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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guo (小Q/春沙/心底倦), 信区: Ghost
标 题: 扣儿 1(zz by candypig 水木清华)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05日13:20:35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一章 红线绿扣
“扣儿,洗衣服去。”娘在屋里大声的嚷嚷。
“知道了。”扣儿一边费力的把一桶水倒进缸里,一边应着。
“扣儿,扣儿!快来啊,我的新衫子破啦!”宝儿声嘶力竭的叫个不停,“扣儿扣儿
扣儿……”
“来了来了!”扣儿忙不迭的应着,手忙脚乱的把另一桶水往缸里到。
“扣儿!扣儿!呜……哇……”宝儿开始哭了。他一定已经开始在地上撒泼了吧?扣
儿无奈的想,这孩子,被爹娘宠成了家里的小霸王,除了红线姐,他可谁都不怕,更何
况自己这个名为“二小姐”,实际连丫头都不如的人呢。
“扣儿,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去看看宝儿!”娘在里屋不耐烦的叫,“你这大小姐
架子就那么大啊?”
“来了来了。”扣儿在粗布短裙上匆匆的擦了擦手上的水,三步并作两步往后院跑去。
来到后院,宝儿正在地上兀自滚个不休,嘴里不停大叫:“扣儿扣儿扣儿扣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扣儿喘着气问。
“死扣儿,你上哪里疯去了?”宝儿听见扣儿来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两手叉腰
,气哼哼的质问扣儿,“我的新衫子给小顺的狗咬破了,你不快给我缝好,看我告诉爹
,打断你的腿!”宝儿年纪虽小,模仿爹教训扣儿的口气倒是惟妙惟肖。
扣儿无奈的叹口气,说:“来,我看看。”便蹲在宝儿的身边仔细打量着宝儿高高抬
起的胳膊。看那袖子上窄窄的缝,扣儿顿了一下,问:“宝儿,怕是你自己撕破的吧?
”
“胡说!你胡说八道!明明是小顺家的狗咬的!”宝儿气势汹汹的大叫,“死扣儿,
你赖我!”宝儿一边嚷,一边把蹲在地上的扣儿用力一搡,扣儿顿时失去重心,一屁股
坐在地上。
“宝儿,你……”扣儿气急,扬起手来吓唬宝儿。宝儿一骨碌又躺在地上,大声的号
哭起来:“娘!娘!爹!爹!扣儿打我,扣儿要打死我啊!娘!娘!……”宝儿在地上
不住的哭骂,新衫子上更是滚的全是土。
一声震雷在扣儿头上响起:“扣儿,你又欺负弟弟!”收租回来的爹刚好看见宝儿躺
在地上哭闹的场面,大声喝道。
“爹,我没有,是宝儿他……”扣儿急急分辨。
“还说没有!我分明看见你把宝儿推倒在地上的!”爹大声的呵斥到,手里的旱烟杆
子重重敲在扣儿的身上,“家里的活不干,还欺负弟弟,你一天到晚除了吃还能做什么
?你这个赔钱货!”爹一边骂,一边抡圆了手里铜制的旱烟杆子狠狠打个不停。
“爹……”身上钻心的疼痛让扣儿的泪水忍不住落下。
“别叫我爹,我不是你爹。干脆,明儿叫了王婆子来,把你卖到人家当丫头去,还能卖
点钱给红线准备嫁妆,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看看红线,再看看你!当初生你的时候,
早知道你是个又懒又馋的丑八怪,就该把你扔进马桶淹死。”爹一边打着,嘴里还骂个
不休。宝儿早就爬起来,笑眯眯的在一边看好戏。扣儿一边躲闪爹无情的痛打,一边默
默的哭泣。
“吵什么吵啊!闹的家里鸡犬不宁的。”娘的大嗓门响起来。
“娘啊,扣儿打我,爹教训她呢。”宝儿连忙迎上去告状。
“哼,这个死丫头,叫她打水打了一个上午,不知道到哪儿野去了。衣服也没有洗。
咱们家可是养不起人家大小姐了。”娘一把搂过宝儿,爱怜的摩娑着宝儿留着“木梳背
”的脑袋,不屑的说,“打,打死了算!”
