绝对比跳一场脱衣舞
沉重的多。你如果没有付出相当代价的觉悟,就不要请妖怪!”


  这时布帘一动,李艳芳走进来,陶始立刻化为烟雾散去。李艳芳走到蚊帐外,
欲言又止。“你来干什么?”我故意冷淡地问。


  “小易哥!”李艳芳委屈地流下眼泪,低声说:“你生气了吗?可是我也没办
法啊!这毕竟是我爹一手建立的大棚啊!再说我大哥……”


  “大棚!你哥!”我焦躁地说:“那你自己呢?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你就
没有觉得羞愧吗?”


  李艳芳一言不发,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她裸着身体钻进蚊帐里。我大吃
一惊,闭上眼睛尽力往后缩,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小易哥!”她扳过我的脸,用柔软的嘴唇吻着我,用香暖光滑的身体缠着我
。我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何况又对她颇有好感,身体立即有了反应。李艳芳
害羞地闭上双眼,颤抖着说:“小易哥!我明天也要上台的,我……我要将纯洁的
身子给你……请……好好爱我吧……”


  “什么?”我的欲望迅速冷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你也要上台
?李凡是他怎么敢?你……你是他妹妹啊!”


  “我是李家的人……”李艳芳的泪水滚滚直下说:“我不上台,别的女孩也不
肯上的!我们李家已经欠他们太多了!”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我怒气勃发:“把你的第一次给我,然后就可以破罐
子破摔了是不是?”我已经口不择言说:“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明天,当你赤裸裸
地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我怎么面对?我的情人,我的爱人在台上跳脱衣舞而我只能在
台下看着无能为力!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


  “别说了!不要说了!”她抱头痛哭。


  我的心又软了,说:“艳芳,跟我走吧,别再管你二哥的事,大棚垮掉就垮掉
好了!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但李艳芳犹豫了很久,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她知道将要失去我了,她是多么
爱我,这爱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但她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我这辈子第
二次遇上这种拒绝了,第一次是丽丽,第二次是李艳芳。我的悲伤和不甘好象在上
一次就用光了,这时只觉得麻木和空洞。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听见我的声音在
极远极远处仿佛说了一个字:“滚!”


  李艳芳由嚎啕大哭到低声抽泣,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走了!我知道伤害
了她,那又怎么样?我受到的伤害也绝不闭她轻!难道恋人们生来就是要互相伤害
的吗?但我已经无法思考,无法抗拒的深深的疲劳迫使我谁着了,或者可以说迫使
我晕了过去。


  晕厥是人体的一种自然保护功能,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虽然心中仍然在滴血
,但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我将东西整理了一下,仍旧放在那个提包里,和谁都没
打招呼,悄悄地离开了大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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