“爹,娘,不要打了啊,会把妹妹打坏的。”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红线,你这孩子,怎么出来了?要是晒黑了可怎么办,真是。”娘爱怜的嗔道,赶
忙走到那个娉婷的身影旁边,试图用自己肥硕的身体挡住阳光。“小香,小香,你死到
那里去了,怎么不好好伺候小姐!”娘的大嗓门响遍了整个宅子。
“红线,仔细弄脏了你的新衫子。”爹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匆忙走过去。
那袅袅身影轻盈的飘过来,扶起被爹打倒在地的扣儿:“绿扣,你还好吧?”
扣儿畏缩的躲开那双水葱儿一样的尖尖玉手,她怕自己身上的灰弄污了那件漂亮的鹅
黄色衫子。“没……没事。”
“红线啊,别理她,咱们回屋去,试试六大娘刚送来的那几件新衫子吧。”娘温柔的
说。
“红线姐姐,回屋里给我讲个故事吧。”宝儿也急切的扬起小脸要求。
“可是扣儿她……”娇弱美人儿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扣儿。
“别管了,爹来处理就好,你快回去罢,啊。”
“爹,您不要再打妹妹了啊。”婉转的声音叮咛。
“好好,爹知道,爹都依我们红线。”爹慈爱的应道。娇俏人儿这才露出一个甜美的
笑容,一手挽着娘亲,一手牵着弟弟回去了,剩下一阵清幽的香气。
扣儿痴痴的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那个翩翩丽影,心里充满了羡慕,自己要是能有那样一
半,不,十分之一的容貌就好了,就不会天天被爹打了,也许偶尔还能穿一件新衫子呢
。
“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儿去!”爹响雷般的声音,吓得陷入沉思的扣儿一激灵。“把
马喂了,把衣裳洗了,去地里择点新鲜菜回来,再去砍十捆柴火。什么时候干完了,什
么时候才准吃饭。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懒,仔细我拆了你的骨头!”爹吩咐。扣儿站在那
里,大气儿都不敢出。
下午。扣儿端着满满两大盆衣裳去河边洗。一盆是爹娘的,一盆是红线姐和宝儿的。
两盆衣服要分开洗。因为爹娘的只是普通缎子衣裳,红线姐和宝儿的可是从顺天府最大
的绸缎行“金玉缕”里买来,请左山镇闻名遐尔的裁缝六大娘亲自缝制的。娘说,那可
是哪怕就是洗泄了一星儿,都是她文绿扣的小命都抵不了的大价钱呢。
爹在镇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有上百亩地租给镇上的农户,光是逢年过节收个
租子,家里都算殷实。更让爹自豪的是,文大户家飞出一个金凤凰,文家长女文红线不
管是样貌、才气全是这左山镇首屈一指的,就连整个顺天府都找不出第二个可以与之媲
美的姑娘来,连京城都是闻名遐尔。早在三年前她们都只还有12岁的时候,红线姐的才
气就传遍整个顺天。打那时候起,名门大富,王孙公子,提亲做媒的简直要踏破了她家
的大门。爹虽然有钱,但是羞于自己胸无点墨,不过是土财主一个,一门心思的要与个
书香门第结亲,好给自家也带来点子文采,将来能提携着文家唯一的男丁宝儿考个功名
甚么的,更加是家门大幸。再加上红线姐又那么清高,所以眼看都十七了,这亲事还没
有定下来。不过媒人反倒来得更勤。
那时候很多人上门求文家的红线下嫁,被挑剔的爹和姐姐一一拒绝。不知道谁传出来
文家夫人当年生的是双胞胎,另外一个也是个女娃儿,名唤“绿扣”,大伙儿又纷纷回
来,打算向绿扣提亲。亲姐妹嘛,即使这个绿扣没有她姐姐红线的才气,一母双生,估
计也差不到哪里。可是当第一位媒婆,镇上的杜婆子踏出文家大门的时候,就注定了绿
扣这辈子的命运。
“哎哟喂,真是吓死我了!”杜婆子总爱在三姑六婆面前这么拍着她干瘪的胸脯,夸张
的嚷嚷,“可别提喽,现在想起来我还心惊胆战哪。说到那一天,我受了镇东百香橼酒
楼的张老东家之托,跟文家的绿扣提亲。这我想,好歹是一母双生吧,就算差也总配的
上张家的小东家了吧?谁知道我一进门,哎哟,真是吓死人哟,一进门我就看见那个绿
扣了,嘿哟喂,那叫一个丑哟。那眼睛,就跟那绿豆似的,那个血盆大口哟,跟要吃人
一样,那牙,啧啧,暴出来有两寸长哟……我的天王老子哟,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提了,
夭寿哟!看来这文大户家倒是公平,一个赛天仙,一个胜罗刹,还真难为人家怎么生的
出来哟……”话说到这里,一群婆子们嘎嘎嘎的笑起来。
文家二小姐丑过罗刹的事实,反倒比大小姐的艳名传的更快些,文老爷的老脸难免有
点挂不住。从那以后,扣儿本来就没有幸福的生活,更加悲惨起来。不能出门,吃和下
人一样的饭,穿和下人一样的衣服,作比下人还重的活。被叫做“赔钱货”的她,还要
忍受每一个人的嘲讽和侮辱……
扣儿蹲在河边,安安静静洗衣服。时不时伸手拭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扣儿向如镜
的水面上瞟了一眼,迅速低下头,仔细揉洗着手边的衣服。她知道自己很丑。
扣儿不是没有过过锦衣玉食的小姐生活。10岁之前,她是和红线姐姐一起长大的。缎
子的衫子,斑斓的绣鞋,金银的钗子,念书……扣儿也和红线一样是个小公主,虽然扣
儿丑。娘老是说,孩子嘛,长长就好看了,长长就好看了……
扣儿看看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扣儿其实有一双很美的手。细长,白嫩,尖削的手指
已经被一层层老茧盖的严严实实了。扣儿这双手什么没有做过?做饭、砍柴、洗衣、缝
纫、喂马、铡草、打扫……扣儿天生灵巧,再难的活,只要做上两遍就熟了,灵巧的跟
老手一样。只是家里的下人们也不喜欢她。不管做什么,只要她一学会,下人就马上走
开,好像跟她在一起也会变丑一样。
扣儿想起来年前给红线姐赶工做上京里拜见学士大人的时候穿的衣裳的情景。才教了
她一个时辰不到的六大娘,看着扣儿在缎子上绣出活灵活现的云纹水纹的时候,惊的张
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不过她马上就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很轻松的样子,把扣儿一个人放
在小屋子里就匆匆走了。后来红线姐身上衣裳的花纹和样式,成了京里女子们仿效的对
象,六大娘的生意着实火起来了。
扣儿回忆着那缎子的质感。多柔软,多轻盈啊,要是她什么时候也能穿一次多好……
扣儿把不知什么时滑出来的一缕青丝塞回包头的布巾里去。她跟红线一样,有乌黑入
云的青丝,要是真说起来,扣儿缺乏保养的长发丝毫不比红线每日以蛋清洗濯的逊色。
扣儿也跟红线一样,有着滑腻雪白的肌肤,虽然她不可能像红线一样每日用鲜花入浴,
虽然她手上已经长满老茧,但是每日的辛勤和日晒没有伤到她白嫩的肌肤一星儿。但是
人们只知道,扣儿的脸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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